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十里人间 > 10.第 10 章

10.第 10 章

作者:老草吃嫩牛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老何太太紧紧抓着自己孙子的领子哭。

    她儿媳妇何太太表情古怪,吓的眼泪鼻涕流出来了,自己也不知道,她也壮着胆子质问了一句:“这~位?先生?大哥,他大爷,我们孩子说不认识你,你说被抢了……那,那证据呢?”

    连赐都气笑了,他指指自己:“我就是证据,我认识他们啊!我是受害者,证据?证据……哦,这样吧!一会我去警署衙门报案,他们会为我立案的,到时候我们都在,总不能好好的冤枉了他们去……”

    证据还不好找么?你们都送到门上了。

    何太太边上的邓太太脸色发白的回嘴,而她的这种回嘴,也就是老三巷的水平,我错了,我知道,我就是不认,你能咬死我?

    “这位,这位先生,您……说的真有意思!你说去,我们就去?你说谁就是谁么?我们怎么知道那些东西是你的……我们不去!不去!!”

    她最后都开始撕心裂肺的嚎叫了。

    “不去啊!!”

    这就是垂死挣扎了。

    讲不清道理,就只能不要脸了。

    这一群人立刻又七嘴八舌起来。

    反正就是不承认。

    江鸽子看着不像话,就把小茶壶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

    那边立马又安静了下来。

    江鸽子看安静了,这才问连赐:“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呀?”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也从没问过。

    连赐看看黄伯伯,他什么脑筋,一看这老头就知道有鬼。

    黄伯伯却不想说,他不能漏了当铺的底子,端着人家的碗呢。

    连赐挠挠头,还笑了一声,他语言透着一股子不懂世情的天真劲儿,挺没所谓,并轻快的说:“嗨,也没什么,别的不重要,钱什么的,你们花了也就花了,可有几样肯定是一定要找回来的,有一个鱼龙佩,这东西……是我的身份证明,虽然能补办,可这东西是……”

    他想起什么,语气便有些低落说:“那玉佩是我的凭条,就是给你们,你们拿着也没有用处的,可我是要拿着去宗室内务局财务上,取我的月钱的。”

    一屋子人脸色当下集体发白,吸了一口前年的凉气儿。

    还有人上牙开始打下牙,咔哒,咔哒咔的。

    屋内内鸦雀无声,甚至隔壁听八卦的四太太心里一惊,手上一使劲儿,竟把家里的门帘揪下来而不自知。

    连赐努力回忆自己的财产,并絮絮叨叨的罗嗦:“……还有那部相机,那是我存了两年的钱,花了四千八百多贯买的飞跃二十一,那相机钢号162,全世界现在也就两百台,还有我的阁莱手表,那是我成年那时候,齐国宗室局送的,还有那支锵纳尔钢笔,是我大堂哥所赐,对了……我的礼簪子能还我么?那个是皇室给我的成年礼,以后我总是要祭祀的,不带礼簪太失礼了……”

    这都跟皇室搭上关系了?

    到底有人撑不下去,人,直接坐在了地上,也都不闹了,就瞪着眼睛,灵魂麻木的听着。

    连赐语气轻松琐碎:“我鱼龙佩你们拿去做什么呢?又不是好玉,成色很一般的……而且,你们拿着那个也没有用处对吧,那簪子上面有我的字呢,那簪子那么细,抹去我的字儿,指定就折了……

    至于其它的衣物,大概有五十贯现金,这些我不要了,好歹鸽子在这里呢,我也要给他面子不是?对了,我户籍卡!这个必须还我,我要入鸽子家的户籍的,没户籍卡很糟糕的,我还得去中州国补办,还得验血什么的,很麻烦的……”

    也不知道他回去,家里给不给他作证,还承不承认他。

    江鸽子端起茶壶,也没等人家贵族老爷服务,他自己为自己服务。

    怪吓人的,吓的他都渴了。

    前生他电视里常见英国那个女王,那个皇室。

    说白了,那也就是靠着家族余荫,带着全家刷娱乐圈的老太太。

    她家老百姓就恨不得指着她鼻子大骂,瞧瞧你这家子,见天浪费纳税人的金钱等等之类……

    换了九州这边的羿瑾女王你骂骂试试,谁敢?

