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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私人禁地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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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聚会在城郊的庄园中举行。

    叶深深穿着小礼服,陪着努曼先生和众人打招呼,笑得脸都僵了。虽然这是个品酒会,但这些以往在杂志上、电视上才能仰望的设计师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每个人都能将她和所设计的服装联系起来,记得她的作品,尤其这里的主人加比尼卡大师也看在努曼先生的分上,和她聊了聊她的莫奈系列,令叶深深简直受宠若惊。

    暂时的幸福感在看见沈暨过来时,陷入了深沉大海中。

    沈暨人缘好,如今又是艾戈的特别助理,身边自然无时无刻不围了一群人。但他及时摆脱了众人,陪叶深深走到角落里。

    看着她满脸忐忑的模样,沈暨叹了口气,抬手拨拨她的刘海,说:“深深,你这回麻烦大啦。”

    叶深深顿时紧张起来,睁大眼睛定定看着他。

    沈暨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手机,上网,用密码打开自己的邮箱,说:“从小到大我觉得重要的东西,都会保存起来,这个邮箱很稳定,我存了十几年——”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过,叶深深看见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列着戛纳礼服、青年大赛设计作品等,一列列分得特别清晰,不由得感动了一下。

    “找到了,这个。”沈暨打开很靠后的一个文件给她看,“年代久远了,分辨率不是特别高,不过应该可以看出来。”

    叶深深点点头,看向手机屏幕上。

    在看清那上面的东西之后,她勉强辨认着那上面因为久远而变得模糊的画面,呼吸微微停滞。

    那是一组舞会的照片,灯光下旋转的舞裙交织成一片丝缎的海洋。镜头聚焦的正中间,是一对翩翩起舞的少年男女,燕尾服与晚礼服,舞步大约是华尔兹,少年的手臂紧揽着少女纤细的腰肢,而少女正在旋转中仰头望着他,笑容炫目。

    是尚带少年青涩意味的顾成殊,还有那时已经初露艳光的薇拉。

    “薇拉参加名媛成年礼的时候,成殊是她的舞伴。”沈暨见她一直盯着照片沉默黯然,便将手机关掉,开口说,“如果你想知道成殊和薇拉的过往的话,我从头到尾讲给你听?”

    叶深深咬住下唇,片刻,缓缓摇了摇头,说:“不需要了,反正大约又是一个郁霏。”

    “她可不是郁霏。薇拉是四分之一的中法混血,中文名叫任言瑄。她的祖父是中国人,在欧洲中国商会中口碑很不错,和顾家还有我家也有来往。不过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一点是……”沈暨抬手指了指他们身处的庄园,说,“今天的主人,和努曼先生堪称并驾齐驱的加比尼卡,当初曾经无比欣赏薇拉,并且正式询问过她是否愿意成为自己公开的弟子——就像努曼先生欣赏你一样地欣赏她。”

    叶深深的双唇略微动了动,抬头望着沈暨,问:“是个天分很高的设计师?”

    “不是设计师,薇拉学的是建筑,她因此也拒绝了加比尼卡抛来的橄榄枝。但她因为成殊妈妈的关系,所以曾经涉足这个圈子,她对于服装的品位和独到的见解,曾经引发轰动,艾戈也曾经想把她挖到安诺特来负责某个一线品牌的总监,不过也被她拒绝了——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当时本来她设计的几款衣服都已经要投产了,因为她不愿意所以终止了,其中也包括我给过你的那个钱包,都只留下样品。”

    “这么说……是个天才啊。”叶深深低声说。

    “是的,不折不扣的天才。”

    “这么说……他们以前是恋人?”叶深深声音模糊,如同呓语。

    “恋人?”沈暨愣了愣,迟疑地说,“这个……因为我后来到法国读服装专业了,他们在英国的情况我并不是特别了解……”

    叶深深打断了他的掩饰:“你跟我说实话吧,沈暨,不需要瞒着我。”

    她的目光中明明有着担忧,却依然坚定无比。

    就像明知前方是疾驰而来的列车,她也要眼看着自己粉身碎骨才甘心。

    沈暨无奈,低叹了一口气,说:“他们双方的父母,确实曾有过这个意思,甚至还曾经正式约谈过婚嫁的事情。但薇拉的梦想是建筑师,而成殊选择了远赴中国,两人自此就分开了,再无后话。”

    叶深深低声问:“所以她也是成殊的一段感情?”

