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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姨的九年预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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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道家文化源远流长,至今已有千年历史,高人层出不穷,漫漫岁月长河之中,有多少关于道的记载或湮灭于历史尘埃或流落于民间乡土,曾经辉煌一时的道家如今多半成了旅游文化景点……

    有这样一个道士,他的一生是传奇的,也是曲折的,更多的是无奈的,他救过很多人的命,其中包括我,也包括我小姨。

    讲述最后一个道士:查(zha)文斌的一生——由一个小故事引出的一个人。

    查是一个不多见的姓氏,百家姓是这么记载的:查(zha)姓是中文姓氏之一,在《百家姓》中排名第397位。一是出自姜氏,炎帝后裔。春秋齐国齐顷公的儿子被封于“楂”,后代以封邑作为姓氏,成为“楂”姓,后来楂去掉“木”字偏旁,成为“查”姓。二是出自芈姓。春秋楚国公族大夫封在查邑,后代以邑地名为姓氏。

    浙西山区有个村子叫洪村,村子里有一户徐姓人家,当家的男人是个木匠,做得一手好木工活儿,人称徐鲁班。祖上经常干的营生就是替别人家打棺材,到了他这一辈,自然也就继承了家业,虽然有个好手艺,但碍于做的是死人生意,也鲜有平常人家的女子看得上他,几经波折,托媒人总算是在邻村娶了个媳妇儿。那个年代有一样东西欠发达,便是避孕,十年间他们生了三女二男。这家里人口一多,开支就大,夫妻两人一商量,媳妇儿就去做了结扎。

    徐鲁班是谁?就是我的外公。

    又过了十年,没想到外婆居然再次怀孕了,外公也不知是喜是忧,这自家媳妇明明做了结扎,为何还能怀上?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外公也没想到自己40岁的人了,竟然还得了个女儿,他给这个最小的女儿取名叫“秀”,也就是我的小姨,那一年是1977年。

    外公老来得女,自然也是欢喜得不得了,待女儿满月那天,大摆宴席,村间邻里也都来贺,就在一片喜庆之时,这徐家门前路过一个身着破烂道袍、背着八卦布袋的道士。有好事的人就叫住了这道士,出主意说这户主人家刚得了个千金,让这道士给算上一算,看看命相。那道士倒也爽快,过来瞅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婴孩,当即掐指一算,突然大惊之色,便把这男主人徐鲁班给叫进了内屋,小声地说道:“主人家,您喜得千金,本来是可喜可贺之事,但小道有一句话,不知道今天当讲不当讲?”

    外公虽是个木匠,但也通情达理得很,笑着说:“你这道士,有话便说就是,不管讲得好与不好,一会儿开席了,都请你喝杯酒!”

    那道士看了一眼徐鲁班,说道:“你这小女儿虽然长得漂亮,但恐怕将来不怎么好养活。”

    外公一听就急眼了,刚得了个女儿,你这不知哪来的道士就在这儿瞎咧咧,说出这样晦气的话,于是上去就推了道士一把:“你这道士太不识抬举,怎么能这样乱说话呢?”

    这道士本来就衣着破烂,被徐鲁班这么一推,竟然把衣服给撕破了,从他怀里掉出个铜疙瘩,滚落到地上。

    里面的嚷嚷声惊着了在房间里待客的外婆,过来一看,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正在跟自家男人纠缠呢,她上去分开两人,听我妈说外婆还真是个人物,先是不问缘由地痛骂了一顿外公的无礼,然后又跟那道士赔礼道歉,拿出针线给他缝补好了旧衣,说什么也要留下人家吃顿饭。那道士推脱不过,便和众人一道入席,几杯小酒下肚,脸色一红,就开始吹自己是茅山掌门,道术了得,不想却引得宾客哄笑……

    不知那道士是喝多了还是怎的,席间众人再次问起这个婴孩的命相,他竟然再次说道:“这小女娃娃是一个短命儿啊,很不好养活,只怕将来有难啊。”众人一听,心想你这道士还敢口出狂言?特别是外公,刚刚压下去的火头,噌地一下又蹿起来,他跑进屋内拿出一把斧头就要砍过去,幸好被众人拦下,便在那里破口大骂。

    外婆这回可是听得真真切切,不免脸上也挂不住了,朝着那道士喊道:“哪里来的野道士,我好心招待你,你却这样诅咒我的女儿!快点滚出去!”

