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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章:斗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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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盗章  昏暗的微光中, 一缕微卷的额发垂下, 那是一张轮廓深邃的面容, 只是那双浓得化不开的眼透着一股温和, 在北雁,这长相算是清隽的了。

    长陵一讶。

    她不是没见过样貌俊秀的人, 昔日越长盛、付流景,哪个不是潇洒俊逸之辈?

    只是原本一直把明月舟想象成是那种粗犷疏狂的北方汉子脸, 出乎意料的是面具下藏着这样一副风姿独秀, 免不得有些惊诧。

    他看去才二十四五岁, 长陵将睡了的十年岁月往自己身上一叠, 像是招呼个小弟一样对他笑了笑, “你长得倒还挺好看。”

    以往在军营招兵时长陵也常常这样措辞,诸如“哟,你生的真俊”“小子你看上去挺壮实”等等, 从未有人觉得不妥, 那时她是个男的,男人与男人之间调侃几句,除了断袖的没人会往歪处想。

    但她此刻是个女子。

    尤其在明月舟看来, 还是一个又貌美又虚弱的妙龄女子。

    这样的女子贴在自己的怀中仰头望着自己, 朝他嫣然一笑更直白的夸耀他的样貌……简直把他砸出个灵神出窍。

    明月舟不自然的别过头去,他心头绳兜了千百个圈, 硬是没接下话来。这山缝之中光线昏暗, 长陵也瞧不见他涨红的脸只看他呆站着不动, 皱眉道:“面具都卸开了, 你还愣着做什么?”

    “啊?”

    长陵一度觉得跟着个这么迟钝的队友多抵是求生无望了。

    幸而墓王堡的兵比他们想象的要来的更缺心眼,他们闭着眼抓了个落单的小兵,点了穴扒了衣再套上铁骷髅将他往山里一放,惹得一大拨人追着喊打喊杀,也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逃之夭夭了。

    两人不敢懈怠,出了鹿鸣山后继续一路奔往东去,待夜色降临时已越过两大高山,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域内,才坐下身来歇歇脚。

    连日逃亡两人皆是滴水未进,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长陵就着草丛仰面躺下,她浑身每一寸都累的找不着知觉,明月舟见她是宁肯饿死也不愿动弹的架势,自己撑着残病之躯去找水,又顺手打了两只野兔,回来时发现长陵睡着了。

    这荒郊野岭走兽横窜之地,她居然能睡得着?

    明月舟忙找了些干草替她盖上,他一边烤着野兔一边偷瞄着长陵的睡颜,看着看着,嘴角莫名的牵动起来。

    明明寒夜露重,满身疲倦,不知何故心暖若融。

    长陵小憩片刻,闻到了肉的香味,睁开眼来便看到明月舟望着两只兔子抿嘴偷笑。

    “你笑什么?”

    明月舟扭过头见长陵醒了,猛地咳了咳,“……咳咳咳,要不要吃兔子?”

    她毫不客气的接过其中一根,见肉未熟透,跟着一起烤,明月舟拿起身旁的破酒壶,“水。”

    长陵是真渴了,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捡的?”

    “嗯,就在溪边。”

    “那估计离村镇不远了。”

    长陵专心致志的盯着兔子看,时不时拿起尝一口,烫了手不慌不忙的吹一吹,这些小动作在明月舟看来极是灵动,“你不像流犯,何以会在墓王堡内出现?”

    “不小心落了水,”长陵转着手中的棍条,“顺着水流飘进了墓王堡。”

    明月舟惊讶的眨眨眼,“那你……家在何处?”

    “没有家。”

    明月舟见她不愿多说,话音一转,却是闷着声,“你……为什么要救我?”

    长陵咬了一口兔子肉,嚼了嚼,觉得味道不错,“你姥姥救了我,她要我带你离开,我自无推拒之理,所以,你也不必惦着还我的人情。”

    看她话中透着随时可以一拍两散的意味,明月舟颇有些不是滋味,“那在鹿鸣山时你为何不走?”

    长陵似乎怔了一下,“那是因为……”

    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或许是在牢中听到了他与那人的对话,因她自己也死于阴谋之下,心中厌极了这些毫不光明磊落的段数。

    长陵懒得回答他的问题,她偏头看了明月舟一眼,看到他左耳的耳垂上圈着个耳环,不禁笑了一下。

    这下轮到明月舟莫名其妙了,“你笑什么?”

    长陵用指尖一比,“你一个大男人戴耳饰,还不许人笑的?”

    明月舟脸刷的一红,“此乃雁国的成人礼节,许多人都有的,你没听过?”

