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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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失踪了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赶紧找了。
西泽和奥斯维德对视一眼, 难得默契地作出了同一个决定。
从舱管的话里可以基本肯定, 这艘飞船只是在执行普通的跨星系公共运输服务,本身应该没什么问题。
无论那人本意是想前往双子星系还是直接在飞船上找人接应,飞船就这么点大小, 只要还没抵达目的地, 这人没有飞天遁地的功夫, 总归是能找出来的。
两人遂决定分头行动,西泽去探一探那个房间, 看能不能找到拜尔斯,奥斯维德则扮作旅客去查探那个神秘向导的行踪。剩下卡萝, 西泽觉得她不宜冒险, 就让她好好当个好奇又天真的小姑娘,这里瞎逛逛, 那里瞎问问, 发挥少年儿童的优势,收集一下情报也好, 反正不容易引人怀疑。
他们动作迅速地在值班室里搜刮了一遍,从监控系统里找到了飞船的平面图, 又在储物箱里找到了三个飞船内部通讯终端。
万事俱备,唯独需要解决一个小问题——
“你这样太显眼了。”
西泽上下打量奥斯维德, 不得不承认, 对方其实长得有些扎眼。奥斯维德今天有任务在身, 虽然为了方便搜寻没有穿军服外套, 但下身穿着军裤, 上身规规矩矩地束着衬衣,头发虽然因为之前的混乱散开了几缕,但整体看起来仍然透着一股极为出挑的气质——一看就觉得不是寻常人。
卡萝“啊”的一声伸手捂眼。
西泽无语地回头看她:“你捂眼干什么?”捂了也就算了,手指分开那么大一条缝,骗鬼了吧。
卡萝:“……要,要换衣服是吗?”
西泽这下觉得这小姑娘不止审美喜好有些偏差,脑子里的废料恐怕也有点不少,就这个年纪来说,成长得有些危险。
“没有你想偷看的内容。”西泽边说着边下手弄乱了奥斯维德的头发,让刘海垂下一些,遮住了那双直勾勾看人的冷淡眼睛。然后把对方熨得平直、束得妥帖的衬衣随意抽出来一些,最后挑剔地看了一眼,又画龙点睛地把最上面一颗纽扣解开。
大功告成,这样的奥斯维德看起来没了军人的锋芒,多了几分烟火味儿。
西泽正觉得满意,不到一秒脸上微微一僵,为自己刚才那一系列特别自然的动作暗感心惊。
这点伪装的小事,让奥斯维德自己调整不就好了吗?他抽的哪门风还自己亲自动手?
怕不是撞了大邪……哦不对——信息素,一定是信息素影响了他。
不作他想!
西泽心如海啸,但一脸没事发生一样,默默地松手匿了。
之后,三人核对了彼此终端的通讯编号,又商量了一下行动细节,最后将昏迷的男人重新挪回到椅子上,让卡萝给他一个忘记他们的精神暗示。
三人不再耽搁,出了值班室一路走到客舱附近,随后分道扬镳,各自查探。
西泽很快找到那个房间,进去转了一圈就发现了有些凄惨的拜尔斯,这小子被五花大绑扔在一张桌子边上,看到他进来,马上惊惧地瞪着眼。
据卡萝描述,拜尔斯虽然是个哨兵,但平时就是个中二病怂逼,绝对干不出拿枪打同伴的事情,当时在森林里毫不犹豫对她开枪,十成十是被人控制精神了。
西泽蹲下看了这位传说中的怂逼几眼,觉得卡萝的判断还是有几分依据的:拜尔斯原本那股茫然无神的感觉不见了。
他在拜尔斯身上摸了一遍,没找到精神胶囊,这才抽出了塞在对方口里的布团,这小子嘴上没门,得了机会随即色厉内荏地大声道:“快放了我,你知道我爷爷是谁吗!”
西泽心想我知道你爷爷个球。
他左看右看这小子,勉为其难地道:“你说来听听?”一副说出的爷爷不厉害就打人的模样。
拜尔斯哼了一声:“我爷爷是联盟大总统!”
西泽:“……”
拜尔斯见一下子就把人说愣住了,顿时有了几分底气:“知道厉害了吧,还不放了我?信不信我让爷爷找人打你。”
西泽静静看他表演了一阵我爷是谁的戏码,觉得还挺逼真的,不太像是演技,于是打开内部通讯终端找到卡萝。
“拜尔斯他姓什么?”
那头的卡萝不知跑到什么隐秘地点当好奇小朋友去了,鬼鬼祟祟地小声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他姓杜尚别啊!”
