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跟叶流西一说,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那就跟上去看看咯。

    昌东觉得,自己的胆子都是被她硬生生逼出来的:“你有怕的东西吗?”

    “有啊,穷。”

    倒也没错,有些时候,穷比鬼可怕。

    两人跟着小咬,时走时停,那一大群小咬,一直飘飘悠悠,忽东忽西,大多数时候,的确像焰状的一簇鬼火。

    昌东觉得,再这么绕下去,待会回去,找路得费不少的劲……

    正这么想着,那群小咬忽然速度加快,像被什么吸附,形状如同急速飘逝拖着尾巴的彗星,还在被渐渐拉细。

    叶流西催促他:“快。”

    但脚程再快,还是比不上小咬的速度,最后停步时,仰头看到的景象简直神奇:一道细线,像染绿的弦,寸寸没进半空的某一处。

    一切归于沉寂。

    叶流西不甘心地又往前走了几步,还伸手往前抓,好像这样,就能抓住看不见的门把手。

    末了沮丧地走回来。

    昌东还在仰头看半空:“像不像风眼,或者水眼?”

    叶流西皱眉:“那又是什么东西?”

    她觉得昌东的想象力真丰富,什么风头水尾,都是她初听茫然、继而觉得真他妈贴合的词儿。

    昌东说:“你盛了一池子水,只最底下留了个放水孔,池水一开始像是没动静,越到后来,放得越快,到最后,你可以看见漩涡,漩涡的中心,就是那个水眼,水眼有多小,进去的水流就有多细。”

    叶流西顺着他的描述去想,觉得玉门关的大门或许就像个渐渐缩小的水眼,把门户暂开时放出的一切又给收回去了。

    她喃喃:“那怎么办啊?”

    忽然生出强迫症,想伸手出去,死抠住那个什么水眼,粗暴地撕扯开一个口子,供自己钻进去。

    昌东说:“记住这个位置,该来的总会再来的。”

    他捡了些沙土疙瘩块,在最后停步的地方堆出一个箭头,叶流西也去捡土块帮他摆,摆到中途,忽然想到什么,问他:“真的找到关门,你会进吗?”

    她进没什么疑问,她几乎百分百笃定自己是关内人了。

    但对昌东,她有些过意不去:拿着一张孔央的照片,把他一路支使来,但截至目前,发现的一切,都只对她有意义。

    她没那么贪心,很想把发现的东西分点给他,但不知道怎么分。

    昌东掸了掸手上的沙土:“进。”

    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听过那句老话吗,黎明之前最黑,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往往离结果不远了。”

    “找到孔央,你就回去了吧?”

    昌东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

    叶流西“哦”了一声,把手上最后一块土疙瘩块摆到箭头上:“这样也好。”

    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昌东挺有用的不是吗,脑子转得快,做事靠谱,身手也不差,关键是,跟她配合得挺默契,这样的人难找,天上掉下来的,调*教不来。

    到时候,她再想办法把他留下来,在哪讨生活不是讨啊,大不了开工资,没钱就先赊着,要么威逼恐吓,他不识相的话,一棍子敲傻算了,拿根绳子拴着,这样摆摊就不寂寞了,他傻不愣登的,可能还更听话……

    她忍不住想笑。

    昌东奇怪地看她:“你笑什么?”

    叶流西说:“没什么,为你以后的新生活……感到高兴。”

    昌东说:“看你的脸,就知道我的新生活不怎么样了。”

    ***

    回去找路用了很久,加上沿路要作标记,回到营地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叶流西回车上补觉,昌东没什么睡意,索性开做早餐,有足够的时间,就可以熬粥,守着锅,等水沸,也等米香,他喜欢那个出味的过程,就像很喜欢看叶流西熬汤:世事奇妙,米粒生硬,肉骨腥臊,但有时间,有火候,有耐心,就可以守到酥软糯香。

    粥正沸时,有人过来,昌东没抬头,但知道是丁柳。

    “有事?”

