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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书记初来乍到, 又是第一次担任基层一把手,不熟悉状况, 上任后主要的工作在于了解摸索红云公社的情况, 他时不时地找干部了解情况,下大队,体验民生疾苦, 非常亲民。

    两个月下来, 倒是在公社中积攒了不错的口碑,大家提起他印象都觉得不错。

    余思雅目前也觉得他人还不错, 每次去汇报养殖场的工作, 王书记都是多听少说, 工作起来还算愉快。

    进入夏季, 天气炎热, 虽然有冷库, 但食物的保质周期仍旧缩短了不少,养殖场也没什么大动作,生意算是进入了一年中的淡季, 生产和运输量都比前两个月有所减少。

    于是余思雅作主给大家放了一个星期的高温假, 养殖场的职工分为几个组, 每个组轮着休息带薪放假一周, 既不耽误工作, 又能让大家轻松轻松。

    这个年代提倡的是劳动光荣,过年能有一两天假就不错了, 现在竟然平白无故地多出一个星期的假, 工人们都很开心。就连干部们听说了这待遇, 也都是羡慕不已。

    这个消息传到了王书记耳朵里。等余思雅去公社,两人碰头的时候, 他随口问道:“余厂长,听说你们养殖场要放高温假?”

    摸不清楚他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余思雅笑着说:“是啊,最近单子有所减少,养殖场咱们不需要那么多工人,与其让大家在工厂里磨洋工,还不如轮流放假,回家干活,挣点工分,改善改善家用。”

    这理由真是无懈可击。

    王书记算是再一次领会到了余思雅这张嘴的厉害。他笑道:“还是余厂长你想得周到,你们养殖场有你这样的厂长,可真是有福了。”

    “哪里,王书记过誉了,我只是不希望浪费资源而已,一个人能干完的活,为什么要两个人,一天能做完,为什么要拖两天三天?”余思雅淡淡地笑着说,“王书记,没事我就先去学校了,听说中考成绩出来了,我去看看。”

    王书记知道她弟弟妹妹在念初二,遂笑道:“好,不耽搁你了。”

    等余思雅走后,他在嘴里默默念了念“一个人能干完的活为什么要两个人”,念完之后他自己就笑了:“不愧是从无到有把养殖场建起来的同志,这说法就是新鲜。”

    今天余思雅来学校,主要是了解三个孩子的成绩。沈红英、沈建东和余香香三个人今年都初二毕业了,这会儿实行小学初中高中九年教学,他们三个人都即将升到高中,就是不知道考上没有。

    余思雅去了找了老师,拿到了他们的成绩。

    两个女孩子成绩不错,都考上了县里面的高中,沈建东落榜了,距高中还差好几十分。

    这个结果余思雅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她有点头痛,如今时间已经进入了七八月,很快十月就会到了,届时高考的消息就会传来。如果她考上了大学,过完年就会去城里念书,到时候家里就只剩沈建东一个半大的孩子了。

    十四五岁的年纪,没有长辈在身边引导照顾,他胆子又大,现在经济还未完全开放,投机倒把罪得九十年代才能消除,他万一走错了路,惹出麻烦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

    要是他能考上高中,跟沈红英一起去县里面住校,每个月就放一次假,那还让她放心些。

    可他没考上,怎么安置他就成了一个大问题。沈大江和沈宝安这两家都是靠不住的,别说照顾沈建东了,他们不把沈建东带坏都是好的,余思雅可不希望将好好的孩子丢给他们。

    算了,还有好几个月,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想办法。

    余思雅拿着录取通知书回了家。

    到家里,沈红英已经开始在做饭了。余思雅环顾了一周问道:“建东呢?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建东去卖冰棍了。”沈红英从灶房里探出个头说道。

    余思雅狐疑地皱着眉:“他的冰棍还没卖完吗?最近天气热,我记得他生意不错的啊。”

