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闺趣 > 第七章 宋氏

第七章 宋氏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空阶疏雨,帘幕潇潇,院静无声如谧。

    清风小筑的主室里,大夫人宋氏正伴在床前,手指轻轻的抚着儿子面颊,满面皆是母性独有的温柔与疼溺。

    济慈堂的朱大夫刚刚离去,他道珏哥儿病情并不严重,根本就不似琼姐儿说的寒气伏热而突发。

    听闻有御医诊治过,说的便越发肯定,称只是之前燥结而使糟粕久阻不下,又因刘郎中开错了汤药,故珏哥儿肠道甚虚,近两日所食消化较缓,遂有此证。至于发热,小儿易受凉,乃寻常外感所致。

    虽然宋氏起先亦被琼姐儿的那番说辞唬住了,但想着自己并不通医理,许是她照搬了书中案例,是以叙述起来有条不紊,并不能当真。

    且身为母亲,当然不愿听到儿子病情恶化加剧那种话,何况朱大夫作为济慈堂的坐堂大夫,说出来的话当然更为可信。

    珏哥儿昏睡中灌了汤药,不复先前般喘息难挨,该是起了药效。

    宋氏如是想着,此刻倒也不慌张急迫了,只静静盼着儿子退热醒来。

    宋妈妈守在旁边,见她气色仍显苍白,不由劝声又起:“夫人,您这几日操劳过度,身子着实熬不住。如今哥儿既然无碍,就先回锦华堂歇歇,这边让奴婢守着就是。”

    她是宋氏乳娘,自小就服侍她,二人情分非凡,说出来的话从来分量不轻。

    后者却闻言未接,只突发感慨:“妈妈,今儿琼姐儿回府,前脚刚踏进这屋子,珏哥儿就起了异样。你说,之前法华大师说的话我没有信,是不是真的错了?”

    宋妈妈面色微变,惯常谨慎的作风使得她首先将左右服侍的人潜退了下去。

    待等只余她主仆二人,方开口反问:“夫人是觉得,二姑娘真的冲着了哥儿?”

    “不然你说是为何?”

    宋氏叹息,无奈的接过话:“琼姐儿一过来,珏哥儿就犯苦楚,只等她离去后才有所缓和。妈妈,我原先是不信的,也不愿去信,但法华大师素来德高望重,且他是问了琼姐儿八字才有此定论的。

    定是我当时没将话放在心上,怠慢了佛祖,现在报到珏哥儿身上来了。”

    满满的都是悔意内疚。

    宋妈妈听得心塞,惟有宽慰:“夫人,您这么想不是为难自个吗?二姑娘的身份摆在那,既是先夫人之女,又是周国公爷的外孙女,您若是追究起她这生辰八字,说出来府里也难有人信,只会说是夫人您容不得她。

    夫人的难处,旁人不清楚,奴婢心里最是明白。

    何况二姑娘从小就有主见,明面敬您是母亲,但私下里又岂是真正亲近咱们的?法华大师的话,您稍稍表露出分毫,她那样聪明定要察觉,想她平素的娇气,能受得了这份委屈?”

    宋氏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否则也不可能至今不动声色,连琼姐儿进了清风小筑都不将她拦在屋外。

    然爱子心切,心里又甚不是滋味,想着这些时日来儿子所受的苦,泪水就溢满了眼眶,“妈妈,出嫁前母亲与我说继室难为,当初年轻不懂事,如今可算是真明白了。”

    宋氏的生母,便是宋老爷的第二任妻子。

    宋妈妈蹲下身,拿了帕子替她拭泪,轻语道:“夫人您可不能这样说,要让人听见那还了得?

    何况,当年的情况您也清楚,侯府向咱们府里提亲,虽是继室,但老爷又怎可能拒绝?侯府毕竟是簪缨勋贵之家,当初若不是出了那些变故,也不可能低娶,老奴想这便是冥冥中的机缘。

    想如今,虽谈不上荣华一身,可您贵为侯府主母,身下哥儿姐儿双全,侯爷待您也好,相较其他姑太太,唯您最有福分了。”

    宋氏心中是百感交集。

    当年,先太子因私受贿赂出卖朝中要职而被免去储君之位,先帝改封其胞弟二皇子为东宫之主;

    而作为废太子妃娘家的德安侯府,自然免不了牵连,当时的世子夫人陆周氏又凑巧在那一年过身,陆家与周家关系渐渐疏离。

    废太子被囚,不过一年就病逝,而已故的老侯爷当时却成了二皇子.宫里的谋臣,且深得重用。

    谁知,先太子殁引出当年其买卖官职之罪乃是冤案,事实上是二皇子为争夺储位而故意设计陷害,先帝大怒,又处置了二皇子。

    德安侯府两次受连,从此声望没落,及至先帝六子、如今的炎丰帝登基近十载,亦难振门楣。

    不仅如此,还得处处小心,生怕惹了先帝及炎丰帝的猜疑,这些年过得可谓是战战兢兢。

    老侯爷便是受此打击,后郁郁不志,从而英年早逝。

    再观荣国公府,无论是先太子或是二皇子,乃至如今的炎丰帝,均为周太后之子,如何都动摇不了其家族的地位。

    这亦府里要捧着琼姐儿的原因,毕竟她是目前德安侯府与荣国公府有所关联的唯一纽带。

    宋氏出身低户,待字闺中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入主侯爵之府。

    当初陆家来提亲,父亲大赞而母亲有所犹豫,私下里对她道填房难做,她却执意嫁了过来。

    外人皆道她贪图富贵,便是府中婆婆妯娌亦是如此想她,却唯有她自己知晓,是因为如今的丈夫。

    她做姑娘时曾跟着父亲去荣国公府拜访,偶然间碰见了尚是周府女婿的他,与陆周氏锦衣华服的站在一起。

    她心向往,后得知有机会嫁与他,又岂会拒绝?

