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半面妆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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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周骏也凝视着他, 思念若狂地将他上上下下瞧了个仔细,像是想要伸手抱住他,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周骏压低了声音, 在他耳边道:“他们很快会发现不对劲,所以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你想办法找到你的护照和身份证好么,三天后我安排好一切,会去接你,然后我们远走高飞。”

    谢关雎愣住:“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 只要你愿意。”周骏缓缓道, 随后紧紧盯着谢关雎, 他心头仿佛悬挂了一块巨石,一旦这个人流露出一丝不愿意的表情, 他便会万劫不复。

    可眼前这个人咬住了嘴唇,似乎有些茫然, 最后却是轻轻地对自己点了点头。

    502:【谢哥, 你真的要跟周骏私奔吗?!】

    谢关雎:【知道吗, 没有什么比给一个男人戴绿帽子更让他心痛的了,这一次发个大招,冯北的心痛值该点满了。:)】

    “确定吗?你真的,这一次真的选我?”周骏的声音登时沙哑无比。

    谢关雎犹豫着看他一眼, 轻声道:“你对我说的那些办画展的事情,我好像都有些模糊的印象。我们之前应该的确是认识的, 我对你也有种熟悉感。而冯北那个人, 我和他之间好像没有任何愉快的回忆……所以, 我相信你。”

    反正在他失忆之后,他的亲生母亲没来找过他,而他的亲生父亲一来就是为别的人求情。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眼前这个人在意他了。

    “……谢谢你,关昀。”周骏哑着声音说道,眼眶隐隐有些发红。

    没有人知道,那一瞬间几乎是他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瞬,几乎欣喜到要发狂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这个人,心脏怦怦直跳,也许,这一次上天终于听到了他的祈祷,终于愿意眷顾他一次。

    …………

    谢关雎跟着保镖回去,但是这一次,他多了一件心事。他知道,三天后他会找借口溜出来,那个时候周骏会把一切准备好,会带他彻底逃离冯北这个人的控制。只要这次成功,他便能拥有自己的人生,或许找回自己的记忆,又或许重新开始。总而言之,再也不要见到冯北。

    谢关雎回到家中,和平常一样看着电视机发呆,但这一次,他时不时起来站到阳台边上,看冯北回来了没有。这落在来送饭的助理眼里,便是谢关雎的态度有了较大改变。助理几乎都有些替冯总受宠若惊了。

    502:【谢哥,我知道原主的护照和身份证被冯北放在哪里了,也知道保险箱密码,你不用怕冯北突然回来啊。】

    谢关雎道:【我不是怕,我这是翘首以待。:)】

    502:【( ⊙ o ⊙ )】

    谢关雎:【我现在应该很心虚,担心和周骏的计划被看出来,所以对冯北的态度较之之前那段日子,肯定要有微妙的不同。这也可以称为,砍头前的温柔吧。】

    502:【…………】

    冯北自然从助理那里听到了谢关雎的改变。这令他心神不宁,在董事会议时一直走神,最后匆匆结束了会议。

    这天冯北应酬完,喝了一些酒,下意识地便回到了这个有谢关雎的地方。他酒量很好,平日里从未醉过,可此时却像是恨不得醉倒,才能不清醒地去靠近那个人一样。他打开门站在玄关处,想要把鞋子脱下来,可是脱半天都没能脱下来,眼前出现重影。

    谢关雎远远看着,抿了抿嘴唇,朝着冯北走近了几步。

    冯北歪歪斜斜地站着,领带也早就不翼而飞,浑身散发着酒气,额前头发不羁地翘起,丝毫没有冯总的形象。眼看着他往前一扑,即将摔倒,谢关雎慌忙上前一步,刚好将他抱在了怀里。

    冯北闭着眼睛,两只手紧紧地环抱着这个熟悉的人。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难得地放下了自尊和骄傲,将脸在谢关雎的睡衣上蹭了蹭,嘴里发出苦涩的叹息:“很想你……”

    谢关雎浑身一僵,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费力地拖着冯北的腋下,朝着卧室挪过去。

    冯北双脚在地上拖着,开始还不甚清醒。在谢关雎艰难地将他推上卧室的床上去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人身上安静而熟悉的喘气声,一瞬间清醒过来——

    他半睁开眼睛,浑身僵硬,下意识地看向了那双搂住自己腋下的双手。

    那个人这是……在关心他吗?