    “我又不是雁人,”长陵嚼着肉:“不过你这耳环倒是挺好看的。”

    明月舟被盯着不自在了,索性将耳环摘下,“要是喜欢,拿去就是。”

    她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声,“我连耳洞都没穿,拿着也无用。”

    “此物既可做耳饰,也可以戴在手上做指环。”明月舟眼神飘了飘,把耳环塞入她掌心,“当是还你人情了,你收着吧。”

    只是这一下简单的动作,他的手心里都沁出了一层细汗。

    长陵垂睫端详,这小小的饰物上雕龙绘凤,龙眼上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一看就是价值不菲,要是拿去当了,回中原的盘缠应该就够了。

    她挑眉,把耳环往指上一套,蜷了蜷食指,见松紧恰恰好,连半句假意推诿之词也没说,道:“那就多谢了。”

    说完继续津津有味的啃着兔子肉。

    明月舟没想到她收的如此爽快,嘴边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旋即又抿了回去,“……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要否随我去雁都?”

    长陵掰肉的动作顿了顿,“回中原。”

    明月舟神色一凝,“苍云一日不除,我担心你会受到牵连,你可以先随我回去,待事情平定了之后再去中原不迟……”

    “我不知你身份,但想来等你回到雁都,要除掉苍云应不是难事。”长陵道:“他自身难保,哪有闲功夫找我的茬?”

    他本以为长陵诸事不问,便想先糊弄过去,没料被她一言道破,如此,饶是心中尚有许多疑问,但见识了她的机敏果决,也深知她不会多言。

    若当真就此分道扬镳,这天下之大,今后何处再觅?

    明月舟低头说道:“原还想着挽留,只可惜……我却是连姑娘的芳名都不知晓。”

    长陵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本就是萍水相逢,逃亡路上搭个伙,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明月舟无奈笑了:“他日若再有缘相逢,总不至连名字也叫不出。”

    “叫得出又如何?”长陵道:“你又如何知道下次再见,我们是敌是友?”

    明月舟一怔,“姑娘几番救我性命,我岂会与姑娘为敌?”

    长陵回过头去,嘴上没有的回应,却在心中默答:世上的事,哪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她仰头看着星空万里,缓缓开口:“我叫长陵,丘陵之陵。”

    明月舟惊诧的望着她,半晌没有晃过神来。

    “怎么?”

    “哦……不是,只是……”明月舟卡了壳,“我在许多年前,也曾听过有人叫这个名字……”

    长陵故作疑惑的扬扬眉。

    “那人是个男子,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明月舟道:“我没有想到有人会与他重名。”

    长长的眼睫垂下,遮挡住她的眼,“是什么人?”

    “他是中原越家军的首将,是个连雁人听了都心惊胆战的传奇人物。”明月舟的眼神难掩尊崇之色,“他名扬天下时我才十岁,记得好几次雁军出征入攻中土,皆是斗志昂扬而去,败兴而归,那些将士无一不惧越长陵,无一不敬越长陵。”

    “喔?你们既败了数次,怎么不恨反敬了?”

    明月舟一笑,“我们大雁男儿对强者最为敬重,我兄长说过,那越长陵行事光明磊落,从不屑使用南人那些阴险手段,是战敌但绝非仇敌。我当时虽还年幼,立志有一日能在战场上与他一战……哪知没过两年他就死了,至今都无缘一见。”

    火堆啪嗒响了一声,长陵的眸中亮了一坨火光,然后又黯淡了下来,嘴边牵起一丝嘲讽之意,“他既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又是怎么死的?”

    明月舟摇了摇头道:“中原的人都说他是被我们雁军围攻而战死,可我们雁军的主力军都在那场战役后全军覆没了,侥幸回国的将士也都对那战忌讳莫深,他到底是如何死的,倒是不得而知了……”

    “不得而知?”

    她在众目睽睽而死,当着千军万马的面,怎么会有人“不得而知”?

    明月舟神思犹在追忆那段“传奇”,未察觉到长陵变了的颜色,喟叹道:“若不是十一年前的那一战,如今中原天下保不齐就不姓沈了。”

    长陵浑身一颤。

    她心底蓦然升起了一股连想也不敢想的念头,她难以置信的凝着明月舟,“你说……当今中原的皇帝姓沈?”

    明月舟蹙起了眉,奇道:“你……你不是中原人么,难道不知东夏的皇帝姓沈名曜?”

    “呵。”长陵闻言没忍住嘲了一下。

    她掌心一翻,欲要直接劈翻这个青年,不料劲力犹如泄了气般忽而消散,轻而易举的让对方挡了下来,她心中一凛:“迷香?”

    回过头,这才瞧见刚刚射进车厢壁的箭尾熏着青烟,眼前模糊起来,长陵暗想:“能在须臾药人至此,药量恐怕下得不轻。”

    青年眼见她着了道,轻笑道:“公主就暂且歇一歇罢。”

    言罢不再分神,垂下帘帐,把精力都放在应付外头上去。

    可惜长陵不是个能让人省心的,她拼着少许残余意识自内兜里摸出银针——楚天素留给她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她指尖捻针而起,精准而又迅速的朝往自己神庭穴刺入,待那股逝去的神识瞬间涌回来后,她又分别扎入少府、合谷、承山等穴,刺破指尖缓缓运功,将渗入药物的血水自体内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