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杜氏有巧女 > 34.第三十四章

34.第三十四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低于70%的读者要等24小时之后才能看到

    谁也想不到他憋了这么久, 竟炸出这样一句话来, 登时天崩地裂,连杜平也待不住了,烟袋锅子僵在半空中,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什么?”

    “分家!”杜江重重道, 突然觉得心灰意冷, 又隐隐有些激动和迫不及待, 看向三房刘氏的目光中隐约带了恨意,“事已至此,干脆就分家吧!省的整日家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累得慌!”

    刘氏被他尖锐的目光刺得浑身一抖,复又猛地跃起,像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鸭子一般尖着嗓子叫道:“大伯这是说的哪里话!怪不中听的!”

    杜江已经决定撕破脸, 往日的里子面子便也尽数都丢到地上踩碎了, 统统不要,当即冷笑道:“怎么, 你竟听不懂?”

    刘氏还想再争辩, 可一对上杜江的视线就浑身发毛, 活似一条被丢到岸上的鱼,只张着嘴巴, 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旁人暂且不提, 王氏却一颗心噗噗乱跳, 几乎要把自己的耳朵震碎了。

    他们一家子正愁如何找机会开口呢,万没想到头一个说出这话的竟然是大房!

    就这么眨眼工夫,她也顾不得继续听杜江与其他几人争辩了,心头过了无数念头:

    要不要喊相公回来?若是现在就分了,相公的师父却还没告老还乡,房子也没腾出来,他们却住到哪里去?

    可若是因为房子的事情错过这次机会,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即便是有,又要等多少年?

    却听杜江爷俩已经吵吵起来,一个坚持要分,一个死活不让。

    杜江也是个犟种,平时有商有量倒也罢了,今儿一堆破事儿都赶趟,他也实在是给逼急了,干脆撂了话:

    “爹也不必劝我,方才娘舛错着要卖您的孙女儿,您怎得不开口?也不怪我说话冲,谁也不是傻子,娘这般热心却是为啥?若果四丫真的买了,得的银子竟真能落到我们大房手里?说不得赶明儿老三就出去干什么游学去了!打量谁不知道似的!”

    于氏还真就打的这个算盘,就是杜平自己也有那么点儿意思,所以一个明摆着挑唆,一个暗中默许,可到底没说破,如今被杜江这么三言两语撕撸开,老两口脸上就要滴出血来。

    于氏还没怎么着,刘氏先就放开嗓门叫屈,干脆一屁股蹲在地上,两手拍打着大腿哭喊起来,又将双脚乱蹬乱踢。

    杜江只是冷笑,刚要开口却见出去逛了一天的杜海推门进来,一看正房内的情景直接呆了,还笑呢:“这是闹什么呢?”

    刘氏连忙一咕噜爬起来,把方才杜江一番话又添油加醋的说了遍,十分挑拨,难为她竟能在电光火石之间润色成这般。

    杜海听后果然气恼,又羞又臊,冲杜江喊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杜江一贯看不上他为人,没好气道:“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我还真是不知道!”杜海是个浑人,向来只有他欺负旁人的,断然没有被人欺负的道理,当下也是气得狠了,唾沫星子都要喷到旁人脸上去,“谁算计你?谁又花谁的钱了?难不成侄女是我挑唆着叫卖的?又或者我是你养活大的?这话说的倒好没意思!”

    、

    见他兀自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也把杜江的真火勾上来,他不甘示弱道:“你倒有理了,既然你自己这么说了,我就跟你掰扯掰扯!”

    他略喘了口气才道:“你确实不是我养活大的,可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我与你二哥谁没掏银子给你使过?你少花了我们的钱了?当初闹着要经商,我们两房东拼西凑,又去外面借,各自助你十两,足足二十两!少不得还有爹妈的私房,一大家子节衣缩食,都指望你有出息,可你倒好,赔掉了裤子回来,还欠了一腚饥荒!那债务又是谁替你还的?”

    杜海脸皮最厚,听了这话竟半点不心虚,闭着眼睛道:“自然是爹娘替我还的,难不成我还敢指望你?”

