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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亡羊补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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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了清理西湖的任务,拆城开始赶工。刘大和那些来自于提标营的监工们用皮鞭督促着他们当初的主子加班加点的工作,恢复杭州的市容环境,可谓是下了极大的心力。不过有事干,他们就很满足,毕竟那些没事情干的,十有八九是要进苦力营当苦力,修建杭嘉湖的军事设施的,而他们则在这里美滋滋的,有事苦力干,没事干苦力,这就是差别。

    在杭州待了三天,陈文便启程赶往南昌,此前的飞鸽传书是快,但却并不能让事态停滞下来。

    然而,现在的局势还远没有稳定下来,陈文不知道郑成功会不会兵败南京,但他却知道,济度大举南下之前,他是不可能一举下灭掉雄踞云、贵、湘及广西、四川部分地区的秦藩系统的西南明军。可若是孙可望在济度南下后发难,或者是兵力被大量牵制于西南,两线受敌,甚至还很可能遭到广东、福建等地的多线进攻,那就真是危如累卵了。

    现在,孙可望在试探他,同时也是不想让他扩张得太过顺利。这些,只有陈文返回到南昌,才会有一个破解的可能。

    陈文踏上了赶往南昌的路途之时,兵部尚书张煌言率领的那支明军还在招降纳叛的旅程之中。

    从五月十二郑成功大军抵近南京城下,张煌言便开始了收复长江上游的旅程。之所以说是旅程,而非征程,乃是因为张煌言这一路上实在顺利得有些不像话。

    张煌言檄文开路,一路只是行军,所到之处地方官吏清军无不反正,甚至往往是这支孤弱之兵尚未抵近,就早有使者前往军前联络反正事宜。相较之下,还要在瓜州、镇江苦战的郑成功和绞尽脑汁计算杭州清军的陈文,可谓是天差地别一般。

    不可否认,如今的张煌言借了郑成功和陈文的势头,但是也同样不能否认的是,地方的士绅在此前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否则长江上游的各路清军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选择反正。

    除此之外,张煌言治军亦是十分严格。刚刚抵达太平府的芜湖县,有一兵买面值四分银却止与十文,张煌言立斩之。军纪严明,自然更受地方士绅百姓们拥戴,大军行进自是更为无往不利。

    在如许多的努力之下,张煌言顺势收复了太平府、池州府和宁国府等地,已经与江浙明军形成了实际上的接壤,甚至染指到了长江北岸的一些州县。此时此刻,张煌言本人也已经进入到了宁国府的府城所在。

    骑在马上踏入城门,在地方官的引导下行进,路旁俱是本地的百姓夹道欢迎,为的就是能够重睹汉官威仪。甚至若非衙役们竭力的维持秩序,只怕早就冲上来凑近上来了。

    “民心可用啊。”

    这句话,短短十来天,张煌言已经说了不知多少次,但每次看到这一幕幕他却都还是忍不住要付之于口。

    “大司马所言甚是,末将亦是深以为意。只是……”

    由于张名振的提前去世,总制陈六御在那时还没有抵达崇明,尤其是当时郑成功还在全身心的筹备南京之战,对于借机吞并张名振所部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如今张煌言的这支军队,兵力和战力上远比历史上的南京之战时期要更为雄厚,包括罗蕴章、马龙等张名振的部将俱在军中。

    类似的对话已经出现过多次,张煌言深知罗蕴章的担忧之处到底是什么,这几天他也仔细想过,也确实是时候解除这些担忧了。

    “欣慰会稽藩阵斩岳乐,收复杭州等地,本官准备去杭州一趟,亲自拜见,以解除双方之间的误会。”

    这个误会,不只是他跟着郑成功抢在陈文前进攻南京,更重要的还是关于鲁监国的问题。

    鲁监国朝初立,张煌言就是以举人的身份进入朝堂为官,后来相应吴胜兆反正,事有不成,也曾在四明山区结寨,与大兰山的王翊、王江关系都是不错。而陈文虽是王翊的部将出身,也接受过鲁监国的爵位和官职,但是一场曹从龙之乱,双方矛盾爆发,其结果就是鲁监国自去监国号。

    如今大家都是奉桂藩的永历天子为主,但是旧主的安危始终在张煌言的心上。事涉至尊位,必将是鲜血为墨,东南两大强藩,郑成功出自唐藩,而陈文亦是与鲁藩不睦,不谈永历如今的处境,只怕稍有变乱,这两个家伙都会设法将鲁藩这个隐患清除掉,他们才能安枕。

    “大司马,延平藩那边?”