    一脚给你飞到自由巷,叫你全家无国籍,一辈子就是个漂流劣民。

    一口温茶下去,江鸽子想起才将来这边的时候,也捎带的读了半本民法。

    盖尔九州的皇族大概是在1768年还政于民的。

    而这支皇族还政,还并非如同地球那般,因帝国式微而被迫还政。

    人家是主动还政的。

    九州皇室聪明的意识到,大时代到了,他们需要发出同一种声音,并九国,共同联合打造一个对外的国家同盟了。

    其实说是还政,再数数中州国联合上议院的席位就知道了,那里有二百二十八席,民权代表占有数量其实并不多。

    因此,九州贵族如今依旧掌握着九州的话语权,人家只是不对外公开发声罢了。

    当初还政,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贵族在民法中修订了一系列以来保护,安抚,该阶层权益的办法。

    这就是《贵族保护法》。

    在《贵族保护法》总则当中有个连坐罪的变体是这样规定的:

    犯罪人服刑期间,犯罪人直系亲属,处税金十倍刑……

    大概的意思就是,如何明川等三人,如因其团伙抢劫,伤害贵族罪行成立,假如判决二十年徒刑,那么在他们服刑期间,他们的直系血亲内的父母,兄弟姐妹收入当中的税金,就要按照十倍缴纳至何明川他们服刑完毕止。

    而这些法律,在地球人江鸽子眼里是相当可笑的,他觉着九州法律充满漏洞,就是因为《贵族保护法》而无法实现的公平,而不能称为法。

    鄙夷归鄙夷,一种制度的形成,都需要从本源上去分析形成原因,当初九州贵族还政,是让权而非势弱。

    再换个角度,当初人家就是不还,就各自为政了,你又能如何呢?

    那不过就是人家预料到了,时代总会进步,整个的九州发展被贵族这个不断增大的蠕虫在吞噬。

    最后皇室拿起刀,血淋淋的砍了自己,却彻底祛除了毒瘤,九州才有了飞速发展至现在的两甲子岁月。

    因此,地球人江鸽子认为,此地法律不公道公平,却可理解。

    它不过是时代进程当中的一抹浪花而已,总有一天巨浪总归会平息的。

    江鸽子想到了,这些本土人没想到么?

    所以他们吓傻了,都蒙了!

    好半天儿,老何太太颤巍巍的推了一下自己孙子,嘴唇颤抖的问他:“川儿,东西呢?”

    何明川小脸发白,茫然的摇头。

    没出过老三巷的小家伙,平时扎着堆儿欺负人,四处撩猫逗狗可以,如今闯祸闯的没了边儿,他们才发现,自己就是个小蚂蚁,随便谁一抿,都能让你粉身碎骨。

    你粉身碎骨不要紧,问题是你全家都要粉身碎骨了。

    以前因他舅爷爷是黄伯伯,老街坊都给面子,也不计较。

    这孩子就觉着自己十分了不得。

    他家里惯着他,奶奶,舅爷爷常贴补他两零花,他兜里有钱,小伙伴自然多。

    被簇拥着成群的出去,成群的进来,这孩子就以为自己是老三巷的老大了。

    都觉着,谁家孩子不是这样,孬几日,到了年纪,自然而然就长大了。

    都觉着,长大了就好了,他们总有一天会好。

    可是,如今不能好了呢!

    怎么办?

    全家都要被带累死了。

    老太太看孙子不说话,就回身抓住邓家的孙子问:“阿农,这位先生的东西呢?”

    老太太一辈子都没使过这么大的劲儿,邓长农手上有伤却也不知道疼,他白着脸喃喃的说:“卖……卖了!”

    “卖了……卖哪儿去了?”

    “卖舅爷爷恒泽当了……”

    黄伯伯家一直没吭气的儿子黄楚旭忽然在后面没好气的来了一句:“什么叫舅爷爷的恒泽当?谁是你舅爷爷,我们一家都是端人饭碗的,什么时候恒泽当成了我家的……”

    他话音还没落呢,邓长农他爹蹦了起来,对着儿子后心就是一脚:“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个孽畜,反正家破了,就!谁也不要活了!!”

