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醉卧美人膝 > 115|内事外事

115|内事外事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身边也没个可以商量的人, 程素素只能自己去想。做好了准备,却又等不到宫中宣召,反是府里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第二日, 程素素起了个大早, 旁的不干先去上房。没有家累的人, 毫无疑问是最轻松、到得最早的一个。林老夫人心里满意, 口里却嗔道:“年轻人觉多,起这么早做什么?别不长个儿。”

    程素素笑道:“起惯啦, 我个儿也不矮呐, 对吧?嘿嘿。”

    林老夫人笑着往她脸上拧了一把:“对~”一旁,谢丞相脸上也露出了宽和的笑容来。

    说不两句话,谢涛等人也来了, 二房还在禁闭中,并不曾出现。程素素心想,我一回来他们就给关了, 不是我的锅,也是我的锅了。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不愁。

    没了二房, 可谓其乐融融,服侍用饭的,陪着说笑的, 虽有对谢丞相休致的担心, 却没有人说扫兴的话了。二房殷鉴不远, 可老实闭着嘴吧, 至少哭天抹泪的阻拦是不行的。

    一家子吃完早饭,便有来探望的了。谢丞相清醒当天,宫中便来了使者。今日来的,是谢家的族亲。谢丞相病后,探望者众多,为安静养病,许多人都无法进入府内。如今醒了,至少要见一见族老们,安定一下人心。

    谢氏族人颇有分寸,只推几位老者入府。他们里面也有为官的,也有休致的,个个都有些份量。到了正房,谢丞相不让程素素回避:“你就在这里吧。”谢涛等以为这是要程素素代表谢麟来听,日后好转达,想是自家人,她又是宗妇,也不失礼,都没有表示异议。

    几位老者坐下,与谢丞相各叙心意,说到一半便哭了起来:“可把我们担心坏了。外面一天三次传谣言,听得心惊肉跳。还有问到我们那里的,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能答什么?”

    谢丞相道:“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叫你们登门,免得他们多事。”

    几位都说是。又问谢丞相身体,且说:“今天是真的坐不住啦,那些话,是您示意府里放出去的吗?”

    “什么话呀?”

    “休……休致。”

    谢丞相想打死那个只会坏事的二儿子,挪动了一下身体:“我能授什么意呀?”

    “这个时候,就别再这样啦。是与不是,这都不是可以谣传的东西。”

    对呀,可那个孽障不懂呀!

    谢丞相道:“你们看呢?”

    几人来之前也开过小会,当下推了年纪最长已休致的一个出来说:“论起见识,我们都不如您,想必您要做什么,都已经想好啦。这么些年,有眼睛的都看着呢,听您的。族里谁要有二话,我们也放不过他。”

    谢丞相眉心舒展:“那就休致了吧。恋栈权位不是什么好话儿。”

    “哎。那接下来?”

    “关起门来,好好过活就是。”

    “哎。”

    要紧的事儿说完了,开始闲话,谢家人的嘴经常是说不几句就说到谢麟身上的。族老们带点埋怨地说:“要是阿麟在,咱们就不用这么慌啦。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族老们并非对谢麟一无所知,这一年来,都看着着急。谢麟赴任前都在想,这样的天才,到了地方上“新官上任三把火”,什么样的地方都得叫他弄出点出彩的事儿吧?别人办不到,他不是一般人,肯定能办到。一气等了一年,好消息还真没传几个过来。不由焦急起来。

    谢丞相道:“他娘子回来了,你们有话,自己问她。”

    族老们都认得程素素,见她在场也不惊讶,拣不痛不痒的一些。诸如身体如何、是否水土不服一类,政务上的事情,又都很有默契的住了口。那位特意请了假,现在任着侍郎等休致的族老,因辈份高些,多问了一句:“他阿翁病了,他该回来一趟的。”

    程素素低头敛眉轻声道:“要跟外人讲,就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不敢因私废公。对长辈们说实话,我们那是攒着人情。”

    谢侍郎奇道:“什么人情?”