    不想那道士被这般辱骂,却也不恼,摸了摸胸口,又看看天,扫了一眼众人,说道:“主人家不要生气,小道也是实话实说,你这个女娃娃,恐活不过九岁,若是到时有难,可以来安县五里铺找我。”说完,朝着众人作了个揖,转头就走……只留下众宾客面面相觑和外公一家人气得直哼哼,虽然大家都劝说不要当真,但在本有点迷信的外婆心里还是留下了一个阴影。

    转眼间已是九年之后,小姨不仅长得健康聪明,而且还十分漂亮,尤其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讨大人欢喜,慢慢地外婆家的人对于九年前道士说的那番话也逐渐忘记了。

    农村里有不少地方死人了要大办丧事,也就是所谓的喜丧,全村的人都要过去帮忙治丧,大家还要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好不热闹,但是一定有一份菜是每家都有的,就是一份白豆腐,所以白喜事也叫作吃豆腐饭。

    1986年的夏天,也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天,洪村里死了一个老人,在那个物质相当匮乏的年代,有一场白喜事,意味着可以打打牙祭,外公和外婆带着小姨去吃豆腐饭。

    席间,小姨也跟着吃了不少油水下肚,宴席完毕,一家三口趁着天上的星星亮光往家里赶路。那户人家离外婆家有两里地,在必经的路上,有一个水库,三百来米长,那个水库我小时候还时常偷跑去游泳,每次都是被外婆抓回来一顿好揍,也不说缘由……

    那一段路是没有人家住的。这两里地,走走也就十来分钟,况且这一条路,平时也走得不少。那一晚的月亮、星光都特别亮,照得那条小路一片惨白,根本就不需要手电来照明。

    夏天的农村,有一样东西总是能吸引小孩子,那就是萤火虫,小姨在追逐着前面的萤火虫,一边追一边笑,虫子一闪一闪地往前飞,小姨就跟在后面跑,后面的外公和外婆也离着不远,笑呵呵地看着孩子。

    外公抽着旱烟对着外婆说:“是谁说我家闺女不好养的,这孩子自打出生,就连个小病也都不曾生过,我看那道士就是个江湖骗子!”

    外婆叮嘱着小姨跑慢点,没一会儿,就到了家。

    小姨本来小时候是跟着外公外婆一块睡的,长大些后,就把她给安排到她三姐那里去睡了,外公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大姨、大舅和我妈都已经成家了,就剩下这三姨和小姨以及一个小舅还在家里。

    睡觉前的小姨跟三姨说着今天吃席吃着的好东西,惹得三姨好生羡慕,自从这妹妹降临之后,外公家有点好的,都是尽可能地留给小姨,就拿吃玉米来说,小姨拿到的永远是靠头的那截,三姨吃的永远是尾巴上那半截。不过小姨确实也惹人喜欢,三姨给她洗了脚,就把她抱到床上去了,在三姨陪伴下,小姨很快就入睡了,一直到后半夜的一声惊叫划破了徐家已经平静了九年的生活。

    发出这声惊叫的不是别人,正是原本已经熟睡的三姨。

    在小姨入睡之前,一切都很正常,到了后半夜,三姨迷迷糊糊地听到窸窸窣窣的起床声,她以为是秀要起夜,这孩子平日里是不起夜尿尿的,怎么今晚爬起来了?借助窗户外的月光,她看到九岁的秀儿爬起了床,她以为妹妹只是起床尿尿,所以也没在意,于是一个转身继续睡觉了。

    过了大概一支烟的工夫,三姨忽然被惊醒了,因为她没有感觉到妹妹回被窝的动静,于是转过头想看看。

    这一转头不要紧,三姨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一幕,窗户前的妹妹,朝着窗外的月亮跪着,一个哆嗦把还有点迷糊的三姨给彻底吓醒了,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故意壮着胆子咳嗽了一声,没有反应。三姨这人自小胆子就特小,一只老鼠都能把她吓得半死。