    他这样一说,三家这才想起来,闯祸的这三根灾苗子,这是捅破天儿了。

    又气又急之下,就一起上去,对着他们一顿殴打,下了死手的那种打。

    这下子,这是父爱也没了,母爱也没了,什么爱都没了,就恨不得没有生这个孽畜出来。

    泉大一家兄弟八个,老南街的祖传七八代的混子,人家聪不聪明?遇到过不去的坎儿,人家照样往后退。

    这三个兔崽子眼睛是瞎窟窿么?怎么什么人都敢抢?你不看穿衣打扮么?

    事实上,连赐那天打扮的还不算富贵,只是他胸口的相机看上去,有些贵罢了。

    看着闹成一团的人不像话,江鸽子拍拍桌子说了句:“成了!要打回家去打!甭跟我这里闹腾。”

    这群人瞬间冻住,他们眼巴巴的看着杆子爷。

    没错,杆子爷是爹,是娘,是天王老爷都可以,只要您能救救我们。

    江鸽子的眼睛默默的看向屋子边缘。

    在那边,不知道是谁家七八岁的孩儿,正怯怯的抓着长辈的裤子,露着半个脑袋,两眼黑漆漆的看着他。

    江鸽子不表态,屋里人又一起往黄伯伯那边看。

    黄伯伯也是嘴唇哆嗦,又急又恨的看着自己外甥孙子问:“钱儿呢?那是一千五百贯!”

    “多少!?”

    有人惊叫起来!

    黄伯伯嘴唇哆嗦:“一千,五百贯……前柜给的现钞,不留底,不赎当,卖断!!”

    那不是一个两个,那是一千五百贯!!

    自己大外甥,何明川他爹在艺术画廊做应门子,给人开门撑伞,一个月才拿三贯钱。

    何明川看着他舅爷爷,嘴角都被他妈揪裂了,他喃喃的张嘴,满口血的说:“给……”

    林家那个林苑春在后面忽挣扎的大喊了一句:“何明川!你闭嘴!你发过毒誓,说出去天打五雷轰,说了肠穿肚烂……”

    何明川双目赤红,流着眼泪猛的看向他,撕心裂肺的喊着:“肠穿肚烂吧!!死就死了吧!!我死了没关系呀!我爹妈!!我弟弟妹妹总要活着吧。”

    可是,他不能死啊。

    《贵族保护法》里,没有身死债消这一条。

    你死了,你父母兄弟姐妹照样给你背债,而且还是无期徒刑。

    这就是连坐罪的残忍。

    死也是反抗。

    林苑春他爹上去就踢了儿子一脚,这一脚许是想把他踢回母胎里的,林苑春摔倒在地,半天没喘过气儿……

    何明川看看低着头不说话的邓长农,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到:“飞艇站开长途车的老眼儿拿了两百贯抽水,剩下一千三百贯给了晓……晓静姐了!!”

    他说完这话,屋子里都惊呆了。

    何明川他妈眨巴下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问:“晓静?哪个晓静?孟家……的?”

    何明川点点头,不说话了。

    屋子里安静的像没人儿一样。

    好半天儿,何太太才又急又恨的扑上去开始打自己儿子大耳光:“你妈的!!我叫你撒谎!!我叫你胡说八道!老孟家的晓静才多大,她能拿你们一千三百贯?那是一千三百贯!!说实话!!!实话!!!!”

    她一下一下的抽打着,就如母兽一般,手臂举的老高,每一下都毫无余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打自己曾最心疼,最担忧的儿子。

    她不止这一个儿子,她还有四个其它的,一样爱着的孩子。

    她声嘶力竭的吼着,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吼完,她又上手掐着儿子的脖子说:“我先掐死你!!!掐死你,我也跟你走!!~儿呀,你别恨妈,别恨我~我掐死你,你,你别害怕,妈马上跟你一起走,哈!别怕……!”