    程素素已将谢丞相的想法给理明白了,不管由于什么原因,谢丞相是有意松一松手,给她发言权、树立相当的权威——只要她能通过谢丞相的考验。那她就得拿出点能让大家都点头的东西来,不能只装鹌鹑。

    从谢丞相将她留下开始,新的一轮考试就开始了。

    程素素不紧不慢地道:“与圣上的人情。两宫待他,有些情份在。可人情这东西,能不用最好不要用,用一分少一分,用完了再想要可就没了,得不停地攒着。好钢得用在刀刃上,祖父有召,用光了人情也值得,没有命令,不敢轻易就使了。一大家子人呢,要使的地方只会多,不会少。”

    谢侍郎不过自家人顺口一句,倒没想过能引出这一串话来,仔细分辨,却又真是这个道理。捋须而笑:“老啦老啦,不如年轻人想得明白。”

    程素素连说不敢:“我们要学的还多着呢。离了京,没了长辈指点,外人指点的时候可没这么软和。”

    众老一笑。

    见谢丞相面有倦色,扶杖的、捋须的,都起来告辞,谢丞相道:“你们送送。”

    程素素略懵,在娘家她都没这待遇,现在让她跟着送一送客?那就……送到门上得了。她这头与谢涛等虚扶着老人往外走,谢丞相却与族老里一个最长者低语:“老哥哥,怎么样?”

    老者皱眉道:“你家里有一个人,如山如海的人情怕都不够他花的。”

    “是该整顿家务啦。”

    “你明白,我走啦。”

    ————————————————————————————————

    送完族亲回来,未及歇气,散了朝的官员们又来了。

    冒官的案子,人犯拿到,三法司审案,其他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更兼相府有风声传出,谢丞相病愈之后行动不便,打算休致。登门的人就更疯狂了。

    谢丞相依旧没有让程素素离开,让她到屏风后面去坐着听。

    头一个来的是李丞相,一半是自己也要过来,一半是皇帝派他来听听信儿。两人见面,客套过了,李丞相便切入正题:“老前辈,外面有些风声,说老前辈要休致。如今连圣上也知道了,老前辈的折子又未上,究竟是个什么章程呢?”

    谢丞相问道:“我这把老骨头是个什么样子,没人告诉圣上?”

    李丞相笑道:“得啦,老前辈,咱们说实话,是知道了,可您呐,是劳心者。”

    谢丞相问道:“成三,你落到我这个样子,会怎么做呢?”

    李丞相摇摇头:“我如何能与老前辈比?要问我的看法,我就只好说,得看老前辈想要什么了。”

    “这是实诚人说话,”谢丞相满意了,示意林老夫人取一只匣子来,接过来亲自递给李丞相,“我都写好啦。劳烦成三,转呈圣上。”

    李丞相郑重接过,深深一揖,请谢丞相安心养病。

    接着便是郦树芳等人,这些人或是与谢丞相有姻亲,或是投到谢丞相门下,又或者是谢丞相旧属。可以笼统地称之为“谢党”,说是党,又并不紧密,身份各不相同,有些独立一些,有些指望着谢丞相,还有一些已经被人挖了墙角。

    此时都来,面子上都要劝谢丞相为国保重,不要轻易辞相,否则国家便要失一栋梁。全忘了几天前还计划着谢丞相死了,该要如何如何。这里面,又有真情实感觉得谢丞相能干下去,没别人比他干得好的。还有是怕谢丞相不干了,自己没了靠山的……

    谢丞相也好耐性,一个一个与他们讲话,宣布了自己已经将乞骸骨的奏本让李丞相转递的事。顿时,室内哭声一片。

    谢丞相只是摇头,示意谢涛等扶起哭倒在底的官员,缓声道:“都不要生事。”

    郦树芳道:“相公,相公一旦休致,如朝廷何?”

    谢丞相微笑道:“圣上自有决断,切记,不要生事,切记!”

    郦树芳还真是不大明白,谢丞相却不肯明说了。多了的话,是真的不能再讲了的。

    官员们没能从谢丞相口里撬出多余的字,只是得到了一个“确定休致”的准确消息。

    他们走后,谢丞相的话就多了起来,先是问:“你们看他们,怎么样?”

    谢涛轻声道:“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都不愿您休致,您就是他们的大树。”

    “你们呢,愿意不愿意我休致?”

    谢涛心说,您折子都递上去了,现在问我们什么意思?心思转了两转,说:“儿子的心里,父亲什么时候都顶天立地,哪有‘不能干’的时候呢?您这一病,才发觉,您也有累的时候。那就歇歇吧。”

    “就嘴甜!”

