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沉鸾孽 > 第22章:黑衣公子

第22章:黑衣公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鸾夙俯首见是一套女子衣衫,大喜过望,无意识地从被褥之中伸出左臂。她刚将裙裾攥在手中,抬首再看黑衣公子正眯着凤眼瞧向自己,面上又是一阵羞怒。

    “我要更衣了,烦请公子回避。”鸾夙提出要求。

    黑衣公子却只是摇了摇头,双手负立转过身去。

    鸾夙见状立刻在他身后道:“公子应当出去。”

    “你是要我看着你穿衣?”黑衣公子背对鸾夙,言语之中似有不耐。

    鸾夙闻言不敢再说,挣扎半晌,才迅速伸手将榻上帘帐放下,裹在被褥中束手束脚换了衣衫。

    这边厢鸾夙刚系上腰带,那边厢帘帐却已被人掀开,魅惑众生的黑衣公子容颜显现,俯身笑道:“你动作倒快。”言罢又瞧着她一双玉足:“你这足踝上的图案很是奇特,只可惜这里没有女子的罗袜绣鞋。”

    鸾夙立刻拉过被褥盖上双脚,抬首瞪着他:“南公子忒胆大了。”

    黑衣公子面上一愣:“你在唤我?”

    “自是唤你,”鸾夙蹙眉,“你不是自称姓南,家中行七吗?”

    黑衣公子顿足一笑:“能教美人记得,倒也荣幸之至。”

    这已算是变相承认他的身份有假。鸾夙原本也是不信的,放眼黎都,哪里有姓南的公卿世家?更无从听闻谁家的七公子这般丰神俊朗,羞煞女子。

    不知怎得,鸾夙竟鬼使神差地接话道:“公子过誉了,在公子面前,世间美人皆不算美。”

    这原本并不算作一句混话,岂知黑衣公子闻言却面色突变,凤眼浮上一丝狠戾:“你再说一遍?”

    原来他反感旁人夸赞他美貌,鸾夙知趣住口。

    谁想黑衣公子却不打算放过鸾夙,仍是俯首盯着她,语气微冷,反问道:“鸾夙姑娘可还记得与在下初相识时,曾说过什么?”

    鸾夙没有心思回想:“我说过很多,公子指哪句?”

    黑衣公子面色幽幽,似在回忆:“姑娘当时曾说,月黑风高、荒无人烟,甫见在下,惊为天人……实不相瞒,那是我极少数听到旁人夸赞我的容貌之时,没有起了杀意的。”

    原来他当真忌讳旁人提他的俊美容貌,这倒是奇哉怪哉。然而鸾夙转念一想,又立时觉察出他话中深意。

    想来今日下午在原香寺时,他已认出自己便是半年前在怡红阁废弃后院所遇见的假小子……难为他倒是装得挺像,当时还反问她“姑娘认得在下?”可见他为了引自己上钩,颇是花费了一番功夫。

    鸾夙忽然想起他曾在自己离开原香寺时询问过自己的姓氏。再加上他在寺内缅怀父亲凌恪的那一番话,种种迹象表明,他极有可能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如此一想,鸾夙霎时惊出汗来,忙谨慎相问:“公子知道我是谁?”

    黑衣公子挑眉冷笑:“你不就是那次女扮男装救走臣暄的女子?是黎都名妓鸾夙,镇国王世子宠姬。难道你还有其他身份?”

    鸾夙这才稍感安心:“没了,公子知道得很详细。”

    黑衣公子闻言理了理袖口,魅笑以告:“你放心,我对女人没兴趣,尤其是臣暄的女人……”

    黑衣公子自觉这话说得已足够令鸾夙安心,确然鸾夙闻言也的确是安了心,然而她安心之余却又生出好奇之心,面上不由带了几分遗憾与惋惜,啧啧叹道:“如此风姿,竟是个断袖。当真令天下女子伤心欲绝。”

    黑衣公子刹那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鸾夙长于青楼之中,早知有男子喜好男风,且其中不乏俊美之人。仅闻香苑中便有不少伶倌曾被断袖之人包养,自然,朗星是誓死不从的,他那手脚功夫亦无断袖敢大胆调戏。

    正因在烟花柳巷耳濡目染,鸾夙早已对断袖之人见怪不怪,尤其对俊美的断袖还报以宽容之态,心中总是带着几分遗憾。大约是自觉世间女子皆比不过,才会转向爱慕同性吧?鸾夙看着黑衣公子,颇为善解人意地点头道:“鸾夙都懂的。”

    公子闻言面色更黑:“你懂什么?”

