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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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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套生变。

    关于军臣单于的动向,赵启明不幸言中。

    在所有人都以为军臣单于将举兵东进,去解右贤王之围的情况下,军臣单于忽然带领大军南下,被河套的汉军发现时,已经逼近黄河北岸。

    十万大军。

    对灌夫来说,这是巨大的威胁。

    毕竟,就算加上新骑兵,驻守河套的汉军也不过四万。若与军臣单于交战,灌夫所要面对的形势堪忧,远不是两个月前突袭白羊王和娄烦王可比。

    谁也没有料到军臣单于不顾右贤王之围,选择了进攻河套。

    因为从战略上考量,军臣单于先解右贤王之围,再进攻河套是最好的选择。

    而如果先进攻河套,没有得到救援的右贤王很可能被韩安国击败,到时二十多万大军驰援河套,从黄河北岸发动进攻,将会让军臣单于陷入前后夹击的窘境之中。

    如此用兵大忌,军臣单于不可能没有考虑。

    但也正是因为这不同寻常的冒险举动,让灌夫的处境变得极为不妙。

    因为首先,灌夫的兵力不多,而韩安国仍然在追击右贤王,就算能够支援河套,并且凭借优势兵力打败军臣单于,那时候的灌夫恐怕也早已经死伤惨重。

    显然,兵行险招是军臣单于的策略。

    这罔顾后果的部署,让灌夫的四万大军处境堪忧。

    除了兵力悬殊之外,更要命的是后勤。

    想当初灌夫剑走偏锋,带领新骑兵和北军精锐突袭河套,迅速将白羊王和娄烦王击败,立下收复河套的奇功,但为此所付出的代价,是完全放弃了后勤补给线。

    显然,灌夫离开了大部队,进入河套就没有了后勤补充。

    虽然后方在积极的运送,但打开运输线谈何容易?

    哪怕河套地区牛羊遍地,四万多人也有吃完的时候。更别说兵器、盔甲之类的东西,都需要从后方运输,在没有后勤运送的情况下,灌夫根本撑不了多少时间。

    或许军臣单于就是掌握了这方面的情报,才会兵行险招。

    但无论如何,在后勤线仍然没有打开的情况下,坐吃山空的四万大军将要面临军臣单于的十万铁骑南下,对于灌夫来说,接下来的处境将会变得异常的凶险。

    消息传来,长安城里正进行着橄榄球的比赛。

    得到口信的大佬们纷纷离开观战台,前往宫中商议。而周建德也同样知道了消息,但他并没有立刻进宫,而是沉默的坐着,让在场的晚辈们大气都不敢出。

    赵启明刚好就在其中。

    今日他受灌英之邀,打算看场比赛放松心情。因为参赛的不是红甲队,也没有灌家军,只当是打发时间。没想打周建德把他们叫了过去,共同观看比赛。

    本来气氛倒也不错。周建德很有球场流氓的气质,对于自己支持的球队自然不用多说,遇到自己不支持的球队得分,总要破口大骂,还声称要把裁判小许给砍了。

    晚辈们知道周建德的脾气,全是当陪着玩,当周建德支持的球队得分,都要齐声叫好,而当周建德要砍了裁判小许的时候,大家都要称赞周建德老当益壮,替天行道。

    可原本还算不错的气氛,因为前线军情,变得充满了压抑。比赛仍然在进行之中,不知情的观众仍然在喝彩,但观战台中的周建德沉默下来,晚辈们也不敢说话。

    “你们怎么看?”沉默了许久之后,周建德忽然看向在场众人。

    包括赵启明和灌英在内,观战台里有七八个人。这其中有几个纨绔,也有几个北军的年轻将领。相同之处在于,他们都是出身将门,所以周建德才会让他们发表看法。

    然而赵启明和灌英深知周建德性格,别说面对前线的形势没什么好的办法,就算是有也不会轻易提出来。那些年轻将领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因此选择了沉默。

    “都哑巴了?”周建德见没人回应,有些怒意。

    然而晚辈们还是不说话。

    “康儿,你来说。”周建德看向自己手边的年轻人。

    这人赵启明和灌英都认识,是周建德长子,周福的兄长。只不过这个兄长走了仕途,而且年长他们几岁,因此平时不怎么厮混,赵启明对此人的了解也有很有限。

    “孩儿相信,河套守军定能逢凶化吉。”周康起身,说了句废话。

    如果是赵启明和灌英,也会说相同的话。

    但周建德听完这话,偏要问周康:“你怎么知道河套守军能够逢凶化吉?”