    丁柳说:“我看到你们早上回来。”

    昌东没说什么,回来的时候快天亮了,有人醒得早也不奇怪。

    “东哥,拿了我干爹的钱,背地里不该搞什么小动作吧?谁知道你们晚上出去,是不是在藏私啊。”

    昌东揭开锅盖,拿汤勺搅了搅粥汤:“你今天不是要出去打电话吗?朝你干爹告状好了。”

    丁柳气得脸都白了,顿了顿掉头就走,回到车上,大力关上车门。

    高深正吃早餐,不知道她怎么的又气不顺了:“小柳儿,吃饼干吗?”

    又饼干!

    人家会做面熬粥,他啃饼干;人家会飙车甩尾,他不会;人家车里改装得可以睡觉,他就只会让她蜷车座;人家那么有性格,是,昌东不正眼看她,她也不高兴,但总比高深这么处处赔小心的样子更像个男人。

    丁柳说:“我今天要出去给干爹打电话,您吃完了吗?吃完了能送我出去吗?”

    “您”和“能”字,都加重语气。

    高深愣了一下,尴尬地攥起手里吃了一半的饼干袋,顿了顿伸手抹了抹嘴角,说:“现在好了,可以走了。”

    丁柳更来气了:真他妈窝囊,连发脾气都不会。

    ***

    肥唐做了个独自一人被抛弃在白龙堆的噩梦,迷迷糊糊中听到车声,还以为是噩梦成真,硬生生吓醒了,扒着车窗一看,才知道是丁柳他们离开了。

    肥唐悻悻的:他今儿也要出去找信号上网啊,都不说搭个伴,一点团队意识都没有。

    叶流西还在睡觉,昌东不想吵她,让肥唐开自己的越野车出去。

    走了这么多人,营地安静地像是没人居住,粥老早好了,昌东把锅窝在火石和灰烬里保温,另起了个小火台,放上骨碟,微火融着烤骨胶。

    骨胶都是用他刻皮子时凿雕下的边角料熬制的,皮影上了颜色之后,要再涂一遍骨胶锁色,这样色泽才鲜亮。

    他拿了笔刷,就着刻好的纹络,细细刷胶,丁州初教他做皮影时,说,这事儿可磨人的性子了,你别嫌烦,对人有好处的。

    是有好处,他从前的性子,也没这么稳,都是一刀一笔里出来的,凿刻刻凿,塑人,也塑己。

    忽然听到叶流西说:“老艺术家。”

    昌东抬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估计看了他有一会了,脸上,慵懒里的刻薄气,居然一点都不恼人。

    昌东说:“起来吧,给你留了饭。”

    他继续忙自己的,但她一起来,营地就不安静了,心也静不下来,舒懒腰,走动,刷牙,洗脸,哪都是她。

    末了还捧着饭盒挨着他坐:“昌东,你用我做模子刻个皮影呗。”

    昌东说:“皮影不写真。”

    皮影,妙就秒在那份失真的格调。

    叶流西叹气,自己拿勺子拨饭盒里的粥:“故事里说,术士招来的魂其实是李夫人的皮影,怕汉武帝看出来,所以坚决要隔道帘——这汉武帝是不是傻啊,皮影都不写真,人物线条那么夸张,他还能伤感地哭了……”

    昌东说:“也许人家的皮影更高级点……”

    有车声传来,引擎音一入耳,他就听出来了:“肥唐回来了。”

    ***

    肥唐带回来那几个篆字转简后的结果——

    流西骨望东魂。

    昌东没说话,一时间他没头绪,叶流西也没吭声,六个字,她居然占了两,而且,她的特殊之处不应该是血吗,怎么骨也跑出来了,这是几个意思,全身都是宝?

    肥唐一路琢磨,已经看出点意思来了:“东哥,其实这个前后很对仗的,你看啊,‘流’和‘望’,是动词;西对东,骨对魂,而且啊,你倒着念一下,也完全对仗……”

    倒过来是……魂东望骨西流。

    肥唐说:“跟那些披枷进关的人是不是刚好合得上?人被流放,等于骨头被流到西边去了,但是魂是一直往东的,叶落归根呢,估计一直想回来。”

    是这个理,但似乎又不会这么浮于表面。

    叶流西沉不住气:“在这猜破头,也不如亲眼去看,反正我决定了,你也决定了,就今晚好了。”

    肥唐莫名其妙,又觉得气氛诡异,顿了顿小心翼翼:“东哥,你们决定了什么啊?”