西泽:“……”
杜尚别这个姓很少见,很不凑巧的是,联盟大总统确实也是这个姓氏。
西泽:“他是总统的孙子?”
卡萝啊了一声:“是吧,他天天嚷自己爷爷是大总统啊,放假时总统也来接过他,不过他们班有几个哨兵揍了他几次,也没见他真把家里的护卫喊过来。”
西泽闻言叹了口气,切断了通讯。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拜尔斯一阵,渐渐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他快步返回到房间门口,一边接通奥斯维德一边伸手去转门锁,毫不意外地发现门从内部是打不开的。
奥斯维德一接通,他就道:“有些不对劲,你知道拜尔斯是总统的孙子吗?”
奥斯维德当然不知道,联盟大总统为人低调沉稳,对自己的家庭成员不过分保护也不过分宣扬,并不是每个公民都有义务了解他家里都有谁的。
但身为总统的孙子,拜尔斯居然是今天这起事件的关键人物之一。他是随机被选中的替罪羔羊吗?还是说他是因为某种原因被特意选中的?
西泽有些心事重重,随口问了奥斯维德那边的进展。
“暂时没找到那个向导。”奥斯维德道,“但这边有个新的情况。”
西泽道:“什么新的情况?”
“你的位置能看到窗外吗?”奥斯维德语声严肃,“飞船的对接轨道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我看到远处有舰队的亮光。”
西泽一愣,三两步走到房间里唯一一扇舷窗旁,窗外星光点点,像一片瑰丽壮阔的画卷,然而当你定睛细看时便会发现,在茫茫星辰之中,有零星几个亮点在快速靠近,那显然不可能是星星。
对方来得很快,不过一眨眼功夫便能看到当先飞来的两驾机甲。西泽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一支小型星系武装,非法的。
当先飞的那两驾机甲都不是联盟型号,在他的了解中,有这种武装的一般只有两类人,一是干着不法勾当的星盗,二是邪教组织。
西泽看着那机甲胸前漆着的巨大骷髅头和星盗旗,很确定他们遇上的是前者。
飞船上还一派平静,但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对接轨却悄然对星盗敞开了胸怀,像是一个无声的欢迎。
西泽蹙眉飞快地思索着,把所有的细节串连起来,忽地灵光一闪,有些明白过来。
“这些星盗是为了那些精神胶囊而来的,他们才是真正的接应人。”西泽沉声道,目光落在拜尔斯身上,“而且我觉得,他们的目标可能不止精神胶囊那么简单。”
在这次事件中没有偶然,有的不过是本就暗地里定下的阴谋诡计。大总统之孙之所以被控制精神偷取精神胶囊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想带走拜尔斯。”
那边奥斯维德听见他的话后沉默了一阵,然后似乎跑了起来,声音有些不稳:“我过去对接口看看,你尽量带着拜尔斯出来。”
奥斯维德说完便关了通讯,西泽也知道此事宜快,刚要关掉终端,卡萝的通讯却在这时跳了出来。
他只得接通道:“怎么了?”
卡萝声音还是压得很低,低得都快成气音了,但明显带着兴奋:“我碰到那个向导了,我现在就在她房间里,精神胶囊就在这里!”
西泽精神一振:“你在飞船哪里?”
“在左翼第十五间客房,我觉得我可以现在就把精神胶囊带出……去……”
在说到“去”字的时候,终端那头的说话声忽然没了,随后响起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西泽一愣,意识到那边可能出事了。
“卡萝?卡萝?”
