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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凌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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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帐内,一盏油灯并两支蜡烛散着并不算浓烈的白光。照到青衣男子身上折个影儿,晕出浅浅的光圈。

    姜黎进了帐蓬,目光碰触案边的沈翼一下,便尽数回收到眼底。才刚洗澡的时候阿香给她擦胰子,又说了许多教导的话。她当阿香絮叨,不再徒劳与她争辩,也不与她说自己和沈翼之间这难缠的关系。倘或能真如阿香那般说的,倒也能活得轻松些。换了别个大约都是成的,她只当以前那个姜家大小姐死了。偏面对沈翼不能,在他面前,在他满带讥嘲的目光里,她撂不下身为姜家大小姐原本有的骄傲,也撂不下世家大族小姐原该有的脸面。

    相同的,沈翼对她也没有如常的态度。他要的只是羞辱她,在这些行为中找到快感,捡回自己曾经在她面前丢过的脸面。一个女人,曾经能多么让一个男人着迷,大约就能多让他心生记恨。这样的报复,谁也不能叫他停下手来。非得等他痛快了,方才能收手。

    姜黎站在帐门边,道一句:“给沈将军请安。”

    沈翼发出一声冷笑,头也不抬,“上来伺候吧。”

    姜黎便稳着身形,步子走得慢而有规章,到他案边屈腿跪坐在蒲团上,伸了手过去帮他磨墨。他在案边拟写东西,说起来能伺候的,也就这个事了。

    沈翼侧目看她一眼,灯火烛光下她的侧脸很美,睫毛密密长长的,在眼下投了一片暗影。他忽伸手掐上她的腰,另手搭力,便提了她扔去了榻上。

    姜黎只觉后背被撞得一阵疼,却并不出声呼痛。等沈翼俯身上来按住她的手脚,她挣扎无力,便先头说了句:“别亲我。”

    沈翼一愣,眸子里原还有些清澈光彩,这会儿却是阴暗无比。他昨晚强迫她的时候并没有亲她,不过一早见她过来,心思起动,便拉了她在怀里亲了片刻。她偏不张嘴,还下死手掐了他肩窝里全是伤痕。

    “厌恶?”沈翼声口极慢地问出这两个字,寒色森森。

    姜黎只稍看他一眼,便偏过了头去。瞧在沈翼眼里,尽是一副不愿多看他一眼的样子,嘴里偏还淡淡地说:“来吧。”

    这面目神色语气,勾起沈翼许多刺心的记忆。那时候便是姜家的下人,也因着那事给他这副眼色过。而当时的姜家大小姐,更是过分之至。若不是她,他怎么会连娶亲都变得困难,至今未娶?他心头结了那么大疙瘩,病好后京城呆不下去,便来了这里。在这里一守就是两年,尝尽辛酸苦楚。

    沈翼面目变得十分难看,忽起身离了榻边,沉声一喝:“赵安明,进来!”

    沈翼嘴里这赵安明,便是这两晚往帐里去叫姜黎的人。平日里轮着班儿在沈翼帐外做守卫,现时还是在外头站着的。听到帐内这么一声沉喝,忙地便抬了脚进来,冲沈翼抱拳行礼道:“将军有什么吩咐?”

    沈翼顺手捋过身上的青色寝衣,移步到案边坐下,说:“这个女人,赏给你了,就在这里,你要了她。”

    赵安明不知其中纠结,但知道沈翼找这女人来伺候已是十分蹊跷,现下不知怎么又要他做这样的事。再怎么瞧,这事儿都算涉险的。他便忙又抱了拳,撞得身上甲衣碎响,说:“将军说笑了。”

    沈翼伸手勾过笔架上的毛笔,落字宣纸之上,“这是命令。”

    赵安明与沈翼形成对峙局势,迟迟不敢应口。而榻上的姜黎,早寒透了脊背。她起身坐在床沿儿上,抠着手指,抠下冻破的皮肉来。呼吸已是困难不已,开口说话便是更不能了。她心里恐慌,目光却怨毒,盯着沈翼,嘴唇颤紫。

    命令无法违抗,赵安明为难,最后沿下一口气,狠狠地放下胳膊去到了榻边。这事儿总不能僵着,让他做就做吧,睡个营妓的事儿,算得了什么大事儿?他去到榻边就直直上手要推倒姜黎,想起昨儿个晚上去叫她,出帐时看到的那张脸,确实美得很。能在这里得此美人,也算无憾了。

    姜黎心里生恶,挡了两只胳膊在身前,没有惊慌错乱的样子,但也是狼狈不已的表情。她低眉,前声虚,后音却极重,“不要碰我。”

    将军当面儿下了命的,这又动了手,岂有因她一句话收手的。赵安明不敢在这帐里混说下作的话,只按了她的肩膀,将她压到床上,那手便摸去了她的腰上。身下人挣扎得厉害,然在他们这样的人面前,根本全是徒劳。

    他感受到身下那扭动的奇异的柔软,脑子便开始发昏,手上也就急切了起来。上了手拉她褙子前的系带,嘴里小声嘀咕,“别着急,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了……”

    被一个粗恶的男人轻薄,又被沈翼从旁看着,内心的羞辱感直往脑子里钻。姜黎一面扭动身子想避开那个人恶心的双手,一面把“不要碰我”四个字喊得嘶心裂肺。眼泪也爬了满脸,在烛火的光影闪着晶晶亮的彩光。

    然挣扎无用,男人双腿横跨压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那手也终究是扯开了她的褙子,又去急切地解她袄子上的扣子。想还是顾忌着沈翼在这里,才没有做出更为粗暴的动作来。可急切是明显的,另只手也一直在她腰间握着,不松片刻。

    姜黎哭得声嘶力竭,早没有了一丝平日里还有的高傲模样。她惊恐、委屈、无助,和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一样。说到底,她也就是个女人。而后在她的哭声中,袄子解开了,里头便只剩最后一件亵衣,覆着她的身躯,遮挡最后一点尊严。

    她忽不挣扎了,转过头看向沈翼,猩红着双眼狠声道:“沈翼,你就是个畜生!我诅咒你,孤老终生,不得好死!!!”

