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一世倾城:冷宫弃妃 > 798.第798章 面厉如夜叉,心慈如菩萨

798.第798章 面厉如夜叉,心慈如菩萨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那个官员虽然不知道我是谁,但看见我在裴元修面前毫无顾忌的样子,也大概猜到我的身份不一般,便跪着转身朝我道:“是的,下官的确听到,那些随从有人称呼他为刘大人。”

    我走到他面前,紧张的看着他:“哪个刘大人,他叫刘什么?!”

    “这,下官不知道。”

    “不知道?那他,他容貌如何?品行如何?”

    “这——”

    这个官员有些为难的看着我,道:“下官的品级不够,根本不能出席钦差大人的接风宴,只是在偏厅的时候恍惚看了一眼。那位刘大人应该是个年轻人,身量还算高,只是有些瘦,但他的模样,下官真的没有看到——”

    我的脸色黯了下来。

    那官员原本就小心翼翼的,大概也早就看出了我在裴元修身边的地位不低,再看我现在黯然伤神的模样,又竭力的想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手道:“对了,下官想起来了。下官在偷偷离开扬州之前,还听说这位大人在扬州府颁布了几项新的法令,正式废黜了扬州百姓的贱民籍,而且,在税赋徭役上,也有了很大的改制,听说扬州百姓都拍手称快。他们称这位大人是‘面厉如夜叉,心慈如菩萨’。”

    我听得心头一动。

    面厉如夜叉,心慈如菩萨?

    这,这会是轻寒吗?

    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把他跟“面厉如夜叉”联想起来,就在这个房间,就在这个院子里,他的笑容就像是春风一样暖过人心,怎么会便成厉如夜叉?而且在夜宴之上,那样的雷霆手段,一言一行便血流五步,真的是轻寒吗?

    可是,如果不是他的话,扬州府颁布的那几条新令,废黜贱民籍,尤其是赋税徭役的改制,是他曾经就在这个地方提出来的。

    不是他的话,又是谁呢?

    又有哪个刘大人,能这样深入虎穴,以身犯险,将扬州从叛臣的手里硬生生的夺了回来!

    我只觉得心都乱了。

    就在这时,素素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到我失魂落魄,脸色苍白的样子,又看到地上的碎片,急忙走上前来扶着我:“大小姐,你怎么了?”

    她焦急的声音和温热的手,才让我猛地有一种真实的感觉。

    看看她,又看了看脸色凝重的裴元修,我迟疑了一下,便说道:“你来得正好,帮我收拾一下吧。”

    “好的。”

    她急忙点头,便俯下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片,而我已经转身往外走去,裴元修一见我要离开,急忙扶着桌子站起来:“青婴!”

    我回头看着他,眼神有些茫然。

    “你去哪儿?”

    “我?我想出去走走。”说着,我对他一笑:“你们应该有些事情要商量吧,我留在这里不便。我出去散散心,就在河边。”

    对着我的笑容,裴元修的样子似乎也有些茫然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轻轻道:“不要走太远,”

    “嗯。”

    我转头走了。

    。

    还没有过正月,村子里到处都还有过年的欢乐气息,地上还堆着不少红纸,都是爆过爆竹之后留下的,这些东西听说要等到正月之后才会打扫,所以晃眼一看,整个村子都像是铺上了一层红地毯,充满了喜气。

    空气里,也还有着家家户户厨房里飘散出的鱼肉香。

    我沿着小路慢慢的走着,不一会儿走到了河边。

    比起村子里的热闹,这里当然就冷清多了,还在过年,也没有人会下河,河水带着寒气,仿佛也被这样的冷意给冻住了,几乎都不流动,只有靠近了,才能听到潺潺的水流声。

    我沿着河边,漫无目的的走着,思绪也和脚步一样的乱着。

    突然,脚下一凉。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踩到了水里,河水弄湿了裙角,也沾湿了脚踝,急忙跛着脚走到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拧干了裙角,鞋袜不能脱,可我现在也不想回家,只能这么坐着,晾着。

    而一抬头,就看到了前面一片苍茫的天空。

    是扬州城……

    我依稀还记得,除夕那夜,我站在院子里的时候,看到了扬州城的焰火,万紫千红,火树银花,只觉得美不胜收,我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一片焰火,照亮的不仅仅是我的眼睛,也照亮了他的眼睛。

    真的是他吗?

    那个在扬州城内杀伐决断,甚至一句话就血溅五步的钦差,真的是他吗?

    可是,他为什么要来扬州?

