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醉卧美人膝 > 122|流氓无赖

122|流氓无赖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娘子现在神清气爽, 唯一不爽的是大家努力喂她吃东西,想把她喂成个球。

    她本来以为,直到谢麟回来, 都没她什么事, 更没有程家什么事了。叶氏的事情, 有叶宁在前面顶着, 她是晚辈,哪没有正当理由凑上去都要被打出来的, 也不符合她现在的人设。作法害死谢源的说法, 只是郦氏瞎猜且不是关注的重点,谢源无人费心,等这件事有了着落, 自然也就解了围。倒不用太在意。

    几个大家族的争端,不是一般人能插得进手的。要是程犀还在京城,程家倒还能参与其中, 程犀不在京里,还是别去找死。道一一面写信告知程犀情况,一面让程羽去给谢麟报信, 让赵氏陪着程素素,留着程珪看家,最后让程玄找李丞相支招去。

    李丞相深知程玄的风格, 给程玄的万灵药就是——继续当吉祥物。谢家要邀程玄出席呢, 程玄就去, 有什么问题呢, 不干程家的事的,就不要发表任何意见。万一扯上程素素了呢,硬扛第一波,到李家搬救兵。别的都能忘,只有一件事不能忘——不管有没有,一定不能承认什么怪力乱神的事。

    程玄受教,第一天没他什么事,他就老实在家里打坐。程素素窝在长房,赵氏陪着她。这一回有事,赵氏变得安静,不再念叨,最常干的就是变着法儿让程素素多吃点东西,给她煲汤喝。

    程素素天天算日子,程羽走出多远了。什么时候和谢麟接头,他们离京城还有几天路,又猜谢麟回来后会怎么做。是闹呢,还是冷暴力。整个长房,仆人们恨着郦氏,却都安安静静的。

    谢丞相那里已经争得不可开交了。

    叶宁必要给妹妹讨个公道,要郦氏给叶氏谢罪抵命。

    郦树芳耍起无赖:“我是教女无方,她确实总是争胜惹事。可她才死了丈夫,神智昏乱,此时说的话,岂能当真?”

    若郦氏的话做不得准,则叶氏之死就与她无关,反而是叶宁一惊一乍、冤枉无辜了。叶宁怒火更炽,要是连这都能拧过来,岂不是要他给郦家赔罪了?这十几年间互相捅刀是做梦时干的么?

    不能明正典刑已经是委屈,还不能追责,叶宁不干了:“神智昏乱,怎不见她说别人?平生不做亏心事,何惧鬼神?”

    “证据何在?还是不要疑邻窃斧的好。”

    叶宁气结,有证据还用等到现在吗?然而郦树芳说的,句句在理。叶宁就是苦于没证据。

    别人觉得没有证据“苦”,谢丞相一点也不这样想。对亲儿子都能下辣手的人,一旦儿媳妇成了个大问题,他不介意解决问题。维持不了表现光鲜,不如请郦氏去死上一死,能解了谢麟的心结,也是废物利用。到底是丞相:“我这里不是三法司。”

    郦树芳也不是好打发的。女儿争强好胜算什么?有的人就喜欢要利害的儿媳妇呢——谢丞相敢说,给谢源娶郦氏,没有个让厉害媳妇襄助窝囊儿子的意思?谢丞相想甩锅?郦树芳还不肯一个人背锅呢。

    要耍流氓就一起耍啊!在家族与女儿之间,郦树芳选家族。他为女儿说话,也不是想为女儿得罪所有人,自己闺女自己知道,害人的事做得出来。这次护着她,下次还会再惹事,没完没了还没收益,郦树芳也不想再要这个麻烦。否认是因为没有实据,他要痛快认了,岂不违背常理?

    郦树芳承认谢丞相的确高明“不是三法司”切中要害,大家心里都有数的事,否认了,就能让叶宁和谢麟不疑不恨了?不能够!

