复兴文学 > 青龙图腾 > 第23章 石榴裙

第23章 石榴裙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贺兰氏轻轻哼了声,抬手摸摸白玉颈侧的黑发,提裙走上了水榭。

    “说是轮班执勤,却在此深夜游湖,谢统领真是闲情逸致。”贺兰氏瞧瞧湖面,又斜眼打量谢云:“咦?——既然都受伤了,怎么不早些回府去姣童美婢的伺候着,为何还在此独自临湖嗟叹啊?”

    因她走得太近了,谢云便退了半步:“多谢魏国夫人关心,臣正要回府。”

    说罢他转身就往水榭外走,紧接着只听身后一声娇叱:“——等等!”

    谢云脚步一顿,只听贺兰氏冷冷道:“面对皇后你也是这么目中无人的吗?”

    谢云说:“不是。”

    “那为何对他人就如此疾言厉色?”

    “……”谢云缓缓道:“因为……你不是皇后啊。”

    只有贺兰氏自己心里才知道这简单一句事实的杀伤力有多大,她登时面色一白,呼吸窒住,半晌才控制不住怒道:“你别太看不起人了,谢云!知道吗,圣上早已许诺过扶我登上后位,你以为靠着我那好二姨还能耀武扬威多久?!”

    谢云失笑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旧事罢了。”谢云转过身,微笑地望着贺兰氏:“先皇病榻托孤,谓王氏曰‘佳儿佳妇’,圣上便许诺立王氏为一世之后;梁王初立太子时,圣上不胜欢欣,许诺百年后将万里江山交付于梁王之手;萧淑妃宠冠后宫,无人可缨其锋芒,圣上许诺保她家生生世世荣华富贵……”

    “而如今,梁王赐死黔州,废后萧妃不知埋骨何处,后妃两家墙头的草比坟头都高了。”谢云揶揄道:“所以咱们圣上的许诺,夫人只管听听就好。”

    魏国夫人面色刷白,直挺挺僵立在那里。

    “夜深露重,夫人早回吧。”谢云揖了揖手,含笑道:“臣告退。”

    他转过身,还没走出水榭,冷不防贺兰氏突然在身后幽幽道:“所以这就是你死忠于皇后的原因吗?你以为皇后的诺言就有用?”

    谢云置若罔闻,贺兰氏放声冷笑:“我告诉你,豺狼本性的人若有机会杀你,绝不会因为曾患难相交就手软放过你的性命!我母亲当年在娘家跟皇后做姐妹时是怎样的?我母亲生阿仁时,皇后曾许诺好好抚养他,现在又是怎样的?!阿仁在宫里——”

    “夫人,”谢云打断了她,“六皇子是太子亲弟,是皇后在拜祭昭陵途中所生,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是吗?”贺兰氏冷冷道,“那为何皇后毒死我母亲,又生下七皇子八皇子地位稳固以后,就屡次想对阿仁下毒手呢?”

    不远处花丛中,单超的脚步骤然停住。

    身后响起枯枝被压断的咔擦声,他回过头,太子李弘跌坐在地,脸色在月光下震惊煞白。

    谢云目光向水榭外幽深的树丛一瞥,继而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武家男子软弱无用,但姓武的女人,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都会不择手段。”贺兰氏轻移莲步上前,几乎贴在了谢云身后,轻声道:“我不知道你效忠皇后究竟是为了得到什么,但所有的东西,皇后能给你的,将来我也能给……”

    谢云举步就往前走,但贺兰氏突然伸手按在了他肩膀上。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贺兰氏贴在谢云耳侧缓缓道,眼底有一丝冰冷狠色交杂的妩媚。

    “皇后当年急欲逃离感业寺,便给圣上写了这首情诗,据说书法缠绵悱恻、落墨柔美动人,圣上一看触动情肠,便把将她从感业寺召回了宫。后来我在清宁宫中见过摹本,却运笔如刀峻丽肃杀,一看就不可能出自女子之手。”

    贺兰氏弯起嘴唇,如丝般的目光流传魅惑:

    “是谁摹了这首情诗,为何会出现在清宁宫中,又为何会被皇后收藏着呢?——谢、统、领?”

