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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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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章敬气得脸都歪了,但神色中又带了几分惊惧与疑惑“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荒唐的话?!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么?!”

    明鸾冷笑:“别人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说的都是事实,要是大伯父想证明这都是假的,那就证明给人看好了。比如说……承认四婶和鹏哥儿的身份,好生照看;又比如说,向我五舅赔礼道歉;再比如说……她瞥了章敬一眼“无论皇上想要你任什么职位,你都乖乖就任,还要鞠躬尽粹,死而后已,那就证明我只是在撒谎!”

    章敬喘起了粗气,心下惊疑更甚,他不知道侄女是从哪里听说这些事的,更不明白她怎会猜到了他的想法,只是此刻他不能退让,无论如何也要把话堵回去:“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朝廷上的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你成天在内宅住着,便是听说些外头的消息,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的只字片语,懂得什么?!便是你去向你祖父告状,我也问心无愧,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章家!”

    明鸾嗤笑一声,转身作欲走状:“既然是这样,我就更应该让祖父知道大伯父的苦心了,也好让他老人家欣慰欣慰。”

    章敬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拦住她:“不必你多事,该说什么,我会跟他老人家讲!”

    明鸾睨他一眼:“大伯父,你真当我是好骗的小孩子是不是?你要真是问心//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无愧,干嘛非得拦着我?如果你说我不知道朝廷上的弯弯绕绕,那好,我也不逼您,毕竟是为了章家着想嘛——那您要不要把咱们章家的子孙认回来?别把人往门外赶?您可别告诉我,不认章家骨肉,也是为了章家着想。还有,冷淡对待救父恩人,忘恩负义,也是为了章家着想!”

    章敬脸上的肉都在抽搐,半晌才道:“你这丫头,难道是成心要往章家脸上抹黑么?!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直说,还要告诉外人去?!”

    明鸾挑挑眉:“您说得对,所以我才要跟祖父说啊!难道祖父也是外人不成?”接着又作恍然大悟状“对了,上衙门告状,确实有家丑外扬的嫌疑,那这样好了,我把您不想接皇上任命的事告诉大伯母,想必大伯母会很有兴致跟您商量的。其实,您要是真有什么难处,大可以说出来嘛,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直说,还非得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只要大伯母谅解了,进宫一趟,把您的难处告诉皇上,皇上是绝对不会勉强您的,您说是不是?!”

    章敬脸上的肉又再次抽动起来。明鸾的话拿捏到他的短处了,他是投靠了燕王的人,满心盼着燕王登基为帝后能够让他大展身手,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却不是燕王,他既不能见罪于新君,又要为自己将来的前程作谋划,这个度可不好把握,要是有人把他的〖真〗实想法透露给新君,只怕他等不到燕王上位就先倒霉了!他可不打算先吃几年苦头,等到燕王坐上皇位,才谋起复。

    因为这个原因,他既要避开新君的任命,又不能让自己完全失了权势,还得让燕王领自己的情;在提防妻子与新君来往过于密切的同时,又要避免父亲与兄弟们得到权势,为日后燕王的大业造成阻碍,从而连累自己;最后,他还要让兄弟成为他的助力,让他在韬光养晦期间仍能掌握家族的力量,为燕王登基出力,加重自己的份量……他自打进了京城,就一直小心翼翼地行走于新君、燕王、朝臣与家族四方势力之间,生怕一个不慎就落得满盘皆输,可万万没想到,自家年仅十多岁的小侄女居然会叫破了自己的心事,甚至拿捏住了他的短处!

    看着章敬脸上神色变幻,明鸾弯起了嘴角,放缓了语气道:“大伯父,其实我真不愿意跟您说这番话,好歹也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章字,只是有时候,做人不能太怂了,要是以为受点委屈、吃点苦头,就可以皆大欢喜,那是蠢人才会有的想法!受了一次委屈,就会受第二次;吃了一点苦头,别人就会让我吃更多的苦头!我自打满了七岁,就已经吃够了苦头,从没打算还要再受委屈、再吃苦头!若有人叫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您觉得如何?”

    章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待如何?”

    明鸾笑了笑:“您不是想打发我们走吗?嫌我们在这个家里碍您的事了,对不对?放心,我们也没打算长年待在您家里吃白饭,您只要由得我们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别给我们添堵就够了!”

    章敬挑挑眉:“你们?”

    “二房,三房,四房!”明鸾也挑起眉头“如果祖父愿意,那就再添上他老人家。”

    “不行!”章敬断然拒绝“三房要走,随你们母女的便!但你二伯父与四叔都还未回来,你一个小辈不能代他们拿主意。至于你祖父,我才是他的长子,有责任赡养老人,尽为人子的孝道,你不想尽自己的责任,我管不了你,但你也别想给我添麻烦!”