    怕他喝醉了倒在门口,所以用受伤的双手用力把他拽到卧室的床上。

    他还以为,这个人再也不会对他好了,再也不会流露出对他的关心了。冯北从出生到现在,从没像现在这样,忽然眼眶一热,没骨气地鼻腔一酸。

    他该拿这个人怎么办?

    谢关雎费力地将冯北扔在床上,便转身向走,可手腕顿时被拉住,随后整个人一瞬间朝后倒去,被大力拉入冯北的怀中。天旋地转的感觉令谢关雎惊慌起来,他挣扎着将搂住自己的那个人推开。

    可那个人将他抱得紧紧地,甚至还试图用四肢压上他的身体。

    冯北紧阖着眼睛,鼻息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好像是睡着了。而这只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如同抱一个抱枕一般。

    “放开我!”谢关雎低声喝道,在冯北脸上使劲拍了拍。

    但这个人好像是实在醉得不清,力气大得出奇,一双手死死将他禁锢着,一条腿伸过来将他完全压在身下。谢关雎一动弹,这个人的胯-下就勃-起了,硬邦邦地抵着谢关雎的小腹。

    谢关雎顿时不敢动了。

    这个人嘴里还喃喃地说:“我没醉……”

    谢关雎气不打一处来,说道:“明明是醉了!你放开我!”

    冯北却像是实在醉成烂泥,越发用力地用双臂钳制住谢关雎,将俊脸凑过来,贴在谢关雎的脸上,像是把他的脸当成了枕头,使劲儿蹭了蹭,鼻尖刮到谢关雎的耳垂,然后将脸埋进谢关雎的脖颈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这就睡着了?谢关雎完全动弹不得,恼怒得不得了,却没办法从冯北的怀里挣脱出来。

    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脸色苍白,身体僵硬,片刻之后,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疲倦的眼皮,忍不住睡着了。

    待他睡着之后,冯北轻微的鼾声就停止了,睁开眼来,漆黑的眸中是复杂难解的深意,既有爱而不得的疯狂,又有病态的满足。

    如果可以,他希望怀中这个人就这样再也不要醒过来,他也这样睡过去。他可以抱着他,不让他被任何人看到,被任何人夺走。

    那样的话,这个人就再也不会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对他说再也不记得他。也不会口口声声都是周骏在哪里,而无视他的痛楚与绝望。这个人会和以前一样,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耳朵里只听得到他一个人。

    将他完全关起来,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就好了。

    和以前一样就好了。

    …………

    第二天谢关雎是在冯北怀里醒过来的。他一睁开眼,就见到冯北那张脸放大在自己眼前,俊挺的鼻梁戳得非常近。他注意到冯北比起先前傲慢肆意的样子,变了很多,现在眉宇间写满了忧郁,一双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以前的高傲与自信,反而如同落满灰尘的琉璃,充满了落寞的杂质,黑沉得不见底。

    冯北注视着他,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凝视了多久。那双眼睛盛满温柔之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冯北突然凑过来,在他眉心印下轻柔如羽毛的一个吻,随即飞快地放开他,下了床。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你一定饿了,出来吃吧。”

    “你……”谢关雎皱着眉头,刚想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冯北就已经抓起自己的衬衣,离开了房间。不知道是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还是害怕听到他的拒绝。

    留下谢关雎和缓缓飘动的窗帘。清晨的阳光从那里透进来,令谢关雎产生一种静谧平和的错觉。

    谢关雎踩着拖鞋出去,见到冯北腰间系了围裙,双手端着羹汤和粥出来,摆了一整桌,对他轻声道:“有些是从外面买来的,这粥是我清晨起来熬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尝尝好吗?”

