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南禅 > 121.破茧

121.破茧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黎嵘立于最后一阶, 缓跪下膝, 说:“君上。”

    云生遥遥地揣摩着黎嵘的神色, 被净霖三言两语挑拨了心弦,却不肯轻易露出畏惧之色。他珠帘的摇晃逐渐平息,将变幻莫测的神色都隐藏在其后,说:“邪祟已除?”

    黎嵘说:“正在殿中,待君上处置。”

    “你为何不杀了他。”云生步沿着金笼而动, 把净霖隔在了两人之间, “他若不除, 必生灾祸。”

    “正因如此。”黎嵘说, “方须君上亲自处置。”

    云生心中已生间隙, 断然不肯靠近黎嵘。他笑:“算什么大事, 兄长还不能做主?”

    “君臣有别。”黎嵘抬眸,扫了净霖一眼,“前车之鉴正在此处, 此子不可小觑。”

    “我欲放净霖一条生路。”云生忽然话锋一转,搭着金笼说,“东海诞大魔, 净霖虽曾有坠魔时,可如今看来不似传闻中的那般。兄弟一场,难免会动些恻隐之心。”

    黎嵘撑膝不语。

    云生说:“你杀他之心已到了这个地步吗?”

    “我不曾对他动过杀心。”黎嵘并不看净霖, 他说, “只是隐患不除, 人心惶惶。君上已召三界会审, 净霖恶名昭彰,恐怕逃不过去了。”

    “我今为主上。”云生说,“杀不杀他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黎嵘长叹一声,说:“事到如今,君上却欲妇人之仁。你若不曾下令捉拿他,兴许还有迂回之策。可眼下君上要面对的不是一把咽泉剑,而是前途莫测的双剑。那孩子跟净霖如出一辙,杀父弑君之事已有一轮回,你此刻不杀他们,他们来日便能再行凶事。君上,且要三思。”

    净霖回首,并不明白“如出一辙”的含义。

    云生的阴阳珠丢在地上,形成黑白太极。他步踏白色,说:“净霖在这里,大魔又是谁?”

    “不论是谁。”黎嵘镇定地说,“只要严守东海,待会审之后,自见分晓。”

    云生忽然问:“东君何在?”

    东君冒水而出,狼狈地爬出去。大雪狂舞,他山河扇甩也甩不开,墨迹污了一团。

    “失策!”东君嘀咕着,脱了鞋,抖掉里边的小鱼,“没料得他那般厉害。”

    东君踩着雪,一脚深一脚浅地进了山。小院已废,他从雪里扒出醉山僧的脚,将人拖出来,见醉山僧降魔杖已断,不由地哆嗦几下,拍了拍醉山僧的脸。

    醉山僧闭息不动。

    东君就解了醉山僧的酒葫芦,打开紧着几口喝。那酒香一冲,醉山僧当即就睁开了眼。

    “你还没死啊。”东君丢了葫芦。

    醉山僧嘶声滚动,他背部已然要断了,横在雪里说:“他抱走了孩子!宗音的手臂怕也废了,浮梨和阿乙带着女人逃了——给我一点酒。”

    东君盘坐在雪中,他也不顾浑身湿透,甩开扇子呼扇两下,扑了自己一脸墨。他说:“我绝不会算错,黎嵘不是净霖,五百年而已,他不该这么强,他必定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我打不过他。”醉山僧闭眼,说,“再给我五百年,我也打不过他。我观他修为稳定,已经不可同往日而语。”

    “稳定也有猫腻。”东君定了定神,思索片刻,继续说,“他先前与净霖和苍龙交手时分明藏了修为,他若与九天境齐心,何必瞒着云生?可见他俩人也不是兄弟情深。”

    “他为了这个孩子不惜如此。”醉山僧说,“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嘛。”东君拧着衣袖,“这就说来话长了,你只需知道,他意在君父之位,而天底下能杀君父的人只有净霖。本相为剑者多少年也没有再出一个,你不明白么?这是因为父亲早就知道净霖是怎么诞生的。这些年来步步压制,便是不要天下再出一个能斩万物的‘净霖’。”

    醉山僧倏地坐起身,说:“你的意思是……”

    “这孩子是神人僭越之物。”东君晾着衣服,“殊途之人才能诞下这等异象。九天境严禁人妖神相互私通,不是害怕邪祟,而是为君者忌惮世间再出一个净霖。这么浅显易懂的事情,你不会今日才明白缘由吧?”

    “神说谱上对净霖的来历忌讳莫深。”醉山僧说,“传言他从南禅来,君父说他是天赐之子。”

    东君兜着冷风:“所谓天赐,并未说错。神诞之子,自然是天赐。净霖当年掌中握莲,心中诞剑。九天台上死一次,他已丢了慈悲莲,只剩残破剑。但这二物缺一不可,所以姻缘相系,八苦相衔。我告诉你,如果没有苍龙的红线绕指,今日的生苦便不该是宗音之劫,那该是净霖的。他丢了的东西,铜铃系因果,又给他送回来了。”

    “慈悲莲是这孩子的掌中物,净霖要如何拿回去?”醉山僧心事重重。

    “这我怎么知道。”东君无所谓地说,“兴许吃了吧。”

    醉山僧当即变色。

    东君哈哈一笑,说:“我逗你玩的。净霖丢的是慈悲,那是因为他为避断情绝欲,自割出去的一部分。待他恢复记忆,明白五百年前他因何而痛,说不定慈悲莲就回去了。”

    醉山僧跟东君对膝呆了一会儿,他忽然一拍脑袋,问:“你说苍龙——帝君人呢!”

