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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歌总觉的落了什么事忘记告诉大郎,待躺被窝里,大郎吹了油灯准备上床时,她忽的就想起来了。“大郎。”

    “嗯,我在。”听出媳妇语里的急切,大郎以为她哪不舒服,顺着月光快步躺到了被窝里,握住了媳妇的手,温声问。“怎么了?”

    “今个傍晚乱糟糟的,一惊一乍把正事给忘了。大哥中午的时候过来了趟,昨儿傍晚一朵生了个二妞,明个一早你带着阿桃和三朵回柳儿屯吧。”季歌飞快的说着。

    大郎听完,愣了会,才反应过来。“生了个二妞?”颇有股喃喃自语的意味。依着丈母娘的性子,一朵这日子怕是不好过。

    “嗯。”季歌应着,犹豫了会,缓缓说道。“娘心心念念想要个大胖孙子,一朵连生两个闺女,大哥精神很不好,人有些恍惚,说是娘心里头不高兴,对他们俩口子彻底冷了,不管不问更不用说帮衬一二。明儿你回柳儿屯,说话行事得有个章程才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大妞还小呢,一朵哪里顾的住两个孩子,又是在月子里。”

    “还有二嫂,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知道会不会趁机火上浇油,倘若我这月份小些还好,能一块过去瞅瞅情况。”她在的话,场面可能会和气些。季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桩桩件件的事,看着是别人家的事,却又跟家里息息相关,还挺棘手,可真是愁死人了。

    “这样吧。”沉默了会,大郎开口了。“柳姐那边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余婶可能走不开,送你去天青巷呆一天,家里的话,二郎和三郎也跟着一块回柳儿屯。”手心手背都是肉,再怎么说也是媳妇的娘家,前阵出事时,若不是丈母娘早早的带着人过来撑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管是出于哪种心态,媳妇在季家的份量重了不少,这是好事。

    老人想要孙子的心情,他或多或少能理解,理解归理解,一朵是他的大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婆家吃苦受累。这事要怎么解决,手段还真不能太强硬了,免的伤了媳妇与娘家间的感情。他思量着,倒不如把二郎三郎一同带去,不说他和二郎在外跑商,整个人看着有了些改变,便是三郎读了一年的书,也是有些气场的,到时就是不说什么,丈母娘也该懂。

    “也好。”季歌稍稍一想就明白,这行事挺妥当,娘看着应当会有所顾及,脑子也清醒几分。“那明儿得和三郎去趟学堂,跟卫夫子说一声。”

    “让二郎和三郎去学堂,我送你去天青巷,不在家里张罗早饭,都到外面吃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说着,大郎停了下,问起。“咱们拎些什么过去比较好?”

    季歌平日里和余婶大娘唠磕时,就说到过这个事儿。“衣裳鞋袜虎头帽等,小孩用的衣物俱都备妥,早早的打好着包裹搁木箱里,宝宝佩戴的银饰品得送,早先家里不宽松,大妞的手脚上还是光的呢,是不是也一并送着?旁的再送些滋补吃物吧,娘那边送点尺头,糖霜脯条和鸡汁豆干,再提两斤肉一条鱼也就够了。”

    眼下手里攒了些许钱,给大妞二妞一并送佩戴的银饰品,是间接的想让娘知道,就算是俩女娃,刘家也是看重的,再者,也是心疼大妞,孩子多无辜,能紧着点就紧着点。她以前是不知道,怀了孩子和大娘余婶絮叨时才懂,小孩佩戴银饰不仅仅是美观大方,更主要的是能起到辟邪的作用,还能吸走宝宝身上的有害物质。

    “好。都听你的。宝宝佩戴的银饰品也给大妞送着,原也是该送的,以前手里紧没的法子。”大郎心里头高兴,抱媳妇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挺晚了。”

    事都妥帖了,季歌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的应。“确实困了。”

    次日一早,大郎把媳妇送到了天青巷,稍坐了会才离开,拿着银子往银楼跑。阿河带着三朵和阿桃在外面吃早饭,阿水则赶去了普济堂,看那边是什么个情况,顺便顾一下余婶和小安的早饭。二郎和三郎吃了碗阳春面,进了葫芦巷往学堂里走。

    辰时末,今个天好,悬挂天空的太阳散发着宜人的温暖,几人在城门口集合,想了想租了辆马车赶往柳儿屯,阿河阿水等着马车没影了才回城,酒楼那边只能容一人休息,阿水去做事阿河则去了普济堂。

