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亲爱的阿基米德 > 第98章 溯爱(13)

第98章 溯爱(13)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喜欢我这样的恶人是不是让你很有成就感和道义心,还是让你迷茫,让你无法坚持自己的良心?好了,我成全你了。我杀了很多人,我就是喜欢杀人。我们的界限划清楚了,你也不用再为难。”

    “Ai,不要说这些话。”她每一句都在戳他的心,“你知道我不是这么想的。我也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最后一次,还你之前对我的好。”她别过头去,强忍着不看他,蓦地又笑了,“你那么善恶分明,我这样不分是非的邪恶的付出,会让你欣赏感动吗?不会。言溯,你的道德观其实是厌恶排斥的!”

    言溯狠狠一怔,陡然发觉甄爱道出了原本的真相,可他竟然没有意识到,他生平头一次完全忽略了他一贯的价值观。

    他眼睛湿了,摇摇头:“没有。Ai,我没有厌恶,也没有排斥。我只是心疼,心疼你。我知道,你为了我泼出汽油的那一刻,心里有多惶恐多害怕。我也知道,你刻意避开了牢房里,要不是你,更多的人会被活活烧死。我还知道,即使如此,窒息而死的那些人命,也在你心里留下了永远的负疚。因为你那么的善良……”

    “你不要说了。”甄爱哽咽着尖叫,此刻她恨死了他执着不肯放手的样子。

    ……他其实是那么好的男人……

    “Ai,不要哭,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他努力往她的方向挪,调整一下呼吸,“你听我……”

    “先生,请让一下。”随从过来提醒。

    汽车和绳索准备就绪。

    言溯艰难起身,站到一边。

    5辆顶级越野车开足马力,粗粗的缆绳宛如五只长手,蓄势紧绷起来,绳子越拉越紧,死死收缩。

    眼看着栏杆出现松动,尘土铁屑扑扑地坠,一粒子弹打过来,击穿其中一根缆绳。

    FBI特警逼近,不长眼的子弹打中了救甄爱的绳索。那辆脱缰的车猛地冲下跑道,直接撞破悬崖半路的护栏,掉进湛蓝的大海。

    绳子断裂,子弹擦过的地方起了火星,闪一下,眼看要在高浓度的汽油空气里蓄势燃烧起来。

    言溯扑过去,毫不迟疑,双手死死握住“噗”地起火的绳索,竟用掌心生生捂灭。

    甄爱惊呆,疼得钻心,一下子站起来扑到栏杆边:“S.A.!”

    言溯双手渗血,脸色惨白,却用力拉住绳索,使劲往外扯,命令:“全部过来!”一旁随从们见了,全涌过来拉绳子。

    “1!2!3!”

    钢铁的栅栏终于不堪重负,剧烈摇晃着,猛地一震,直直坍塌下去,砸出尘土飞扬。汽车奔驰而去,猛地刹车。

    言溯和众人齐齐摔倒在地,他被人撞到胸口的伤,剧痛之下,眼前一片血光,耳朵轰鸣阵阵,可他什么也顾不得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只有甄爱。他预感到了什么,冲过去本能地抱住她,往地下通道里跑。

    还有几步,身后密集的子弹飞过来,空气中的汽油被引爆,一瞬间,仿佛有蓝色的电流一闪而过,狭窄的空间炸开绚烂的花。

    强大的冲击波把他们抛了出去。

    坠落之时,他把她护在怀里,用自己垫在她身下。

    轰然之后一瞬间的安静,甄爱听见他的后脑砸在水泥地上,“砰”的一声闷响,令人毛骨悚然,心灰意冷。

    清凉的海风从洞外吹进来,甄爱浑身冰凉,她看见鲜血汩汩从言溯脑后流出来,染红了枯灰的水泥地面。

    风吹着他额前的碎发,沾满了泥土和碎屑,可即使这样躺着,也一如当初的气宇轩昂。

    他睁着眼睛,静静看着她,浅茶色的眼眸疲惫却依旧温柔,那样澄澈干净,正如那个冬天第一次相见。

    他张了张口,嘴唇苍白干裂,想说什么,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他后脑勺的鲜血温温热热的,烫着她的手心。她呆呆地睁大眼睛,目光笔直,盯着他:“S.A…….”