    大家七手八脚的上去拦着,四太太被吓的不轻,握着门帘,就傻乎乎的站在那儿看。

    “婶子!婶子……”邓长农拖着骨裂的胳膊爬到何明川背后,抱着何太太的胳膊哭求:“婶子!婶,婶子……真的给晓静了,真的给她了,小川儿说的是实话,实话!没骗你……真的,真的……”

    一千三百贯是一笔足够大的钱,这笔钱也许对某个阶层来说,就是家常的零碎,应酬一夜的体面钱儿。

    可是,对于老百姓来说,那就是一生心血,一世的积累。

    邓长农这样解释着,可还是没人能够相信,一千三百贯就这样被送了人了?

    连赐被推到一边,在他总和的人生经验里,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

    这巴掌,可比他爷打他疼多了。

    在坐的,有一个算一个,除了连赐见过这样的,几千贯,几万贯,上百万贯的花钱方式。

    底层的小居民,牛奶涨一文钱,那都是要心疼半天儿的。

    大家就是不相信,拒绝相信,也没法相信。

    那是一千三百贯。

    江鸽子看着那一个一个的大巴掌,嘴角一直抽抽。

    实在没办法了,他又提高嗓子喊了句:“先别打!”

    那边还是折腾。

    最后,他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别闹!!再闹都滚蛋!!”

    屋内立时安静下来。

    看他们一下安静了,江鸽子这才又扭头的对四太太说:“嫂子,你去把门关了,在门口守着,我们这边问问原由……你出去……就说孩子淘气儿,其它的什么也别说。”

    四太太点点头,小跑着出去几步,又折返回来,把门帘子急匆匆丢回里间,再往外跑。

    她跑的太急,一脑袋撞了门柱,脑袋当时磕青了都不自知。

    没多久,屋外传来了四太太撑着笑意,假装没事儿的声音:“散了!散了……没啥好看的!老街坊,就是孩子淘气儿,打架闹矛盾,咱杆子爷儿里屋给调停呢……”

    骗谁呢,这门板又不隔声,如今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么!

    可那外面……却奇迹一般的,都迅速散了。后来就连左右的铺面,都相当自觉的上了板子,关了门子。

    这屋子里,总算有了个说事儿的安静条件。

    这人间百态,丑恶的,可怜的,狰狞的,无辜的,愤恨的……

    江鸽子无奈的摇头,他开口想表达一下什么,却又没什么可说的,他就只觉着,活人可真矛盾,怎么就这么艰难呢?

    那屋角小孩儿的眼睛,依旧黑漆漆的盯着他看着……

    正在这时,这家里的大门板,被人咣当一声撑开,有人个顺势就滚了进来。

    来人四十多岁,带着考究的圆片儿眼镜儿,他身材微胖,穿着的精致的老长衫,却滚着一身泥。

    黄伯伯看到这人,便解脱一般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万念俱灰般的他就坐在哪儿,啥也不想说,啥也不想做了。

    甚至,他觉着自己都没个可以恨的人了,就只能怨自己命不好。

    来人这张脸,原本早就被练的圆圆满满,和气生财。

    可如今,他脸却是狰狞的,他爬了起来,先是死死盯着黄伯伯看了一会儿,接着他又看看江鸽子。

    江鸽子与这人认识,却没有交谈过。

    以往,这人是看不上江鸽子这类人的,每次见面了,人家不是假装整理鞋子,要么就扭头看向一边儿。

    他是刘升钊,恒泽当的少东家。

    一个自认为聪明,镀过洋金,还算识时务的半傻子。

    他往日以势力金钱交人,而今也算有了报应。

    刘升钊人站了起来,长衫的泥巴也顾不得整理的就走到江鸽子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而后,他又走到连赐面前,看看他,接着扑通一声,他也跪了。

    “贵人,您东西我打发人给您寻去了……”

    这位是贵人,可他货出店铺,买家那边却也是贵人啊。

    他该得罪谁好呢?

    连赐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哦!恩?”