    昌东说:“我们可能找到了进玉门关的通路了。”

    肥唐哦了一声。

    这态度出乎昌东的意料:“你要进吗?”

    肥唐说:“进呗。”

    他掰着手指头假设条件:“如果只你和西姐进,把我们都撇了,丁柳肯定要抓住我逼供,我能有啥好下场?如果你和西姐带着丁柳他们进了,只撇下我,丁柳肯定也不答应,我是进去鉴宝的专家,现在要进关了,我跑了,她能让?”

    “反正,”他一副挺委屈的样子,“你和西姐罩着点我呗。”

    ***

    下午,丁柳他们也回来了,听说要进关,一口答应,即便昌东提醒说可能有危险也无所谓,丁柳甚至说了句:“终于能来点刺激的了。”

    昌东吩咐他们:“至少带两天的干粮、紧要的装备还有趁手的家伙,到时候都坐我的车。”

    丁柳不高兴:“为什么?只有你的车能进关吗,五个人乘一辆,太挤了。”

    昌东说:“不是只有我的车能进关,是只有流西开的车能进去——除了她,我们都是货。”

    这是最保险的推测,那个神棍说“从来没听说谁进去过”,传说故事里,胡商也是跟着跟着,忽然失去了目标,风沙触手又会驱赶那些误入的人……

    这关门,恐怕是认人的。

    ***

    日落前,一切准备就绪。

    昌东沿着早前做的记号,一路把车开到那个土疙瘩做成的箭头前。

    这里雅丹林立,地面起伏不平,更让人不安的是:之前天黑的时候没看清楚,前方不远处,雅丹土台高达20多米,而且龙身横亘近百米。

    昌东就在这里停车,推开车门,把针管里事先抽好的血推滴下去。

    丁柳有点莫名,不知道为什么要开到这种地形的绝处:“然后呢?”

    昌东说:“等。”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起风了。

    这一次,风沙比任何一次都大,狂暴的风声似乎是在地面卷扫,车窗嗡嗡震响,有白色的光道闪烁不停——这是大风和雅丹中的盐磷元素相撞而产生的自然现象。

    光影变换,风声呜咽不绝,把整个车子周围映衬得如同鬼蜮,昌东下了车,和叶流西交换位置。

    叶流西手握紧方向盘,睁大眼睛往前看,设想里,会看到巨大的门洞,但没有,只有雅丹。

    又一阵大风飚过,几吨重的越野居然车身打飘,丁柳有点害怕,问:“车子会被风掀翻吗?”

    昌东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身体贴近座位,去感受车身的震动。

    “流西?”

    “嗯。”

    “最大的风,是从前头来的。”

    前头是20余米高的雅丹,按照以往的扎营原则,那该是挡风的。

    叶流西的心猛跳起来,说了句:“抓稳了。”

    她踩下油门。

    车光映处,矗立的雅丹土台如同迅速扑车的巨兽,丁柳尖叫起来:“干什么!你这是自杀!自……”

    来不及去拉叶流西了,丁柳惊恐地瞪大眼睛,只觉得全身的血直冲上脸——

    预想中的的碰撞没有发生,车子狂飙不停,直到忽然有个人影直扑到车前,被撞飞出去。

    叶流西猛然刹车。

    风声消失了,一时间也辨不清周遭是个什么环境,一车的人惊魂不定,滞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叶流西解开安全带:“我刚好像撞到人了……”

    她伸手去开车门,昌东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说了句:“先别。”

    他关掉车灯。

    外头一片漆黑。

    车顶传来哧拉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过了会,那个东西壁虎样爬到昌东一侧的车窗上,精瘦,硕大的头颅生硬地吱呀转着,按在窗上的手,如同医院放射科cr胶片拍出的手骨,指节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