    鸾夙低低轻叹,不敢再言。她转念又想,这黑衣公子既然是个断袖,臣暄又是风姿清俊,莫非……眼前这公子对臣暄有意?却又误以为臣暄对自己痴迷?是以才将自己掳了来?

    鸾夙觉得这个猜测是不可思议中带着几分合情合理,越想越欲求证真伪,遂观察了黑衣公子表情,谨慎相问:“公子将鸾夙掳来此处,究竟为何?可是为了镇国王世子?”

    “你猜得不错。”黑衣公子回道:“世人都道镇国王世子流连花丛,却对闻香苑的鸾夙姑娘情有独钟,甚至不惜开罪国舅之子。在下倒是好奇得紧,想要看看你在臣暄心中究竟有几分重量。”

    鸾夙恍然:“原来如此。”

    黑衣公子再次冷笑:“你懂的还真多。”

    鸾夙对此话深以为然:“争风吃醋一事,不仅女子能为之,男子亦可为之。”

    鸾夙自问这句话说得极为隐晦,暗指黑衣公子将她掳来不过是因为爱慕臣暄,心中吃了她的醋。然而听在黑衣公子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他自是以为鸾夙所言,是接了他的前一句话,解释臣暄与国舅之子为了她而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黑衣公子并未再言,只微微颔首附和,这一“争风吃醋”的话题便就此揭过。两人各有各的心思,各自误会了彼此的意思,谁想这一误会,竟是长久没有机会解释。

    既已求证了黑衣公子是个断袖,鸾夙也渐渐放下心来,至少不再担心他会对她有非分之想。如此自我安慰着,鸾夙倒也对被黑衣公子强制出浴的事释怀了几分,心道不过在一个断袖面前走了光,且这断袖长得比女人还美,应是自己汗颜才对。

    鸾夙在心中暗暗称奇,这黑衣公子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又诚心尊敬父亲凌恪,不仅有着绝世容颜,且还是个绝世断袖……她身在青楼八载光景,自问已算是阅人无数,而如眼前这位公子一般的妙人,她从前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亦算是一场缘分吧。他感叹于凌府的悲惨下场,又与她同为臣暄所累,倒也不是一般的巧合。然而不提臣暄还好,此刻想起臣暄,鸾夙立时又恨得咬牙切齿,遂在心底狠狠对他腹诽了一番。

    “你在想什么?”鸾夙正在腹诽臣暄,却听到黑衣公子问她:“在想臣暄为何还不来救你吗?”

    鸾夙生怕自己提及臣暄会让黑衣公子吃醋,忙摆手道:“不……不是的……我是在想……”她寻思着应该找一个借口,然而所思所想却皆是黑衣公子在原香寺的缅怀之语,于是又出口问道:“我是在想……公子今日在原香寺内曾说过的话。”

    鸾夙抬首看向黑衣公子,继续道:“公子瞧着年纪不大,可北熙凌相已身亡八载时光……想来凌相在位之时,公子尚且风华年少,又如何得知凌相风姿高洁、深受朝野称赞?且还在其府中旧址用心凭吊?”

    鸾夙此话问得直白,亦是常人心中所想。眼前这公子至多二十左右,大约和臣暄年纪相仿,如此推算,父亲去世时他不过十一二岁,难道还能懂得家国大事了?除非他当真天赋异禀,少年便知忧国忧民。

    黑衣公子闻言并未即刻答话,只在鸾夙面上逡巡半晌,反问道:“你倒是奇怪得紧,旁的女子大都关心胭脂水粉、红颜绿水,你怎得对这事好奇?想法当真与众不同。”言罢又低低自语:“自是要有些不同之处,否则又怎能入了臣暄的眼?”