    可他只是沉默地,固执地睁着眼睛,瞳孔里只有她的倒影,认真又专注,执拗地不肯闭上,那么安静,那么隽永。

    那么的……没有了光彩。

    她呆呆地,鲜红的手伸过去,覆在他的左胸,什么也感受不到。她僵硬地,固执地,弯下身子,耳朵贴在他的胸口。

    “啊!!!”她撕心裂肺地哭喊,“不要!”

    “S.A.……”甄爱泪如雨下,扑过去抱住他的头,疯了般不停亲吻他的嘴唇,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脸颊。

    “不要!不要!不行,不行,你不能……”她大哭,像失去一切的可怜孩子,“不行!”她拼命地喊,不断地摇头。

    心痛,如千疮百孔。

    可他只是静静的,似乎在看她,却再没了回应。

    “不行!不,不行!”她嗓音嘶哑,泪如雨下,哭着吻他,泪水打湿了他的唇,“不!”突然有人把她提了起来。

    伯特从火场里跑出来,被人掩护着,拉起甄爱就走。

    “不要!”甄爱尖叫着挣扎,陡然又受了一股阻力。言溯的手死死握着她的脚踝,他分明瞳孔都涣散了,手却本能地攥着她,一动不动,像是机器,紧紧箍着。

    甄爱的眼泪滔滔下落,愈发汹涌。

    伯特冷笑:“还没死吗?拿来当人质吧。”说着一脚踢开言溯垂落的手,俯身抓起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拖,半个多月的折磨,他消瘦得很轻了。

    甄爱死死箍住已没了呼吸的言溯,大哭:“伯特你不要碰他,他受伤了。你不要碰他!”

    伯特不理她的哭喊,钳住她的肩膀往外拖。到了转弯处的悬崖,甄爱瞥见还有一辆车,沿着悬崖山路蜿蜒而下,不出半分钟就可以到海上坐船。

    如果言溯变成人质,不赶快就医,他必死无疑。

    甄爱眼里空了一秒,突然划过一丝狠戾,低头狠狠咬上伯特的手。

    伯特吃痛一松,言溯摔在地上,不动了。而甄爱来不及看他的情况,带着冲力扑到伯特身上,倒向一侧的悬崖。

    在伯特惊愕的眼神里,他们双双摔倒在悬崖边。

    甄爱的力量在伯特面前,太小了……不够把他扑进海里。

    伯特眼里划过一丝阴森,咬牙切齿:“C,你为了他,想杀我?”

    甄爱没能把伯特推进海里,又内疚又痛苦又懊恼,痛得生不如死。

    她的眼泪哗哗地流,全滴落在他脸颊上:“伯特,我和你掉进海里,还有生的可能。要是他被你挟持走,就死定了。你要是敢动他,我杀了你!绝对杀了你!”

    见她落泪,他神色稍缓,却依旧冷清,沉默地对峙着。

    可过了半秒,两人陡然惊住,都一动不动了。

    有一抹红色的光点,落在伯特的左胸。甄爱瞬间止了哭,惊愕:“头顶上有什么?”

    她把伯特扑倒在悬崖边,根本不知天空的情势。

    伯特躺在地上,微微眯眼,漆黑的眼睛里映着天空的湛蓝,很是清澈。望了半刻,居然笑一下:“军用直升机。”

    “这下好了,我死了,你就轻松了。没人欺负你,也没人叫你Little C了。”

    他淡笑着说完,眼眸稍稍暗淡下去,

    “Little C,这世上,也会少了一个爱你的人。”

    甄爱不作声,身体缓缓右移,挡住了那抹红色的光点。

    伯特愣住,斥她:“你干什么?”

