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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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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坤蹲下又站起,带动的阵阵微风,混着他身上的干净味道送入迎晨鼻间。

    “你要走啊?”她问。

    “喂!”冲着背影, 迎晨大声。

    厉坤干干脆脆, 才没回头。

    迎晨郁闷,“还说我能耐了,瞧把你能耐的。”

    她站起来,还行, 酒量了得, 难不倒她。正准备转身, 车的大灯晃了晃。

    迎晨抬眼看过去,是厉坤从车里拿了东西,又走了过来。迎晨有点小紧张,拇指的指甲轻刮掌心, 就这么看着他。

    厉坤伸过手,“给。”

    “是什么?”迎晨瞥了眼, 呃,钱?

    因为泛旧,五千块看起来有点厚度。

    厉坤:“替林德还的。”

    指之前在餐厅迎晨帮他解围那事儿。

    “他让你还的, 还是你自己要还的啊?”迎晨不接, 还特意把手背向了身后。觉得不够,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厉坤:“……”

    迎晨歪着脑瓜子, 手背向后头的这个姿势, 让她的胸廓本能地前挺。迎晨今天穿的是一件修身针织短袖, 很勾弧度。

    “林德要还,让他亲自来。现在给他打电话。”迎晨下巴微扬,眼神里的嚣张大放光芒。

    厉坤把钱一伸,坚持着。

    迎晨摇脑袋。

    “拿着。”

    “不要啊。”

    “拿不拿?”厉坤不耐了。

    迎晨适可而止,“拿,拿。”她对他笑,“那你帮我打个电话给林德,我跟他说一声儿。”

    厉坤:“不用。”

    “这是基本的礼貌。”迎晨说得头头是道,“还了钱,我们两个当事人总得彼此知会。你要不打,那就让他改天亲自来还。”

    厉坤脸色差点崩盘。

    僵持了数秒。

    他身体一动,沉默地摸出手机。

    迎晨伸长脑袋,瞄向屏幕。

    锁屏画面都是系统自带,并且没设密码,划开解锁,手机里的应用程序好少。厉坤手指轻按,点开通讯录。

    迎晨声音平平静静:“其实,你是心疼我了,对不对?”

    厉坤指尖一晃,移了位,按错到了通讯录边上的短信框上。点开,里面大部分都是中国移动的广告信息。

    他转过头,很慢,加之沉默烘托,如山的压力无形扑来。

    迎晨给自己撑着胆,和他对视不认怂。

    厉坤没说话,鼻间轻轻一声呵气。冷冷笑了一下表示:你想多了。

    迎晨索性拆穿到底:“送我回家,还给我钱,抱你的时候你也没推开——明明就心疼我了呀。”

    厉坤眼波平平,“上车。”

    “干吗?”

    “把你送回原地。”

    迎晨噗地笑了出来,十分不正经,真诚建议:“那要不要再抱一下?你再把我推开。”

    厉坤被她这表情弄得心里有点发慌,隐隐的不安感腾空升起。

    果然,迎晨突地伸手来抢他的手机。

    “你干什么?!”

    厉坤片刻分心,竟被她得逞。

    “别这么面瘫好不好啊?都是老朋友了,留个号码呗,回来以后多联系!”迎晨拿着手机,反身就跑,边跑边迅速输号码。

    厉坤暗骂一声,长腿阔步追过来,“还给我。”

    颠簸中,迎晨手指按数字:“152……”

    厉坤是真急了,追上她,按住她的肩膀,“迎晨!”

    迎晨机灵地乱扭动,厉坤竟一时拿她没辙。挨得太近,乍一看,两人像是抱作一团。

    “我手机号没变,还是以前那个,1523866528……”

    但很快,迎晨就闭声了。

    这几个数字一按,手机自动识别出通讯录里一致的号码。

    迎晨那串没输完的手机号,此刻一字不落地躺在厉坤的列表里。

    她分神的片刻,手机被主人夺了回去。

    厉坤很快把人放开,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迎晨心里失衡,乱七八糟一团麻纱很快理清出一个头绪:他从没把她删除过!