    东君仰头示意东边,说:“下去了啊,估摸着活不了了。云生让菩蛮来压他,自然是道理的。你知道当年黎嵘剐鳞抽筋,龙鳞所锻之甲便是菩蛮的甲。帝君如今不过一条锦鲤,遇上龙鳞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死路一条的苍霁被重碾在底,他后背遭遇荆棘鞭的缠绕,脖颈间也被勒得难以喘息。水中霍然震荡出红色光芒,一层一层地绕住苍霁。他灵海中的锦鲤已经变成了黑甲怪物,角并不顶出,仍然鼓着包。

    万重封界陆续镇下,周围越来越黑。水涡随着菩蛮的搅动遍及各处,要将苍霁封镇在这不见天日之处。

    苍霁的鳞片暴显而出,他在与菩蛮的交锋中被紧束成蚕。红色堆积在眼前,百种咒文密密麻麻地铺垫而上,愈收愈紧。

    菩蛮身化出甲,脚踏灵芒,他挥鞭抽得红蚕轰然撞在底部。底部微光一亮,符文“唰”地齐转而起。

    苍霁探出的龙爪陷入符文的包抄,他凝力撕裂红光,暴蹿而起。水波霎时一荡,菩蛮凌鞭化成数不尽的丝草,拖住苍霁暴起的身形。

    苍霁霍然扑空,接着后方受力,再次被压入底部。丝草变作无数锁链,抄住苍霁浑身,拖向黢黑深处。水中符墙光芒逐渐黯淡,菩蛮欲抽身而出,岂料苍霁竟震得符咒微微发抖。

    “留你不得!”

    菩蛮悍然出手。

    苍霁与菩蛮相撞一处,却近不得半步。他见菩蛮身覆铠甲,那甲的纹路何其熟悉!

    两方在水下激战,上边波涛翻滚,岩石被牵连受击,一时间浪声不绝入耳。

    “这要打到猴年马月去!”阿乙趴在石上勾首而观,“孩子没了,净霖也没了!再等一等,就都追不回来了!”

    浮梨说:“百里之内全是九天兵马,贸然出手未必是好事。”

    “坐以待毙也不行。”阿乙撸了袖子,他还没动,便听得一阵地动山摇。

    山间猛禽飞奔而出,地下晃得土崩山裂。

    阿乙探头喊:“这是怎么回事!”

    那九天兵马已然动了起来,神将拔刀踏云而上,欲要探个究竟。谁知降魔杖凌掷而出,划出一条腾空之道。

    醉山僧勉力抵肩,推着庞然大物闷声前奔,他咬牙道:“你且快去!”

    那物卡住了身,后边的东君抬腿一踹,踹得他“咕咚”地滚了下去。

    华裳率妖接着一尾抽出,击在翻滚的巨物侧旁,抽得他怒吼一声栽进水中。

    阿乙不防,被水溅了个正着。他抹着面,问:“这是什么东西?”

    华裳叫小狐狸给她提着裙,闻言倚了倚伞,掐着指说:“临松君的嫁妆。”

    巨物入水,下一刻海水猛地倒逆而转,被他一鼓作气吸入口中。殊冉趴身用力,海岸波涛浪白,他不管左右神将,只专心于海中。那海水荡动,符咒倏地层层显出模样来。

    菩蛮刹那分心,苍霁一把拖住菩蛮前胸,双臂猛提。那铠甲却纹丝不动,坚不可摧。

    菩蛮振臂,说:“此乃龙鳞甲!最镇妖物!你已身陷封界,休想逃出!”

    苍霁轰然砸中菩蛮,灵海间逆气翻腾,他竟然觉得饥肠辘辘。菩蛮见他目光已变,不禁错愕挣扎:“你欲……”

    “送佛送到西。”苍霁森然露齿。

    殊冉停下吸水,后边醉山僧跟神将打得不可开交。阿乙站在他脚边犹如蚂蚁一般,只能仰着看他,大声呼喊道:“你停下来做什么?他还没出来呢!”

    殊冉嘴里塞着水,他突地打了个嗝,随后转头吐了个彻底。海水霎时冲奔向九天兵马,撞得山间一片狼藉。

    殊冉咂摸着咸味,说:“帝君正在进食,吐给他不太合适。”

    阿乙张望着海里,随即愕然地说:“……他把菩蛮吃掉了?”

    阿乙话音刚落,海里便赫然沸腾起来。他见一层煞气直扑而来,接着见一条巨影之物翻腾在水下,鱼不像鱼,龙不像龙。

    然而这还未完,天际闷雷几响。本是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时候,天却突然下起了雨。阿乙抬掌接了雨,看自己掌心被染得通红。

    “天水决堤,血海重覆。”殊冉倏然化身为人,拽着阿乙和浮梨便退,“且退,帝君要吞魔化龙了!”

    九天境震动不安,黎嵘不及云生出声,先行起身。他见追魂狱的方向血雾团腾,不禁皱起了眉。

    云生脚下的黑白颠倒,他扶身而退,喝问道:“你竟放出了血海!”

    黎嵘回首,说:“不是我。”

    他说着,目光迅速转向净霖。

    净霖臂间血已凝止,心中奇怪,却面不改色。

    果然听见黎嵘说:“难道是你?”

    净霖玩味地挑眉,既不答是,也不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