    马车比牛车要快了一半,堪堪一个时辰,巳时末就到了季家屋前,柳儿屯进出都是牛车,难得有辆马车,虽说看着普通,架不住它是马车啊!有好几户人家,都纷纷站在屋前指指点点的讨论着。

    要给一朵撑腰,又不能让丈母娘失了脸面,想来想去,就只有花了点钱显摆显摆,让丈母娘自个明白过来。因此,大郎他们五人,今个的穿着衣料都比较好,精神面貌也是最佳状态,一下马车往季家院前一站,对比特别的明显。

    “娘,二嫂。”大郎率先喊了声,又看着季母说道。“听大哥说一朵昨天傍晚生了,我就带着二郎他们过来看看,阿杏原也想来的,就是月份大了些,她又怀着两个娃,就送着她去了大娘家。”

    说着话的功夫,季大仓也走了出来,看到刘家众人,隐现几分激动,紧皱的眉宇也松了。

    不等季大仓说话,大郎先出声招呼。“大仓我们来看看一朵母女俩。”说着,把手里拎的东西递到了大仓跟前。“这是给一朵母女俩的一点心意。”话没多说,后又看向季母。“娘,这是给俩老的吃物。”

    “来就来,回回都不空手,真是太客气了,快,屋里坐着,坐着。”季母本有点阴沉的脸,见着大包小包的礼,笑的跟朵花似的,对着身旁的二媳吩咐。“快去地里,把那父子俩喊回来,说大郎他们过来了。”

    往堂屋走的时候,其余人也喊了季母,季母瞅瞅这个瞅瞅那个,顿时心里门儿清,有点儿不得劲,却没有发作出来,反倒笑嘻嘻的拉着三郎和三朵夸了几句好话,尤其是三郎直说他文曲星下凡,将来准会有出息,目光落在阿桃身上时,她愣了下,没想到,这小女儿出落的这般好了。

    进了堂屋落坐,季母泡了茶过来。“不知你们今个会过来,家里啥都没准备,也没个甚吃的。”

    按说家里生了娃,都会备些零嘴搁着,左右邻居来了也好,亲戚朋友上门也罢,好拿出来招待。再者大仓昨天特意去了县城,季母这话说的,就差没直言表明她多么不欢喜大儿媳生的二孙女。

    “听姐夫说,大姐又生了个闺女,我寻思着大娘想孙子想的紧,大姐一连生了两闺女,刘家怎么着也得过来趟。”二郎不比大郎,他不用顾及丈母娘的身份。“说来,是我们刘家对不住季家,还请大娘原谅则介。生男生女都是看缘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大娘这心结要松松才好,看开些对身体也好,再者,往后日子还长着,姐夫他们也还年轻,大娘你说是吧。”

    见二郎说了这番话,大郎想了想接道。“来时阿杏叮嘱我,一家人要和和气气,仔细说来,倘若生男生女能自个决定,我想一朵也会千想万想的要个儿子,毕竟男儿是要扛大梁的,便是家里阳气足,在外面走动都要方便些。可眼下生的是闺女,这事也没的办法是吧娘,日子还得往下过着,总不能因这事就僵着吧?娘是个明白人,间隙一深就难溶合了,大仓可是长子呢。”最后一句意味深长。

    自古就有长子养父母,季父季母若不想跟着长子过,就季老二娶的那婆娘,想来是没戏的,底下的老三老四,如今看着没什么样子,过几年就不知道了。

    听着大郎兄弟俩的一唱一合,季母脸色跟染缸似的,红红青青又白白,正欲说话时,却见大妞摇摇晃晃的迈高高的门槛,身后是大仓抱着二妞。

    “妞妞。”三朵特别喜欢小孩,见到妞妞就冲过去抱她过门槛。

    大妞妞趴在门槛上,看见三朵,咧嘴冲着她笑,清清脆脆的喊。“姨。”小家伙还记着呢。

    “妞妞。”三朵欢喜的不行,也顾不得妞妞身上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在她红扑扑的脸上亲了口,俩姑侄咯咯咯的笑啊笑。

    阿桃看着心里突突的跳,快步走了过去。“三朵我来抱妞妞,别摔着了她。”

    “姑。”小家伙窝在阿桃的怀里,仰着小脸喊。

    “阿桃妞妞好聪明。”三朵越发喜欢了,在衣兜里掏啊掏,掏出一个荷包,从里头拿出一块糕点。“妞妞吃糕糕。”

    大仓抱着二妞进了屋,对着大郎他们笑。“一朵让我把二妞抱来给你们看看。”