    在赵安明解开最后一根亵衣带子的时候,一支毛笔忽地飞了过来,笔头打在他脸侧,撞开黑色碎花。他如惊醒一般,忙地退下榻来,屈腿跪地求饶,“将军饶命!”

    那只毛笔落在姜黎脸侧,在她脸上扫出几缕黑条儿。她双目尽是眼泪,眼角亦有成股落下的,里头却再无半点色彩。她看着帐顶支架,人已如死躯一般,不过片刻,忽而伸手摸了那枕头边侧露出的匕首来,在赵安明和沈翼都没来得及注意的时候,直直刺入了胸口。血腥气弥漫上来,进入口腔鼻腔,而后嘴角有血漫出来,猩红刺目……

    在沈翼现出微慌,拔步过来的时候,姜黎已经失去了知觉与意识。她进入一个深沉的梦,那梦里都是哭天抢地的声音。沈家败了,人都遭了难,死的死充军的充军发卖的发卖。

    姜黎昏后片刻,西北军的军营便整个生了乱,军医提着药箱奔走来看,那血已经染红了大片衣衫和被褥。止血就是个麻烦事儿,好在军医说了句:“未入心脏,医得。”

    营妓那帐里的人都在七嘴八舌,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无人敢去主帐打听个消息。问了别个士兵,知晓其中故事的人也没有。阿香跪在床上合掌拜天,求菩萨保佑。其他多是不在乎的人,还在细论这其中的纠结,只道——

    “你说她到底是什么人,来了就去伺候沈将军,沈将军又不对她温柔些,弄得她一身伤。”

    “听说血都流了几大碗了,匕首进得深。搁往前,早拖出去扔了,不过一条贱命,这会儿怎么,还劳动大夫过去瞧?”

    “就是呢,蹊跷得很。”

    “你知道怎么刺得么?”

    “这谁知道,打听了一遭,没一个知道的,只听说当时赵伯长在里头。”

    ……

    话传了两日,各样的说法便都出来了,却无一种是好听的。而姜黎听不到,她在沈翼的帐里躺了两日,昏了两日。期间煎药喂药,都是阿香过来伺候的。她一面伺候便一面不自觉地絮叨,说:“好好的姑娘,折腾成这个样子。都是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否则哪家爹娘能瞧着自家闺女受这些罪……”

    沈翼听她絮叨,坐在案边也不说话,只把目光远远落在姜黎脸上。她还不睁眼,脸色唇色俱是十分苍白。他看着看着,忽说:“是我心胸狭隘了。”竟如此丧心病狂,用那般手段,对待一个已经失去家人,遭遇早已十分不堪的女孩子。

    “嗯?”阿香愣了一下,看向他:“将军这话怎么说?”

    沈翼没有接她的话,从案边起来,“我出去练兵,你照顾好她。”

    阿香看着他出营帐,回过头来继续给姜黎喂药,而后继续絮叨:“小姑奶奶,快点醒吧。你是遇上好人了,还给你找大夫,给你用最好的药材,否则啊,小命也没啦……我们这些人,生了病的,要死就死,谁管你哦……这里死的人都多了,不少你这一个,可别去凑这个热闹……”

    姜黎醒来的时候,是在她倒下两日后的凌晨。帐蓬里空无一人,摆设物件儿都是沈翼帐里的样子。她心里作呕,却使不上力气爬起来。再要动的时候,阿香端了药进来。看她醒了,姑奶奶小祖宗地叫,把药搁在榻边,先扶她起来,“可算醒啦!”

    姜黎轻咳两声,浑身稀软,无半点力气。她睁着眼睛也费力,看向阿香,声音极虚地说:“我怎么还在这里?没把我扔去荒湖里么?我倒是想,想被扔去荒湖里……”

    阿香端了药在手里,“先别说话,把药喝了,我再给你去伙房弄点吃的去。”

    药碗送到鼻边,浓烈的苦味直往鼻腔里钻,姜黎摇摇头,“不想喝。”

    阿香便拿了勺子舀上一勺,送到她唇边,“喝了,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醒都醒了,还作践自己不成?在我阿香面前不成,你得好好儿活着。快,别为难我在这里伺候你。”

    这整个军营,姜黎最不想为难的,最不愿驳斥她话的,也就阿香一个。她张开嘴来,蹙眉喝了一口。以前吃药总还有人拿蜜饯儿哄着,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了。一口一口地喝,苦得难受,索性接过碗来,一气给喝下了。

    阿香夸她一句,拿了碗出去,不一会儿便捧了碗清粥进来。里头的米与之前吃的不一样,精细得很,白生生的。阿香喂她吃,她就木木地吃,而后说:“带我回咱们的帐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