    周康想了想,然后回答道:“此次出征,我汉军势如破竹,就算河套守军兵与军臣单于兵力悬殊,但只要奋勇作战,舍身忘死,定能击退军臣单于,凯旋而归。”

    周建德没有理会周康的废话,有些心不在焉的沉思着。

    本来这个时候,周康坐回去就行了。但这家伙却以为自己说到了重点,引起了周建德沉思,于是又说了句:“狭路相逢勇者胜,河套守军面临绝境,定然舍生忘死,与匈奴决一死战。”

    听到这话,周建德看了眼周康。

    这让周康更有信心,有种自己虽然是文官,但也懂得军事的错觉,继续分析说:“就算付出巨大的伤亡,但如果能将军臣单于阻挡在黄河北岸,这就算是大胜。”

    说完这话,观战台里忽然变得静悄悄。

    很多年轻将领都表情诡异的看着周康。而赵启明和灌英,都在暗自叹息。

    周建德怎么生了这么个傻儿子?

    整天朝夕相对,竟然不知你老爹的脾气吗?

    赵启明不禁有些同情。

    果然,在周康也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不对劲时,周建德忽然满脸怒气,直接拿起个杯子扔了出去,“啪”的一声打碎在周康旁边的柱子上,让这个傻儿子脸都白了。

    “不计伤亡,你想伤谁,又想谁亡?”周建德咆哮着朝周康问。

    周康脸色发白,但仍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就这么愣在原地。

    “你兄弟周福在河套,你灌叔叔也在河套。”周建德估计是气坏了,直接拍案而起:“谁还不知道死伤惨重能换来军臣单于的退让,这还用你来废话?”

    “孩儿知错。”周康终于回过神来,赶紧跪在地上,满头大汗。

    周康可能还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赵启明和灌英从最开始就知道。

    那就是周建德绝不能容忍,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后,只与匈奴打平。

    这既是因为他的儿子周福,也因为经常打架但战友情谊还在灌夫,当然更重要的是新骑兵组建不易,他不愿意看到这三千人的家底,在河套消耗殆尽。

    正因为如此,赵启明和灌英等人才闭口不言,唯恐说错了话。

    现在谁也没办法改变前线的形势。就像周康所说的那样,以北军精锐的勇猛,和新骑兵的战力,还有灌夫的指挥,想要获胜并非没有可能,只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罢了。

    而周建德不容许那样的代价。

    “谁还有办法?”

    无人回应。

    周建德看向赵启明:“赵家小子,你来说。”

    “啊?”赵启明都差点缩到桌子底下去了,唯恐被周建德注意到,结果还是被叫了起来,只能硬着头皮说:“晚辈没上过战场,不敢妄言,还请周伯伯见谅。”

    “狗屁。”周建德怒目圆睁:“你是名动长安的兵法家,新骑兵也是你带出来的,现在连你都‘不敢妄言’,朝中那些参议军机的老不死,岂不是从头到尾都在说废话?”

    “可晚辈的确没办法啊。”赵启明苦着脸。

    周建德气坏了,直接抓起个杯子,要往赵启明脸上仍。而赵启明又不敢躲,只能闭上眼睛站着。这倒是让周建德想起什么,于是又把杯子给放了回去。

    “看在魏其候的面子上,今天不揍你。”周建德坐了回去。

    赵启明正闭着眼睛呢,听到这话赶紧说:“谢周伯伯不杀之恩。”

    周建德摆了摆手,然后不耐烦的说:“你也别想能拿没上过战场当借口,今天不让你想什么排兵布阵的对策,先给我说说那军臣单于为什么南下河套,而没有东进。”

    “啊?”

    周建德冷笑:“要是说不出个好歹,今天把你打出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