通讯中断,卡萝的终端再也连接不上。
西泽面色微沉,想也没想就再次接通奥斯维德。
“卡萝找到精神胶囊的位置,但她可能被人发现了,我连不上她的终端。”
奥斯维德反应很快,问了卡萝的位置,立即转往左翼客房的方向。
此时飞船外是一群来意不明的星盗,飞船内是情况不明的卡萝,在西泽面前还有个拜尔斯,情况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他们就很可能全栽在这里。
西泽挂了通讯,闭眼冷静下来。两秒后他走到还在嚷嚷的拜尔斯旁边,少有神情严肃地扳过他的脸道:“听着,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他一把拉起拜尔斯走到舷窗前,逼着他去看窗外不怀好意靠近的机甲:“看到他们前胸的标志了吗?那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星盗,他们是来找你的,不想被抓去问你爷爷要赎金的话,你就乖乖按我说的去做。”
拜尔斯果然是怂的,坑爷的气势在看到闪着冷光的凶残机甲后彻底熄灭了,缩着脖子连连点头,生怕点慢了,西泽就直接把他咔擦掉。
西泽便给他松了绑,转身绕着房间墙壁走了一圈,毫无发现,干脆抬头去看天花板,果然如愿找到了一个通风口。
他原地一跳,再左手用力撑着墙壁借力,半空中拧身攀住通风口的边缘扯开了隔板,最后一个翻身平稳窜了上去。
做完这利落的一套动作后,他冲拜尔斯招了招手,示意他上来。
得亏拜尔斯怂归怂,体能还算过得去,就是动作不及西泽那么潇洒,攀墙翻身跟皮猴子一样,进了通风口还有点气喘吁吁。
但没有时间给他反应和休息了,通风管道里结构复杂,西泽点开飞船布局图判断了方位,带着拜尔斯开始左穿右拐。
走了一会,大概是因为还没切身感受到危险,拜尔斯好奇地打量了西泽一阵,忽然道:“你刚才是不是和卡萝通讯啊?我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
西泽点了点头,便听这小子有些高兴地哦了一声:“那她在哪里,我们是要去找她吗?”
西泽没理他,他还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我们现在在哪里?不是在学校吗?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西泽烦不胜烦,抿嘴转头,对他露出一个森然的笑。
拜尔斯顿时打了个冷战,一肚子十万个为什么全都忘到宇宙洪荒里了,又乖乖当起安静的跟班。
西泽见他怂了,遂打开终端想要和奥斯维德确认一下情况,结果飞船突然猛震一下,终端里传来一片干扰声,通讯被屏蔽了。
他眼中旋即浮起一丝冷意,猛地趴伏在管道上,拆开一块隔板拉开一条缝往下看。
这个位置正好在坐票客舱附近,只见下面的乘客惊慌失措,纷纷往四面八方逃窜,然而他们还没跑几步,客舱里突然响起了几声枪声,一群装备齐全的星盗鱼贯而入。
他们迅速把控住所有出入口,将乘客驱赶到一个角落命令他们蹲下,一时间哭喊声夹杂着星盗们桀桀的笑声乱成一团。
等到所有乘客乖乖蹲好之后,星盗们列成两排恭迎大步进来的男人,那人脸十分长,下巴歪歪斜斜的,搭在上面的皮肤仿佛快要融化一样,长得相当恐怖,但奇怪的是,这人居然穿了一身特别扎眼的粉色衣袍。
这种外貌特征太有辨识度了,西泽立即想起一个人来。
说到流窜在各大星系之间的星盗,出名狡猾难缠的有那么几个,这位经常潜藏在双子星系和首都星系三不管地带的“粉红屠夫”萨顿就是其中之一。
这人专门抢掠在两个星系之间航行的商船,狡猾成性、杀人如麻,几年前猎星和驻守在双子星系的灭空兵团联手设伏,一举将他整支星盗队伍灭杀在双子星系边缘。
但有流言说此人没有死,侥幸逃过一劫,躲在流浪星群里蛰伏不出,等待卷土重来。
现在一看,似乎就是今日了。
这位粉红屠夫顶着一张可怕的脸,但却诡异地笑着,在瑟缩的乘客前慢悠悠地逐一看去,伸出手指了几个人,马上有手下冲进去把人拖出来,西泽定睛细看,发现他挑的都是飞船上的工作人员。
出列的人瑟瑟发抖,忽地听见一阵喧哗声传来,一个穿着飞船船长制服的男人被人押了进来。
粉红屠夫看了他一眼,忽然阴森一笑:“这艘飞船由我接管了,而我并不需要一位船长。”他说完便抽出腰间的粒子枪,笑着往船长胸口开了一枪。
鲜红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船长瞪大眼倒下,他一时还没死绝,口中发出荷荷的声音。
船舱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静默了一秒,然后人群开始惊恐地尖叫,终于意识到自己落在了一个可怕的星盗头子手上。
粉红屠夫的手下面露兴奋,踢了踢那几个被挑出来的工作人员:“看到没有,如果不想变成‘不需要的人’,就好好按我们吩咐办事。”
那些人吓得疯狂点头,个个腿抖着被星盗拉了出去。
西泽看到了一切,脸色冰冷,双手紧握成拳。
就在这时,一个手下快步跑到粉红屠夫跟前附耳说了句什么,便见他眯起了眼道:“你说‘肥羊’被偷偷溜进来的‘耗子’带走了?”
