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奸臣 > 第87章 赵大人女扮男装,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第87章 赵大人女扮男装,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夜里雨声不断,吵得赵无忧心烦意乱,那种莫名的焦躁不安,让她辗转难眠。云筝与素兮就守在床前,见着赵无忧翻来覆去睡不着,当即对视了一眼。

    平素,赵无忧便是睡不着也不会表现得如此焦躁,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公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云筝端着杯盏上前,低低的问。

    赵无忧摇头,干脆坐起身来,“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很闷。分明不热,却心里有股邪火,整个人都燥得很。”她轻叹一声,“大概是在这地方有些诡异,所以没办法安睡吧!云筝你去睡,待会换素兮。先让素兮陪我说说话。”

    云筝想了想,点头行礼,“奴婢告退,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奴婢就在隔壁。”

    “去吧!”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

    赵无忧睡得太浅,所以云筝早早的在隔壁收拾出了一间空房,到时候轮着歇息的时候,不会扰了赵无忧的安静。

    云筝退出房间,瞧一眼外头下个不停的大雨。外头有些凉,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环顾这漆黑的雨夜景色。这夜色倒是极好,只是这空荡荡的庄子,实在教人喜欢不起来。

    想了想,云筝去房中拿了一件外衣,干脆坐在赵无忧的房门外歇会。这样的话,若是赵无忧有所需要,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只要房门一开,云筝就会听到。

    这样,极好。

    素兮蹙眉望着面色发白的赵无忧,“公子真的没事吗?”

    赵无忧点点头,“没什么大事,就是睡不安稳罢了。”

    轻叹一声,素兮接过她递来的杯盏,缓步走到案前放下,“公子是担心东厂的人会追来,所以这般焦躁不安吗?”

    “不是。”赵无忧很肯定,她不是在畏惧东厂的人。

    穆百里此人,吻都吻过,抱都抱过,睡也睡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转念一想,既然如此,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不安呢?

    赵无忧自己也说不上来,正是因为这份说不上来,她才会辗转难眠。

    “既然公子自己也说不上来,那便不睡了,闭上眼睛就当是闭目养神。”素兮淡淡的笑着,“有卑职守着公子,公子莫要担心,可安心歇着。”

    赵无忧一笑,“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只要我这身子能撑一撑,很快就会回到京城。到了京城,便不会有事。”

    京城是他们赵家的天下,谁敢再动她,那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合上眉眼,赵无忧闭目养神。

    头疼还在继续,始终没有缓解,她也在极力的控制吃药。虽然这副身子早晚是要吃药的,可她想把吃药的周期拉长,次数减少。

    然则,很显然她的做法并没有奏效。

    身子太过虚弱,根本无法扛得住。

    这天生的不足之症,说犯病就犯病,根本没有规律可言。这些年,多少大夫束手无策,连宫里的御医也只能摇头。

    是故赵无忧觉得,要让自己活下去,恐怕只有离开这里了。

    约莫,也只有这一条路。

    轻叹一声,赵无忧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云筝的尖叫声,素兮第一时间打开房门。只见外头的地面上,云筝的外衣滑落在地,而云筝业已不知去向。

    怎么回事?

    赵无忧已经起身,疾步走到门外捡起了云筝的外衣,“衣服还是热的,云筝方才就在这里。”那么现在,人呢?

    眨眼间消失不见?

    素兮蹲在地上,查看四下的痕迹。连脚印都没有?怎么可能?按理说下了雨,若是有人来劫走云筝,哪怕是杀了云筝,也该有痕迹可寻。

    可是抬头望着,前前后后,整条走廊里,就他们几个的脚印,根本没有额外的痕迹。

    奚墨和浮生快速开门出来,见着赵无忧手中的衣裳,便知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奚墨快速上前行礼。

    赵无忧抬手,示意他这个时候不必多礼。锐利的眸子快速扫过四下,这诡异的庄园里,难道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如何?”赵无忧问。