    杜江登时被气个半死,差点忍不住要一拳打过去,只得憋气道:“后来你又闹着要读书,好,我们供应你,可你自己说说,你倒是读了些什么出来!几年下来,总也折腾进许多银两去……”

    话音未落,却见杜海竟仰着下巴,冲他一伸手,龇牙咧嘴的问:“大哥既说我花了你的钱,可有欠条?但凡有的,不管有的没的,我一并认了就是!有吗?拿来啊!”

    “你,你你!”杜江死活没想到这个弟弟竟然会这般无耻,气得浑身都发抖了。

    如今尚未分家,兄弟之间借钱谁写欠条?且又有二老挡着,他们势必也不让……

    亲兄弟两个闹成这样,俨然无法收场,后来杜海竟也跟着起哄,要分家,于氏和杜平无话可说,且本朝又鼓励,只得应了。

    杜江已经对杜海深恶痛绝,恨不得与此无赖此生不复相见,更怕夜长梦多,便放出话来,说明日一早就请人去把杜河喊回来分家。

    其他两房尚且不知,但二房这边却是欢喜大过害怕,王氏先与杜瑕说了半天,等杜文放学回来,娘儿仨又凑在一堆叽叽喳喳说了半夜,大都是对于未来生活的期盼,十分激动。

    因闹出分家这等大事,杜江也无心做活,次日一早果然托杜有财进城叫人,不过两个时辰杜河就赶了回来。

    今儿杜宝和杜文也都没去上学,只心情复杂的等待结果,杜河回来后先来安抚妻儿。

    虽然事发突然,可杜河眼中仍带着几分心愿达成的解脱和喜悦,只叫他们不必担忧。

    见了当家的之后,王氏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又避着两个孩子问道:“只是你师父尚且未走,我们去何处下脚?”

    事到临头,杜河倒十分临危不乱,直笑道:“难不成县里就只那一处房子?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殊为难得,切莫因小失大,哪里能有尽善尽美的事情呢?方才得到消息时,我已经托人帮忙相看住处,贵贱不论,咱们先租一间住着就是了,只要一家人在一处,什么事不好说?你我都有私房,也月月有钱进账,三年两载倒也不必忧愁。”

    听他这么说,王氏脸上才露了笑模样,又长长吐出一口气,也跟着笑说:“我如今还觉得跟做梦似的呢!”

    他们早就有这个打算,所以饶是事发突然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想开之后,一切只觉得豁然开朗。

    杜河捏了捏她的手道:“你且自己做着梦,我先去把前儿你给的四两银子要回来是正经!”

    眼下都要分家了,谁还耐烦供应那起子人!

    王氏红着脸啐了一口,只叫他去,又欢欢喜喜的带着女儿做活计,看儿子读书写字,心下十分快活。

    虽说已经决定分家,可到底牵扯到方方面面,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掰扯完的:

    又要分割财产,又要更改户籍,又要商讨二老日后赡养,还有如今老大和杜平的生意买卖如何划分……

    杜河终究是把那四两银子原封不动的要了回来,又引得于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站在墙根儿底下指桑骂槐,他也不管,只叫王氏好好收着。

    几房大人忙得不可开交,孩子们也没闲着,杜瑕和杜文兄妹两个都觉得未来有了奔头,一个拼命干活攒私房,生怕日后独门独户捉襟见肘;一个拼命读书赶进度,生怕去了县里学堂被人比下去……

    尽管动作很轻,两个孩子却也有所察觉,闭着眼睛模模糊糊的喊娘。

    王氏的心头一软,快速将身上的夹棉小袄裹好,又伸手替孩子掖了掖被角,柔声道:“睡吧。”

    匆匆推门出去,王氏登时就冻得打了个哆嗦,方才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热乎气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咬咬牙,又将那穿了几年,棉胎都被碾压成薄薄一层的旧棉袄裹紧了些,埋头快步朝正北面的厨房走去。

    头天晚上睡前整理好的炉火这会儿已经熄的差不多了,灶台中只剩点点暗红色的灰烬,王氏不顾扑面而来的寒气,赶紧丢了几块柴火进去,又捅了几下,看它们一点点烧着才松了口气。

    冬日酷寒,儿子等会儿就要去书塾上学,小女儿前儿又元气大伤,好歹多些热气,且叫他们受用一刻是一刻。

    天气冷的叫人难受,饶是一旁有灶火余温昼夜不息,水缸里的水也有好些地方浮起了薄冰,王氏又用铁钳子捅了几下才舀出几瓢带着冰碴子的冻水来。

    王氏蹲在灶台前面,略有些麻木的烧火,身上渐渐暖了。橙红色的火光不断跳跃,映的她脸上影影绰绰,眼神都有些飘忽了。

    她家是二房,上有兄嫂下有弟媳,按理说怎么都轮不到她天天起早贪黑烧火做饭,可有什么法子呢?