    甄爱很认真很警惕,身体害怕得在抖,却轻声沉静道:

    “他们的目标是你,不会杀我。我给你拦一会儿,等过会K出来,用霰弹枪把直升机击毁,你就可以安……啊!”

    甄爱凄厉惨叫,在冲力的作用下猛地扑倒在伯特怀里,右肩被子弹击穿,鲜血直涌。

    伯特眼中瞬间烧起了毁天灭地的火,伸手要去抓不远处的枪,却被甄爱死死拦住。她中了枪,脸色惨白如纸,却仍然遮着他:“你别动,他们会杀了你的。”

    “他们也会杀了你!”伯特盯着落在甄爱头顶的红光,心里发凉,眼里恨得几乎冒出了血,眼见那抹红光停住,他想也不想,抓住甄爱的腰,猛地翻身一转,推开她往外翻滚。

    枪声响彻天际,他为护她,坠落海底。

    这年冬天,N.Y.T市下了很大的雪。山林里白茫茫一片,像上天洒下的厚厚绒毯。

    有风的夜里,几棵开着雪花的树长在房子旁。

    雪停后,月色很好,皎洁地笼着大地。星空墨蓝,树林安静,白色的城堡在天幕下泛着一层灰蓝的微光。

    时隔两年,仍然有N.Y.T.居民和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送慰问和鼓励的礼物,树下的草坪堆满了气球爱心卡片和鲜花。

    有的色彩鲜艳,多数早已枯萎。

    人们送礼物表达他们对英雄的敬意与谢意,谁也不会料到那个一夜之间臭名昭著的“变态”,其实做好了牺牲自己生命和名誉的准备,摧毁了holy gold俱乐部,营救出39个女孩。

    深夜回家的男人显然对这些东西漠不关心,行李箱风尘仆仆,从瘪掉的气球皮上滚过去,上面写着“S.A.YAN, A GREAT MAN!”

    家里没有留灯,黑漆漆的。

    言溯走上客厅的大台阶,随手拉开案几抽屉,扔了一沓票据进去,和一整抽屉花花绿绿的机票船票车票混在一起,很快被关进黑暗。

    走廊尽头,月光从彩绘玻璃透进来,图书室里半明半暗,仿佛泡在乳白色的牛奶里,静谧而满是书香。

    言溯没开灯,径自走到钢琴边,从架子上拿下厚厚一摞世界各国行政地区图册。他翻出中东亚乌兹别克斯坦蒙古等几国的行政地图,把去过的城市小镇村庄一一标注。

    这一次他离家5个月,走过的地方用两个小时才注解完全。

    身上带着的屋外的冷气渐渐褪去,大衣上的雪花早已融化,渗出斑斑点点的湿润痕迹。

    言溯坐在轮椅里,伏在钢琴上标完最后一笔,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个陌生的画面,仿佛那时天光灿灿,有人从钢琴那边走来,轻声细语:“你好,我找言溯先生。”

    他似乎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女孩的声音,轻轻缓缓很好听。

    言溯握着笔,心里一颤,紧张又略微忐忑,身子慢慢往后倾,目光从钢琴架绕过去,可视野里除了月光,空空如也。

    依旧没有看到她。

    他的心一点点坠落,白皙俊秀的脸上仍是淡然从容。有些遗憾,却没多大的伤悲。

    细细一想,最近好像总听到那个女孩的声音,总有新的模糊的幻影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却像烟雾般捉不住。

    言溯记录好一切,放下笔上楼休息,经过楼梯间时,小鹦鹉Issac扑腾着翅膀唤:“vulva! vulva!”