    他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但浑身却有些僵硬,像是等着谢关雎下一秒掉头就走一样。

    谢关雎看着桌子上的白粥,沉默了会儿,一言不发地走过去。

    冯北心中登时有什么在死灰复燃,他替谢关雎拉开椅子,看着谢关雎坐下来,用没有受过伤的左手拿起调羹,慢慢地舀起一口白粥,放进嘴巴里。

    “怎么样?”冯北看着这个人右手上的伤疤,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心头也紧了一紧。于是在这个人的旁边坐下来,却没有动筷,只是注视着他。

    谢关雎垂着头,又慢慢地吃了几口粥,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机械地吃着饭,如同只是为了填饱肚子,隔绝了一切和冯北、和外界的交流。

    可既便如此,冯北也已经满足了。

    能够像这样安静地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一顿饭,他看着他,已经很幸福了。

    吃完饭,谢关雎似乎想要收拾碗筷,但冯北连忙拦住他,道:“我来。”

    说着将碗筷都收拾好,去厨房洗碗去了。

    室内很安静,冯北早晨起来时,打开了谢关雎以前的那只mp3,里面除了他的语音,还有一些陈旧的钢琴曲,应该是谢关雎喜欢的。于是轻柔的音乐随着轻轻飘动的窗帘,被风带着,充满了整个屋子。

    谢关雎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随后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走到沙发上去打开电视机看些新闻。

    冯北进厨房之前,看了一眼谢关雎,嘴角忍不住翘起,仅仅是这样一餐简单的早饭,他竟然已经足够满足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这样下去。

    这个人记不起他也不要紧,他会努力,和当初这个人拼命走进他的心房一样,慢慢敲开这个人紧闭的心扉。

    …………

    冯北这样想着,眉宇间都舒展开了一些。他生平第一次为别人洗碗,打开水龙头,看着碗筷被水冲刷干净,他的心里有种满足感。

    随后他又洗了一些谢关雎最喜欢的水果,放在水果盘里,正打算出去放到茶几上,却猛然听到了玄关处传来一声轻响——

    骤然之间,他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盘子扔了下去,大步冲出厨房。

    却刚好见到防盗门“砰”地重重摔上,而卧室的保险柜,锁着那个人的护照和身份证的地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撬开了。

    原来,昨天晚上那一丝丝如同施舍般的关心,都只是假象。

    他还以为,那个人愿意和他一同吃饭,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终于有所缓解。他甚至还不希望门外的保镖和助理打搅到他们,令他们走开。是他掉以轻心了。不是没想过周骏会不死心地盘旋在那个人周围,却唯独没有想过,是那个人不顾一切地想要离开他!

    就这样憎恶他么?连一丝机会也不给?

    冯北站立在玄关处,整个人一瞬间如同被撕成碎片。他陡然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来时,抓起外套追了出去,眸中是一片磅礴的怒意。

    谢关雎躲在地下停车场,周骏拉开车门,示意他上去时。他听到502在耳边提醒道:【攻略人物当前心痛程度92。】

    502:【……】惨的是那些被你欺骗的人好吗!

    谢关雎问:【敬业是我的错吗?】

    502:【……不是。】

    谢关雎自从知道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导致自己再也不能画画之后,就每天坐在窗子边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孤零零的枯枝。他看着那被大雪掩埋,即将终结自己的一生的枯枝败叶,仿佛也看到了自己。他再也不能画画了,所有的梦想此后都与他无关。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他这身体本来就较为清癯,又穿着加大号的病服,背影看起来简直无比萧索,侧颜消瘦而苍白,令来来往往的护士心疼得要命。

    周骏也来过几次,可他无论说什么笑话,都再也逗不笑这个曾经阳光自信的人了。周骏看着贺关昀日渐消瘦,只觉得心里怒气沸腾,数次想找冯北打上一架,可冯北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他轻易能够接近的。每次他来看望过贺关昀之后,都会在医院的墙角独自站立许久,离开时一地烟头。

    谢关雎出院后就住回了贺家。

    说起来,原先他是自己在外面住公寓的,因为贺若峰也在贺家,并且很讨贺家的老人喜欢。相比之下,贺关昀脸色臭嘴巴硬,和贺若峰会来事儿的程度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战斗力。和贺若峰明争暗斗数次,都落于下风之后,贺关昀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搬了出去。