    大嫂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最后才挣命似的生了个胖小子,结果到底年纪大了,伤透了身子,重物都提不得,又哪里做得来这个?

    三房小叔子是公婆的老来子,弟媳娘家跟婆婆家还有些瓜葛,二老本就偏疼些,何况她嫁进来头一年就生了个儿子,第二年底竟又一口气生了一对双胞胎的大胖小子,站稳了脚跟,怕不是走路都要横着来,眼睛也挪到头顶上去,打那之后连大房都要避其锋芒,更何况自己……

    王氏当年嫁进来近三年都没有身孕,前后不知挨了多少白眼,婆婆和村里的人也明里暗里的讥讽她是不下蛋的母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到底是自己理亏,王氏越发谨小慎微,不敢有怨言。

    所幸相公虽然寡言,但对自己却甚是温柔体贴,并不曾怪罪,好歹到了第四年,她总算……

    如今转过年来,儿子虚岁已是八岁了,头一年去村中书塾开了蒙,听先生说十分聪明伶俐,女儿才刚六岁,身子虽然弱些,可生的好模样,又乖巧懂事,她也算心满意足了。

    想到这里,王氏脸上不禁泛起一点喜色来:

    今日是相公杜河回家的日子,他们一家人也有一个多月没团聚了。

    家里有十几亩地,只是公公杜平本人却是个木匠,因此平时只租给旁人种,他自己带着长子杜江日日做活,日子倒也过得去。

    碧潭村因村北面有一汪常年不枯的水潭而闻名,周围又有几座山,便是不种地的也能去捞些个鱼鳖虾蟹,摘些个瓜果李桃,总不至于饿死,不过就是见不大着银钱。

    本朝才创立不过十多载,还处在休养生息的时段,如今在位的是开国老圣人的第三子。圣人仁厚,接二连三减免赋税,且本朝皇帝家原本祖上就是商户出身,所以并不歧视经商,允许商人及其后代参与科举,有商人在各地联络买卖、沟通货物,很快大家的日子就都有了起色。

    三房的杜海心高气傲,早先眼馋商人暴利,便闹着要去经商,偏杜平二老又宠爱他,竟也答应了,又狠命凑了几两银子与他做本钱,谁知杜海出去一晃半年,不仅没赚到一文钱,反倒将本钱赔个精光,又欠了一屁股的债……

    因按照本朝律令,日后不管分不分家,长子都要继承家中财产大头,若是老爹有活计的,也一并交给长子,剩下的兄弟只分得小部分。

    当初于氏一共生了七个儿女,可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三个小子,饶是这么着,杜海还是觉得兄弟多了:

    家里本就不大富裕,日后再有二哥一分,到手的还能剩下什么!

    他也看不上木匠活儿,觉得又苦又累,且一年下来也赚不着几个钱,于氏又异想天开,兴起来要读书的念头。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老杜家往上数八代都没出过一个读书人,他能有这般志气,杜平老两口喜得无可无不可,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哪知这杜海骨子里竟是个无赖,去了书塾非但不好生读书,反而见天勾搭同窗胡三海四,折腾到十九岁才娶上媳妇,几年下来连本《三字经》都背不下来,更别提之前夸下的进士及第的海口。

    后来一直闹到儿子出生,杜海这才收敛了些,只是到底劣性难训,整天游手好闲,也不大正经干活,渐渐地竟成了十里八乡数得上的闲汉……

    王氏一边想着丈夫什么时候到家,一边麻利的将一只干瓠瓜切成薄片,等锅中水烧滚了便放下去,又从冻得邦邦硬的羊腿子上狠命剁了点肉沫下来,下到锅里调味。

    锅上面热一层杂面炊饼,等瓠瓜片和肉沫熟透了,炊饼也热好了,她又往锅里洒些豆粉,拿长筷子搅动几下,羊肉瓠羹便又稠又黏,翻滚中都带上了浓浓香气,那点儿肉沫特有的荤膻更叫人胃口大开。