    进入伏天,最近每天的气温都是在三十度以上,坐在屋子里人都能出一身的汗。在没有冰箱、空调、风扇的乡下,能有根冰冰凉凉的冰棍无疑是种很大的享受。

    红云公社这两年当工人的越来越多,不少人家手里都宽裕了一些,因而也舍得给孩子买根冰棍尝尝。所以沈建东的生意还不错,每天出去都能将箱子里的冰棍卖光。

    沈红英从灶房里出来,擦了一把脸说:“他今天下午已经卖完一箱子了,这是第二箱子。”

    一箱子好几十根雪糕,上午卖一箱子,下午卖一箱子,他还不知足,竟然又跑出去卖了。

    余思雅实在是佩服沈建东的干劲儿,这么热的天,大家都恨不得窝在家里面,就他每天走街串巷,满公社的奔走叫卖,从早忙到晚,不亦乐乎。

    其实家里不缺他卖冰棍的这些钱,余思雅今年做了厂长,工资又往上提了提,已经六十块钱一个月了,年底还有两个月的奖金。两个孩子每年各自还有两百多斤的基本口粮,光这些就足够他们三个人用了。

    沈跃的抚恤金,除了刚工作那段时间,没钱,余思雅花了一部分,现在还剩三百多没动,她打算以后把这笔钱分给他们姐弟俩。别人用命换来的钱,她还不屑于去占用。她借了烈属这个身份用,也帮沈跃把弟妹带大,就两不相欠了。

    至于沈建东现在有多少钱,余思雅也不清楚。他经常捣鼓一些小玩意儿卖,挣了多少,余思雅都不过问,让他自己保管。他偶尔碰到卖鱼卖肉的,不用票的时候也会买些回家,有时候还会给她和沈红英买点小东西。

    明明什么都不缺,但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回事,就像掉进钱眼里去了。眼看天都要黑了,他人还没回来,余思雅有点坐不住了,问沈红英:“建东有说他去哪里卖了吗?我去找他。”

    沈红英摇头:“嫂子,你不用去了,他一会儿就回来,先吃饭吧,这么晚了,你肯定饿了,咱们把他的饭留在灶上。”

    话音刚落,一个背着箱子的人就跑了进来,兴奋地喊道:“嫂子,红英,我回来了。”

    余思雅扭头,看到他一脸的汗,人也瘦了许多,身上的皮肤更是黝黑黝黑的,简直晒成了一个小黑炭。这大夏天的,整天在外面跑,不晒黑才怪了。

    “煮好饭了吗?我饿死了。”沈建东放下箱子,在井边打了一桶水起来,先把头埋下去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然后捧起水洗了洗脸,最后将剩下的水泼在脚上,清凉清凉。

    余思雅看了不由摇头:“好了,赶紧把脸擦干来吃饭吧。”

    说完,她进灶房端饭去了。

    三个人开了灯,坐在桌子上,边吃饭边聊天,余思雅问:“你下午第二趟都卖完了吗?”

    提起生意,沈建东就满是兴奋:“卖完了,可好卖了,就是我这腿跑得太慢了,不然我还能多卖一点。”

    余思雅听到这话,心里一动,放下筷子说:“要不咱们买辆自行车吧。”

    “买自行车干什么?嫂子,你们厂子里不是给你配了一辆自行车吗?”沈建东一边扒饭,一边含糊地问道。

    她现在骑的那辆是厂子里买的,要是让沈建东骑着去卖冰棍,那是假公济私,余思雅不会做这种授人以柄的事,就连沈建东去冰库冻冰棍都是给了租金的。

    既然沈建东这么喜欢干买卖,有一辆自行车对他来说会方便很多。

    余思雅笑道:“给你骑啊,你背着几十斤的冰棍,用两只脚走着去卖冰棍太累太辛苦了。有了自行车,一次可以带两箱冰棍,轻松很多,效率也会提高不少。”