    当初在鬼叔的渡来馆,他曾经答应过我,一定不会轻易的下江南,为什么他这么快就对我食言了?扬州城,这个曾经让刘世舟,让刘毅以生命献祭的城池,会对他的将来,产生多大的影响?

    我简直不敢去想。

    就在我心乱如麻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轻盈?”

    我回头一看,是芸香,她穿着一身玉色的夹袄,婷婷的立在河边,一看到我便立刻走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来这里走走。你呢?”

    “我也是。”

    她看见我湿漉漉的裙角,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走了,和我一样坐在石头上,帮我拿着裙角撑开抖着。

    我不由的打量起她来。

    这些日子,是她一直陪着我过来的,不知不觉,我们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不过,说是无话不谈,其实我和她都不可能,我知道她的心里始终还有一处地方,是我,甚至连她自己也不能再去触碰的。

    两个人这么沉默着,水流声也慢慢变得突兀起来,只觉得好像两个人的经历,回忆,这些年的岁月,就这么跟着水流逝去。我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芸香,你现在过得好吗?”

    她看了我一眼,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想了想自己问的话,也笑了。

    我和她几乎朝夕相处,只有过年的这些天才没有见面,现在突然这么问,任谁都要笑的。

    但笑了一会儿之后,渐渐的,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笑意淡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道:“还好吧。”

    “怎么个好法?”

    她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映着水光,想了想,慢慢道:“比起过去是好多了。手头宽松得多了,自从二哥回来以后,苟二就更老实了,不敢动手打我了,还去找了份正经的活。家里是一天一天好起来;至于我——”她想着,突然一笑,对我道:“我现在可算是个小老板了吧。”

    我也笑了笑,点头。

    “我偷偷告诉你——”她附在我耳边,说道:“我的私房钱苟二其实也知道的,可他不敢问我。他怕我二哥呢。”

    她说着,笑得肩膀都一耸一耸的,我跟她一起笑了起来。

    “而且,我现在也开始学认字了。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已经认识好几百个了。将来我也可以帮你出去跟人谈生意,签契约了呢。”

    我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没想到芸香竟然这么上进,也偷偷的开始学认字了。要说她现在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且没有读书的底子,加上世人都有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认知,她还肯这样下苦工,真的让我很意外。

    看来,她是真的已经把绣坊融入到自己的生活里去了,才会那样全身心的投入。

    她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叹了口气:“女人过到这样,也就算好的了。我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她这么说,连我也觉得的确是,银钱上宽裕了,做着自己的活计,丈夫也算是迷途知返,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可心里,却还是有些茫然,甚至看着她,她的脸上虽然在笑,可眼睛里却是空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许久才问道:“那你觉得幸福吗?”

    “幸福?”

    她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字,过了好一会儿,淡淡的一笑,那笑容中,却多了几分寥落,道:“算吧。算是幸福了。”

    算……?

    我越发的茫然了,看着她。

    幸福,是可以的算的?比起过去好了一些,手头宽裕了,不被丈夫打了,丈夫找了份工了,不再游手好闲了……这样,就能算幸福了?

    可本来的幸福是什么呢?芸香还记得吗?还是因为之前的不好,将她本来的期望都破碎了,她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最初想要的是什么了,所以只要眼前出现了一个好一点的,或者说不好的变得没那么不好了,就可以接受,哪怕不是自己本来想要的,也可以算成是幸福了?

    我的心越来越乱,芸香看着我眉心都皱成了川字,轻轻的道:“轻盈,你怎么了?”

    “……”

    “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年,你好像过得一点都不好?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家里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除夕那天,你们又出了什么事?”

    对上她关切的眼睛,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轻轻的说道:“芸香,轻寒——刘三儿,他回来了。”

    “啊?!”

    芸香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睛都瞪圆了,震愕不已的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也慢慢的站起身来,还有些微凉****的裙摆落下,带来一阵凉意。我看着她惊讶的眼睛,平静的道:“他回扬州了。”

    “他——那他人呢?在你家?还是——”

    “在扬州。”

    “扬州?”

    “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昨夜新上任的扬州府府尹,就是他。”

    芸香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再开口的时候,还有些结结巴巴的:“他——你说他当了大官,他真的当了这么大的官?扬州府的府尹?!”

    “嗯。”

    “……府尹大人?!”她还有些不敢相信,喃喃的重复着,突然,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我:“那,那他为什么还不来找你?”

    我沉默了一下,道:“他不会来找我。”

    “为什么?”

    我在心里淡淡的笑了一下。“他,有他自己想做的事。”

    “那,那——”芸香好像有些无措了起来,她握着我冰冷的双手,左右看看,四下看看,突然说:“难道,你也不想见他吗?”