    刘升钊苦笑,膝行一步上前又说:“我眼睛是瞎的,回头我抠下来给您泡酒喝……”

    连赐向后躲了一下,心里仔细想想那情景,真心是被恶心到了。

    他努力拉开距离,准备往江鸽子那边走。

    谁能想到呢,以往目中无人的这位,却一把抱住连赐的大腿哭求起来。

    “贵人,救命啊,贵人……我瞎了不要紧,我恒泽当四百年祖宗的心血,铺里铺外,老少爷们一百三十多口子家中劳力,要吃饭,要养家,您老高抬贵手,成么……”

    说完,他眼巴巴抬起头,双目赤红的看着连赐,又哀求一句:“成么?”

    连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求救一般的看向江鸽子,问:“成么?”

    一屋子人又刷的一下扭头看江鸽子。

    江鸽子顿时感觉压力有些大。

    成?成你妈的大西瓜!

    您瞧,有的人天生卑鄙,他还不遮掩。

    他如今来了,就明明白白的把事情摆在你的面前。

    没错,赃物就是我恒泽当收了,我也卖了!

    我有罪!我承认!

    可我这里养着一百三十多口子劳力,都是养家糊口的顶梁柱!我恒泽当倒了,我没关系,大不了船翻了,大家就一起死!

    这一百三十多口子雇工,有鉴定的,有收脏的,卖赃的!

    到时候大家一起被弄了进去,光蛋露腚,挨个儿交代清楚,甭管是开门的,入库的,甚至是送货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甭觉着自己冤枉。

    到时候,一起死球的了,杆子爷,这十里老街是您的,街坊也是您的,您老看着办!

    有一个算一个,我顶了这大罪,这小的,谁也甭想跑,咱们就都挨个跳进这黑池子,大家一起交这十倍税率,受这人间的煎熬去吧!!

    谁叫……我们都一起倒了霉呢!

    杆子爷?

    一起死的可都是你的老街坊,这个事儿,你是扛,还是不扛?

    这人真坏!

    你还拿他没办法。

    江鸽子安安静静的坐在哪儿,好半天,他一伸手从一边的几台抽屉里,取出一包香烟打开封儿,又寻了火柴点上。

    这是他第一次对着人吸烟。

    他以前也就想家的时候,也会抽几口的。

    他想,我是谁呢?怎么在这里呢?

    谁又规定我要来这里,就必须面对这人间的卑鄙,丑恶,龌龊?

    凭什么啊?

    是呀,凭什么啊?

    他看看黄伯伯,又看看下面这些人,最后再看看这张恶心的脸。

    半支烟下去,他终于说:“你先去追回东西,然后……滚蛋!”

    带着你的卑鄙无耻,滚出老三巷!

    刘升钊肩膀一下软了下来,他当下跪下,给江鸽子使劲磕了几个响头,脑门上满是血的又站起来,又给连赐磕了三个响的。

    搬家就搬家,不在老三巷还有别的地方,好歹家里的铺子算是保住了。

    看着刘升钊跑了出去,江鸽子这才回头对连赐说:“我做主,你没意见吧?”

    连赐笑着摇摇头,其实,他心里是不会怪罪的,他甚至是感激的。

    假如没有当初那场没有尊严的打劫,他也是走投无路的。

    那时候他心眼小,不懂得放过自己,更不懂人间疾苦,就只觉着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巴掌就得去死。

    现在再想想,这三条老巷子,满大街的壮丁爷们,为了孩子的前程,家里的日子,又有谁的脊梁就是直的?

    这人,没看到不如自己的,就总觉着自己最悲哀。

    他现在不悲哀了。

    他真心诚意的感谢。

    如果不是这三个人,他现今尸体怕是也已经凉了。

    天地那么大,没这场打劫,就没有连赐的重生,也没有江鸽子这片屋檐容他,暖他。

    他如今是与全世界都和解了的,鸽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听着,没关系的。

    连赐眨巴下眼睛笑笑,他走到江鸽子面前拿起桌子上的茶壶,转身就去了后厨。

    见连赐走了,江鸽子这才抿了烟头,对跪在下面的何明川他们说:“咱,万根儿线头,先,就先说那个……哦,晓静的事儿吧……”

    就先从这儿,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