    沈建东本来想说不用的,但他被一次可以带两箱冰棍给打动了。是啊,用脚走路,他怕冰棍融化了,一次也不敢带太多,去哪里都急匆匆的,要是有了自行车这问题就解决了。而且以后他的销售范围也能扩大,他完全可以骑自行车去东风公社卖嘛。

    “可是,嫂子,我现在还没那么多钱。”沈建东有点不好意思。

    余思雅笑了:“我先帮你垫上,算我借你的,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

    他有这种干劲,不怕辛苦,愿意去奋斗,余思雅是很支持的。

    沈建东感激地看着余思雅:“谢谢嫂子,你放心我一定尽快挣到钱还你。”

    余思雅重新拿起筷子:“不着急,我现在有钱用,你卖冰棍我没意见,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累坏了,你才十几岁,还是长身体的时候。”

    沈建东满心沉浸在能有自行车,又能卖更多冰棍,挣更多钱的喜悦中,根本没把余思雅的这话放在心里,扒了一口饭,点点脑袋:“知道了。”

    说完了买卖的事,该说念书的事了。

    余思雅高兴地说:“咱们家今天出了个喜事,红英考上高中了。”

    她把录取通知书拿了出来。

    沈红英看到自己被录取了,开心极了,高兴之余,她瞅向弟弟:“建东呢,嫂子,他的成绩出来了吗?”

    沈建东有自知之明:“我肯定没考上,你不用问嫂子了。”

    余思雅给了他一栗子:“没考上你倒是很光荣啊。红英要去念高中了,你好好想想你以后干什么,要不要再去念一年初中,争取明年考上高中?”想来想去,这么大的孩子还是丢到学校让人放心些。

    沈建东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嫂子,算了吧,我不想浪费那个钱。我不喜欢读书,你就让红英念吧。”

    他还这么小,余思雅其实不想他这么早就走进社会,接受社会的毒打和磋磨。但看他大夏天的整日在外面卖冰棍,没人监督,也没人催促,都不喊一声累,大冬天别人看电影,他吹着冷风窝在后面卖瓜子也从没退缩过,余思雅便熄了勉强他的念头。

    人各有志,他既然喜欢做买卖,又肯吃苦,那就好好干吧,接下来二三十年是黄金时期,但凡肯努力,愿意去闯的人日子都不会过得太差。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她尊重他的选择。

    “那你好好想想,等九月开学了,天气凉了下来,买冰棍的人就少了,你该做什么。”余思雅淡淡地提醒他。

    沈建东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乐坏了:“嫂子,你对我真好,你放心,我肯定能想到新的赚钱的法子。”

    沈红英比余思雅更了解自己的弟弟,见他实在不愿意念书,叹了口气,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有点伤感:“那九月我就要跟你们分开了,嫂子,建东,我真舍不得你们。”

    “舍不得什么?每个月都要放假回家的,我去县城也会去看你的。”沈建东没伤感的情绪,笑嘻嘻地说。

    余思雅没插话,等吃过饭,她把余香香的通知书也拿了出来,递给沈红英:“我明天要上班,辛苦你跑一趟,把这个给香香拿过去,然后你们俩约个时间,开学那天我送你们去学校。”

    她得去给两个孩子交学费,还要安顿好,看看她们缺什么,也好一起补上。两个女孩子心思都比较敏感柔软,怕给她添麻烦,平时从来不诉苦要东西,她不主动给,她们就忍着,只能她多费点心思了。不然等她去上大学了,更没功夫管她们。

    沈红英看到余香香的名字,非常高兴:“香香也考上了啊,那我们可以做个伴了。”

    “嗯,以后你们在学校要相互照顾,遇到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写信。”余思雅认真地叮嘱道。

    说了给沈建东买自行车,余思雅第二天就去了县里,找人换了工业券,然后买了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回去。

    得了新车子,沈建东那个兴奋,更有干劲儿,而且主动要做余思雅的司机,每天吃过早饭就刻意等着余思雅:“嫂子,走,我送你,正好我也要去养殖场拿冰棍。”

