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时光会记得 > 第25章 残月(4)

第25章 残月(4)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他脸上的痛苦看起来那么真实:“靠!有什么事情大家说清楚行不行!别废话了行不行!”

    就在顾辞远喊完这句话之后,林暮色忽然大力推开袁祖域,把我拖到一边,并声色俱厉地对着原本要跟过来的顾辞远和袁祖域说:“你们都给我站在那里不准过来!我跟她说清楚就走!”

    接着她转过来正色对我:“宋初微,我抢你男朋友,你打我一耳光,我们扯平了!”

    “扯平了?那你打我一耳光,我去勾引你爸爸行不行?”我也没什么好语气。

    她冷笑一声,并没有跟我就此纠缠下去:“顾辞远要我告诉你那天晚上的事情,好,我就告诉你,那天是我追过去找他的,事实上一直以来我确实都在处心积虑地接近他,至于那天晚上……”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似乎观察我的反应。

    我不是苏筠凉,在这种时候,我做不到面不改色。

    也许是对自己的话产生的效果很满意,林暮色笑了,两颊上那两个小小的梨涡里都盛满了得意。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牵过我的手,把那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放进我的手掌:“这是我那天晚上带去的,一盒三枚,我们用掉了两枚,剩下这个,送给你呀。”

    在她抽手之后,我颤颤巍巍地展开自己的手掌,那盒杜蕾斯赫然摆在我的掌心里。

    抬起头,我看到了也许是我一生所能看到的最恶毒的笑容。

    [3]

    那碗蟹粥只喝了一半,沈言就喝不下去了。人一生病胃口就特别差,她叹了口气,结账埋单,重新戴上口罩,在路边拦车的时候特意看了“飞”的阳台一眼。

    坐在出租车上,她两只微微颤抖的手绞在一起,因为太过用力而令关节发白。她心里有一个微小的声音对自己说:“沈言,你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这天晚上,夜幕中只有半弯残月,她凝视着它,眼前的景象与记忆里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渐渐重叠。

    十六个小时的硬座是什么概念?因为这趟艰辛的车程,沈言在肮脏不堪的厕所里暗自发誓,以后但凡是要去坐火车超过五个钟头的地方,她死都要坐飞机!

    上车六个小时之后,天黑了,沈言从背包里拿出之前准备好的那盒方便面,犹豫了一下,又塞回了背包。

    她带的钱很少,每一分都不能浪费,必须保证每一笔开销都花在刀刃上。

    夜渐渐深了,车厢里的人都陆续陷入了沉睡,鼾声此起彼伏。她睡不着,除了闷热这个原因之外,还有饥饿。

    那一刻,她很想哭。

    太饿了,越是饿的时候越是容易想起那些好吃的东西。

    她想起学校门口的那家面包店,那么诱人的香味每天都飘荡在空气中,玻璃柜里陈列着很多一看就知道色素添加过量了的奶油蛋糕,还有撒着劣质椰丝的面包。沈言的同桌是一个家境不错的女生,她每天的早餐都是鸡蛋、鲜牛奶配着奶油面包。

    每一天,同桌抽屉里散发出来的香味都在刺激着沈言脆弱的胃以及自尊心。

    在她有钱了之后,她每天都会去给自己买新鲜的奶酪蛋糕。

    第一次买回去之后,沈言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因为吃得太急了,竟然噎住了,最后只好冲到洗手间里抱着马桶一顿狂吐,吐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才平息。

    她跌坐在铺着马赛克的洗手间地板上,扯着纸巾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跟自己说,你以后可以慢慢吃,再也不会只能远远看着了,再也没有人会跟你抢,再也没有人会让你自卑了……

    可是内心深处,她明白,那个遗落在年华尽头的饥饿的小女孩,从来没有长大过。

    的士司机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付完车费之后她慢慢地走进小区,朝着自己住的那栋公寓走去。

    这个时候,她已经冷静下来了,从背着简易的行李离开那个毫无指望的家那天开始,她就已经是一个深谋远虑的成年女子,任何时候都确保自己不会对局面失去控制。

    黎朗,你不可能离开我的,谁也无法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从“飞”出来,筠凉觉得自己比起之前被人泼果汁那会儿心里平静了很多,她由衷地对黎朗说了一句:“谢谢!”

    黎朗手里拿着车钥匙,挑挑眉:“你不用总是这么客气,太生分了,沈言把你当妹妹看,我也一样。”

    筠凉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凝视着黎朗:“我见你两次,你两次提起你妹妹,你们兄妹感情一定很好,下次她来这里玩儿,你可以带她跟我见个面呀。”

    只是一句客气话而已,筠凉心里知道,她其实已经没有多余的热情去结交新的朋友,黎朗也很清楚地看明白这一点,他不置可否,指了指自己的车:“我送你回学校吧。”

    筠凉点点头:“好。”

    坐在黎朗的车上,筠凉闭着眼睛听着歌,她并不知道,黎朗一直在旁边用余光打量着她。

    这段日子筠凉一直和杜寻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间酒店式公寓里,虽然只有几十平方米的空间,但却似乎是世界上唯一没有流言蜚语攻击他们的地方。