    被揭穿的窘况,让厉坤十分憋闷,脸色比夜色沉,眸子比暗夜淡。

    迎晨突然笑了。边笑边走向他,兴奋和开心难掩。

    厉坤:“你别多想,忘记删了而已,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谁还特意去在意去留。”

    迎晨点点头,“对,对,特别有理。”

    厉坤:“……”

    被这态度激怒,厉坤调头就走。

    人家天冷披外套,他披一身火气,上车,倒车,轮胎急匆匆地往外赶。

    这回迎晨没再追,这个意外已能让她嘚瑟很久了。

    四面车窗悉数滑下,风在里外循环呼啸,厉坤觉得这女人简直有毒。

    二十六七岁的人了,还跟十八岁一样,胆肥、直接、不给人留余地,一点也没有变。

    厉坤咬着烟,烦躁地啧了一声。

    迎晨这劈山开路的个性,在两人刚交往那会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年轻时在部队,训练强度太大,突击集训那是经常的事,轻装五公里再加武装十公里,战斗负荷四十斤以上,体训完毕,凌晨三点紧急通知野外驻训。

    三个月下来,是个正常人都被弄发疯。

    厉坤没疯,累得实在不行了,就抽根烟静静心。

    有段时间抽烟频率陡增,迎晨问:“烟好抽吗?”

    厉坤没当回事,笑着告诉她:“好抽。”

    “那是什么味儿?呛鼻子。”迎晨作势扇扇风。

    “爽味。”厉坤单手抱着她,上身裸着,下面缠着,腻腻乎乎弄在一起。

    迎晨抬起头,去蹭他下巴,新冒出的胡茬刮得她皮肤发痒。

    “怎么个爽法啊?”然后狡黠一变,坐了起来直接跨在厉坤身上,声音娇娇软软:“有我的爽吗?”

    厉坤浑身发了烫,手顺着她的衣摆往上,握着她的腰。迎晨脚丫子蜷了蜷,俯身去床头的矮柜上拿烟,“我也尝尝!”

    手还没碰到烟盒,就被厉坤一巴掌打掉,“别搞乱。”

    “只准你搞乱,凭什么不让我也搞一搞?”

    “妈的。”厉坤被她逗笑,手指上的粗茧子故意摩挲她的腰间皮肤,然后低沉着嗓音问:“真想尝?”

    迎晨眨巴眨巴眼睛。

    厉坤别过头,拿烟,点火,轻轻一吸,淡淡烟气蜿蜒游走。

    然后他猛地起身,单手绕到迎晨的后脑,用力压向自己。

    厉坤吻了上去,不容抗拒。

    一口烟钻入迎晨的唇齿间,在口腔里打了个转儿、迅速攻占。迎晨唔了一声,眼底水汽一片。

    其实厉坤有分寸,怕把她给呛到,所以只流泻出一点点。

    迎晨哇呜哇呜地喊:“好难吃!”

    厉坤笑得胸腔微震,硬实的腹肌跟着一块颤。

    迎晨皱眉:“难吃死了,我要吃糖!”

    “又不是吃药,哪有什么糖。”

    “怎么没有?”迎晨眉眼俏生生,膝盖跪直在床上,伸手一推,就把厉坤给压在了身下。

    她俯身吻了下来,细腻又温柔,甘泉满满。

    “……你不就是糖吗……”

    含含糊糊的声音啊,跟这旧回忆一样不能细想。

    厉坤狠狠闭目,回过神。

    一细想,真叫人五脏俱损。

    信号灯显示绿灯通行,厉坤碾熄烟头,转动方向盘。这时,手机响,提示有新短信。

    前面是十字路口,有点堵,放慢车速,厉坤顺手拿起一看。

    迎晨对号码没删的这件事发来了肺腑感言:[队长,你怎么……还是这么骚呢……]

    文字后头还打了个表情符号:^_^

    “兹!”

    厉坤看完,脚劲一大,完全克制不住地一脚急刹踩了下去。

    操!长大了,是真能耐了!

    ———

    厉坤没回自个儿住处,也没回队里宿舍,开向了城市的北边。

    老旧的小区,楼之间距离太近,路窄,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

    到三楼的时候,屋里争执声阵阵。

    “我不管,同学都有,就我一个没有!”

    “别人有的你就要有?那别人能考重本,你怎么考不上?”

    “那别人爸妈开玛莎拉蒂,你为什么连车都买不起?”

    这句话把厉敏云气得跳脚:“一句话,别想我给钱换手机!”

    厉坤推门进屋,李歆苑扭头一看,像是找到靠山一样,年轻的脸蛋儿一皱,竟然大哭出声。

    “怎么回事?”厉坤皱眉。

    厉敏云语气微降,恨恨地看着女儿,“手机又没坏,她非要换什么苹果机,几千块钱,是抢劫吗!”

