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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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行。这不行。”锦屏抱着包袱喃喃自语道:“我得问问主子。我得问问太子妃。太子妃不可能这么对我。”

    郑惠冉左右看看周围没有旁人, 转回身来看着她,双手叉腰柳眉倒竖:“什么不可能?!我可是听说你差点害得她没了性命。要我讲啊,你如果这么对我,我一定抽你几十鞭子让你没了性命才解恨!可不是像他们这么……”

    话到这儿,郑惠冉想了想, 冀行箴那法子也够狠的, 就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道:“罢了懒得和你多废话。快一些。我还想早点回去。”

    虽然晟广帝准了她去做事,却也不知道她一直暗中是太子的手下。不然的话,皇上肯定要恼了她。

    如今去这一趟, 径山让云峰到皇上跟前走了一趟。说甚她以往是太子妃的好友,识得锦屏。如今锦屏回去, 太子妃就让她帮忙过去送送锦屏。毕竟那是从小伺候太子妃的婢子, 情分不同旁人。

    云峰是个口舌伶俐的,仗着晟广帝长年清修不问外间之事,把个事情说得是天花乱坠,是非黑白搅合一块儿让人分不出真假。

    ……晟广帝也真信了。

    于是郑惠冉得以走这一趟。

    郑惠冉催促完锦屏之后, 就快步地朝着外面行去。

    锦屏无奈,只能磨磨蹭蹭地跟在她后面走着。

    郑惠冉早就让人备好了车子。虽然车子旧了些,却收拾得干净整洁。两人去到里面后坐着十分舒适。

    可是再舒适,锦屏的一颗心都还在七上八下着根本无法安心下来。

    “您要送我去哪儿?”她对着郑惠冉谨慎地问道。

    “王家。”郑惠冉简短答道。

    锦屏本是姓王。这就是要送她回家去了。

    锦屏腾地下站起来,头撞到车顶砰地下生疼。

    “我不回去!”她开始嚷嚷道:“我这样回去算什么?还不被人嘲笑死!不行。我得找太子妃问个清楚!”

    刚刚的时候她还抱着一点希望, 希望太子是让人把她送回俞家。那里虽然比不得皇宫,却也是个好的生存地方。

    哪里知道却是回娘家!

    “我不回去!”锦屏喊道:“我要见太子妃!我要和太子妃谈一谈!”

    郑惠冉斜斜地用眼角余光看她,哼道:“可别。现在太子妃在养身子。如果被你一看再闹出点什么事情来, 我们底下人可是不好过。”

    抬手看着自己刚刚涂好蔻丹的指甲,郑惠冉轻叹口气,说道:“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可不想再出什么岔子了。所以你给我老实一点。如果你闹得我差事办不好,当心我给你好看!”

    锦屏跟了阿音这么多年,在阿音宫中做伴读的时候就一直伺候着,自然知道郑家的这位姑娘是个非常不好惹的角儿。

    锦屏自认没有和这位对抗的本事。再说了,眼前这位的靠山还是皇上!

    她只能颓然地坐了回去,望着马车车壁,听着马蹄踏地的嘚嘚声,发了一路的呆。

    王家所在的那条街上三教九流各色的人都有。

    若是以往的郑惠冉,自然是看到这些人后恨不能躲得远远的,连看一眼都嫌脏了自己的眼。

    可是经历过大起大落后,她倒是没这么在意了。直接和驾车的公公说了声,不用理会那些人,只管把车子停在王家门口就是。

    即便是宫里最差的车子,到了这种地方那也是华贵扎眼得很。

    旁边有许多人围了过来瞧稀奇。

    锦屏看到郑惠冉之前送她过来时候的不耐烦样子,只当郑惠冉见到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一起后会懒得搭理躲得远远的。哪知道郑惠冉瞧见这许多人后反倒是笑了起来。

    郑惠冉看了看门口那么多人,朝驾车的公公示意了下。公公就不动声色地半拦住了锦屏。锦屏没能立刻去扣大门躲开这些人的视线,不得不跟着郑惠冉在门口磨蹭了会儿。

    郑惠冉看人数积攒得差不多了,这才脚步轻移走到了门边,拍了拍大门。

    很久后才有脚步声传来。

    “谁啊?”门内的人高声问道。

    郑惠冉笑着扬声道:“你们家的姑娘在宫里做事不妥当,主子们让我把她送回来了!”