    无论是杜寻所在的学校,还是筠凉自己的学校,他们的故事经过不断的以讹传讹,不断的艺术加工,已经完全模糊了原本的轮廓,演变为一个让他们自己都无法接受的版本。

    在那个版本里,筠凉是罪无可恕的第三者,杜寻是冷酷无情的负心汉,正是这两个贱人,联手逼得柔弱的陈芷晴不得不从六层楼上跳下去来成全这对狗男女。

    筠凉回到学校上课的那天,刚在位子上坐下来,周围所有的人就像见了鬼似的迅速地从她身边散开,躲得远远的,还在她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她把书摊开,安安静静地开始做笔记,脸上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而同一时间里,杜寻开着车去接陈芷晴出院。

    用力地掷出那个杜蕾斯的盒子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撕裂成碎片,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撒下来,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再也不能忍受了,再也不能承受了,我顾不得尊严,蹲下来,抱住头,眼泪一下子迸了出来。

    林暮色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她拔脚就走,顾辞远和袁祖域同时从那边跑过来,一个挡住她,一个来扶我。

    顾辞远的声音听起来都要急疯了:“林暮色,你到底跟她说的什么,你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啊!”

    没有声音,林暮色一个字都没有说,她的眼眶里也积聚了满满的泪水,在用力推开顾辞远的那一瞬间,眼泪碎裂成行。

    追了她几步之后,顾辞远又返身过来找我,我已经哭得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了,袁祖域紧紧地搂着我,对眼睛里燃烧着两把怒火的顾辞远说:“如果你总是要害她这么伤心的话,就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他的声音很平稳,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毛躁的小痞子,反而是一贯很得体的顾辞远方寸大乱,他粗暴地把我拉扯过来,扳正我的脸,焦急地问我:“她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她给了你一个什么东西,你说话啊,宋初微,你说话啊!”

    好,你要我说,那我就说。

    我慢慢地止住哭泣,慢慢地调整好气息,我盯着眼前这个人,这个我在十六岁就认识了的人。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恨你,顾辞远,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不会原谅你,令我堕入这样的耻辱。

    我不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僵持了多久,在我说完那句话之后,顾辞远的手轻轻地放开了我,也许他也意识到了,我跟他之间气数已尽,无论他再说什么,再做什么,哪怕是找来林暮色再澄清一次,也无力挽回残局了。

    我蹲在地上,面对着袁祖域想要来拉我的手一个劲儿地摇头,我哭着哀求他,你走吧,你回去吧,不要管我,求求你不要管我……

    这个喧闹的夜,我的心寂如空谷。

    过了很久,顾辞远打了一个电话给唐元元:“麻烦你过来接一下她。”

    但是,我没有想到,跟着唐元元一起来的,竟然还有筠凉。

    彼时筠凉已经洗了澡,换下了那件被泼脏了的白衬衣,她过来拉我的时候我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她低下来轻声说:“初微,我们回去再说。”

    我的脸因为水分蒸发得太多的缘故已经变得紧绷绷的。跟顾辞远擦肩的时候,他转过来看着我,表情极度哀伤,他问我:“初微,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回答了。

    袁祖域拦在我的面前,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不等我说话,筠凉就抢在我前面开口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请你先让开,有什么事情你改天再来找她,好吗?”

    虽然筠凉的措辞十分客套,但语气里却清清楚楚表明了她的不耐烦,袁祖域识趣地让开身,对我说:“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很想告诉他,我不会为了失恋去自杀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我连对他点点头的力气都没了。

    回到宿舍里我往床上一倒,整个人就跟死了一样。

    筠凉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她很平静地自言自语道:“想哭也不要当着别人面哭,想哭就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哭。”

    如果不是因为发生的事情超过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如果按照我平时的理解能力,我应该明白这是筠凉在找一个台阶跟我和解,但此时此刻的我,根本不能按照平时的思考方式来消化她说的话,我脑袋里蹿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你在嘲笑我!

    被她这句话刺伤的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你少说风凉话,刀没捅到你心上,你当然不痛!”

    原本在整理桌子的她身体僵了僵,转过来仰起头看着我,满脸的坚毅和淡漠。而我,因为极度气愤的缘故,整个人都在发抖。

    唐元元这次学乖了,她拿起面膜悄悄地溜出了宿舍,顺便带上了门,把这个小小的空间完全交给我们两个人。

    “宋初微,你别一副好像全世界你最惨的鬼样子!”筠凉也火了。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错,我想我没看错,她今天晚上也哭过,只是之前湖边光线不好,我又根本没有认真看她,所以才忽略了她微肿的眼睛。

    “我,今天晚上在餐厅里,被陈芷晴当着那么多人,泼了一脸的果汁,我都没当着她面哭……”

    “你给我闭嘴,你没哭是你的事,我要哭是我的事,关你屁事!”

    这是我们从认识以来第一次爆发如此剧烈的冲突,比起上次兵不血刃的交战,这次我们似乎更是铆足了劲要致对方于死地。

    连我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脱口而出的这些话有多伤人。

    我恶狠狠地冲着她喊:“你那是活该,谁叫你抢别人男朋友,你应该庆幸她今天是用果汁泼你,下次说不定就是硫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