    素兮摇头,“如果排除鬼神作祟,那么此人必定是高手,而且是轻功一绝的高手。连半个脚印都没留下,就把人劫走了,实在太可怕。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必须连夜离开。”

    赵无忧点头,“去收拾,马上走。”

    “可是公子,那云筝怎么办?”奚墨问。

    “人都丢了,还能怎么办?”浮生转身回房去收拾东西。

    奚墨垂眸不语,的确,如今上哪儿去找云筝?这里已经不安全,若是再留下来,也许所有人都会折在此处。与其如此,不如弃车保帅。在他与云筝跟着赵无忧的那一刻起,不是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吗?他们是赵无忧的人,这条命也是她的。

    “去收拾东西吧!”赵无忧攥紧了手中的衣裳。

    云筝跟着她十多年,除了母亲,便是他们几个与她最亲近。可是现在,云筝丢了,她也心痛,可赵无忧不管身处何地总是清醒得令人发指。

    不管云筝是生是死,为了云筝而留在这里冒险,对赵无忧而言,只是无谓的牺牲罢了!

    她不会为任何人牺牲,绝不!

    奚墨行了礼,转身朝着房间走去。

    蓦地,房间里传出浮生凄厉的嘶喊。

    下一刻,奚墨疯似的冲进房间,素兮与赵无忧紧随其后。

    房间里已经没了浮生的踪迹,包袱散落在地,窗户大开,被风雨吹得呼呼作响,不断的敲打着窗棱。人呢?浮生?

    素兮快速行至窗前,窗口除了雨水浸染的痕迹,再无其他,也就是说浮生也被人劫走了,而且跟云筝一般,消失得不留痕迹。

    “走!走!”素兮拽起赵无忧就往外跑。

    如今,什么都顾不上拿了,什么都比不上人命来得重要。换句话说,什么都比不上赵无忧的性命来得重要。素兮带着赵无忧快速冲出了宅子,直接推着她上车。

    五个人进去,只有三个人出来,而且跑得如此狼狈不堪。

    奚墨与素兮自然是慌张的,如果赵无忧出了什么意外,其结果将是无可预料的。

    马车快速在林中奔走,山道崎岖,雨中更是难行,可即便是前路难行也不能停下来。等待他们的不知道是什么,除了往前走,没有第二条路。

    山路崎岖,是故车内颠簸,赵无忧不断的咳嗽着,身子难受到了极点。她想着,这不是晕车的晕车之感,简直去了她的半条命,真当受不了。

    “公子?”素兮担虑,“可撑得住?”

    “没事,走!决不能停车!”赵无忧呼吸急促,使劲的摁着胸口,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可即便如此,她也得熬得住。

    素兮凝了内力,自赵无忧的身后慢慢灌入她的体内,“卑职尽力让公子舒服一些,公子一定要撑住。”

    赵无忧点点头,面色惨白如纸,额头有冷汗不断的渗出,身上冷得厉害。她不断的发抖,在素兮的内力运转之中,呼吸才算恢复了正常。

    胸腔里终于透了一口气,那堵压的感觉,渐渐的消散。

    素兮满头是汗,取了柔软的垫子垫在赵无忧的身后,能让她靠得舒服一些,“公子好些吗?”

    赵无忧点点头,身上乏得很,一点气力都没有。

    也许当初,她就不该自己来金陵,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自己来了一趟金陵,也许未必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想起自己如愿以偿,这点苦也算是值得。

    如今的艰苦,是为了来日能更好的活下去。

    马车还在不断的前行,冒雨赶路,还是崎岖的山路,这本来就是大忌。

    突然,马车剧烈颠簸,顷刻间车轴断裂,车轱辘陷在一个巨大的坑中。

    赵无忧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像丢出去的沙包,做了一次离心运动,狠狠的被甩出车外。脑子里一片空白,耳畔除了雨声就是轰鸣声。