    不揭出来,还能维持一个表面,揭出来,面子情都没了!以后得硬干了,从这一刻开始就要为以后做准备。

    他第一要洗白自己,最好的办法,是装成一个被蒙蔽的老父亲,力挺女儿,用尽办法,最后终于发现女儿作恶多端,不得不大义灭亲!到时候再痛哭流涕,将自己也变成个受害人,争取舆论的同情,减少落井下石的人。将自己放到一个弱者的位置上,再动他就是恃强凌弱,赶尽杀绝,不许人悔改。

    第二,要为以后与谢麟、叶宁对着干埋伏笔。

    郦树芳先帮女儿说话:“旧年她生事排挤晚辈,我可维护过她?我可是不问青红皂白就一味偏袒的人?总不能有什么事怪到她头上,我这做父亲就听之任之吧?没有证据,又不能说服我,亲家,要我如何能服?”

    叶宁道:“令嫒亲口所说,人证俱在,还要狡辩吗?”

    郦树芳顺口给谢麟挖坑:“要是我那不争气的丫头说的话都能信,她不但说过什么索命的浑话,还说过我那可怜的女婿是被人巫蛊害死的吧?”要说鬼神,道士家出来的神棍害人更让人相信吧?甚至还能说,是有人作法害郦氏胡说八道的呢!

    谢丞相对郦树芳道:“腹蛇螫手,壮士解腕。”

    郦树芳反问道:“可活命否?”

    叶宁以为他们要达成协议,很是不爽。这是要放过郦氏了?他不愿意了!哪怕让郦氏“自尽”都不行!至少要在族内给她定罪,否则她依旧是谢麟的叔母,春秋享祀,还得跪她牌位给她烧纸?做梦!

    不欢而散,郦树芳在口舌上还隐隐占了上风。

    ————————————————————————————————

    作为目前留在家里的儿子,谢涟侍奉在谢丞相身边——他对谢丞相的不信任已有十几年了,就怕谢丞相又要长房忍。别人说话,他装哑巴。叶、郦二人走后,谢涟就行动了起来。

    他是恨不得将脚后跟钉在长房的人,郦树芳话一出口,他就狠记了这老东西一笔。没有任何意外的,这个消息通过米氏转达给了程素素。比叶宁派人通知程玄还要快上一步。

    程素素鸡汤喝到一半,正不想接着喝呢,米氏带来的消息解救了她。赵氏将碗一放:“亲家,他们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们小户人家的女儿也不能就叫人随便诬蔑呀!我这女儿,养在家里,从未动过要她做道士的念头!她爹她师祖,也从来不会这些害人的东西。”

    米氏忙说:“我当然信你们啦!不然我干嘛过来呢?赶紧的,告诉她父亲啊,欺负别人娘家没人吗?再打不过,还有我们呢。”

    赵氏就一个念头,她得跟林老夫人说明白。程素素与米氏好容易劝住了她,米氏道:“我去对了阿家讲好了。”程素素道:“四婶慢走。”自己将赵氏拦了下来。

    赵氏道:“你小孩子家不懂利害,不说明白,以后有什么事都拿这个说你,日子要怎么过呀?”

    程素素道:“现在他们巴不得将二房的事情压下来,越快越好。谁还有心再添别的事呢?”以后?以后他们还有没有命说话都不一定呢。叶宁是斯文人,谢先生可不是。就算谢先生是,程素素还不是呢。郦树芳扯上她,并没有让她愤怒,相反,她兴奋于找到了机会,感谢郦树芳为她提供了兴风作浪的借口!

    赵氏还在念叨要郦树芳将说过的话吞回去,程素素心说,哪那么容易的?他必是有他的算计,那会轻易被你收拾了,还是我来吧。

    程素素不想“静候佳音”,她决定把握住这个机会,狠狠将他一军。谢丞相还是不想将事态扩大,程素素这回不打算如他的意。必得让郦家和谢家把这仇给结得结结实实了才行,到时候谢丞相不出手也得出手,他得把十几年缺的课给补了。

    第二天,最先到谢府的是谢侍郎等族人。他们已向谢丞相道过一回恼了,回家听女眷说谢府出了事,又相约来见谢丞相。谢丞相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我知道,这两天就办妥。”

    谢侍郎道:“这郦树芳是吃错了什么药了?居然不想着将事情压下去,反而要再生事端。要说他如何爱女心切我是不信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谢丞相道:“无非是他那些小九九,借机推脱,叫旁人不好追究他。再顺手设个圈套,防着以后撕破了脸。”

    “他也配!”谢侍郎啐了一口,又担心地说,“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现在已经不好看的。郦树芳虽然可恶,说的也是有道理的,没有证据呀。他污蔑二郎娘子的事儿,也很难洗脱。哎呀,这人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要他闭嘴也容易。”

    谢侍郎道:“您可别再卖关子啦,趁早把事儿平儿吧。拖了这许多人,可不像话。得在谣言传得街知巷闻前就快刀斩乱麻,这样谣言才会永远都是谣言。就快出殡了吧?”