    “正好把这银饰给大妞二妞佩戴着。”大郎拿出一个盒子。“阿桃抱着大妞过来。”

    阿桃应了声,用鼻子亲呢的顶了顶妞妞的小鼻子,开心的说。“要给妞妞带手镯脚镯喽。”

    “大哥,这……”大仓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岔,脑子立即成了浆糊,手足无措的站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二妞包的很严实,用的衣物俱是大妞曾用过的,虽褪色厉害却很干净。睡的很沉,脸小小的泛着红,周身飘着淡淡的奶香。

    大郎抱着二妞细细打量了几眼,抬头看着季母,眼里带着笑意。“娘。阿杏说,这银饰得由你来亲手佩戴才好呢。”说完,他抱二妞还给了大仓,拿着盒子走到了季母的面前。

    季母看着这大女婿,又瞧了瞧刘家其余人,眼神明明暗暗,沉默了会,她伸手接过盒子,笑盈盈的道。“也太费心了些,小孩子家家,用不着这么破费。”边说着她边小心翼翼的替二妞佩戴银饰。“阿杏可还好?下月底应该有生,大郎你得多上心点才是,头一胎怀两个可不容易,生的时候就更难了。”

    “娘说的是,我现在什么都不干,整天的就围着她打转了。”大郎自我调侃了句。

    屋里的气氛忽的又轻松温馨起来。

    饭后,季母领着阿桃和三朵进了产房看望一朵,招弟也想凑热闹,被毫不留情的喝斥住了。季母这会醒过神来了,瞧着二儿媳满腔怒火,恨不得扇几个巴掌泄气,可她不能这么做,说出来丢的是季家的脸,她的脸。短短的两天内,这二儿媳可没少在她耳朵旁扇风点火,左一句右一句都说她心坎里了,把她满心的郁火越撩越旺,个搅屎棍千年祸害精,怎么就落她季家了!真是造孽啊!

    一朵的精神还不错,就是脸色不太好,腊黄腊黄略显几分憔悴,见她们进来,忙挣扎着靠坐床头,眉角眼梢都溢满了笑,拉着三朵和阿桃的手。“阿杏在家可好?她这眼看也要生了吧,有没有时常走动走动?月份大了就不爱动弹,这样不成的,得多动动,生的时候就轻松些。”停了会,又道。“听大仓说都过来了,怎么没见二朵?也不知她在锦绣阁好不好,怕是走不开吧,听说里头规矩严着呢。”

    “天气好的时候,姐会在院子里转圈,下雨的时候,就会在屋里绕圈,一天里总会走动好几回。”阿桃回着话,想了想又说。“姐说月份小些的话,她是想过来的……”

    话未说完,一朵就阻止了。“挺着个大肚子就别折腾了,我心里都知道的,我也是刚生了孩子的人。”

    “姐说等她生孩子的时候,恰巧大嫂就出了月子,定要到县城去一趟……”

    才一半,一朵又急急的接了话。“那是自然的,等她生了孩子啊,我定会带着大妞抱着二妞去看看她。”

    自生了二妞,还不满三日呢,可真真是度日如年呐!比起当初生大妞时还要艰难,她都不知道能撑多少天,好在娘家人过来了,给她撑了腰,送这送那的,俱是全面周到,她这满心的滋味啊,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来形容了,欢喜的直掉泪,想想以前做的糊涂事,就越发的内疚。

    在产房里呆了小半个时辰,吧啦吧啦说了不少话,直到一朵面露倦色,阿桃和三朵才出屋子。那边堂屋里,大郎三兄弟和季家几父子也说了不少话。见时辰差不多,该说的该做的都完成了,没的什么事,又牵挂着天青巷的季歌,刘家众人与季家众人寒暄了几句,季父出面在村里喊了辆牛车,驶着缓缓离开了柳儿屯。

    等着人走远了,季母瞪着二儿子,没好气的指责。“好生管管你媳妇!一天天的就不见干点正事儿,嘴里吐不出句好话来,没得丢了季家的脸。”

    “娘,这妇人哪个不是嘴碎的,有事没事都爱唠点琐碎话,你放心,我定会好好跟招弟说说,少说话多干活。”季有粮笑嘻嘻的保证着,腆着脸凑到了母亲跟前。“娘,妹夫是不是提什么好东西送你了,我都闻着香味了,一家子都在呢,拿出来解解馋呗。”说着,对三弟四弟挑了挑眉。“是吧,老三老四。”

    听到有好吃的,老三老四一下子就窜出来了,叠声儿的嚷嚷着。“娘,姐夫带什么好吃的过来了,给我们尝尝呗。”