    阴影中的花丛里,单超面色微变,视线死死盯着水榭中谢云的侧影。

    谢云许久没有动作,半晌才转身望向贺兰氏,只用很平和的声音说了四个字:“一派胡言。”

    贺兰氏扬声长笑。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至今未娶的谢统领你心里最清楚。不过说心里话,我只是不明白谢统领你既然年纪轻轻,又如此的……”

    贺兰氏顿了顿,视线掠过月光下谢云冰冷俊美的面孔,落在他修长的身形和手中三尺青锋上,不知为何话音骤然就带了点自己都没发现的温软柔媚:“……如此的人才,为何就在一棵老树上吊死了呢?我刚才说了,皇后能给你的我将来也能给,皇后不能给的,我也能……”

    她上前将柔荑轻轻覆在谢云持剑的手上,水润红唇微微弯起。

    然而谢云面无表情,半晌道:“夫人。”

    “什么?”

    “你刚才也说了我府中姣童美婢甚多,尤其最近新进了个漠北美人,堪称世间绝色。”

    谢云用毫不掩饰的挑剔目光上下打量贺兰氏,继而缓缓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

    “所以我现在突然觉得,如此良辰月夜,还是回府去陪她们比较好……你觉得呢?”

    贺兰氏的表情瞬间就僵了,紧接着脸颊腾地一红。

    “……谢云!你别太目中无人!”她踉跄退后,厉声道:“以为有武后护着你就能为所欲为了吗?总有一天,武后、武后——”

    谢云微笑道:“夫人小点声,若是给人听见,怕是这个皇后之位就要不成了。”

    “就算再给千万人听见,圣上待我之心不变,武后身下那张凤椅也迟早换人!到时候你,你这人……”

    贺兰氏银牙紧咬,眼睁睁看着谢云满是戏谑的俊秀面容,内心沸腾的羞恼就像是被某种更强烈的情绪一点点硬生生压了下去,压得她整个人都透出了某种破釜沉舟的狠气:

    “你且看,谢统领。便是今天我还没有做皇后,你也一样要在我手里吃亏——你以为如此戏弄于我,是可以不付出代价的吗?”

    谢云抱臂一挑眉,只见贺兰氏两步退到水榭边,紧紧抓着栏杆,冷冷道:

    “侍卫巡逻间隙不长,此刻他们应该不会太远罢。你说要是我与你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挣扎落水,然后惊呼非礼,使人来救……今晚圣上是会相信你,还是会相信我呢?”

    谢云:“……”

    不远处树丛中的单超:“……”

    谢云嘴角微微抽搐,恍惚间竟觉得眼前这一幕非常眼熟,似乎不久前才在杭州西湖上预演过一次。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贺兰氏提起裙摆将玉足跨过朱栏,芙蓉面终于露出了一丝怡然自得:“如何,谢统领——?”

    微风止息,虫声沉寂,空气仿佛在极度的紧绷中渐渐凝固了。

    谢云紧盯着贺兰氏那只已经悬空了的脚,张了张口,却愣没发出声来,重复数次后终于深吸一口气:

    “单超!”

    那一声堪称石破天惊,不仅贺兰氏,隐在树影中的单超自己都愣了,坐地上爬不起来的太子张大了嘴巴。

    谢云的声音极度诚恳:“你龙姑娘没骗你,真不会游泳!”

    说罢他一步跨到水榭边,看也不看贺兰氏,纵身就抢先跳进了太液池!

    扑通!

    水花四溅,贺兰氏瞠目结舌,条件反射就嗖地把脚收了回来。

    不远处太子的下巴差点咣当一声砸到地上:“谢……谢统领投水自尽?!”

    单超再也顾不上隐藏身形什么的了,直接就越过花丛箭步上前,闪电般冲到湖边一看。只见谢云人影早已沉底,连个挣扎都没有,黑黢黢的水面上只咕噜噜冒出了一小串气泡。

    “你你你是什么人?!”贺兰氏尖叫:“你你你从哪出来的?!来人,来人!”

    单超怒道:“谢统领?谢云?谢云?!谢云你在哪?!”

    湖面没有半点回应,单超心一横,连衣袍都顾不上脱,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湖水里!

