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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歌见一朵又开始哭,就觉的心烦,哭哭哭哭有个屁用。“我来说吧。”麻利的把这结解开,眼不见心为净。

    “那就大郎媳妇说罢。”花大娘无奈的伸手轻拍着一朵的背。“你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把该说的说清楚,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有错不可怕,改正就好。人活一辈子总会犯错,都是这么过来的,经历了事才会懂,咱们人活在这世上,大抵也就是这么个意义了。”

    “人间走一遭,总得留点痕迹,从哇哇啼哭的婴儿,到蹒跚走路的幼童,调皮捣乱的少年,愈发懂事的青年,逐渐沉稳的中年。都是一路跌撞过来的,经历过才能知道对和错,也更清晰的了解自己。这人呐,只要心存善念,都是能回头的。只是一时迷了眼,明白过来就好了。”

    花大娘看着一朵暗暗叹息,这孩子把自己给逼进了死胡同,好在大郎媳妇是个温和的,但凡碰着个火爆性子,俩人不死不休,这孩子就要毁在这里了。有从小看着长大的情分在里面,她自是希望一朵能从心魔里走出来,这辈子才刚刚开了个头呢。“一朵你莫要失了自己的善心,记得你没嫁人的时候,是个特别懂事朴实的好孩子,你想想以前再想想现在。”

    见花大娘落了音,季歌平平静静的述说。“去年回娘家时,一朵姐当着我的面,主动开口说会顾好阿桃。阿桃是我一手养大的妹妹,娘管着家里的几个哥哥弟弟,没心思来管阿桃,自刚出生便是我带养着她。今年一朵姐送阿桃来县城时。我收摊回家,一朵姐抱着妞妞迎了过来跟我说话,我问阿桃在哪,她用着很自然的态度跟我说,在后院洗尿布。当时我心里很不得劲。”

    “半年多的时间,阿桃还是那脸黄肌瘦的模样,只是头发梳的整齐,穿了件干净的衣服,整个稍显精神了些,旁的变化都没有。反观一朵姐怀里的妞妞,八个月的婴儿,白白胖胖养的特别好。一朵姐生妞妞时,我娘特别不高兴,她想要大胖孙子,可妞妞是个闺女,在这种情况下,妞妞还能养的这么好,可一朵姐主动亲口承诺的,会顾好我的阿桃,可我的阿桃却被她当成丫环似的使唤着!”

    说到这里,季歌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身侧的哭哭啼啼的一朵,她就更厌烦了。“矛盾出在这里。我当时心里很不高兴,偏偏一朵又抱着妞妞过来,凑到我身边口口声声的称赞着我,说什么大郎能娶到我是福气,是刘家祖上积德。她说的倒是好听,漂漂亮亮的,可她做的呢,照顾阿桃这事,并不是我提起的,是她亲口承诺,承诺了却又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劲的在找借口,说要照顾妞妞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听了这些话,我懒的搭理她,觉的心累。我不知道大郎他们后来跟一朵姐说了些什么,前些天大郎跟我说,一朵姐把话都听进心里了,我也悄悄的松了口气。谁知道,这回来到县城,昨天还好,只是稍有些别扭,今个早上吃饭的时候,她当着家里弟妹的面,摆着小姑子的谱,替着死去的公公婆婆说话,大刺刺的插到了大哥的屋里,问大嫂怎么肚子一直没动静。”、

    “大郎和二郎说了她几句,她就彻底的爆发了,说她前脚刚嫁人后脚刘家就把她给忘了,说公公婆婆死后,她也曾撑起过刘家,现在就成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等,如果不是顾及着大郎,我就恨不得甩她两个巴掌,自己心里犯虚,说不过我了,就一个劲的哭,哭哭有个屁用。”

    想起大郎在屋外那句对不住,季歌越说越火大,一时间理智全失。“我季杏从来就不屑用泪水来博取同情,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明明是自己犯了错,还死不承认,一盆盆的脏水全往自家兄弟身上泼,也是大郎他打心眼里的爱护弟妹,才受的住这心寒的话,刘一朵我可真恶心你,你落到现在这下场,都是自个作出来的!”

    这话说完,季歌腾的一下站起了身,满脸的怒火,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她又坐不住了,得到外面冷静冷静。对!说什么怕刺激到一朵,屁,完全是不想看见一朵哭哭啼啼的样,一个劲的狡辩,听的她牙疼,手也痒痒。大郎这性子吧就是太好了,对自己好对底下的弟妹也好,万一她没忍住,真甩了巴掌给一朵,那一瞬间,大郎肯定会偏向一朵,人性就是这么个事。

    可现在她不担心了,大郎那句带着深深内疚的对不住,让她知道在丈夫的心里自个还是最重要的。她就可以不用苦苦的克制情绪,也该让大郎知道,她有多气愤,就因为顾念着他,生生的把脾气给压住了。照她想,一朵现在的情况,就该来点狠的,说不定还能先破后立呢。

    “媳妇!”在媳妇腾的站起身时,刹那间,深藏心底的担忧,如潮水涌上心头,刘大郎恐慌的伸手,一把将媳妇拉在怀里,紧紧的勒着,就她怕真的走了,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你放手。”季歌绷着脸,面无表情。