    张煌言统领的现在的这支鲁王系统明军,吃的粮饷皆是由福建明军提供的,引起误会,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本官会提前向延平藩写信解释的。”

    军队一路前行,很快就抵近到府衙,知府见状连忙凑到张煌言的马前,拱手便是一礼。

    “有请大司马入府衙升帐。”

    “有劳了。”张煌言拱手回礼,却转而说道:“升帐不急,还是先去文庙吧。”

    “大司马所言甚是,下官考虑不周,还请大司马恕罪。”

    “府尊无需如此,阁下主动反正,是有大功的。”

    对于这些反正官员和清军,张煌言秉承着留用的态度,军务的整理和官员的升迁、调换和降职,都可以等局势安定下来再说,一切暂时还是以平稳为上。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文庙,这里是供奉孔子及儒家先贤的所在,张煌言一行入文庙,隆重拜谒,而后坐明伦堂。当此时,宁国府的博士、诸生皆儒冠洁服,竟有数百人之多。

    明伦堂上,讲古说理,论夷夏之防,这都是少不了的,张煌言更是拿出了浙江邸报上吕留良的文章讲解清廷蒙蔽读书人的手段和阴谋,引起了儒生们不住的拊掌而赞,更有不少儒生打定了主意要投笔从戎,到张煌言的军前赞画军务。

    出了文庙,张煌言在府衙升帐议事,军务没什么好谈的,无非是安抚那些反正官员和武将,让他们带好各自的手下,日后收复了南京才好论功行赏云云。而到了晚上,张煌言则要宴请本地的士绅,他们在宁国府反正之中做了很多的工作,日后统治此间亦是少不了他们的助力,自当要好生安抚。

    如今南明的形势在陈文的努力下已经是一片大好,他们赶上了这股东风,也是竭尽全力的想要尽快将清军驱逐出江南。眼下的长江以南,除去湖广北部的钉子户以及福建和广东的历史遗留问题外,满清的控制区已经被局限于南京、广德府、苏州府和常州府这极小的区域,江浙和福建这两系三支明军对他们已经形成了实际上的包围,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南京光复的那一天。

    “张司马,据学生所知,会稽藩如今已经攻陷了杭州……”

    “不是据说,是确实已经攻陷了杭州,萧启元那贼在巡抚衙门自杀,现在会稽藩的东阳营已经控制了黄花关。”

    话不是张煌言回答的,他对此也同样是一无所知。说话的那个缙绅是从杭州逃出来的,不是因兵祸,只是因为陈文在浙东和江西丈量田亩,还对一些士绅进行了处罚,风闻此事,他自不敢多待,连夜逃到宁国的岳丈家中避祸,正好赶上了宁国府反正,张煌言入城。

    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所谓黄花关,是有名的吴越古道,扼守宁国府和杭州府的交界之处,这里被江浙明军据有,那么宁国府也就将暴露在陈文的兵锋之下。

    “都是朝廷的王师,不至兵戎相见吧。”

    一个士绅怯生生的说道,立刻就遭到了那个逃亡而来的士绅的讥讽:“什么王师,陈贼在浙江擅改祖制的事情做得多了,那厮就是个乱臣贼子,迟早会造反的。”

    “这位先生,还请慎言!”