    李歆苑:“我买的是二手机,又不贵!”

    “你还敢说!”厉敏云竟脱下一只拖鞋,举在手里就要打人。

    “姑姑。”厉坤声音稳重,把人拦住。

    厉敏云缩了缩肩,停下动作。

    “差多少钱?”厉坤转头,问。

    “两千五。”李歆苑目光隐隐期盼。

    厉坤二话不说掏出钱包,从刚才给迎晨但她没要的那五千块钱里拿出一多半。

    “哇!谢谢表哥!”

    得偿所愿的李歆苑,耀武扬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然后花蝴蝶一样跑进了卧室。

    厉敏云骂骂咧咧,不依不饶。

    厉坤不擅长处理这种家长里短,他又点了一叠钱出来。

    厉敏云骂着骂着,眼神悄悄往他钱包里瞄。

    “姑姑,”厉坤大致点了个数,交给厉敏云,“这是下季度护工的工资。”

    “不用这么多的。”厉敏云摆手。

    “拿着吧,我爸那边,你也辛苦。”厉坤把钱交到她手里。

    “不辛苦不辛苦,”厉敏云客气地推辞,嘱咐:“阿坤啊,你这经常出任务,也要照顾好自己。”

    厉坤点点头,嗯了声。

    厉敏云半推半就地接了钱,熟稔地往裤袋一塞,刚才和女儿争执的怒气一扫而光,笑容堆满面。

    “这次回来待多久啊?吃不吃宵夜?我去给你下碗面吧?”厉敏云这才想起来,赶忙招呼:“快,快进来坐,喝水吗?”

    “不了,就走。”厉坤站在原地,说:“明天我去看看爸。”

    “哎。”厉敏云一声叹气,那意思,看了也白看,反正厉明远的精神时好时坏,老年痴呆也认不得人。

    “你爸爸啊,也是命苦,早年为部队操劳,累坏了身体,你妈那事出来后,他就更不行了。”

    厉敏云无遮无拦地掀开往日忧愁,厉坤听进了心里,炖肉似的翻涌。

    这时,他手机响,厉坤一看来电人,立刻恢复严肃神情。

    “李大队。”

    听了一会:“是!二十分钟内到达训练营!”

    厉敏云见状,“又要出任务啊?你这不是在休假吗?”

    厉坤眼神一瞥。

    厉敏云:“好好好,不问不问,我这木鱼脑袋总忘记。”

    厉坤:“我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北方的夏日深夜微微凉。

    厉坤刚出楼道,手机又响,这回是微信。

    李歆苑:[谢谢表哥!]

    厉坤没回。

    走到车边,又来一条。

    李歆苑:[32G的不够用,我想买个内存大一点的,表哥,你可不可以再给我八百块钱啊?]

    厉坤坐上副驾,二话没说转了一千块给她,然后关闭手机,转动方向盘。

    ———

    迎晨休息了两天就去上班。

    脖颈的伤口愈合没那么快,她没敢遮瑕,就系了条丝巾遮掩。

    这事儿尽管低调,但还是被同事知道,个个对她赞赏有加,另眼相待。

    迎晨才从杭州调回总部,这么一个契机,倒也让她打开了人际交往的口子,印象分蹭蹭上涨,也算因祸得了福。

    唐其琛出差了,本该他主持的周例会由另一个副总代班。会议结束后,秘书传话:“晨姐,许董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许伟城年近五十,Polo短衫简洁利索,把他衬得精气神极佳。

    “许董。”

    许伟城颔首,“坐。”他笑道:“新闻我们都看到了,你做得很棒,公司会在月度奖里给你适当嘉奖。”

    “别打趣我了,这本来就是件小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上战场了呢。”迎晨轻松推功劳。

    寒暄一阵后。

    许伟城道:“新员工下周就要入职,你对人员培训这一块有什么看法?”

    迎晨:“我看过他们的简历,专业对口,在校理论成绩非常优秀。冶金专业五男一女,都有在校实习经验。与我们公司矿山探采重点项目很契合——当然,许董,我只是一个门外汉,人资那边才是最权威的。”

    她说得谦卑得体,笑起来赏心悦目。

    许伟城点点头,说重点:“后天他们要参加军训,这一次和国资委旗下的几家兄弟单位一起参训。集团很重视,特意从特警队请来的教官。”

    迎晨心里隐隐有预感,特警队?