    一肚火的季母被三儿四儿缠住,也没得心思再来对着二儿夫妻俩喷火。

    一旁的招弟冲着自家丈夫竖了个大拇指,一双眼睛亮晶晶,情意绵绵的看着他。季有粮被媳妇这么看着,脚下就有些打飘,露出了点得意神色。

    临近傍晚赶在城门关之前,总算进了松柏县,没回猫儿胡同,刘大郎一伙人直接去了天青巷,打算接了季歌,顺道去阿河兄弟俩干活的酒楼吃个晚饭,再去普济堂看看柳姐的情况。没成想,花家早早的张罗着晚饭,把他们都算在里头了,一桌子菜甚是丰盛,一顿好吃好喝走出花家宅子时,天色完全暗下来了。

    除了刘家众人,花伯一家也跟着去了普济堂,浩浩荡荡甚有些场面。还好普济堂地方宽敞,全部站进屋里,也就稍些拥挤,倒还是有些转身的余地。

    柳姐度过了危险,下午醒了,喝了点鱼汤,又吃了些青菜肉粥,这会正睡着,怕打忧到她,大伙都轻手轻脚说话细声细语。

    留在普济堂照顾柳姐的并不是余婶,而是柳姐嫁出去的大女儿,听到了信,急急忙忙的赶来县城。柳安也没在普济堂,下午柳姐醒后,姐弟俩和母亲通了气,得了她的点头,柳安便是回外婆家找舅舅们帮忙。

    夜色深深,也不好在普济堂久呆,粗粗浅浅的交谈了会,表达了自家的心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能搭把手的他们不会拒绝,又安抚了一二,说了几句吉利的好话,见差不多了,刘花两家才离开普济堂,到分岔口时,俩家人细叨了两句各自回了家。

    屋里,大郎夫妻俩躺在床上,说起白天的琐碎事。

    “去柳儿屯时,把二朵给忘记了。”也是在回来的路上,听三朵说起,大郎才想起二朵。二朵隔三天才回家住一宿,没在眼前晃着,说话的时候一个没留神就忘带上她了。

    听丈夫这么说,季歌也才想起,可能跟怀了孩子有关,忘性比以前大了不少,有时候刚说过的话转身就忘了。“没事,等二妞满月的时候,还得去一趟柳儿屯呢。”

    “明天正好二朵回家住,把这事跟她说说,好让她早点和师傅说一声。”大郎想,到时他忘了,二朵总该不会忘。

    男人嘛,总归是少了女人的那份细致细腻。

    季歌想想也对。“娘那边怎么样?今天是怎么个情形?”这是她最最关心的。

    “这事啊,还得归功给二郎。”大郎把在季家的事仔细的说了通。“有了这岔,就算娘心里头不喜,面上也会过的去,不会太苛刻一朵。”

    季歌听着松了口气,关注点落到了另一个事上。“大郎你说二嫂是怎么想的?明知道这事不落好,怎么就大刺刺的火上浇油了?这下子把自个给坑了吧,难不成图一时痛快?”她是真不懂二嫂,说话什么的看着很精明,可行事有时候却糊涂的紧。

    “她脸皮厚,娘的谩骂于她而言不痛不痒,还能嘴皮子利索的反击个两句,倒把娘气的个仰倒。”说着,大郎顿了会,又说。“娘爱面子,家丑不会外扬,她应该是知道这点,说话做事踩着边来。还有个二哥在呢,搅的一手好稀泥,看着嘻嘻哈哈,还是有些心思的,等三弟四弟大了些,说不准更要热闹了。”

    “又是团乱麻。”季歌皱着眉,忽的升起一个念头。要是有合适的机会,要不要把一朵一家子弄到县城来,这样一来,和季家那边就能疏远些,走动不那么勤了,那边的闹腾就影响不了刘家了。

    大郎见媳妇没声音了,低头瞅了会。“想什么?”故意冲着她的耳朵吹了口气。

    顿时把季歌痒的,心里酥酥麻麻,忍不住伸手拧了下身旁男人的胳膊。“哪学来的?”

    “在商队里听他们讲起过,嘿嘿嘿。”

    季歌拧的更用力了些,气哼哼的道。“不学好!”

    “没,就是他们说的时候,听了一耳朵,我从来不会凑过去和他们说天谈地的。”大郎认真的保证,搂着媳妇说喜滋滋的道。“闲着的时候,我净在想你了,没空搭理其它。”

    “油嘴滑舌。”说是这么说,季歌嘴角的笑却是止都止不住,别提有多甜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