    如今从京城传出来,时兴一天三顿,可对下面的平头百姓而言却很难实施:费钱,只是偶尔才加一顿,临时加上的那顿也不过敷衍了事,故早午两餐尤为关键。

    王氏做好了饭,各房也都陆陆续续起来,西厢房门吱呀一声推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青色棉袍小小少年,少年手里还牵着一个更小些的女童。

    女童约莫五六岁年纪,穿着鹅黄小袄,下面是青色扎腿棉裤,脑袋上勉强梳了两条稀疏枯黄的小辫儿,此刻正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

    乍一接触寒风,她猛地打了个哆嗦,小声道:“哥哥,冷。”

    前方的小少年忙将她的小手攥在掌心,又竭力护着她,往正房饭厅那边快步走去。

    到底他年岁尚幼,身量有限,并不能如何遮风挡雨,那女童依旧被冻得小脸通红,只是却已经十分欢喜,拉着他的手快跑几步。

    两人在正房门口遇上王氏,齐齐喊一声娘。

    王氏见他们手拉手,顿时喜得眉开眼笑,又一叠声的让他们进去,自己转身去端剩下的盘碗。

    一大家子十多口人,吃的也不过是一锅羊肉末瓠瓜羹,再有一盘下饭的芥辣瓜旋儿,几个炊饼。那炊饼也并非人人吃得,是分给爷们儿和上学的儿郎的,女人们大多只喝几口羹也就应付过去了。

    等大家陆续坐下,王氏已经按照平日的座次分好碗筷,盛好汤羹,三房的刘氏本能的将视线钉在王氏一双儿女跟前的碗内,目光灼灼,似乎下一刻就能盯出两个窟窿。

    老三杜海大咧咧的,不管这些,拿起碗筷就吃,见自家娘子既不动筷,也不给几个小的喂饭,不由得有些烦躁,道:“吃!”

    刘氏又狠狠剜一眼低头不语的王氏,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嘟囔道:“装什么老实人,打量旁人都不知道么?偏她的孩子金贵,我的”

    话没说完,婆婆于氏就先重重的咳了声,不轻不重的瞥她一眼,虎着脸道:“有饭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刘氏不由得又羞又臊,端起碗来愤愤的喝了两口,还是意难平,又低声对杜海抱怨说:“二嫂才是个面憨心奸的,趁着自己做饭,专把些肉挑到自家碗里去……”

    那文哥到底大了,也学得跟他爹娘一样奸猾,且看不出什么,可那五丫还年幼,筷子都拿不利索,有好几次她看的真真儿的,大家面上都是一样的饭食,中间也没见额外添加,可她碗底竟能多出好些肉渣肉沫!不是王氏做的鬼还有谁!

    杜家虽然因着公公杜平有些个手艺,除了每季租子之外另有一份收入,但因为人口多,老三杜海又是个惯会糟践钱财的,日子并不算太富裕,也只是隔三差五能尝点肉味,所以她才对王氏揣着明白装糊涂,公然给自家两个孩子开小灶的行为十分不满。

    刘氏越说越激愤,最后声音难免大了些,就连杜平也皱起眉头,几家小的更是停了筷子。

    杜海一贯好面子,手中也散漫惯了,顿时觉得自家婆娘为了侄子侄女嘴里的一点肉沫计较很不上台面,就有些羞恼,梗着脖子低吼一句:“就你事多!不爱吃倒是自己做去。”

    刘氏立刻被气个倒仰,一双手发起抖来,脸都涨紫了。

    哪有这样的混账男人,不帮着自己的婆娘,竟反过来说她!