    这一声出来可是让人群里炸开了锅。

    有位胖胖的妇人问道:“这王家姑娘不是在太子妃身边伺候、很入得太子妃的眼么?”

    “那可得是八百年前的事儿了。”郑惠冉甩着帕子一脸惋惜,“她做事不妥当,还四处和坏人勾结。做事疏忽,差点害得主子没了性命。虽然说太子妃宅心仁厚不忍苛责她,但她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因此太子只能把她送了回来。”

    周围人面面相觑后,原先艳羡的目光就转为了鄙夷。

    众人议论纷纷。

    “原本想着这王家里还有个挣干的。没想到也是这种人。”

    “是啊是啊。他们以前把他们家女儿吹得跟朵花儿似的,现在看来啊,啧啧……”

    虽然这里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处,不乏市井之徒混杂其中。但经历过宁王党叛乱一事后,诸人家园俱都遭受损失。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把这里重新收拾妥当,其中也生了不少情谊出来。

    有些原先不干正事儿的年轻人,在此之后也似是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努力养活家人。

    这条街上除了王家的那个“少爷”外,其他年轻人基本上都有活计做。

    原本王力是说,自家妹子是在宫里伺候贵人的,他有妹妹帮衬,不用做活儿。大家看他有大靠山,没人敢说什么。

    现下看到这个情形,所有人不禁纷纷议论开。

    “原来兄妹俩一个德性。”

    “可不是。什么样的人家养出什么样的孩子。”

    锦屏赶忙辩解:“我不是,不是。我没怎么样。太子妃还好好的。”

    “好好的?”旁边的一位公公尖着嗓子说道:“太子妃回到宫里后就一直在修养,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了。”

    旁边另外一位说道:“就是就是。太子还说要太子妃好好休息来着。”

    这几位公公是郑惠冉她们上车后,骑马跟在旁边一路护送的。旁的不说,郑惠冉可是陛下身边的女官。若是出了岔子可了不得。

    他们是得了云峰的叮嘱说这些话。如今可是能够“畅所欲言”。

    众人一听太子妃“有状况”是“不知道怎么了”,顿时起了疑心,心照不宣地互相使了颜色,看着锦屏的目光更为鄙夷起来。

    锦屏忙在旁边辩解。可有哪一个肯听她说话?

    王家大门内的人已经过来好半晌了,就是没有打开大门。

    围观的人们起哄着说道:“这门别是坏了吧?不如我们撞一撞,说不定能够把它给撞开。”

    这话一出来,门吱嘎一声开了。

    王力板着脸站在门口:“怎么了这是。”

    所有人都哄笑着说道:“你们家的宝贝姑娘回来啦。”

    王力刚才贴着门听了个十足十。此刻再听这喊着嘲讽意味的话,不由得对着锦屏怒目而视。

    锦屏还是不怕她哥的。毕竟这些年家里人都是她养着!他的债也是她想办法给还的!

    锦屏怒视回去,“我回来了。怎么样?你不欢迎?”

    刚说完脸上就啪地被打了个巴掌。

    “你回来做什么?家里可没有养你的闲钱!”王力大声吼道。

    锦屏没料到会这样,捂着脸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母亲听到这里的吵嚷声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后赶忙去拦王力,又训斥锦屏:“你哪里得罪了贵人?赶紧道歉!”说着朝郑惠冉扬起笑脸,“贵人,她不懂事,你们打她也好骂她也好,让她混个差事好好做就行。她这丫头很能吃苦的,做牛做马都是使得 。”

    锦屏听闻后一抹眼睛跺脚道:“什么做牛做马?我可是伺候主子的!”

    她母亲朝她胳膊狠狠拧了一把。见周围人都目光中含着深意地看着她,忙陪笑着看向郑惠冉。

    她们王家原本还过得不错。后来王力染上赌博,日子愈发穷困,甚至于被债主追债。

    后来锦屏有了门路还钱后,她们才过得重新好起来。

    虽然说锦屏现在没有再帮王力还钱了,可是王家还是在继续指望着她的。毕竟家里就这么一棵摇钱树!