    她来不及反应,来不及呼喊,什么都来不及。

    “公子!”素兮也被甩出车外,身子狠狠的撞在树上,而后重重落地。如果不是她方才为赵无忧输送了内力,她绝不会这般虚弱。

    赵无忧落地的时候,并不觉得疼痛,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她的意识稍稍模糊了片刻。稍瞬,快速恢复了清醒。

    她拼命的咳嗽着,勉力撑坐起来,大雨瓢泼中,奚墨已经摔晕了过去,而素兮被摔得奄奄一息。

    素兮费力的从腰间取出一样物件,快速丢上半空,这个时候早已暴露行踪,是故没必要再遮掩了。也就是说,赵无忧的分瓣梅花计,调虎离山的计谋失算了。

    “公子,走!”隔着雨幕,素兮高喊。

    赵无忧爬起来,这才感觉到身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身上到处是擦伤。她起身,腿上有些疼,不过应该没有伤到骨头,大概是肌肉挫伤。

    她淋着雨,雨水顺着她的眉目不断的往下淌,视线变得格外模糊。快速解开马套,赵无忧翻身上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素兮。

    “走!”素兮厉喝。

    “我会记住你们的。”赵无忧策马而去。

    素兮笑了,这才是她认识的赵无忧,从不拖泥带水。赵无忧是知道的,若是遇见危险,他们一定会努力让她活下去,所以赵无忧并没有跟他们纠缠所谓的仁义情义。

    成大事者,必有牺牲。

    雨幕中,赵无忧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转角处。

    只要赵无忧跑了,他们这些人也才能有一份生机。很显然,这些人要对付的人,是赵无忧。赵无忧也深知这样的道理,你不想连累别人,也不想被别人连累,你就不能犹豫。

    大雨瓢泼之中,赵无忧策马狂奔。

    她的身子刚刚好转一些,可是淋着雨跑出去一段路程,便渐渐的体力不支。呼吸急促,这条路她独自前行。风雨已经打湿了她的衣裳,冰冷的感觉让她只觉天旋地转。

    到了最后,她只是抱紧了马脖子,任由马儿带着她飞奔,也不知会去往何处。她不想死,不想落在任何人的手里,可她没办法,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牲畜身上。

    说起来她赵无忧在朝廷上下也算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想到今日竟然落得要依附一个牲畜的地步。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笑呢?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蓑衣,将自身遮得严严实实。他站在那里,就像个鬼影子一般,看不清容脸,雨夜里也看不出有没有影子。他只是站在那里,犹如泥塑木雕,犹如一个稻草人。

    这样的雨夜,这样的奔逃路上,却突然冒出这么个人,自然会引起赵无忧的警惕和怀疑。可她别无他法,身后似有马蹄声,声声而来。

    要么冲过去,要么回头被人抓住,或生或死都落在别人的手里。

    她并没勒马缰,横竖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搏一搏。

    马鞭狠狠的抽下去,马儿撒了腿的往前冲。

    距离那人,渐渐的近了、近了……

    赵无忧扭头朝着路边那人看去,刹那间美眸瞪大。那是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大雨之中,一样的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朝着赵无忧勾唇笑得诡谲,那双半眯起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马背上的赵无忧。

    一声马鸣,马儿突然扬起前蹄,赵无忧被狠狠的颠下马背。身子重重落地,咕噜噜滚到路边,若非她下意识的揪住一旁的树,此刻业已滑下崖壁。

    这一摔,赵无忧觉得身上的骨架都快被拆散了。马儿跑了,她这才发现地上竟然拦着绳索,难怪马匹突然发难。呼吸急促,她摁着自己的胸口,不断的喘气。

    可空气里有雨水,呛得她激烈咳嗽起来。

    勉力撑起身子,爬到树下,赵无忧无力的靠在树干上,视线越渐模糊。身上已经湿透了,寒冷与疼痛,不断侵蚀着她的清醒与理智。

    穿着蓑衣的人渐行渐近,终于站在了她面前。

    颀长的身躯,任凭雨水冲刷。

    “你是在等我吗?”赵无忧无力的问。

    那人笑得凉薄,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上,浮现出瘆人的诡谲,“你觉得呢?”他俯身蹲下,直视赵无忧的狼狈,“看到自己这么狼狈,你可想到会有今日?高高在上的庙宇高堂,如今碾落成泥,滋味如何?”