    “嗯。”

    不一会儿,叶宁、郦树芳都来了,两人都板着脸,看到谢侍郎等,都猜:今天就要有个结果了。谢侍郎等打过招呼,一言不发静坐旁观。赵骞拿着帖子,面色不佳地进来:“相公,李相公来了。”

    郦树芳心头一震,叶宁则心头一喜。

    李丞相陪着程玄过来,一个威严整肃,一个飘逸出尘,都与谢丞相见过礼。李丞相道:“老前辈,我不讲虚礼,有一说一,夫人回家说与我听,此事骇人听闻,若不澄清,恐于府上清誉有损。不如我来作个见证,以塞悠悠众口。府上的事情,怕不好再拖了,多一刻,多一分难堪。”

    谢丞相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个样子,自家被人扒开了房顶偷窥。李丞相说的却无法反驳,有一个有份量的人来背书也不算坏事,谢丞相道:“有劳成三啦。”

    李丞相复问众人:“如何?”

    叶宁表示赞同,郦树芳意有所指:“有理说理,但凭公道,相公何必担心?”

    程玄眼皮也不翻一下,抬手一拍,将右手边的小几拍成八瓣:“他怕你碎。”

    郦树芳咽了口唾沫,久闻程玄不像正常人,今日一见,真不是正常人!李丞相也不去与谢丞相对坐,跑到程玄旁边坐下了,抱着手不说话。程玄别过头,不看一地碎木,一脸无辜好像在说“我不知道谁干的”。李丞相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那边,叶宁底气又上来了,先开口要求解释郦氏所为。郦树芳咬定鬼神之说不可信,要信就都信,不信就都不信。

    争执中,程素素来了!李丞相翘起了唇角。他就知道!

    ————————————————————————————————

    正在办丧事,程素素一身素衣带着孝,披散着头发,身后小青托着张漆盘,漆盘里一幅白布,一把匕首,一把剪刀,一只小瓶。在她身后不远,是米氏、赵氏急着追,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方氏正陪着林老夫人赶过来。

    谢丞相也吃了一惊:“你怎么过来了?”

    程素素道:“拖不起了。扯头发挠眼睛,不像谢家了。”

    谢丞相明白地说:“长辈自有公道。”

    “二婶如何说我,我都听长辈安排,从无一个字分辩。外人污蔑我,我绝不会退让,我从来没怕过事,”程素素说得正义凛然,继而针对对郦树芳道,“长辈有训,晚辈本该受着。可我与阁下本无瓜葛,因为谢家阁下才能以我长辈自居,阁下让谢家下不来台,就别再我面前摆这个谱了。我只问阁下,我愿对质,你敢吗?”

    郦树芳没想到居然遇到一个赌命的女流氓!还是个顶着端正高洁的外观耍流氓的女流氓。

    米氏、赵氏等也顾不得什么内外有别了,都来劝她,赵氏哭得极惨:“你又不是没有父兄出头!快跟我回去!是非曲直自有公道。”

    程玄大步去将赵氏扶了起来,抬手把小青手里的托盘甩上了房顶。

    程素素:……卧槽!我的道具!爹,你别这么坑啊!

    林老夫人到的时候,正好是托盘从房顶滑下来磕了个角,瓷瓶碎了,布上沾了点灰,剪刀、匕首还是好好的。郦树芳看着瓷瓶碎的时候没有飞出什么粉末、液体,心中冷笑。

    程素素往谢丞相面前一跪:“请您许二婶来对质。”

    郦树芳道:“她昏乱病人……”

    “心虚。”程素素跪得端端正正的,头也不回地接口。

    郦树芳想掐死这个坏事的人,他不是没遇到过流氓,以前遇到的流氓,你想死就去死好了,老子才不陪你赌呢。可他现在不能说让程素素就去死,他怕碎。

    程素素还要逼他:“不敢?还是想拖着让大家一起丢脸,不得不对你让步?”

    李丞相冷不丁地说:“既然如此,不如当众释疑?”