    如今眼看着指望不上了,她们如何安心?!

    锦屏疼得眼泪直流,“娘你怎么能这样!”

    “不然怎么样?”王力在旁喊道:“你自己做事不用心被人赶出来,说你两句还不成了?”

    他们母亲也在旁指责锦屏。

    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地看着这一家人的笑话。

    郑惠冉看火候差不多了,就朝公公们知会了一声,准备坐车回去。

    王力赶忙过来扒住她的车子,“别走!你们还落下她了!”

    “她,我们不要了。”郑惠冉冷冷说道:“如果你还拦着我不让走,信不信我把你手指头割下来。”

    王力看周围那几个公公都目露凶光,被这些人的气势所逼,吓得松开手连连后退。

    郑惠冉上车离去。

    车子行驶出一段距离后,她远远地听见了后面传来锦屏的哀哭声,还有王力与他们母亲不住的叫骂声。隐隐的还能听见巴掌声。

    郑惠冉扯扯嘴角笑了下,也懒得拉开帘子看过去了,直接吩咐了车夫快走。

    *

    阿音这次能够平安,常书白功不可没。若非他及时寻到了阿音,事情会朝着怎样的一个方向发展都未可知。

    此次常书白保护阿音有功,被赐武勇伯爵位。殿前行走。

    这是极大的殊荣。

    镇国公老爷子为此设了三天的流水席来庆祝。逢人就夸自家的幺孙乖巧懂事。

    程氏知道阿音有孕后,和吴欣妍一起来了宫中探望她。知晓她一切平安后就也放下了心。

    没多久,崔怀心被寻到了。

    袁无相的手下找到她时,她正伪装成一名农妇在喂猪。猪屎把她身上染得臭烘烘的,她也丝毫都没有抬头,依然十分努力地喂着猪食。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在那块地方待得太久了些。直到她被带回京城换了身囚牢的衣裳,身上好似还有着那股子臭烘烘的味道未散。

    冀行箴并未在昭宁殿里见她。

    崔怀心,还不够资格入昭宁殿。

    听闻她被带来了,冀行箴只是随便说了个旁边荒废的宫殿名字,让人把她带到了那儿跪等着。待到他处理完手中的事务,方才踱步往那里行去。

    虽然是荒废了的宫殿,但是宫里头自然也有人长年打扫着。只不过这里久不住人,所以总散发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

    这种霉味和崔怀心身上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当真是污浊不堪得很。

    云峰一进屋子就高声说道:“殿下,这种腌臜地方太委屈了您。不若有甚话要问的话,就让小的去罢。这种人也没甚值得您亲自问的。”

    简单几句话,把原本曾经高高在上的宁王妃瞬间给贬低到了连下人都不如。

    冀行箴朝云峰扫了一眼,平静道:“不必。”

    云峰躬身应是。

    待到走进屋里,冀行箴只留了火青和径山在侧,其余人都退了出去,又从外关上了屋门。

    崔怀心戴着枷锁和脚镣跪倒在地。花白的发散乱成一团,纠结着像是麻草一般干枯。

    冀行箴倒也不急,落座后稍微停了一瞬方才说道:“你究竟是何时开始觉得你不是崔家女儿的。”

    崔怀心冷笑一声,扭过头不答话。

    “你不说也可以。”冀行箴低笑着抬指轻叩椅子扶手,“我听说你在十七岁那年曾经让心腹去过杨林府,还去了惠觉寺。我想,你应该那个时候就有猜测了。”

    崔怀心猛地抬头看向了他,带着血丝的凶狠目光中头一次现出了不敢置信的情绪。

    “你胡说。”她扯着沙哑的嗓子说道:“你没有证据。你胡说!”