    三姨轻轻地对着小姨喊了声:“秀。”但是跪着的妹妹依然没有丝毫反应。

    三姨又大声再喊了一声:“秀,你咋了?”妹妹还是没有反应。

    她赶紧下床,连鞋子也顾不上穿,下地去看妹妹。三姨光着脚几步迈向跪着的妹妹,把手按在她的背上想转过妹妹,却发现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居然没有被她转动,借着月光,三姨绕到前面去一看,她看见了她这一辈子最难忘的画面,跪着的妹妹,嘴巴里嚼着用来点亮的白蜡烛。

    那时候的农村经常没有电,所以大家不得不总是用蜡烛来代替电灯,并且还舍不得用呢。

    此刻的小姨嘴里嚼着蜡烛,面无血色,眼神呆滞而无神,一动不动地看着月亮,三姨吓得发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叫喊声:“啊……”

    这一叫,叫醒了外公外婆和尚未成家的小舅,也叫醒了小姨在出生的时候就被人算到的那个劫难。当外公披着外衣跑到她们房间的时候,三姨已经说不出话了,啪地一下,打开电灯的一刹那,小姨已经昏厥在地上,旁边的蜡烛上咬痕清晰可见。

    当外公抱起小姨的时候,看着她的脸色和嘴里的蜡烛也惊住了,全家人把目光转移到那跌倒在地的三姨身上。

    外婆一把拉起三姨:“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妹妹怎么了?”

    三姨当时已经完全吓得说不出话,只有不停发抖的身体和打着战的牙齿告诉众人她仿佛看见了很恐怖的一幕。

    外公抱起已经昏迷的小姨放到床上,外婆抱着发抖的三姨,而才12岁的小舅手里抱着的那条小黑狗在进了这个屋子之后就开始狂吠,不停狂叫有点瘆人,外婆不耐烦地让小舅把狗抱出去,只是那条狗出去后,又在房门外叫,只是不进来。

    外婆可能也被叫得有点烦了,于是就对着那条狗大喝了一声:“再叫,再叫把你宰了!”说来也奇怪,一声大喝过后,那条黑狗居然吓出了尿来,然后夹着尾巴就跑回了狗窝。

    过了一会儿,逐渐平静下来的三姨跟外公外婆讲述了自己看见的那一幕,把外公外婆也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三姨说完,忍不住又开始啼哭,却被外婆一把捂住了嘴巴:“不准哭!”

    三姨只能强忍着恐惧,哼哧哼哧地出着粗气,过了没一会儿,小姨开始迷迷糊糊地动弹了,然后就开始吐,狂吐,吐出来的东西夹杂着腥臭,有刚吃下去的蜡烛,也有已经呈现半消化状态的晚饭,真是五颜六色,让人作呕。

    外婆其实是懂一点土医术的,那么晚了也没办法,就烧苦丁茶给小姨喝。这个苦丁茶我小时候也在外婆家喝过,治疗小孩吃坏了肚子很有效,具体是将鸡肫外面那层皮晒干,外加茶叶放在铁板上烤,烤焦后,磨碎了冲水喝下去,能祛除小孩积食,据说有驱邪气、助消化的作用,真的挺有效。

    外婆按照积食的土方法给小姨灌了苦丁茶下去,小姨却死死地咬紧牙齿,反正就是灌不下去,偶尔灌下去的一点也被她给吐出来了。

    最后没办法,外婆让外公捏开小姨的嘴巴,让小舅按住她乱踢的脚,强行给她灌了不少下去。

    这苦丁茶灌下去后,小姨倒是安静了一会儿,只是三姨再也不敢睡了,于是外公和外婆留在了小姨的房间里陪着小姨睡,让三姨和小舅舅去他们房间睡。

    此时的小姨已经有点清醒了,没一会儿,倒是不吐了,又开始拉肚子,如此反复地折腾到天亮,第二天一早就被送到镇上的卫生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