    “或许是无疾而终,或许是未曾开始吧。毕竟,薇拉是建筑师,手头项目很多,所以经常在全球到处奔走,而成殊回国后挖掘了郁霏作为主设计师,打算为他的母亲建立一个品牌,聊作慰藉,后来似乎也准备向郁霏求婚。其实那时候,成殊母亲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他这病急乱投医的举动失败后,又准备按照母亲的遗言与路微结婚,总之……这一团乱账,牵扯的人也不少,却都没有结果。”

    叶深深默然,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想了想,然后又问:“那么,你刚刚看见我的时候,说我麻烦大了是什么意思?”

    沈暨张张嘴,迟疑了一下,懊悔失言。

    叶深深认真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沈暨只能无奈地扶额说:“我接到你的电话之后,去打听了一下,发现了一件令我难以理解的事情——薇拉与她所隶属的建筑设计室理念不合,已经离职了,而且她前月来到了巴黎,拜在了加比尼卡先生的门下,时隔四年后,正式成为他的弟子了!”

    “你觉得她是我的麻烦?”叶深深问。

    沈暨凝望着叶深深,有些担忧:“怎么说呢,我觉得……薇拉无论哪个方面,都会成为你的劲敌。”

    她一枝独秀崛起时尚圈的神话,可能会被薇拉打破。

    她穿越了半个地球所跟随的顾成殊,可能会移情别恋。

    她顺风顺水幸运如意的日子,结束了。

    不知不觉已经午夜十二点。

    客人们一个个离去,叶深深和沈暨也告别了聚会主人,向着外面走去。

    快到门口时,叶深深望着外面黑蒙蒙的夜,在上沈暨的车时,拿出手机看了看。

    这么晚了,她的手机上并没有收到任何顾成殊的消息。

    叶深深站在沈暨帮她打开的车门外,望着眼前的黑暗,神思有点恍惚。

    身后的大门徐徐关闭,她面对着黑暗的夜,在这偏僻的郊区,怔怔听到杂乱的风声。

    郊区的昼夜温差这么大,仅穿着薄款小礼服的叶深深微微打了个冷战。

    沈暨抬手抚了抚她的手臂,见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便赶紧从后座取出一条丝质披肩,帮她披上。

    他帮她整理好披肩,笑道:“又是样品,忽然发现我就是样品界的多啦A梦,随时随地准备好为你打开四次元口袋。”

    叶深深虽然情绪低沉,可也忍不住笑了,将头在他的肩膀上靠了靠,低声说:“那,打开任意门送我回家吧。”

    沈暨立即打开了车门,等叶深深上车的时候,还小心地将她曳地的裙摆拾起,轻轻放在她脚边,才关上车门。

    一路上,叶深深一直在沉默。

    沈暨不自觉地转头瞥着她,许久,终于忍不住,宽慰她说:“别担心,深深,成殊对你是不同的,我旁观者清。”

    叶深深靠在座位上,闭上眼轻声说:“没事,我只是觉得今天累了。”

    身体疲惫,可心却更累。

    他的前女友,看来会层出不穷吧。

    沈暨轻声说:“那你眯一会儿吧,我保证安全把你送回家。”

    叶深深轻轻“嗯”了一声,默然望着前方。

    这一刻车灯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一路泥泞都被压了过去,车内的音乐调轻了,温柔的女声唱着听不懂的歌,气氛幽微。

    叶深深忽然想起那个夜晚,她在迷迷糊糊中对沈暨动心表白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情景。

    如今旧日重现,她蜷缩在车座上,忽然觉得一阵难言的悲哀。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一直喜欢沈暨下去呢……