    早上天气相对比较凉快,冰棍没那么好卖。余思雅劝他:“不用了,又不远,我走着去就行了,你再休息一会儿,等晚点再过去吧。”

    “嫂子,我现在就去,我先去东风公社卖一卖,我现在去养殖场拿上冰棍,去东风公社正好差不多。他们那边还没卖过,第一次看到卖冰棍的,肯定不少人买。”沈建东早有计划。

    余思雅便由着他去。

    叔嫂二人骑着自行车出门,悠扬的铃声传得老远,引得早起的孩子羡慕不已。一路上,沈建东逢人就咧着嘴巴笑:“我嫂子给我买的自行车,对,我嫂子对我真好!”

    余思雅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到了养殖场,跳下车子,她提醒他:“不是我给你买的,是借的,等你18岁的时候,记得还我钱。”

    “不用18岁,嫂子,我今年就能还你的钱。”沈建东得瑟地说。

    余思雅懒得理他,索性由他去。半大的孩子,手里的钱还是别太多的好。

    有了自行车,沈建东的事业版图果然进一步扩大,从红云公社扩展到临近的三个公社。也由以前的一天两三箱变成了现在的四五箱,而且每天收工的时间还早了许多。

    虽然很辛苦,但他的眼睛每天都蹭亮蹭亮的,眉飞色舞,整个人干劲儿十足,余思雅见了,便由着他去了。

    转眼到了九月,余思雅亲自把两个女孩子送去县里的高中。

    这些年教育受挫,县城的高中也很落魄,而且班级非常少,两个年级总共就六个班,一个年级三个班,差不多两百个人。住的集体宿舍也是那种几十个人一间屋的宿舍,上下床,床挨着床,地面都是凹凸不平的土泥,环境非常不好。

    但是余思雅也不可能给两个女孩子在外面单独租房子。她不在,没有大人,两个女孩子在外面租房子住,不安全,学校住宿环境是差了点,但好歹安全,反正就两年,熬一熬就过去了。

    余思雅领着她们放下了行李,然后去逛供销社,给她们一人买了一床蚊帐,这样好歹有点遮挡,保持一点私人空间。另外还给她们各买了脸盆、毛巾、牙膏牙刷、洗衣粉等等之类日用物品。

    将两个女孩子安顿好,余思雅给了她们伙食费和粮票就回乡下去了。

    进入九月,天气渐渐转凉,养殖场的工作开始忙了起来,进入旺季。与此同时,恢复高考的小道消息也传了出来。

    其实在八月的时候邓公在北京主持召开了科学与教育工作座谈会上就表示要改变靠推荐上大学的招生办法。

    九月,教育部在全国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10年的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以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上大学。

    有消息灵通的知青已经意识到,他们的机会来了。那阵子,公社里不少知青凑在一起讨论,究竟会不会恢复高考,什么时候恢复高考。养殖场里的知青也不例外,如果能高考回城,谁愿意守在这个贫瘠的山村做一辈子的工人呢?

    但在没得到正式通知之前,大家的心都还是悬着的。

    余思雅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只是回头悄悄给孟兰和元教授各写了一封信去,并汇了一笔款,麻烦他们帮忙代购一些参考书。六月的时候,元教授两口子也平反回城了。他们的消息肯定比乡下的知青更灵通。

    等高考一公布,参考书肯定很难买到,现在高中的教材是《工基》、《农基》,跟高考是两个路子,没有多少参考价值。余思雅上次买了几本书,但她觉得不够,还想弄点参考资料。

    但她的信才寄出去两天,这天下班,楚玉涛就背着书包找上了她。

    “余厂长,咱们单独聊聊。”

    余思雅扬眉:“拖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再来找我,是有什么情况吗?”

    楚玉涛坐在余思雅对面,犹豫了一小会儿,问道:“余厂长,要恢复高考的消息,你听说了吗?”