    虽然贺关昀母亲一直劝自己儿子回家,但是贺关昀哪里是肯听劝的人,说不回便不回,没人劝得动。

    这次谢关雎跟着管家回了贺家,贺若峰很是吃了一惊。眼瞧着贺关昀回家后,贺母就一直围着自己亲儿子团团转去了,他心里有所不甘,却暂时也毫无办法。他虽然这些年很讨贺父的欢心,但是对贺母,却始终没那么容易接近。

    只是决不能让这样的情况长久下去,否则贺关昀是一定会动摇自己在贺家的地位的,那么自己好不容易哄骗贺氏夫妇留给自己的股份也就岌岌可危了。

    谢关雎这边,则完全没有把贺若峰当回事。

    他回到贺家之后,大概是因为贺母知道儿子再也不能画画了,担心他心情抑郁,这阵子专门从国外回来,整日陪在他身边,想给他解解闷。

    先前贺关昀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是十分僵硬的,因为他是个不擅长处理亲情关系的人,性情骄傲,还是个搞艺术的,多少有些孤僻和古怪。再加上中间也有贺若峰从中作梗的原因,他和父母的关系就更不好了。

    可换作谢关雎就不一样了,他纵横快穿世界这么多年,演技不是盖的,但凡想要对一个人表现出深情或者体贴,就没人能够逃离他温柔的沼泽。

    这阵子他在贺母面前俨然一个受到了打击,不得不收起利爪,挫败而狼狈的幼崽,简直激起贺母久违的母性,每天围在儿子身边,时不时嘘寒问暖,给他做点蛋糕点心。

    这天早上谢关雎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贺父正拿着报纸在餐桌旁看新闻。贺若峰坐在贺父旁边,乖巧地拿刀叉将奶酱均匀地涂在面包片上,他的手法娴熟,很能讨好贺父。

    而贺关昀和贺父的关系就没有那么亲近了。

    从小到大,贺关昀和贺父的关系一直很僵。贺若峰虽说是贺父从远房亲戚那边带回来的孩子,可实际上,到底是不是贺父的私生子,这里头还得打个问号。贺母为人软弱,虽然一直有所怀疑,但是也不敢提起。而贺关昀即便想讨个公道,也没办法拿到证据。

    不管如何,贺父对待贺关昀还不如对待贺若峰那么亲近,倒是真的。明明贺关昀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却从没记住过亲生儿子的一次生日,反而是贺若峰每年生日,都能收到他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不仅如此,所有贺关昀有的,他全都让贺若峰也有,包括豪华的生日宴会,也包括一半的公司股份。

    看见他下来,贺若峰唯唯诺诺地叫了一声:“哥。”

    “下来这么晚?”贺父抽了张报纸,从眼镜后面抬头瞪了谢关雎一眼,蹙眉道:“既然以后没法画画了就来给我打理公司,怎么不多跟你弟弟学学?你再这样我看你也别来公司了,免得公司被你给糟蹋了。”

    谢关雎拉开椅子坐下,心平气和地说:“跟他学什么,学怎么抢别人东西吗?”

    贺父没想到他整这么句话出来,脸色顿时一变。

    贺若峰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样子,十分委屈地笑笑:“是我要和哥多学学。”

    贺父把报纸一摔,指着贺关昀道:“一天天的你净不让我省心!”

    贺母在旁边看了干着急,拦着贺父说:“你怎么回事啊,儿子刚出院呢,你就吼他骂他?”

    贺父吼道:“就他刚出院?若峰难道不也是刚出院?怎么没见他这么娇贵?”

    贺若峰有些幸灾乐祸,但仍然委屈道:“大概是哥对我有偏见吧……”

    听到这里谢关雎就听不下去了,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贺若峰,无声地咧了下嘴角。这人倒是挺有能耐的,也挺有耐心,用了十几年的功夫,彻底融入这个家了,反而把贺关昀变成了外人。

    谢关雎放下筷子,盯着眼前的餐盘,突然开口了:“爸,你知道我为什么以后都不能画画了吗?”

    贺父一下子静了,怒火仍然盘旋在头顶,但稍微压下去了点,转头去看谢关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