    可真嫁了过来,才方知名门媳妇不好当,尤其是出身低微的媳妇。

    宋氏抚着亲子的眉眼,满心惆怅。

    宋妈妈见不得她难过,便试探的问:“夫人,不如将法华大师的话告诉侯爷跟老夫人?二姑娘再如何矜贵,难道还能胜过四少爷?

    再且,法华大师也说这相冲不过一时,可暂将二姑娘送出去住一阵子,等咱们哥儿病愈之后,再接回来即可。”

    话声落,知对方优柔难断,又添道:“奴婢相信,侯爷不会误会您是在故意埋汰二姑娘,毕竟您往日待二姑娘如何,府中人都瞧在眼里的。”

    “侯爷不会误会,那琼姐儿呢?”

    宋氏愁苦,“我自然是不想琼姐儿留在府里的,可把她送出去,又能送去哪?荣国公府得了风声,难道还会不接去?送去周家,惊动了周公爷,连带着我父亲日子都不好过。”

    琼姐儿要是这般容易动,哪会等到现在?

    主仆二人,最终也没想出个法子。

    珏哥儿依旧未醒,屋外却响起了红笺的唤声,“夫人,塞华来了,说是侯爷今晚回内院歇息。”

    宋氏忙站了起来,应道:“知道了,我这就回锦华堂去,告诉屋里的都仔细服侍着。”

    外头红笺“哎”了声。

    丈夫回主院就寝,她自不好再在这待着了。

    想着朱大夫说珏哥儿没有大碍的,便吩咐宋妈妈留守,临走前想了想又转身,“妈妈,你明儿亲自去法华寺添个五百两香油钱,且问问大师这相冲之命可有解法。”

    宋妈妈显然被这“五百两”的大手笔惊住了,但不过片刻就回过了神,点头回道:“夫人的意思,奴婢知晓了。”

    闻者这方离去。

    锦华堂烛影重重,宋氏亲自服侍了丈夫洗漱,便替执书阅览的德安侯锤肩捏背。

    心中却总想着上回去法华寺,大师所言的琼姐儿命格与珏哥儿相冲的话。

    德安侯生性敏锐,对着文字察觉到妻子的心不在焉,轻声询道:“珏哥儿怎么样了?之前张御医不是开了方子,你刚也派人跟我说没有大碍,难道是又起了变故?”

    “没,没有。”

    宋氏忙让丈夫安心,“朱大夫说只是调养不当,不打紧的。”

    “这就好。”

    许是早早承袭了爵位,肩上承担着振兴门楣的重任,故而德安侯年不过三旬有余,却养成了寡言少语的性子。

    室内一时又静得落针可闻。

    “夫人,您的药好了,是这会子喝吗?”绿莲端了红木描金托盘进来,福身后询问。

    她的药?

    宋氏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是先前在清风小筑琼姐儿给开的四君子汤。

    让绿莲近前来,自己亦走过去,望着正冒着热气的汤药,却没立即端起。

    德安侯已搁下了手中书籍,正色道:“今儿琼姐儿回府了,给你来请过安没?”

    宋氏即又转身,含笑作答:“回侯爷,琼姐儿刚回来就去拜见了老夫人,听说珏哥儿身子不适,也到过了清风小筑。”

    “说是还给你把了脉?”

    他显然是早听底下人禀明了,瞄向那端着的药碗,指着道:“这是琼姐儿给开的方子?”

    见妻子点头,皱眉不悦:“简直是胡闹,你身子不舒服请大夫瞧了便是,哪能由得琼姐儿放肆,她个闺中姑娘能懂些什么?”

    “侯爷莫要动气,琼姐儿能道出珏哥儿先前病症,妾身信她。”

    说着似为了证明自己真心信任,端起那碗药就饮了下去。

    汤汁入腹,温热感袭遍全身,倒是舒适了几分,回头又对丈夫笑着说:“琼姐儿是我闺女,其他人质疑,难道我还能不信她?”

    德安侯见状,亦不再说些什么,只边拿起刚搁下的书边嘀喃道:“琼姐儿如今这样娇气,便是你们给纵的!”

    “姑娘家本该娇养,琼姐儿又是打小身子就虚,妾身身为其母,自然该多疼惜些。”

    德安侯没有再语。

    次日清晨,宋氏服侍完丈夫更衣上朝。

    还未再歇上,就见宋妈妈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夫人,四少爷似是又不好了,您快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