    话一出口,登时便是一片惊呼,但却立刻被张煌言所喝止。他本就是读书人,当初没有处理实务经验时,这等揣测还会将信将疑,但是在朝中和军中多年,自是能看出这里面的门道,与其说是他们愤慨于陈文变更祖制,不如说是陈文损害了他们的权益,所以就要尽可能的抹黑。这是惯用的伎俩,张煌言也见得太多。别人不提,鲁监国的那些旧臣对陈文的诽谤就多得能把台湾海峡填平了,眼下也就见怪不怪了。

    “延平藩大举北上,事前也曾与会稽藩商议,得到了会稽藩的赞同。从而才有了会稽藩派遣麾下大将长安伯马信领南塘营那等老营头攻略松江府,自领大军与岳乐决战,以牵制鞑子援兵。若说会稽藩心存私念,于钱塘江畔坐观岳乐大军北返,杭州岂不是唾手可得,届时北上坐收渔人之利,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张谎言分析入理,那些士绅虽说是蛮横惯了,但却也不敢顶撞张煌言这等未来的依靠。刚刚侃侃而谈者无不呐呐不言,其他人也不是打圆场,就是岔开话题,只是张煌言的态度代表了很多事情,其中的一些也着实让他们感到了不安。

    这些无不在张煌言的眼中,此番的目的是安抚,他既要缓和民间的情绪,防止其上升到不同系统明军的对立上,更要拉拢住人心,后面的事情,尤其是未来的北伐才好有个稳定的后方和粮饷来援。

    “本官思虑过了,过些时日,待局势稳定了,本官当亲往杭州拜见会稽藩,总要向会稽藩说明,士绅大多还是心向朝廷和王师的,如诸君这般就是例子,至于那一小撮数典忘祖的败类自当严惩,但却不可为一叶而障目。”

    “张司马说的好,正当如此。”

    “张司马真乃吾辈楷模,天下有张司马这等贤能,大明中兴有望啊。”

    “正是如此,当为张司马浮一大白。”

    “……”

    陈文让他们不满的无非是清丈田亩等事,张煌言若是能说服陈文,郑成功那里也不可能再如此了。士绅的利益得以保全,这才是关键的问题,既然张煌言答应了,赞美还是少不了的,也绝没有必要吝惜的。

    饮宴过后,士绅们纷纷告辞,不过激动还是免不了的,比如回去写封书信与熟识,讲述一些他们力劝张煌言出头去设法说服陈文的故事,比如把这段丰功伟绩写在私人笔记之中,都是应有之义。

    形势一片大好,张煌言也很是高兴,只是南京光复的消息始终没有传来,倒是一大隐忧。于宁国府待了数日,每日皆是安抚,总算是稳定住了民心。

    这期间张煌言也曾派人往广德府去劝降,那边的满清文武显然还在犹豫不决当中。降与不降,向谁投降,这都是问题,如今江浙明军占据苦岭关,张煌言所部则驻扎于宁国府,据说郑成功还在围攻北面的南京,实在难以选择,尤其是陈文这边还表现出了匪夷所思的克制的情况下。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永历九年的五月二十四,这是对江南战局而言至关重要的一天,郑成功在观音山遭逢惨败后撤出长江,消息很快就传播了开来,接到消息的自然也少不了徽州总兵张应祥。

    “大帅,海寇败了,浙匪好像也没有北上的打算,马总督那边还说郑亲王快到了,这时候咱们还是得尽快决断啊。”

    “本帅知道!”

    被王孚忽悠得放弃了徽州信地,他原本是打算全军援救南京,结果王孚来回来去的在他和楼继业之间串线,实在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他竟然没有能赶上大败郑成功的这场辉煌大胜。

    这是遗憾,更是隐患。他放弃了信地,定然是要被治罪的,原本是想要既避开陈文的兵锋,又能回去打福建明军混功劳,谁知道来晚了,无功可立,弄不好就是死路一条了。

    不想被治罪就只有投降明军一途,可是现在,济尔哈朗已经上路了,那可是满清入关前就已经成名的亲贵大王,老一代八旗军中仅存的名将,谁知道接下来江浙明军抗不扛得住这一雷霆一击啊。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陷入死局之中的张应祥登时便急得如油锅上的蚂蚁一般,直到了良久之后,他才猛然间想到,好像这江南大地上,还有一个第三方势力存在,尤其是还是文官领兵,倒是个立功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