    深秋夜晚的湖水简直冰冷刺骨,单超刚入水就打了个颤。所幸他身体年轻热力强盛,猛地划了数下,只见深处似乎有长□□浮,立刻下潜去抓住谢云张开的手,继而绕去反抓住了他后腰,把他紧紧搂在自己怀里。

    混乱间根本顾不上别的了,单超迅速浮上水面,一手抱着谢云一手游到岸边,抓住太液池雕花石阶,哗地一声翻上了陆地。

    “谢云?!”单超把谢云身体翻过来,只见他双眼紧闭面色青白,登时心里重重咯噔一下,伸手就捏住他下颔,同时俯身往他唇边靠过去——

    其实那一刻单超没多想,下意识的反应居多,但触到谢云唇角的刹那间,那冰凉柔软的触感还是让他心中瞬间停了停。

    紧接着,三根手指抵着他的咽喉,硬生生把他推了出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谢云*翻身坐起来,狼狈不堪地呛出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转向目瞪口呆的单超沙哑道:“不,我还是……不太想跟男人亲吻。”

    单超:“……”

    贺兰氏全身颤抖退后,继而脚下一绊跌坐在水榭栏杆边的长蹬上,难以置信道:“谢,谢云你竟然……”

    谢云哗啦一声从长发中拧下大把湖水,精疲力尽道:“跳啊,现在怎么不跳了?回头闹到御前让陛下裁决,看看我是如何非礼你的,怎么样?”

    贺兰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几乎丧失了所有反应能力。她哆嗦着指向谢云,又指向单超,来回数次后才好不容易发作出来,尖声怒道:“谢、云!你,你莫要太欺人太甚!”

    “——你以为这事今天就结束了吗?不可能!我告诉你,只要武后还在位一天,只要你对武后那见不得人的心意还存在一天,这事就没那么容易善了!”

    单超正欲起身,撑在地面上的手突然一紧,青筋骨骼尽数突出。

    “你别以为就能轻易逃过去!”贺兰氏霍然起身,厉声道:“你羞辱我至此,给我等着!”

    夜风吹过,寒冷入骨。谢云将湿透了的鬓发挑去耳后,起身疲惫道:“别胡言乱语了。”

    单超在湖边阴影中一言不发盯着他,真是年轻男子阳刚之气旺盛,那么幽暗的夜色里,眼睛都沉定定的似有利光。谢云不耐烦道:“你看什么?关你什么事?”

    此时远处渐渐传来侍卫巡逻经过的动静,火光由远而近,很快转过石桥,只听马鑫狐疑的声音喝问:“那边什么人,站住别动!……统领?统领?!”

    马鑫带着手下狂奔而来,赫然只见魏国夫人气恨交加地杵在水榭里,而谢云和单超都*站在岸边,明显刚从水里爬上来的模样,一众侍卫当即都结结实实地愣了。不过马鑫反应快,根本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立刻招呼着令人去取布巾和衣服,又派人立刻护送魏国夫人回清宁宫筵席。

    贺兰氏死死盯了谢云一眼,咬碎银牙,掉头而去,繁复的宫装裙袖打在水榭红柱上,啪地一声亮响。

    “……”马鑫看得暗自心惊,待回头又瞥见单超,立刻一股怒火直从心底而起,一边伸手按刀一边低声问谢云:“统领怎么掉水里去了?难道是这和尚……要不要属下现在就……”

    谢云抬手止住了他。

    “清宁宫如何?”

    马鑫一愣:“照常宫宴。”

    “圣上和皇后呢?”

    “都在席上。”

    谢云点点头,道:“我们走。”

    “统领要不要先换上干爽衣服……哎!”

    谢云拂袖就向来时的方向走去,然而没过两步突然又站定了,说:“单超。”

    单超站在灯火阑珊处,整个身体似乎绷得极紧——那紧绷如弓弦般的状态,让人乍眼望去甚至会产生一种他随时将悍然出手、如脱闸野兽般瞬间脱出的错觉。

    谢云回过头:“过来!”

    单超终于动了,却不是举步上前,而是伸出手,向谢云垂在身侧的手腕抓去。

    ——就在这一刻,突然从远处清宁宫方向匆匆过来一个侍卫,步伐极其迅速,很快绕过石桥走过来,俯在马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马鑫点点头,拍拍侍卫的肩示意他先去,紧接着上前欠了欠身:

    “统领,清宁宫那边传来消息,圣上准了。”

    谢云一眼瞥过去,马鑫低头道:“刚才您离开宫宴不久,魏国夫人便借故匆匆离席。随即皇后再次提出愿以亚献身份与圣上一同封禅泰山,回京后就可以正式上朝听政——圣上说‘此事甚妥’,皇后便拿出宰相奏章,圣上趁着酒兴批准了!”

    “御笔亲批,诏令已发,圣上钦定月底启程泰山,明日就将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