    花大娘在旁边搭着话。“大郎你先放手,这坐满了人呢。”搂搂抱抱的不太成样。

    “不放。”刘大郎抿着嘴坚决的摇头。“大娘,我也来说几句吧。”突然间他就明白了,妹妹和媳妇之间,他总要选一个。

    他想要所有人都好好的,妹妹和媳妇起了间隙,他不想让一朵难受,又不能委屈了媳妇,自以为的用着温和的方式劝说着,希望一朵能及时醒过来,拎清自己所处的位置,和丈夫好好的过日子。却没有料到,他的这种温和,不仅没有劝醒一朵反而让她陷进了更深的死胡同,也让媳妇受了委屈。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不想失去媳妇,至于一朵,他也是看清楚了,不说些冷情的话,态度不强硬点,她是不会懂的。对她的好,她看不见,那便不对她好了罢,待经历了这些,也许就能明白了。百年后,若见到了爹娘,他也是无愧的。他努力的想要护着几个弟妹,可一朵这情况,真的让他太难过了,他为着她着想,为什么一朵就不替他想想?媳妇是顾念他的,他自然不能负了媳妇。

    “你先把你媳妇放开,都别站着,坐着说话。”花大娘一脸的无奈,这几个孩子哟,往后她得多过来走动走动,他们把她当长辈敬着,她就算厚着脸也要把长辈的责给尽全了。家里少了长辈是挺麻烦,有点磕磕绊绊了也没人在中间调和。

    “松开。”季歌瞪了刘大郎一眼,带了些许嗔态。

    刘大郎紧张恐慌的情绪一下子就减了大半,他松了手挨着媳妇坐下,左手牵紧她的右手。“一朵。”

    一朵现在倒是没哭了,就是有些呆滞,过了会,才慢吞吞的抬头看着大哥,红通的眼睛,空洞的眼神,以及陷入回忆里的茫然,模样分外可怜。

    “我细细碎碎的跟你说了一箩筐的话,就想着你能拎清点,和大仓好好过日子。心里挂念着你,回清岩洞买粮时,特意买了些鱼肉荤腥去柳儿屯,东西是拎给了娘,我却是为着你过来的,走时还给了些银钱你,我以为你能懂。见你和大仓很亲密,我觉的你是把话听进心里了,还特别欣慰,回来后和媳妇说起。”刘大郎直视着一朵,大抵是看透了,心里竟格外的平静。

    “我当时还想着,等中秋的时候,和媳妇回柳儿屯一趟,送些节礼给爹娘。再让你和媳妇说说话,俩人把疙瘩解了,走时再添些银钱给你。刘家如今日子还算不错,我们过好了,自然不会忘了你这个出嫁的妹妹。”知道媳妇对一朵不待见,刘大郎不好提这事,只能先解了一朵和媳妇之间的结,再帮衬一朵时,媳妇心里会舒坦些。

    刘大郎想的很好,千想万想啊,却没有想到一朵不仅没有看透还更加的拎不清了。“当听到你说,刘家不顾念你,没有替你想时,我这心一下就凉透了。昨儿晚上我和媳妇躺床上,我还跟媳妇说,倘若暂时不能跟商队跑货,等农闲时,就让大仓来用心经营干活,也挣几个钱好过年,媳妇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没有顾念你。”刘大郎扯着嘴角笑,笑的特别难看,比哭还要难看,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呢喃。“我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能算顾念你,替你着想了。一朵啊,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也替我想想,顾念一下我这个大哥。她是你大嫂啊!你大哥的媳妇,我的媳妇,你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话!”

    “娘临终前,拉紧着我的手,拉的特别特别紧,我郑重的许了诺言,说会护好底下的几个弟妹,就算娶了媳妇也不会忘了他们,定会养大他们给他们成家嫁人。听无数遍,娘才松了我的手落了气。我一直记着这句话,也努力在做着一个好兄长。一朵你呢?”

    刘大郎看着脸色惨白的一朵,他没有停下话,继续说道。“一个兄长该尽的责任我也算是尽全了,你要是还拎不清,我也无能为力了。我有媳妇,我媳妇待我很好,我要护好她,不能让她受了委屈。你说我没顾念你也好,没有替你着想也罢,也就这样了,日后到了地下,见了爹娘我也能抬起头直视他们,把话都说给他们听,我想,他们自会明白的。”

    刘大郎的话说完后,室内是长长久久的寂静。屋外日头越升越高,沉睡的县城慢慢苏醒,喧嚣渐渐蔓延城市的各个角落。在这噪杂的环境里,一屋的寂静更显几分沉重,心头像压了块巨石,喘不过气的窒息感折腾着神经,很疼,整个人却很清醒。

    一朵从未像今天这般,如此清晰的感觉到,嫁人前和嫁人后自己的改变,她如同一个宿醉醒来的人,看着镜中的自己满室的狼藉,她都快认不出这是自己,她怎么会变成这番模样。这是她吗?越想越可怕,她怎么,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