    再说,她才不做饭呢!自己的手好容易养成这样白嫩,才不愿意寒天冻地去拨弄冷水,没瞧见二嫂的手一年到头都没个好时候!青紫交加,满是皴裂,还露着吓人的血口子……

    大房的四丫惯会跟风挑事儿,见状也小声道:“二婶子偏心。”

    话音刚落,周氏就瞪了她一眼,“吃你的!”老大面上也有些尴尬。

    大清早上就闹起来,杜平干脆把筷子一拍,喝道:“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些毛病,不爱吃就别吃!要么打从明儿起自个儿做去!”

    他素来十分威严,平时几个孙女在他跟前都不敢大声喘气,就是最得宠的三房媳妇刘氏也轻易不敢与他放肆,因此他一出声,众人便都低头耸肩,十分老实。

    杜平又环视一周,这才满意了,只是终究往低头吃饭的王氏头顶瞅了两眼,眼神复杂,可到底什么都没说。

    王氏的小动作他不是不知道,可说到底也实在没得挑,于氏年纪大了,早些年逃荒着实伤了身体,又是当婆婆的,也做不来重活;三个媳妇一个常年体弱,连点绣活都做不得,另一个眼下还有三个不懂事的奶娃娃,确实没得空闲。

    算来算去,只有一个王氏勤快能干,且也做得一手好汤水……

    人都有私心,二儿子在镇上做工,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又月月拿钱家来;王氏一个人一天两时、三时做十几个人的饭也确实不容易,且两个娃娃偷摸的吃才能吃多少?杜平老两口便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说的确实不偏不倚,肖秀才听后问洪清是否属实,洪清也无话可说,直点头道事实确实如此。

    肖秀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身回房,取了戒尺,叫参与斗殴的几个学生在院中对着圣人挂轴跪成一排,挨个打手心,任谁求情都不管用。

    牧清寒倒罢了,他本就体格健硕,习武所要承受的苦痛远胜体罚十倍百倍,故而打戒尺于他而言不过挠痒痒。

    可怜石仲澜等人刚被小师弟痛揍一番,此刻尚且浑身疼痛难忍,转头竟然又挨了戒尺,端的是里子面子全没了……

    打完之后,肖秀才又转着圈儿的骂,鸭蛋青的直缀下摆在空气中狠狠划出几个圈:“你们也是能耐啦,书都读完了?文章也做好了?就有空来打架!人人都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真该叫他们看看你们何等勇武!瞧瞧一个个的,果然叫人大开眼界,我看你们明日也不必读书啦,省的埋没人才,就卷卷铺盖去战场杀敌算了,敌人一定闻风丧胆。保不齐,赶明儿的请功折子上就有你们几位的高姓大名呢,还做什么酸诗、破烂文章!”

    真是读书人骂人都别具一格,肖秀才说了半天不带一个脏字儿,却字字诛心。

    那几位参与斗殴的却已经快把脑袋扎到地里,羞得脖子都紫了,就是牧清寒本人也有几分惭愧,有些后悔冲动了。

    这肖秀才也是神人,他问明白缘由之后,知道虽然牧清寒动手打人不大好,可毕竟是石仲澜等几个做师兄的有错在先,就分别责罚:

    人都叫因材施教,他却也是因材施罚,叫石仲澜等人连着一个月,每日早晚都围着书院跑五圈儿,而牧清寒则是每日抄书,若是写的不好还要打回重写。

    如此定论一出,果然人人都苦了脸,每日只应付这些惩罚就精疲力尽,也没空再去跟对方互看不惯,书院内空前安宁。

    杜瑕等人听说之后也都大笑出声,直道这位肖秀才实在是个妙人。

    杜文也笑说:“牧兄虽写的一笔好字,可最不耐烦抄书,万般嫌弃,只道无趣。我欲帮他抄写,两人字迹却不同的,就怕先生看出来反倒罚得更重,也只得罢了!”