    明鸾沉下脸,冷笑一声:“说得真好听!大伯父,要是你这样也叫尽孝道,世上最忤逆的儿子都要冤死了!你也知道要尽为人子的孝道?当初违背父母意愿硬是将大伯母娶进门的人是谁?祖母不明不白地死在宫里,全家人流放,又是谁的老婆害的?!纵容这样的老婆继续在家里作威作福,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她的,又是谁?!我们一家人全都被流放到岭南山区里,连封信都没写来问候一声的是谁?明知道祖父身体不好,家里经济窘迫,陈家都已经把信送到了,还连一文钱、一副药都没捎过来的人又是谁?!明知道祖父和我们全家都在朝廷手里,明知道自己一旦参与燕王起义,我们就有可能倒大霉,却还不声不响,连个招呼也不打,连掩饰的工夫都懒得作,直接放弃了我们的人又是谁?!”

    章敬瞪着明鸾,脸色黑得可怕。陈氏在旁看得心惊胆战,忍不住伸手出来拉了拉女儿的袖子,明鸾直接甩开手,再上前一步,直视章敬:“请大伯父就别在我面前端着长辈的架子教训我了!我不孝顺祖父?我不敬长辈?我告诉你!章家在德庆做了几年军户,地里的农活是我干的!家人喝的水是我挑的!烧火做饭的柴是我砍的!祖父生病,是我去请的大夫,上山采的药!我和二姐姐,还有母亲、二伯母、周姨娘她们辛辛苦苦做工挣钱,养活了祖父,养活了全家人;二伯父辛辛苦苦练习武艺,挣了个武职回来,家里的境况才有了好转;陈家一直帮助我们在德庆生活,还救回了皇上,又给燕王府运去军资,才让我们章家有了今天的风光!还有我们能够安然从建文朝的官府手中逃脱,是怀安侯派人去接的人!我们全家从头到尾都没受过你的好处,你以为你有什么底气,敢对我们说三道四?!”

    陈氏张大了嘴,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有明鸾与章敬两人对瞪,场面一时僵持。

    就在这时,东园里传来了脚步声,章寂出现在门前。他扶着老管家的手,满脸的疲倦,脸色苍白,声音里带着沙哑:“都吵些什么?叫下人看了笑话!”

    明鸾收回视线,倔强地看向他:“祖父,您是知道的,我就是这样的脾气,能够忍到今天,已经很委屈了,可他不应该怠慢我五舅舅!陈家为章家已经做得够多的了,不应该再受这样的气!”

    章敬咬牙道:“父亲,这丫头真是不能不管教了……

    不等他说完,章寂就打断了他的话:“进来吧,有话进屋再说。”

    明鸾与章敬对视一眼,只得到一个阴狠的眼神。她冷笑一声,跟着进了东园。陈氏担心地在后面数落她:“你也太大胆了!居然敢这样对你大伯父说话!”明鸾不以为然:“就算对他很有礼貌,他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还不如将事情摊开来讲呢。”

    陈氏仍旧是忧心忡忡:“那你的名声可怎么办?!就算是……她顿了顿“你名声要是坏了,那件事未必不会有变数!到时候你可怎么办才好?”

    明鸾却道:“什么狗屁名声!您以为我忍气吞声,就能有好名声吗?您没瞧瞧这些日子安国侯府的下人都编排我和二姐姐什么了?就算做得再好,他只要随便吩咐几个婆子,就能毁掉我的名声,我干嘛还要为了保不住的名声委屈自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母亲,如今害怕将事情闹大的是他!”

    如果不是考虑到章敬是燕王的人,而燕王将来又是要夺皇位的,光凭朱翰之的关系,未必能够敌得过,她也许会直接将事情闹到外面去,直接掀章敬的底了。但考虑到未来,她也只能跟他在家里闹翻,打着老死不相往来,顶多就是维持面上关系的主意。至于名声,她还真不在乎,要是在手,当初也不会打出个“小夜叉”的名号出来。万一因此导致与朱翰之的亲事出现变数,她也不会后悔,在古代,嫁人从来就不仅仅是嫁给那个男人,还是嫁给了他背后的家族,如果名声会让他们的婚姻出现危机,那还不如赶在结婚前激发矛盾,省得将来后悔却又没办法反悔!

    一行人进了章寂园中的正屋,壁垒分明地分两边站立。章寂坐在正中,明鸾与陈氏站在他右手边,章敬站在他左手边,几乎等不及他开口问事情经过,就抢先道:“父亲,方才三侄女对儿子不敬得很,您是没听见,她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些什么……

    “我虽然没有听见,可我也知道她说了什么!”章寂再度打断了他的话,满怀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真的对发生在自家院子门前的事一元所知么?也许原先我是真不知道,可我如今不是个聋子,也有人使唤!”