    冀行箴并不搭理她,自顾自地淡笑着说道:“其实我想,你对你的身世也是抱有怀疑态度而已,并不能十分确定。毕竟你不过是凭着蛛丝马迹来猜测,并不能真实肯定下来。”

    他这话让崔怀心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想到了自己刚刚成亲后的诸多情形。

    崔家和俞家不和,所以对各自府上的具体状况并不知晓。连带着身为皇后的俞皇后,也对崔家并未过多关注。

    比如崔家人的病症具体是个什么样子,俞家人并不清楚,俞皇后也不太清楚。

    而俞皇后是入主皇宫后方才开始身体渐渐出现诸多问题。

    身为皇后,她的身体状况是极其保密的,她的病症也是外人所不能知道的。旁人只道皇后身体抱恙,但具体是怎么样了,外人却是无从知晓。

    原本崔怀心也是只知道自己亲人生病是个什么模样。并不知道俞皇后诸多事情。

    可问题是,她在十五岁那年嫁给了皇上的六弟,宁王。

    身为宁王妃,她得以时常见到俞皇后,也就能够知道俞皇后的身体状况了。

    长期的两相比较之下,崔怀心自己心里生出了疑惑。

    身边有妈妈是崔府的老人。

    崔怀心无意间听妈妈说起来当年她和俞皇后是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候出生的事情……

    这才有了派人去杨林府惠觉寺的事情。

    说实话,太子的那双凤眼就和崔家人很像。郑胜章的凤眼就是像他母亲崔大姑奶奶。崔家儿女有好几人都是这样的眼眸。而太子的与崔家人十分相近,只不过比崔家的更好看、更有神罢了。

    她是唯一一个既和俞皇后亲近,深知宫中情形,又深知崔家状况的人。

    也只有她,能够窥得当年那件事情的全貌!

    崔怀心想到往事,激动得身子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

    正当她心中的兴奋达到了近乎顶点的时候,却听屋子里忽地响起了重重的一声响。

    砰地一声,旁边的一个花架被人踢到在地。然后便是木质断裂碎开的声音。

    “你个毒妇!”火青收回刚刚踢出去的脚,恨声说道:“你个毒妇!”

    他知道自己这样是有些过火了。太子还没发话,他就失了控制忍不住自己的情绪。

    可他记得太子妃当时是个怎么样的情形!

    差点人就救不回来了!

    火青怒气上涌,拳头握得死紧,关节咔吧作响。

    看着这震怒之中的人,刚才一直不曾开口的崔怀心反倒是笑了。

    “我毒妇?”她笑得凄苦而又无奈,“永安宫里的那个夺走了我的一切!她的位置,本该是我的。她的所有,都原本是我的。我慢慢夺回来,又有什么不对!”

    说出了积压几十年的话,她忽地暴怒起来,嘶吼着说道:“我没有什么不对的。我才是俞家人!我才是应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我才……”

    “你不是。”冀行箴淡淡说道:“你以为当年的事情是如你所想那般吗?”

    冀行箴这话一出来,径山眉心一跳,不由得看向了自家主子。

    互换之事基本上是铁板钉钉的。为何主子还要这样讲?

    念头闪过,径山忙把头压得更低了些。

    崔怀心一脸的不敢置信。她太过震惊,以至于忘记了说话也忘记了责问,只那么呆呆地看着冀行箴。

    冀行箴冷笑道:“若我说,你的猜测是错的呢?”

    “不可能。”崔怀心喃喃道:“这事儿我查了那么多年。”

    她为此付出了许多努力。

    其实原来她是很喜欢俞雁音的。毕竟那是俞家的孩子,是她真正的亲侄女儿。

    可俞雁音为何与那个女人的儿子那么好?她的侄女儿,怎么能够与那个女人的儿子那么恩爱!

    她恨永安宫里的那个女人。她也恨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

    她甚至于找了两个人来冒充二哥的孩子,为的就是把崔家搞得一团乱。虽说这计划半途夭折了,可是她努力了那么多年!

    看着崔怀心张皇失措的样子,冀行箴语气愈发笃定地道:“你的猜测是错的。你的所得,便是你的所有。你是在妄想原本不属于你的一切。”

    这个老妇让她夫君谋朝篡位。

    她意图害他母亲。

    她意图害他挚爱的妻子。

    这一件件一桩桩,让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剐其皮肉!

    是不是真的又有何重要?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让她带着满心的疑惑和恐惧,还有无边无际的绝望而死去。

    “拖下去吧。”冀行箴淡淡说道:“我心善,不用凌迟。免得你死得太过难堪。”

    径山躬身问道:“那用哪种?”

    冀行箴凤眸微眯,轻声道:“记得大理寺卿说过,车裂好似十分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 ̄)︿

    崔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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