    自此之后一个月,他便每日下学之后先去牧清寒家叫阿唐盯着锻炼一番,而牧清寒就在一旁抄书,两人便相互取笑:

    他笑他这么大了还被罚抄书,他又笑他这么大了,竟连弓都拉不开……倒真有了几分这个年纪男孩子该有的活泼气儿。

    偶尔练的晚了或是天气不好,杜文干脆就在牧清寒家中住下,而牧清寒也隔三差五便被王氏喊到家中吃饭,他亦向往这般慈母温柔,也不似原先那样推诿,每每答应的十分爽快,两家人就都熟络起来。

    杜瑕本就后世来的,性格与当下女子不同,并不如何扭捏拘束,跟牧清寒往来几回之后也觉得他是个少年君子,两人关系竟也很好。

    熟了之后,牧清寒见杜瑕真的与杜文一同读书识字,很是佩服,又说:“妹妹却是个好学的,我自叹不如。”

    杜瑕连忙谦虚,只说写着玩儿。

    牧清寒又道:“只是妹妹用这个字帖却是不大好,我家里倒还有几本旁的,倒蛮适合你,下回一并带了来。”

    杜文虽然看着挺温润和煦,实则骨子里着实是个狂生,如今书读的越来越多,眼界越发开阔,又开始修炼体魄,力气更大,写的字也越发笔走龙蛇、豪放不羁,且有几分名士风流。

    可杜暇却是个女子,旁的不说,力气就不够,如今再跟着杜文练确实不好。

    如今两边都熟了,杜暇知道他不缺这些东西,便也不推辞,只是道谢。

    次日牧清寒果然捧了两本字帖来,却也不是寻常闺阁女子惯用的那种簪花体,瞧着就很有筋骨,杜暇果然一见就喜欢上了。

    *******

    再说学堂那边,气氛确实紧张诡异。那几个师兄原也不是什么太小心眼儿的,只是见牧清寒为人孤高,又不大把他们这些师兄放在眼里,且两个师弟来了之后,先生无数回公然称赞,他们这些早来的竟都靠后了,心中便有些分不平。

    谁知那次打了一回架之后,石仲澜见两个小的竟丝毫没被影响,就是杜文的学业也渐渐赶了上来,进步惊人,着实叫他们惊骇不已。

    为首的石仲澜被肖秀才敲打了几回之后,也开始重新重视起学业来,又暗道:“如今牧清寒那厮尚且不如我便这般猖狂,若是叫他赶上,岂不更将我踩到泥里去?果然我需得从学业上压制他,才好叫他心服口服。”

    殊不知石仲澜暗中警惕两位师弟,杜文和牧清寒却也一直不曾放松,便是下了课也时时在一处相互考校学问,打算终有一日叫那些不安生的师兄无话可说。

    两边都互不服气,百般较劲学习:

    小的怕学的慢了更被他们瞧不上,大的却更怕他们学的太快了超过自己,叫他们无地自容,便更加发奋读书,学堂上好一片蒸蒸日上的繁荣景象,肖秀才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无限欢乐。

    这日王氏从外面买了布匹回家,预备为家人裁剪秋衫,见女儿还在房里,便想进去问她想要什么样式。哪知她才刚进去,刚要说话,却见炕上盘了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猫崽子,不过成人巴掌大小,兀自酣睡,便不由得脱口而出:“呦,哪来的猫儿?”

    杜瑕但笑不语,王氏就凑近了看,问道:“敢是你赵家姐姐给的?说来咱家也该养猫啦,昨儿竟有老鼠咬坏了好些粮食。”

    杜瑕却只咯咯笑,又把那猫儿拿在手里递给她,王氏伸手一接,觉得轻的很,不由得惊呆了。

    杜瑕已经笑的跌回炕上,只是看着她问道:“娘,看我做的好不好?”

    王氏却是半晌回不过神来,过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举着手中的猫儿翻来覆去的看,满口夸赞,语无伦次。

    “老天爷这竟是假的,是你做的?我竟没看出来,活似真的一样,若不是捧在手里,我都不寻思是假的呢,饶是这么看,也活像是真的。真是吓人,老天爷,竟是假的……”

    她嘟嘟囔囔好一通真的假的,叫杜瑕越发笑个不停,眼泪都流出来。

    如今已是进了十一月,天气渐寒,而杜瑕却是从四、五月就开始研究这羊毛毡玩偶,中间失败了无数次,糟蹋了无数东西,前儿才总算把各色材料都弄齐备了,也染了十几个颜色的羊毛团子,这才动手做了一回。