    余思雅点头:“好像有这个传言,怎么啦?”

    楚玉涛从包里掏出四本书,推了两本到余思雅面前。

    余思雅低头一看,是一套《数理化丛书》和《代数》,她面前的这套比较新,楚玉涛面前的两本比较旧。

    “什么意思?”余思雅挑眉。

    楚玉涛深吸了口气说:“元教授的消息比咱们灵通,他认识不少搞教育的人,我觉得这个消息是真的。这书是元教授寄过来的,他说不管你有没有参加高考这个想法,都让我给你两本。”

    余思雅……

    早知道元教授这么贴心,她就不寄信出去的。算了,明天再写一份快件过去解释清楚吧。

    余思雅接过书,点点头:“哦,我知道了,谢谢你。”

    楚玉涛见她表情平静,有点搞不懂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到底还是他沉不住气,过了两分钟,楚玉涛主动问道:“余厂长,我准备参加高考,你呢,要参加吗?”

    余思雅模棱两可的说:“等具体的通知出来再说吧。你现在找我不光是为了这个吧。”

    楚玉涛深吸了一口气说:“对,余厂长,我准备辞职!”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余思雅诧异地看着他:“你确定?你这工作可是有不少人眼馋。”

    楚玉涛现在四十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在公社都算高的了,年底还有两个月的奖金。城里不少普通工人都比不上。

    这可以算是破釜沉舟的决定了,别说现在楚玉涛还不确定什么时候恢复高考,就算确定了,他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考上吗?

    如果考不上,再丢了工作,那怎么办?没看知青们虽然私底下很激动,但该上班的还是上班,该上工的也老老实实上山下田干活。说到底,人还是得先保证生存,再考虑其他的。

    这个决定,楚玉涛也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余厂长,我想好了,我不后悔。”

    余思雅挺诧异的,楚玉涛平时看起来性子温温吞吞的,似乎是没什么脾气,没想到在大事上这么果断。

    别人心意已决,余思雅也不拦着,但她也有她的计划:“楚同志,你们财务那边还有两名职工,你可以将工作交给他们,你自己把关就行,本来给你招助手就是为了分担你的工作,这样也不耽误你学习。如果恢复高考的同志正式下来,我会支持厂子里所有想参加高考的人尽量抽空学习,你到时候再考虑也不迟。”

    楚玉涛踌躇了一会儿说:“可是,如果我们考上了,一样要走的。”所以他才不好意思继续在养殖场拿着工资不干活。

    余思雅笑看着他:“这可未必,你先别把话说死。你们都是厂子的元老,看着厂子一穷二白地建起来,如果你们还愿意继续留在厂子里干,我会有其他考量。不过这个咱们先搁在一边,好好工作,努力备考吧,等考上再说。”

    楚玉涛挺信服余思雅的:“好,那我听你的。”

    为了给大家创造条件,第二天,余思雅在厂子里召开了一个大会,宣布知青们有意参加高考的,允许他们在完成本职工作后复习,讨论学习。同时也请其他职工多多帮忙,大家同心协力,帮知青同志们分担一些工作,不管谁能考上,对他们养殖场而言,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这时候随手给大家一些支持,以后他们都会感激养殖场一辈子,这可是养殖场千金难换的人脉。

    这个消息一出,本来还有些将信将疑的知青们也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厂长都这么说了,那这恢复高考的消息多半是真的了。

    大家是非常感谢厂子里的人性化管理,一个个干活更卖力了。

    当然这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公社。

    王书记知道这事后,打电话把余思雅叫了过去。

    “余厂长,请坐,今天把你叫过来是想问你点事。”王书记笑眯眯地说,他是秘书出身,说话一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余思雅依言坐下,笑着说:“王书记客气了,你说。”

    王书记右手轻轻敲着桌子,问道:“余厂长,听说你们厂子里的知青现在开始复习了,你是不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要恢复高考了?”