    脚步陡然顿住。

    一瞬间,有如时空穿梭,很多陌生又分外熟悉的画面一股脑地拥挤着,在他眼前呼啸而过。那个女孩又出现了。

    这次带了更多细腻的触感,他紧张地细细回想,朦胧间忆起她发间的香味,她轻轻的笑声,她柔软的小手,她温柔的嘴唇。

    她瑟瑟发抖的娇弱的身躯,拥在他怀里,脖颈白皙,乌发散开,仰望着璀璨的星空,哀柔地唤:“S.A…….”

    言溯全身僵硬,屏住呼吸等她低头,想看看这个女孩的样子。可陡然之间,所有画面像湍急的流水一下奔涌而去,他急切想抓住,却消失得干干净净。

    空了。

    他抓了抓头,罕见的急躁而不安。

    不对,这个女孩一定存在过,一定在他生命里存在过。

    可,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

    第无数次,他杂乱又毫无章法地把整个城堡翻了一遍,依旧没有任何和女孩有关的东西。她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仿佛他只是做了一场梦。

    唯独阁楼的房间里关着大熊风筝彩蛋各种,可他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任何印象,不明白以自己的性格怎么会买这些小玩意。

    理智告诉他,或许真的没有这个人,不然她为何消失了,为何这里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有带走。可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画面是怎么回事?

    半明半暗的楼梯间里,他扶着栏杆,长身而立,背影挺拔而料峭,说不出的孤寂与茫然。

    “Ai……”他低头,碎发下清澈的眼眸里一片荒凉,只是喃喃唤一声,胸口便如刀剜般疼痛,仿佛被谁活活挖出一截肋骨。

    “Ai……”

    究竟是很多年前,还是时隔不久?

    脑中虚幻又捉摸不清的影子究竟是什么?

    记忆虽然模糊,可他认定了,有一个叫Ai的女孩。

    大病前一两年的记忆很不清晰。他记得夏末秋初,他去了大火焚烧的地狱;醒来时,第二年的春天已近尾声,他躺在植物人疗养院里。

    漫漫冬夜,他始终沉睡,梦里总有一个女孩,脸颊泪湿,贴在他掌心:“S.A.,如果你死了,我会害怕活下去。”

    “S.A.,我妈妈说,人生就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我从来没想要任何东西,我只想要你。我就是想要你,怎么办?”

    她乌黑长长的睫毛上全是泪水,歪头在他手心,他很努力,却总是看不见她的脸。

    醒来也没见到,关于她的一切像场梦,模糊而隐约,无论他怎么努力,总是记不起来。

    他问身边的人,没有人认识。

    他花了好几个月,终于记起他曾常常唤一个字:“Ai”。

    他平淡的心境渐渐被一种叫“不安”的情绪替代。

    一边每日做着枯燥而痛苦的复健治疗,一边想办法寻找每一个认识的人,妈妈伊娃里德……

    “我是不是认识一个叫Ai的女孩?她是我的真爱。”

    可每个人都很疑惑,回答:“Ai?你身边从来没有这个人。”

    他被拦回去,苦苦想了很久,带着细枝末节来问:“我是不是带她参加过斯宾塞的婚礼?”

    妈妈和安妮摇头:“不对,你是一个人来的。不信,把宾客名单给你,你一个个去问。”

    他真的一个个敲门去问,可谁都不知道Ai是谁。驾照卡电话卡也都查不到。

    言溯想得很辛苦。

    频繁的脑震荡和重伤毁掉了他部分的记忆。他记不得他们相处的事,记不得她的声音,记不得她的相貌,甚至记不得她的名字。

    唯有一种缠绵却坚定的情感:这个模糊的女孩是他的真爱。

    直到有一天,他在隔壁房间的床头发现一行陌生而秀气的小字“souviens-toi que je t'attends”你要记住我在等你。

    言溯不知道那是银行抢劫案后,甄爱在他家疗养时,渐渐发现对他的感情,无处可说,才忍不住用没有墨水的钢笔划在床头。

    而甄爱更不会知道,为了她这么一句话,他从此踏上漂泊的旅程,走遍世界,去找寻他心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