    章敬一惊,下意识地看了他身边的老管家一眼,又去看门边侍立的婆子,还有正在上茶的老仆,记起如今老父身边已经添了几个可靠的老家人,而自己派来的那些都靠边站了。这些老仆或许会敬着他这个曾经的南乡侯世子、主人的嫡长子,但肯定不会为了他而违背正头主人的意思,尤其是,他们也曾经在过去的南乡侯府中养尊处忧,是沈氏惹来的祸患,牵连了章家上下,也同样牵连了他们,很难说他们不会因此而对他心存怨恨。

    明鸾有些得意地看着章敬的脸色变幻,心中对五舅陈宏更添了几分感激。若不是他送来了这些旧仆,她也许又要吃大亏了。

    章寂咳了两声,看向儿子,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你还有什么不足?这个家是你在做主,我虽要你敬着我,却也没干涉你外头的事,你说沈氏不能休,我也没叫你休她,你说要让袁氏一个二房当家,我也由得你去了,老三家的更是干净利落地交了权,可你先是要赶老四家的出门,又拦着不让我去接孙子,接着还总是叫底下人欺负你弟妹侄儿侄女们,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章敬抿了抿嘴,不善地看了明鸾一眼:“儿子什么都没想,只是想孝顺父亲,弥补这几年的疏失罢了。三丫头不懂事,才会胡乱说话,父亲您别听她的。”

    明鸾冷笑一声,露出嘲讽的神色: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来呢,结果又是老调重弹!

    章寂冷笑:“你说她不懂事?我看真正不懂事的是你!皇上要委你大任,你为何要躲?可别告诉我,你这是淡泊名利,不想争权夺势!如今新朝刚立,正是百废待兴之时,你要躲清净,就等朝中局势稳定下来了,再辞官不迟,到时候我一定不拦你!”

    章敬语塞,只能硬着头皮道:“儿子自然愿意为皇上效力,只是那职位……不是容易做的,有那么多人盯着,一旦儿子接了,就成了众矢之的,为了一时的风光,给章家埋下隐患,实在是得不偿失,倒不如先避一避,日后再寻机为皇上尽忠,岂不两全其美?”

    章寂挥挥手:“朝上的事我不清楚,你近来也不跟我说了,我不知道你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我年纪已经大了,不想再劳心劳力,你想做什么,都由得你,只是别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再次连累了全家就行。可是你弟弟弟妹还有侄儿侄女们这几年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不能再叫他们受委屈!我不管你是不是有万丈雄心,也不管你要交好什么人家,结什么盟友,但不许你用你兄弟子侄去换!”

    章敬被堵了回来,心里郁闷无比,但想到老父既然明说了不再管事,他忍一时之气也没什么,便顺着老父的口风应下:“儿子知道了。”

    章寂又转向陈氏:“明儿替我收拾行李,再派几个人回老宅整理一下,别等整个宅子都收拾好了,先弄好几个能住人的院子。咱们家人口也不多,下人更是少,没得费那功夫,剩下的屋子日后慢慢整理也就是了。”又转头去吩咐老管家:“老张,你去人市挑几个人,随三太太回去吧,日后旧宅的琐事就交给你了。”老管家忙应下。

    明鸾听得大喜,章敬却听得大惊:“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章寂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瞧你似乎瞧我们不大顺眼,既如此,我还在这里碍你的眼做什么?我回来这么久了,也没见你们一家如何孝顺我,讨我的欢喜,我虽心疼孙子孙女,却也分得清谁更值得我心疼。你放心,我会告诉外人,是我想念旧宅子了,不是你不孝赶我出去的,不会坏你的名声就是。你也别再插手管你几个兄弟的家事了,你已是自立门户的人,管好你自个儿的家吧!”

    章敬扑通一声跪倒:“父亲这样说,却将儿子置于何地?儿子若有哪里做得不好,父亲指出来,儿子改了就是。孙子孙女们不懂得承欢您膝下,是他们不孝,我回头就骂他们!”

    章寂摆摆手:“不必了,他们已经习惯了没有我的日子,没得叫他们受委屈。其实分开住也很好,若是他们想我了,大可以回本家宅里陪我住些日子。这般相处着,兴许还能回复几分当年的亲热。我也老了,越发想念旧时,趁如今还没闭眼,回你母亲与我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多住几年,这一生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章敬还要再劝,可是章寂主意已定,是不可能更改的了。章敬见状,又见章敬已有不耐之色,只得按捺住着急的心情,急匆匆告退离去,打算另想办法。明鸾看见他走得远了,才笑着跳到章寂面前:“祖父,您真的决定啦?”

    章寂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都撕破脸了,把话说到了那份上,还能继续留在这府里住着么?”

    明鸾撇撇嘴:“那也是大伯父做得太过分了,我才忍不住的。祖父,我可是忍了两个月呢!”

    章寂又瞪她一眼,接着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虽盼着你们能和乐融融,奈何他做事实在是不厚道,我再勉强你们,指不定你们几房的人都要跟他对立起来了,难不成要我一把年纪了,还得面对家人四分五裂的惨事么?罢了,罢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