    谢丞相慢慢地说:“不要小瞧了圣上。站得高就看得远,他站得总比你们高些,个子再矮,也不是有小聪明就能戏弄的。凡打着这等主意的,都是蠢人,不要与他们走得近了。”

    今上在古老太师眼里,傻得不能再傻,其实不与古老太师心里的白月光比,今上也是有中人之资的,心眼儿不算太少。做了这些年皇帝,老油条不知道遇了多少,再想将他将傻子似的戏弄,是相当不现实的。

    谢涛老实答应了。

    谢丞相忽然笑了:“这些人,一叶障目,患得患失。郦树芳,自以为离相位只差一步,他才是最想我退下来的人。可惜呢,他也老了,比我年轻不了几岁,没用的。陆见琛倒不错,不过资历不够,他是个聪明人,你是弄不服他的,阿麟倒可以……”

    程素素心头一跳,听着谢丞相逐一点评着朝官。她对这些人的名字履历都知道一些,不至于一头雾头,记起来也容易,预备等下写出来给谢麟看。如果可能,见着了程犀,也告诉他一声——谢丞相看人,总不至于每个都瘸。

    谢丞相又说:“陛下只有一个儿子,东宫前所未有的稳,这个所有人都能看得到。许多人反而不明白要怎么做了。东宫稳,所以皇帝就不用像前辈们一样被诸子争位所困扰,就会有更多的心思做别的事情,比如考较大臣。心眼儿太活的,不好!留一群难缠的老货给儿子?哪个做老子会这么不上心?留也要留实干的。不管什么人问,我都什么话没有,都老老实实的,天下太平!”

    东宫身体又不够好,子息不旺,皇帝就会担心“现在这般上进,以后改换门庭是不是也这么灵活?”

    真正该做的,就是“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

    从这一点上来看,谢麟就是做对了,老老实实干活!不过,程素素估摸着,谢丞相对孙子在他病重没有奔回来这件事情,还是有些心结的。她逮着机会,就得给谢麟找点说得过去的理由,还得代谢麟唱个红脸。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谢丞相说完话也倦了,摆一摆手,程素素就跟林老夫人一道将他放平躺下,才与谢涛一道出去。站在门外,谢涛轻声问:“阿麟还有信来吗?”

    “有的,说邬州的事忙完了,就请旨回来。这里的事,我都写信给他了。料想下一封回信也快了。”

    “那便好,有消息,案子快审完了,你就要面圣了,想好应对了么?”

    “是,阿翁指点过。”

    谢涛道:“阿麟没回来,你独个儿在家里,有什么事儿,只管找你婶子。”

    “哎。”

    ————————————————————————————————

    就在谢涛提醒完没几天,案子就审完了。太平盛世出现这样的事情,皇帝的脸被抽得啪啪作响,恨不得将强盗统统剐了算完。三法司也愤怒,却要顾及体面,匪首判斩,重犯判绞,余者流放。

    皇帝还不肯罢手,却是李丞相对他悄悄说了几句话,才让他若有所思地点头同意了。李丞相说的是:“已经都打废了,活不成了……”

    该罚的罚完了,该奖的也得奖。比较惨的是已经死去的真县令,三法司花了老大的劲儿才问出他的遗骸所在,改葬,抚恤家人等等自不消提。袁恺、张起等缉盗有功,履历上添一笔,升迁时有优待。

    最后一个就是程素素了,升迁……没她的份儿,表彰、召见、金帛倒是有的。

    表彰是正经八百下的一轴织锦的圣旨。随同表彰来的,是召她入宫谨见的旨意。

    程素素按品大妆到了宫里,这回却是先见的皇帝。皇帝原对她有着无限的怀疑——娇滴滴的小娘子,就打杀贼人?不能够吧?三法司拿七个贼人的脑袋担保,真是她干的。张起又向皇帝进“谄言”笑嘻嘻地说了“仙姑”的事儿,皇帝才哭笑不得的信了。

    再次见到程素素,就先乐了:“你倒有急智。”

    程素素老老实实地:“陛下过奖了。”心里却评估着,皇帝能明显看出来更老了一些。

    案已审完,皇帝的话反而少了许多,更多的是问谢麟。程素素也是官方的回答,正在做了,不敢辜负圣恩,难就难一点,现在不做,问题变得更严重怎么办呢?

    皇帝突然说:“谢封要休致,我驳了两回了,看来是铁了心了,是吗?”

    程素素笑道:“祖父做官的年载,比妾的年纪还长,做晚辈的就不去胡乱猜啦,只管低头做事。”

    皇帝笑了:“是这个道理。”

    此外,再没有多余的话。只命给了厚赐,程素素正缺着钱,耳听得赐锦锻百端,一百金,心道,得了,师兄的媳妇本,有了。又听给谢麟也有锦袍、笔墨等的赏赐,心道,我这也不算白吃白喝谢先生的了^_^

    打皇帝那儿出来,又是东宫召见。太子与太子妃都在,说话比在皇帝那里又亲切许多。先问的是程素素一路惊险,程素素思忖着,自己不好显得太凶,十分谦虚地道:“多亏了义士忠仆,妾只是出出主意。心里也是打着鼓着的,好在运气不错。”极力赞扬了张富贵得等忠仆,以及顺路的米府军士的勇敢,又十分感激张起等人出力。