    哪怕是默默无言、永无回响的暗恋,也好过要面对顾成殊那些不知何时会浮泛出来的过往。

    和薇拉的分手,和郁霏的合作,和路微的婚约,再到,和她如今的同居生活——他周旋在截然不同的女生之中,可从始至终,他从来没有变过。

    顾成殊,他需要的不是爱人,只是一个能让他实现执念的人。

    叶深深绝望地闭上眼睛,心想,或许自己之于他,也就是这样的意义。他爱的是自己冷静策划铺设的那条道路,至于让他走到目的地的人是谁,他并不在乎。

    他需要的不是叶深深,他需要的是叶深深的才华。

    当另一个拥有更卓绝才华的人出现在他身边时,或许就是他毫不犹豫地改换目标的时刻。

    几乎是灭顶的绝望,涌上她的心头,让她的胃开始剧烈痉挛起来,连带着心脏都抽搐般地疼痛。

    她紧紧缩起身子,死死捂着自己的胸口,熬忍着那一波波绞缠的痛,等待着它们终会过去,或者等待自己的身体麻木。

    沈暨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似乎不对劲,轻声安慰她说:“别担心,深深,成殊现在的女友是你,他和薇拉早已是过去式,而且你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无论谁要插一脚,我都站在你这边替你出头!”

    叶深深抿紧双唇,下巴微微颤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让她痛苦的,是比沈暨所想更为绝望的事情。

    她并不担心自己失去现在的一切。

    可她看到了不爱任何人的顾成殊,看到了自己不被爱的命运。

    然而她没看到的是,另一辆车不远不近一直跟在沈暨车后。

    从郊区庄园到叶深深居住的街道,后面的车始终慢慢跟随着。

    直到叶深深下车,沈暨也跟了下来,在夜风中紧紧抱住她的肩膀,俯头在她的发上轻吻,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叶深深将披肩解下来还给他,沈暨抱着尚带她体温的薄纱,驻足在楼下,目送她上楼,点亮家中的灯。

    沈暨站在街边,望着那灯光许久,才默然开车离去。

    后面车上的人静静地看着他离去,也静静地看着楼上的灯光。许久,直到身体都有点僵直,他才下了车,上楼开门进入。

    已经洗过澡换了睡衣的叶深深,正坐在沙发上沉思。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抬头看向他,神情略带僵硬:“才回来啊?”

    顾成殊沉默地望着她,许久,才说:“你不是在加比尼卡庄园聚会吗?我以为你会回来比较晚的。”

    叶深深望着他平淡的神情,对于晚归丝毫不以为意的敷衍,心里那种绝望又慢慢升了起来。

    她轻声说:“是啊,这么晚了,城郊也叫不到车,你知道我怎么回来的吗?”

    顾成殊自顾自去厨房拿了一瓶水,随口说:“这么多人聚会,总会有人顺路带你的。”

    叶深深收紧了自己的手指,指甲掐在掌心,暗暗地痛。

    但她终究还是轻轻地出了一口气,脸上也浮起一丝笑容,说:“对呀,沈暨送我回来的。不过我也挺好奇,你今天和薇拉去哪儿了,怎么会待到这么晚才回来。”

    “有点事情耽搁了。”他连敷衍都没有诚意。

    就像有什么东西刺入了心口最深处,不见血地痛。

    叶深深觉得自己可能再也无法冷静地和他谈下去了,所以她站起身,走向自己房间:“我困了,晚安。”

    关门的声音比平时响,但顾成殊却恍若未觉。

    他在叶深深坐过的地方坐下,想着一些似乎已经过去、却依然令他难以忘却的记忆。

    “我只想逗一逗那只猫咪,可她却想跟我回家。”

    那时候的沈暨满脸懊恼,可现在的他,似乎终于发现了当年那只猫咪的可爱之处。

    不过顾成殊只略微皱了一下眉,便纾解开了。

    无所谓,沈暨想要介入的话,他有的是办法让沈暨知道自己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