    他身为梅书记的前秘书,信息来源应该也不少,没道理还问她。余思雅将元教授搬出来当挡箭牌:“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前几天,六月平反回城的元教授给我寄来了两本复习书,他没说什么时候会恢复高考,但我估摸着应该是有这回事,只是具体的日期还没定下来。”

    王书记来没过多久元教授老两口就平反回城了,他只依稀记得有这么两个人,但关系不熟。这两口子是教育工作者,回的也是学校,认识的人脉也多是搞教育的,既然他们给余思雅寄了书来,那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王书记没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转而问道:“那你们厂子里这么多知青参加复习,厂子里还忙得过来吗?会不会耽误生产?”

    余思雅笑道:“这个王书记放心,我们都安排好了,不会耽误生产的。而且我们养殖场的知青数量也不多,也就二三十个。”

    王书记点头:“对了,元教授给你寄了书,这么说,你也要参加高考了?”

    这个事,他迟早要知道,余思雅没瞒他,点头道:“是的,我想试试。”

    “这是好事,余厂长能力出众,如果再有学历加持,前途不可限量。不过,余厂长,你是厂子里的核心,你要是去上大学了,咱们养殖场怎么办?”王书记担忧地问道。

    他作为公社书记问这个话合情合理。如果是冯书记,余思雅可能就如实讲自己的计划了,但王书记这个人,她还没摸透,虽然王书记口碑很好,特别亲民,经常下乡了解情况,一副实干家的派头。可这更能说明王书记的野心。

    不过也可以理解,换了余思雅,在这把年纪,又有这么好的资源,那肯定要奋斗一把。

    扯了扯嘴角,余思雅苦恼地说:“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王书记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王书记听她这么说,凝神思考了一会儿道:“你们养殖场就没有合适的接班人吗?余厂长,你现在就可以开始考虑了,如果你考上了大学,也要保证养殖场能正常运转啊。这可是还有两百多号人指着养殖场吃饭呢。”

    余思雅顺着他的话说:“可不是,只是高考这个事太突然。我完全没料到,所以没有准备。我们厂子里,有文化的大多是知青,他们也要参加高考,不稳定。唯一一个念过大学,不需要继续高考的就是李主任,不过他主要是管生产,也不知道行不行。”

    “那让李主任过来谈谈吧。”王书记也是个行动派。

    余思雅没意见,他就让小沈给养殖场那边打了电话。

    过了二十来分钟,小李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见余思雅也在,有点纳闷:“王书记,余厂长,你们找我?”

    王书记指了指余思雅旁边的椅子说:“坐,李主任,找你过来是想跟你谈点事情。”

    小李一头雾水,坐下后,不解地看着他:“王书记,你说。”

    王书记看向余思雅道:“是这样的,你们余厂长想去念大学,准备参加高考。如果余厂长去念了大学,厂子里总得有个负责人。经过我和余厂长商量,我们觉得你最合适,你看怎么样?”

    余思雅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什么时候说小沈最合适了?

    小沈听到这个话也是吓了一跳,他赶紧摇头:“这个,王书记,这个我不行的,你让我管理管理生产还行,你让带领养殖场,我是真不行。”

    他跟着余思雅出去了好几回,每次跟那些县里面省里面大单位的领导们谈话,他都有些畏惧,根本做不到像余思雅那样谈笑风生。养殖场最主要的人脉都掌握在余思雅手里,他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他还是很清楚的,他要接替了余思雅的工作,肯定做不到那么好。

    做不到更好,也就没法给职工,给各大队带来更多的好处和利益,那就是失败。小李可不想担这副自己担不起的担子。

    王书记没料到小李会是这个反应。毕竟能高升对谁来说都是好事,怎么会有人拒绝呢?