    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世上,只有一个赵无忧。”

    “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有什么区别呢?”他笑,笑得让人心里发寒,“你是风光的一面,而我是你的阴暗面,是你最狼狈不堪的背后。赵无忧?”他似乎在品琢着她的名字,“无忧无虑,多好!”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无忧之事,无忧之人,左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后欺世人罢了!”赵无忧不断的咳嗽着,奄奄一息的靠在那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动弹。

    “那便消失!”他起身,“以后,再也没有无忧之人。”

    语罢,他笑得宛若胜利者。分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可看上去却是极为不同,一个病秧子,一个冷刀子。一个杀人不见血,一个见血方归鞘。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就是赵无忧的阴暗面,永远都只能藏在背后,而人们看到的永远都只是光鲜亮丽的赵无忧。

    所以,赵无忧该死。

    “无极宫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赵无忧轻叹一声。

    那人眉目微沉,斗笠下的那张脸,突然冷到了极点。

    “不想从我身上拿到那东西了吗?”赵无忧冷笑,“就这么杀了我,你甘心吗?”

    “杀了你,什么都不必拿了。”他冷冷的回应,而后将视线对准了一侧的悬崖,“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我来动手?”

    赵无忧笑了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能来人世走一遭,风光了那么多年,我也不枉此生了。倒是你,你真的确定能取代我的位置吗?这礼部尚书,丞相独子的位置,不是人人都能坐得的。我死了倒也罢了,只怕你也得死。”

    她颤颤巍巍的起身,勉力扶着树起身,远远的,马蹄声不断而来。她想着,到底是谁的人?无极宫?自己的影卫?还是东厂?或者另外一批想要自己死的人?

    每次病发的时候,她都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可也从未像这次一般,近距离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胁。那雨水夹杂着凄厉的风,冷得让她唇齿打颤。她觉得,就算不需他动手,自己也会死。

    这副身子骨,早就被药石浸染,早就没有多少年活头了。昔年的江湖术士也曾说过,她此生——活不过二十五。没想到,一语成箴,这一次竟然真的要折在这里。

    她防得住东厂,防得住刘弘毅,却没能防住无极宫的暗算。

    “我能不能取而代之,就不必赵大人担心了,你还是快点决定吧!”他冷眼望着她。

    赵无忧轻叹一声,亦步亦趋朝着崖边走去。这条路本来是回京的,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她的黄泉路。赵无忧想着,就这样跳下去,能不能回家呢?

    回到自己的家,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去?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张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突然笑得凉薄,“皮面带得太久,你就不怕有朝一日,再也摘不下来吗?”

    他望着她,大雨中,神色微恙。

    她看不懂他脸上的复杂,一如他看不懂她永远的安然自若。

    蓦地,有不少人快速围拢上来,为首的黑衣蒙面,快速与他行礼,“东厂的人来了。”

    赵无忧心头一震,已经来不及开口,背上重重挨了一掌。

    身子被推了出去,在这下雨的夜里,如同折翼的蝴蝶,在万丈深渊里不断的往下坠。饶是你体轻,可到了这儿,强有力的地心引力,将你的身子不断的往深渊撕扯。

    你不想死,却不得不死。

    耳畔是呼啸的冷风,那是来自九幽地狱的冥曲,奏响了生命的曲终人散。

    赵无忧想着,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人都没有交代。不知道自己这一走,娘亲会怎样伤心,约莫会痛不欲生吧!想起临走前,娘的激烈反对,赵无忧突然有些后悔。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原是真的。

    闭上眼睛,生也罢,死也罢,总归是到了末路。

    轻叹一声,此生休矣!