    “……”

    这一回我没开口,嘴唇微阖着。

    他有他自己想做的事,因为他不会为情而活,所以他可以拼死把我从天牢里救出来,也可以狠心将我推下护城河,让我彻底离开皇城,也离开他。他要我去找属于我自己的幸福。

    可他也许并不知道,离开他,幸福,也许只能去算了。

    而我真正想要的幸福,不应该算是的……

    芸香看着我,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更紧的握着我的手,说道:“轻盈,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也不告诉我,他到底是不是负了你,现在怎么又当上了这么大的官。但,如果你还想见他,就应该去见才对。不管是他对不起你也好,他负了你也罢,话总要当面说,才能说得清楚啊!”

    话,总要当面说清楚……

    看着她为我着急的样子,我感觉到心里似乎也不那么难受了,其实本来,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就有很多种,哪怕我受尽了情殇,也还有别的人,善良的人,用他们的温柔的情感来抚慰我。

    想到这里,我淡淡的一笑:“谢谢你。”

    她一愣,望着我:“你谢我做什么?”

    “……”

    我只笑着,没说话,挽着她的手沿着河边慢慢的往回走,阳光正好,洒在河面上映出一片粼粼波光,我和她两个人纤细的身影映在光芒中,虽然纤细,似乎也有了一种温暖的力量。

    也许,是因为刚刚她说的那些话……

    对,我想见他。

    我也应该要见他。

    不管这一年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改变了多少,但我的心境没有变过。我还是爱着他,为他每一个或好或坏的消息而心动心痛,我更想要知道他受了什么伤,现在如何。就算,就算我和他的路真的走不下去了,我也不希望是以那一天晚上的冰火交融,为结束。

    快要走到村口的时候,我和芸香准备分路,看着她转身离开,但已经不如来时那样轻快的脚步,我突然叫住了她:“芸香。”

    她回头来看着我。

    “你——”话到嘴边,反而更难了,我踌躇了很久,终于轻声的,也小心的问道:“你,还想他吗?”

    芸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起来。

    她给我的感觉,好像一块已经痊愈,甚至连自己都忘记受过伤的伤疤,突然被人硬生生的揭开,顿时鲜血横流,那种钻心的刺痛一下子让她不知所措了。

    我也自悔失言,急忙道:“对不起。”

    “……”

    她沉默的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好像凝结成了冰雕一样,愣了很久,才慢慢的抬起头来望着我,声音也是冰冷的:“轻盈。”

    “……”

    “今后不要再问了。”

    “对不起,芸香,我不是——”

    “我知道。”她打断了我的话,声音多少显得有些无力。我和她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挪不开脚步,两个人这样沉默相对着,却不似之前那样的恬静淡然,相反,好像被揭开伤疤的不仅仅是她,也有我,连痛楚,都在两个人之间慢慢的传染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抬起头来看着我,轻轻的说道:“轻盈,将来我不会再提了,你也不要再问。这一页,就当是翻过去了,好吗?”

    我急忙点头,也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因为她不止一次的在我面前提起过轻寒,让我以为她已经痊愈,已经忘记了那一段过去,可只是我一句无心的问话,却发现,原来她根本还没有从回忆中完全走出来。

    芸香慢慢的走过来,走到我的面前,声音轻得也像是旁边的流水声,一去,便不会再回头。

    她望着我,轻轻的说道:“我刚刚说的,我现在,算是幸福了。”

    “……”

    “但幸福,不应该算是的……”

    “……”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知道不是,知道达不到,才只能去算。”

    她说着的时候,喉咙也有些哽咽了起来,努力的咽了许久,终于把什么硬生生的堵了回去,可她的眼圈还是挣红了,说道:“但是我真的不能再去想了。就算现在苟二还是游手好闲,还是打我,我都不能再去想了。”

    “……”

    “轻盈,只要一嫁人,什么都不同了。”

    “……”

    “我也不想被人骂成水性杨花,自己还看不起自己。”

    “……”

    “你现在还有资格,所以你应该去见他。不管你们两要怎么选,趁着彼此还有资格选择对方的时候,哪怕做的决定是错了,至少是自己做的。”

    说完,她的眼睛里涌起一阵流光,她放开我的手,转身便走。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芸香走了几步,又有些犹豫的,停了下来,慢慢的回过头来望着我:“轻盈。”

    “芸香……”

    “如果,我可以早一点,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当初,我不会嫁人的。”

    “……”

    “至少,我想他的时候,是光明正大的,不会让我看轻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