    许伟城的授意清晰明确传来:

    “公司派你负责这一次的新员工军训工作,历时五天,负责两方单位的接洽沟通。放心,很轻松,就当是放假,养养脖子上的伤。”

    轻松?

    “特警队”这三个字眼在迎晨心里横冲直撞,惴惴不安。

    如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老板!那可就不轻松了哎呦喂!

    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脖颈上那道豁开的细伤口,虽长但不深,休息两天,出门系条丝巾就行。

    迎晨往沙发上一坐,寻思着明天告假。

    她顺手打开电视机,调了两个频道,被地方台的一则新闻吸引。

    咦?下午的事,这么快就上电视了?

    新闻画面是照片拼接,一张一张闪过,倒也重现了当时的惊险。

    迎晨回放,掐准时间,迅速按下暂停——

    是她和厉坤前后走出人群时的一幕。

    厉坤冷傲,昂首阔步,背脊挺直,作训服袖子上的国旗标志十分正气。迎晨看了半天,歪头一笑,“还是蛮帅的嘛。”

    说完又觉得无趣,低头垂眸,蔫哒哒地关了电视。

    这时,手机响,唐其琛打来的。

    “怎么了?”迎晨接听。

    唐其琛:“你还好吗?受伤了吗?”

    迎晨犹豫了一下:“没事啊。”

    唐其琛:“我问你受伤了没有?”

    然后就听到那头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气。

    唐其琛:“我在东冠陪客户,没法赶过来,我让赵秘书给你送点药。”

    “不用麻烦了,我真没事。”迎晨盘腿坐在沙发上,问:“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新闻了。”

    迎晨了然,啧了一声轻松道:“好事传千里呀。”

    唐其琛也笑,“你心真大,那种情况也敢冲。”

    “那孩子被勒得翻白眼,差点就断气了。好了,你先忙吧,我挂了啊。”

    “别挂。”

    “嗯?”

    唐其琛那头沉默了一下,才说:“以后这种事情别一个人,挺让人担心。”

    迎晨心眼明净,很快回他:“知道了唐总,我这劳动合同还没到期呢,肯定留着命好好为你赚钱。”

    “迎晨。”

    “唐总还有什么事?”

    “非工作时间,不要叫我唐总。”唐其琛收了语气,“我和你……”

    “叮咚。”门铃恰时响起。

    迎晨松气,心喊万幸,找了台阶下,“哟,药这么快就送来了啊?唐总,那我挂了啊,多谢关心。”

    电话结束。

    迎晨长吁一口气,穿上拖鞋去开门。这一开,她惊了一跳。

    门外,迎义章一身军装,沉着脸子。他旁边站着崔静淑,身后是两名警卫员。

    迎晨反应过来,“爸爸。”

    迎义章浓眉深皱,那意思:还记得我是你爸?

    他踏进玄关,看到迎晨脖颈上的纱布,面上不悦褪了大半,问:“回来也不回家看看?”

    “集团临时调令,工作交接事情多,就来不及跟您说了。这又赶上开会。我本来是打算开完会回去看您的。”迎晨解释。

    迎义章没再说话。一旁的崔静淑放下满手的吃食,打量了一圈公寓,似乎是斟酌了很久,才敢跟迎晨说:“这个公寓有点小,不比家里方便,要不晨晨,搬回去住吧?”

    迎晨没有正眼看崔静淑,只说:“这里离公司近,上班方便。”

    崔静淑言语关切:“你的伤严重吗?要不去找孟主任看看?你回家住,也能养养身体。”

    这回迎晨没再回她,看向迎义章,“爸爸,你坐。”

    崔静淑讨了没趣,尴尬地往后退一步。

    迎义章欲言又止几番,最后还是聊起了别的。

    “工作还好吗?”

    “挺好。”

    “调回来还走么?”

    “今年不会。”

    “本来就是,一个女孩子老往外跑。你打算一直住这里?”

    “嗯,公司安排的。”还是那个理由,“上班方便。”

    迎义章也就没再坚持。

    迎晨起身去倒水,崔静淑抢先,“你坐,我去弄,脖子上的伤得好好养。”

    崔静淑殷勤地在厨房忙活,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位置。

    一杯茶的时间,三个人的相处比杯中的茶水颜色还要淡。

    “行了,你歇着吧。”迎义章起身。

    迎晨也起身,“爸爸,我送你。”

    “歇着。”迎义章摆了摆手,又转过头对崔静淑说:“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