    只是到底没有合适的珠子做眼睛,她便弄了一只在趴着睡觉的猫儿,预备日后慢慢寻找。

    若说之前的花式结子外面尚且有雷同,可这等玩意儿确实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又是这般活灵活现,王氏略一琢磨,就激动地浑身颤抖。

    杜瑕把自己的想法跟王氏说了,直说从原材料的挑选、炮制到工具二次加工、分段打磨,再到制作工艺,都抓在她手里,若是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岔子都断断不成,是以这玩偶外面怕是一时半刻仿造不出。

    况且这活儿着实看灵性、费工夫,她便不打算做太多,只针对富人买卖,每只的要价都要高起来才好。

    她们娘儿俩的绣活都挺一言难尽,若只是一味的打络子、结子赚钱,眼下倒也罢了,可这怎么说也是拼体力的劳动,日后还不得累死?与其等到来日仓促抽身,倒不如现在就早作打算。

    王氏原本就不是寻常村妇,自打来了县城之后越发开阔眼界、增长见识,胆子也大起来,听了这些话后就不住点头:“你说得很是。”

    她虽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可物以稀为贵还是听说过的。

    就好比那市面上的瓜果蔬菜,若是哪年突然大丰收,他们这些买家自然欢喜,可卖家就未必,因为东西多了,价钱自然而然就低下来。这道理换到这些个玩意儿上,还不是一样?

    他说的确实不偏不倚,肖秀才听后问洪清是否属实,洪清也无话可说,直点头道事实确实如此。

    肖秀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身回房,取了戒尺,叫参与斗殴的几个学生在院中对着圣人挂轴跪成一排,挨个打手心,任谁求情都不管用。

    牧清寒倒罢了,他本就体格健硕,习武所要承受的苦痛远胜体罚十倍百倍,故而打戒尺于他而言不过挠痒痒。

    可怜石仲澜等人刚被小师弟痛揍一番,此刻尚且浑身疼痛难忍,转头竟然又挨了戒尺,端的是里子面子全没了……

    打完之后,肖秀才又转着圈儿的骂,鸭蛋青的直缀下摆在空气中狠狠划出几个圈:“你们也是能耐啦,书都读完了?文章也做好了?就有空来打架!人人都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真该叫他们看看你们何等勇武!瞧瞧一个个的,果然叫人大开眼界,我看你们明日也不必读书啦,省的埋没人才,就卷卷铺盖去战场杀敌算了,敌人一定闻风丧胆。保不齐,赶明儿的请功折子上就有你们几位的高姓大名呢,还做什么酸诗、破烂文章!”

    真是读书人骂人都别具一格,肖秀才说了半天不带一个脏字儿,却字字诛心。

    那几位参与斗殴的却已经快把脑袋扎到地里,羞得脖子都紫了,就是牧清寒本人也有几分惭愧,有些后悔冲动了。

    这肖秀才也是神人,他问明白缘由之后,知道虽然牧清寒动手打人不大好,可毕竟是石仲澜等几个做师兄的有错在先,就分别责罚:

    人都叫因材施教,他却也是因材施罚,叫石仲澜等人连着一个月,每日早晚都围着书院跑五圈儿,而牧清寒则是每日抄书,若是写的不好还要打回重写。

    如此定论一出,果然人人都苦了脸,每日只应付这些惩罚就精疲力尽,也没空再去跟对方互看不惯,书院内空前安宁。

    杜瑕等人听说之后也都大笑出声,直道这位肖秀才实在是个妙人。

    杜文也笑说:“牧兄虽写的一笔好字,可最不耐烦抄书,万般嫌弃,只道无趣。我欲帮他抄写,两人字迹却不同的,就怕先生看出来反倒罚得更重,也只得罢了!”

    自此之后一个月,他便每日下学之后先去牧清寒家叫阿唐盯着锻炼一番,而牧清寒就在一旁抄书,两人便相互取笑:

    他笑他这么大了还被罚抄书,他又笑他这么大了,竟连弓都拉不开……倒真有了几分这个年纪男孩子该有的活泼气儿。

    偶尔练的晚了或是天气不好,杜文干脆就在牧清寒家中住下,而牧清寒也隔三差五便被王氏喊到家中吃饭,他亦向往这般慈母温柔,也不似原先那样推诿,每每答应的十分爽快,两家人就都熟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