    腰间突然一紧,赵无忧骇然瞪大眼眸。

    风雨中,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容脸,陡然出现在她的眼前。风吹得墨发翻飞,满脸的雨水侵染了所有的色彩,逐渐褪却了他脸上所有的浓墨重彩。

    “抱紧!”他将她塞在怀里。

    胸口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是所有温度的所在。

    下意识的,赵无忧伸手圈住了他的脖颈,将一张脸悉数埋在他怀里。风也好,雨也好,权当听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

    身子还在不停的下坠,不得不承认,这失重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意识在逐渐模糊,闭上眼睛之前,她伏在他耳畔无意识的说了一句,“穆百里,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他突然笑了,身子随着她一道下坠。

    只可惜,她没能睁开眼,也没能看到他的笑。

    当一片冰冷浸染身躯之后,赵无忧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梦里,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想起了那年哭喊的追赶。火车在行进,她怎么喊,哥哥都没有回头。有泪划过眼角,却无人可知,无人可诉。

    温热的指腹轻柔的抚去她眼角的泪珠,那种温度不像是娘,倒有些像哥哥……

    “哥——”她低低的呓语。

    穆百里蹙眉,她估计又想起了她的哥哥。轻叹一声,还是想想怎么才能上去吧!

    山洞里火光灼灼,穆百里见她不断的颤抖,起身丢了余下的柴枝进火堆,让洞内的温度能再高一些。如果不是深渊底下有个寒潭,估计这会他们都得死。

    到底是他来迟了一步,远远便看到她落下了悬崖,也顾不得什么,二话不说便飞身相随。所幸,她体轻,所幸他在最后的关头找到了她。

    然则已经坠下太深,坠落的力量超出了他的回升的力量。没法子,他只能随着她一道坠落。

    一旁的木架上,烘烤着湿哒哒的衣裳,这是方才他从她身上扒下来的——穆百里下意识的扭头去看,盖着自己的袍子,却还在瑟瑟发抖的赵无忧。

    长长吐出一口气,穆百里站起身来,那一袭墨色的中衣将他的身躯衬得更是颀长。站在洞口,负手而立,望着这个封闭的山谷。他醒来之后,确信自己与赵无忧无恙,便开始找寻栖身之处。寻到这个山洞,他便生了火,而后将赵无忧放在此处,自己去找出路。

    谁知道,这里没有出路,除非你爬上去。

    他自己倒也无所谓,只不过要带着赵无忧,便有些困难了。

    身后的石台上,传来浅浅的嘤咛,她似乎有些不舒服。

    穆百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快速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身子原本寒凉,可是此刻却有些发烫,很显然寒潭之水加上风雨侵染,以至于她染上了风寒。

    无奈的揉着眉心,穆百里抱紧了瑟瑟发抖的赵无忧。

    怀里的她,面色发青,唇色发白,整个人都脱了血色。她原就体轻,如今抱在怀里,柔若无骨就跟抱着一团棉花似的。柔软中,透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消散的错觉。

    穆百里凝眉,将面颊贴在她的额头,她烧得很厉害,难怪方才又是梦话又是眼泪的。

    赵无忧只觉得冷,好冷好冷。

    可是渐渐的,那种寒意被慢慢消退。有温暖的东西裹着她,她下意识的靠近,却不知让穆百里狠狠的皱起了眉头。怀里的赵无忧蜷缩成一团,像极了粘人的小东西,就这么一点点的死死黏在他身上。

    喉间滚动,穆百里合上眼眸。

    “哥——”她窝在他怀里流着泪,唇上一暖,便有清清凉凉的东西涌入咽喉,化去了胸腔里最后一丝灼热。好像是水,生命的源泉。

    殊不知是穆百里,一口又一口的把水喂进她的嘴里,渐渐散了她身上的热。

    羽睫微颤着睁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极是好看的容脸。没有昔日的浓墨重彩,白皙的脸上,这样深邃的眸,这样精致的五官,长得不太像中原人士,倒有些像北疆的蛮子。可——可又有些不太像,这样的容色,不仅仅只是用美来形容。