    鸾夙暗察黑衣公子的低语表情,更坚信他乃是一个断袖。她有心分散他的注意力,忙道:“明明是我问你,怎得又扯到镇国王世子身上了?”

    黑衣公子似对鸾夙的追问很是无奈,沉吟片刻才回道:“凌相去世时我尚且年少,不过是听他一个故人讲得多了,心中向往而已。”

    “故人?凌相的故人吗?”鸾夙有意再问。

    黑衣公子点点头:“这位故人与凌相渊源颇深,亦是坚韧之人。然他得知凌相满门遇害之时,却是大恸一场……铮铮铁汉,英雄拭泪,看着便让人难受。”

    鸾夙闻言亦是动容:“公子便是听这位故人讲得多了,才对凌相产生了敬佩之情?”

    黑衣公子沉吟须臾:“倒也还有别的情由……不过说来都是托了这位故人的福……也算是因他而起吧。”

    原来父亲还有这样的故交,会在凌府灭门之后恸哭哀悼,会对旁人细细述说父亲的济世情怀……鸾夙越想越是感叹,若不是自己身份隐晦,又怕牵累闻香苑诸人,她当真想要见一见这位故人,将自己的身世与血海深仇据实以告。

    这些事在心中藏得久了,都是万千负担,若得一人倾诉,想来自己会好受许多。

    然而鸾夙心中却知,无论自己如何动容,大仇未报之前,都不能与那所谓的“凌相故人”相见。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那人姓名,于是再问道:“不知公子可吝相告,凌相那位故人姓甚名谁?家在何处?”

    “你还问上瘾了?”黑衣公子语中颇有几分危险之意,出语警告:“不该打听的,便不要打听了。”

    是了,他大约是担心她有朝一日说漏了嘴,再让原歧知道北熙还有人敢为逆贼凌恪喊冤,无端牵累了这位故人。鸾夙心中有些失望,却也知晓此事自己无能为力。这黑衣公子既不愿说,自己再追问下去,反倒惹他怀疑。万一再赔进了自己的身世,才是得不偿失。

    鸾夙心里这样想着,面上的失落感怀也溢于言表。黑衣公子看在眼中,反倒不忍拂了她的面子,终是叹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左右臣暄也会将我的真实身份告知于你。”

    他垂眸想了片刻,再抬首坦然道:“我说的这位故人,名叫……”

    凌相的故人之名尚未出口,但听屋外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镇国王府臣暄,深夜特来拜会阁下。”

    竟是臣暄找来了!

    黑衣公子循声望向窗外,冷笑道:“他来得倒快。”再俯身看向榻上的鸾夙:“可见你在他心中分量不轻。”

    她自是在臣暄心中分量不轻,臣暄还指望她助他逃出生天呢!鸾夙心中这样想,面上却有心安慰这一位俊美的断袖:“世子并非为我而来,想是为你而来吧。”

    黑衣公子并无深究鸾夙话中之意,只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今夜有劳鸾夙姑娘了,你的任务业已完成,这便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鸾夙闻言很是诧异,她原以为他会挟她为质,对臣暄提出什么非分之求。

    黑衣公子见鸾夙表情,冷冷一问:“怎么?你舍不得走?那便留下多陪陪我吧。”

    鸾夙一听,连忙摆手:“不不不,有劳公子看顾多时,鸾夙心中感激不尽……这个……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后会……”

    “是想说‘后会无期’吗?”黑衣公子凤眼微眯,接过话茬:“只是要劳烦姑娘裸足回去了。夜深露重,可别冻着。”

    鸾夙立刻从榻上跳下,强忍着地上的冰冷之意往门外蹿。刚出了院子大门,便瞧见臣暄独立夜色之中,手持冷剑,对鸾夙道:“你先回去。”言罢指了指一旁的马车。

    “那你如何……”鸾夙见臣暄持剑,不免有些担心。

    “我自有办法,听话,你回去等我。”臣暄打断鸾夙疑问。

    他既然有此一说,鸾夙便也不再多问。她一面祈祷黑衣公子莫要对臣暄因爱生恨,一面赤着脚坐上马车,结束了这匪夷所思的惊魂一夜,往闻香苑疾驰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