    说完这些,太子才说:“芳臣该回来的。”

    “风风光光出去,没有点拿出手的,不好意思请旨回来。这才叫妾先回来,探探路。总要有个由头,否则怕招人非议,旁人家的祖父病了,也不能就丢下事儿跑回家了。惹来谁参一本,连祖父面上都要不好看了。”

    太子仔细地问了邬州的情况,程素素也不十分隐瞒,只没有提谢麟与高据私下的勾当,将一切都说得光明正大。谢麟不是去找事的,反而很关心当地教化,刚到任的时候从来不生事,想着无为而治,不为了政绩去折腾百姓,哪知道他的宽仁居然让某些不法份子以为朝廷可欺,钻空子、作威作福了起来。所以不得不为朝廷立威。

    末了,叹道:“不出京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太子夫妇也叹了一回外放真不容易。太子道:“告诉芳臣,有什么事不要瞒着,只管揭出来。你也瞒、我也瞒,瞒不住的时候,就是大祸事了!朝廷不是只要好消息,听不得坏消息的。”

    程素素连忙答应了。

    东宫亦有赏赐,比皇帝略少些。

    其次是后宫那里,冒官是大案,难得是个妇人揭破的,太后与皇后都觉得新鲜,也要见上一见。吴太后只管问新鲜,程素素不免又谢一回吴松、袁恺等人。袁皇后说话就正式了许多,称赞她是妇人的楷模。

    程素素极力将自己说得和蔼可亲,总之,打断狗腿是不得已的,打破脑袋是是十分愤怒朝廷命官被害的!

    满足了吴太后等人听新鲜八卦的心思,程素素很开心自己又得了一批金帛。

    不想这批金帛却又惹来了一场风波。

    ————————————————————————————————

    原本,程素素在路上的时候,就想好了,回来得跟二房顶上。不料谢丞相没死,还恢复了神智,并且因为种种原因,伸手将程素素往前拎了一拎,又把二房给关了禁闭,令她暂时脱离了深宅后院的是非,且没有心思再计较这些小事。

    待她拿了赏赐回来,先往公账上放一放。林老夫人哪能要她这个钱?大家族里,各种账目都是有规矩的,什么样的归公中、什么样的归各人。程素素这个,要她全来给家里,显然不合适。她又做得好看,林老夫人也大方地让她自己收着了:“你小孩子家不容易,自己留着,爱怎么着怎么着,家里还缺你这些?”

    收着也没就锁起来,再给家里人分了一些,她算得很明白,这些东西,留着两年就不时新了,还要长霉,不如趁新散了。只要这家不败,这些东西以后有的是,何必像过冬老鼠一样都屯着呢?还能有个好人缘。

    余下的她就十分不客气地,将五十匹锦缎、一百金,眼睛不眨地送给道一了。又取了十匹锦缎给赵氏送去,再送十匹给了外祖赵家。

    这事儿谢府里人知道了就过去了,交际应酬,端看亲疏远近。也没人计较什么多了少了的。

    旁人都好,程素素散东西,也没落了二房。二房的女儿们还有些抹不开脸,收了之后锁到箱子里。二房的儿媳妇龚氏对长房就没那么大的怨恨,甚至出于自己小家庭的考虑,有些偏向长房,对婆婆小姑子有些意见,不过人在屋檐下,只好也给先收了起来。

    被关在家里实在无事,想给儿子做新衣,亲自拿了缎子来裁。

    不巧,被郦氏给看到了——程素素也给郦氏送过,她给郦氏的阴影太深,郦氏门都没开就让人走了。

    这一日,见到儿媳妇做针线,郦氏心中满意,正要指点几句,却发现这缎子她没见过。郦氏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宫缎她还认得,逼问之下,龚氏也承认了来路,郦氏便骂了起来:“都叫那个小畜牲收买了!”

    龚氏老实听着,反正郦氏更多的是骂程素素不是骂她,骂着骂着,郦氏借题发挥起来:“拿她的东西做了衣裳给孩子穿,不怕她动手脚咒我孙子吗?我孙子出事儿怎么办?你自己的孩子不心疼,我可心疼我孙子。有个三长两短,你哭死了都没用。”

    说到孩子,龚氏就忍不住了,略回了一句:“宫里出来的,能怎么样?”

    郦氏见儿媳顶嘴更是生气,她不是个会亲自动手的人,然而程素素太拉她的仇恨,只顶了一句的龚氏跟着倒了霉,被她用力一搡推得脑袋撞到了桌角,撞破了头。

    龚氏也傻了,她敢硬起来顶这一句,也是知道婆婆不是那种亲自动手的人,也是没防备。

    这一下,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