    在赵无忧看来,这种美,极尽妖冶,是真正的蛊惑众生之色。

    赵无忧愣在当场,难怪他从不褪却脸上的浓墨重彩,难怪他一直不肯以真面目是示人,却原来藏着这样的倾城国色,妖冶之美。可以想象,造物神能创造出这样一个妖孽,那么这妖孽的母亲约莫也是美艳不可方物。是怎样的女子,才能生出这样的男儿。

    她倒吸一口冷气,迎上穆百里那双墨色的瞳仁,里面只有她自己的倒映,再无其他。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不管是哭是笑,实则内心深处从未有过波澜。

    他们是一类人,无心。

    “看够没有?”穆百里垂眸看她,长长的睫毛,遮去了眼底所有的神色。

    赵无忧陡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竟然看的走了神。身上凉飕飕的,她骇然低眉,下一刻便将披在身上的外衣,死死的裹住了自身。她的衣裳呢?

    一扭头,火堆旁的木架上,架着自己的湿衣服在烘烤。所以她现在,除了单薄的亵,衣裤,便再无其他。如玉的胳膊死死攥紧了穆百里的袍子,快速缩着身子靠在了墙角。

    生生咽下一口口水,赵无忧仍觉得口干舌燥。

    她这才发现,穆百里此刻也只是穿着单薄的中衣。终究也是女儿家,她快速挪开视线,不愿再看他一眼。死太监,有什么好看的?某些地方,约莫丑到了极点吧?

    穆百里嗤笑,“赵大人这是怎么了?早前在金陵城,不是一身男儿气概吗?那般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还真让本座险些拜倒在赵大人的权威之下。怎么,突然变成缩头乌龟了?”

    赵无忧咬咬牙,衣服都被扒光了,还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呵,真以为穆百里是傻瓜吗?他进出后宫,听说还爬上了绣床,这点事儿岂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早前没发现,是因为他压根没往这边想,压根没想到赵家会让一个女子,登得朝堂,冒着欺君之罪当得礼部尚书。

    如今——赵无忧只觉得一颗心砰砰跳。

    穆百里饶有兴致的望着她,这无处安放的视线,笑得竟有些得意。

    如果不是她晕厥不醒,如果不是她浑身湿哒哒的,如果不是看着她快要死了一般,他也不会那么着急的扒了她的衣裳,免得她一直穿着湿衣裳,以至于病得更严重。

    结果,一扒,扒出个大问题,惊天大秘密。

    这赵家原来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欺君罔上。

    一旦捅到皇帝那儿,还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夏家对赵家已经是虎视眈眈,只要此事一出,必定会竭尽全力置人于死地。到时候别说是赵无忧,便是她爹赵嵩回朝,也必受牵连。赵家一门,只怕要大难临头了。

    思及此处,赵无忧心下颤抖。

    聪慧如她,怎会不明白其中厉害。她所有的防备,不都是因为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吗?换做是别人,但凡发现了这个秘密的,她都能斩尽杀绝。唯独穆百里,她只能说——无能为力。

    赵家和东厂,哼,如今是东厂赢了。

    “原来赵家最大的秘密,是你!”穆百里步步逼近,下一刻,他两手撑开在她左右,温热的呼吸直接喷在她的脸上。

    熟悉的温度,却让赵无忧整颗心都高高悬起。

    “本座抱了一夜,你为何不谢谢本座的救命之恩呢?”穆百里欺身,俯首咬着她的耳垂。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如今的赵无忧,更是美味可口。

    早前以为她是男儿,尚且觉得可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女子,这滋味自然变得更不一样。

    “穆百里!”她颤抖着唇,狠狠咬出他的名字。

    穆百里温柔浅笑,伸手钳住她精致的下颚,“赵大人女扮男装,欺君罔上,入朝为官,得任礼部尚书,不知该当何罪啊?”

    赵无忧哑然,所有的巧舌如簧皆已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已含住她微颤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