    但目前,也没比小李更合适的人选。拧着眉,他温和地劝道:“李主任,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如果余厂长考上了大学,咱们也不能拦着她,耽误她的前程啊。”

    听到这话,小李觉得有些苦逼,扭头看余思雅,劝道:“余厂长,要不你别念了,你当咱们厂长就很好了嘛。大学毕业了好多也当不成厂长。”他就是明显的例子。

    余思雅笑着说:“还没考呢,说这个为时过早。王书记,这样吧,李主任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别勉强他。我提议,由王书记来代管养殖场,有你领导,咱们大家都放心。”

    王书记错愕地看着余思雅,小李也震惊极了,完全搞不懂余思雅在想什么。

    “这怎么行?我没有过管理厂子的经验,这个事还是算了吧。”王书记推脱道。

    余思雅笑着说:“这有什么关系,我有次翻到旧报纸,有个叫华西村的地方,人家就是书记管厂子。王书记见多识广,从县里面来的,跟着梅书记视察过不少厂矿企业,你来代管养殖场最合适不过。”

    话说到这份上,王书记也不好拒绝了,犹豫片刻,他说:“好吧,那等你参加高考后,我来帮你代管厂子。如果你考上了,养殖场继续由我代管,万一余厂长今年没考上,那还是你回来管养殖场。”

    余思雅笑着说:“那就多谢王书记了。不如十月就王书记来代管厂子吧,我也好早做准备。”

    “这么快,这高考还没确定呢!”王书记眯起眼,狐疑地看着余思雅。

    余思雅浅浅笑道:“教育部已经开会了,这是迟早的事,我早点做准备嘛,争取最大可能嘛。”

    她都这么说了,别人也不好拦着。王书记叹气道:“好吧。”

    “王书记,还有几天,我回去整理一下,到时候把工作交给你,就麻烦王书记了。”余思雅脸上还是保持着那副笑容。

    等出了公社,小李就不赞同地说:“余厂长,你这是何必呢,放着好好的厂长不做,去考什么大学啊!”

    余思雅斜了他一眼:“李主任,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小李有点不得劲儿:“你走了,我这心里很没底啊。”

    “担心什么,王书记也希望咱们养殖场好,公社好,以后有他带领,咱们公社肯定会越来越好,你好好跟着他干就是。”余思雅说了两句场面话。

    小李有点愁,这个王书记虽然看起来挺亲和的,但到底比不得他跟余思雅一起打江山的情谊。这领导骤然空降来做自己的直属上司,谁知道会怎么样。

    小李心情黯然地随余思雅回了养殖场。

    余思雅的心情倒是不受影响,脸上仍旧挂着和善的笑容。

    不过回了厂子,她就直接去找了楚玉涛:“账目上还有多少现金,咱们欠水泥厂、砖厂、瓦窑厂……的钱还有多少?”

    楚玉涛算了一下,今年建设的厂房更大,足足有两三千平米,而且还建了一个冷库,又买了两台孵化机,还买了几台灌香肠的机器和田主任新制造的切割机,赚得多花得更多。

    “目前账目上还有五万多块的现金,欠水泥厂、砖厂、石灰厂……共计四万一千块。”

    余思雅点头:“你明天去把这些钱都还了。”

    “可是,咱们不是说好年底再还吗?”楚玉涛纳闷,年底是清河鸭销售的旺季,也是他们赚钱的最佳时机,现在账目上看着钱多,但每个月工资、去县城买饲料的钱,还有电费,煤炭费,油费等等开支,差不多一万块左右,这点钱根本经不住花。

    余思雅说:“我要辞职专心备考,以后由王书记来管养殖场。这些账都是我赊的,他们是信得过我,所以才赊给我,我得在走之前,将他们的钱都还了,对得起他们的信任。”

    楚玉涛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明明劝他别离职,结果自己先跑了。

    沉默了几分钟,楚玉涛闷闷不乐地问:“是因为王书记吗?”

    余思雅拍了拍他的肩:“楚玉涛同志,别想多了,没有的事,按照我说的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