    谢丞相深沉地点头,林老夫人道:“真是要没脸见人啦,去,把你二嫂请了来。”米氏答应一声,不多时,郦氏便到了。谢鹤还在灵前,龚氏等倒都陪着来了。见诸多男子,都不敢抬头。

    米氏机灵,给郦氏梳头洗脸才把人带过来。众人看郦氏,除了脸色青黄,眼睛无神,人还是齐整的。郦氏一见程素素就瞪眼,指着她:“你又害我!”看到郦树芳真是看到了救星,向郦树芳哭诉了起来。

    程素素冷冷听完,忽地站了起来,心里将程玄头毛都揉乱了,脸上还绷着劲儿。郦氏尖叫:“你要做什么?”

    程素素盯着郦树芳,展开双臂:“这就是你们的道理?巫蛊害人?我现在人在这里,头发、指甲、血液、旧衣,随你们取,生辰八字我给你们,你们随便咒我,我要是打个喷嚏都算我输。你们诬我的,我随你们去证、随你们去报复。现在,该你们给我一个说法了。”

    大家都惊呆了。

    李丞相见过先捅自己一刀,再去讹钱的流氓,也有拿破瓦打破自己脑袋再收“汤药费”的无赖,可那都是身无长物的男人。撒泼的妇人也不少,指天咒地造口业外加睡地打滚。

    “随你咒我,我提供材料”的贵妇人,真是头一回见!他自己不信道,却接受一点善恶有报的观点,像程素素这样什么都不管不顾,他也佩服这份胆量。

    小青嗖过去将剪刀、白布都拣了起来,拣起托盘依旧托着,回到程素素身边。

    郦树芳可算遇到克星了,程素素就不信这个。体检抽了多少管血,最后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生日写在身份证上,剪下的头发、指甲不知道在哪个垃圾堆里被人踩、填埋、焚烧。现代人的寿命还不是蹭蹭往上涨?

    这个无赖拿过剪刀来,慢慢地剪了一绺头发展示一下,放到白布,再慢慢地剪指甲。一边剪,一边慢慢地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二婶,你现在还是我长辈,我还叫你一声二婶。你污蔑我诅咒尊长,有证据吗?以尊谋卑,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剪完指甲,取匕首在袖子上擦一擦,割破手指,流出殷红的血来。瓶子碎了,就滴在白布上。鲜红的血沾在匕首上,程素素执着匕首对郦氏晃了一下:“您和我婆婆的事情,您自己最清楚。我们不再问,您自己慢慢放在心里,二叔去了,您还有大把的时光慢慢翻着看,慢慢品。见到我婆婆的时候,与她慢慢聊。看谁有理。”

    郦氏极力躲闪,嘶哑地:“你、你别过来!不、不怪,我没有说错,她已经是寡妇了,再抛头露面关切小叔子,像什么样子?”

    叶宁猛地站了起来:“毒妇!”

    程素素说到做到,说不再问就不再问,将匕首一扔,端着托盘亲自递到郦树芳面前:“紫阳一脉,敬天畏法,从不走旁门左道。谢氏耕读传家,不语怪、乱、力、神。您记住了,这些下三滥的东西,我们从来不沾。想拿这个毁我家清誉,你问过我答应不答应了吗?这些您拿好了,我派人到府上等着,缺什么咒我的东西,只管让他回来取,要什么,我给什么。做了亏心事自己吓自己的,就不要在找借口了。”

    钝刀子割肉因为谢源之死不能实施,就快刀斩乱麻,一棍子打死让它再也翻不了身。

    谢侍郎满意地对谢丞相微笑致意。一地鸡毛过后,这算是不错的结果了,最后一段话说得尤其相当漂亮。是的,谢氏从来没有巫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郦氏是自作孽,心不安,落了报应而已。至于郦树芳,二人也有了决断,决计不肯叫他全身而退。

    郦树芳开始后悔,昨天就该干脆跪下的,没得惹了个泼皮!他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个泼皮几年前就从大理寺狱里全身而退还反咬一口的!他也光棍,东西也不接,只要先脱身。道:“既然诸位认定小女有罪,请自便。不过,疯子的话是做不了证据的,告辞!”

    谢涟忽然站了出来:“且慢!还有一件事情,却是有实据的,或可证此事!当年,令千金谋害我侄儿的事,您不该会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