西泽听得心中一跳,又听他高兴道:“从通风管跑的啊,太好了,正好给他们放点料,看看这捉迷藏要玩到什么时候。”
西泽心往下沉,猛地将隔板合上,招呼旁边因为偷瞄到下面情况而吓得怂成一团的拜尔斯:“走,快走!”
但太迟了,通风管顶部规律分布的滤气口被统一打开,滋滋的气体喷了下来。
西泽让拜尔斯屏息快走,七拐八拐了一阵,忽然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发软,胸口狂跳,冒了一脑门的汗。
他心底一惊,暗想这气体有些邪门了,他几乎一口未吸,为什么还会出现不良反应?
西泽转头去看紧跟在身后的拜尔斯,却见这小子倒是一脸没事人的样子,正有些惊慌又莫名地看着他。
西泽心中惊疑不定,定了定神想要继续走,然而跨出一步后面色剧变,有些狼狈地伸手撑着通风管道壁。
他觉得自己视域有些涣散,五感有种飘浮在半空落不到实处的感觉,浑身阵阵发热,细密的汗水从他后背、额角、手心沁出,本来还好好抑制着的信息素像脱缰的野马,再也抑制不住,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拜尔斯惊讶地看着他,呐呐出声:“……信、信息素是不是太、太浓了?”
西泽心道不好,意识到自己的热症忽然毫无缘由地加重,然而能影响他的奥斯维德明明不在旁边。
仿佛算计好时间一样,飞船上的广播忽然嗡的一声打开,即使隔着脚底的隔板,西泽和拜尔斯也清楚地听见了广播里粉红屠夫的声音——
“联盟猎星兵团的道尔森上尉,怎么样,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不错吧?啊——顺便提醒一句,屏息是没有用的,那些气体能通过皮肤吸收。”
粉红屠夫吃吃笑着:“我和猎星也算是老朋友了吧,几年没见,我实在有些想念。”他说想念的时候,仿佛想的是死人,声音里带着兴奋和残酷的喜悦,“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可以选择束手就范,也可以选择继续藏起来,没关系,我的机器人会很乐意找到你的。”
“哦,还有另一位希尔上尉,近卫兵团我不太熟,但我知道你和道尔森上尉关系很不一般,希望你这次能玩得开心。”
西泽听到这里头皮发麻,一颗心跌到谷底。
粉红屠夫显然有备而来,他对他们了如指掌,知道他们都有谁上了飞船,也知道他们的身份,恐怕是从那个向导身上得到了什么信息。
拜尔斯一脸茫然地站着:“……气体,但我,我没什么感觉啊?”
西泽面色极之不好,道出了关键:“估计是只对现在的我有效的气体吧。”
他没法完全遮盖皮肤,此时气体已经充满了整条通风管道,每多在这里站一秒他就觉得身体的热度又上升了一分。
这很可能是专门针对结合热热症的气体。
西泽很不愿意这么想,但身体的不适和丝毫不受影响的拜尔斯告诉他,他可能猜得未必中,但也差之不远。
这位星盗头子居然连他身上有热症也知道,这太可怕了。
他这么想着,便觉得脑袋渐渐糊涂了起来,身边拜尔斯的声音越来越远。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有机器人移动的声音传来,一个机械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检测到结合热反应,找到目标人物!检测到结合热反应……”
然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西泽恢复意识后那种奇怪的燥热感不知是退去了还是暂时鸣金收兵,脑袋没有先前那么热。
他似乎已经不在飞船上,也不知道被带到哪里了,人被锁在一张椅子上不能动,背后地上是那群瑟瑟发抖的乘客,在他旁边还另外放着两张椅子,此时还空着,似乎正静静等待哪两个倒霉蛋坐上去。
而在正前方不远处,居然有两个全息摄像头悬浮在半空中,摄像头应该开着,因为两旁光幕上正显示他坐在椅子上的画面。
特别高清,清楚得连他有几根睫毛都能数得过来。
西泽心中咯噔一下,隐约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粉红屠夫就在这个时候扭拧着走了进来。
这位其妙的先生大手一挥,就有两个星盗走上前来,将挣扎着的一男一女摁在了剩下那两张椅子上。
男的正是拜尔斯,女的长得相当漂亮,西泽看得微微一愣,发现她就是舱管提过的那位前往双子A星巡演的女明星格拉芙小姐。
女明星一双羽睫因为恐惧而颤动着,但她仍极力保持镇定,被星盗粗暴锁在椅子上也没有惊叫出声。
拜尔斯则比她要怂多了,全程抖如筛糠,眼里几乎要淌下宽面条泪。
幸亏他抽噎了一下,还是忍住没哭出来,没丢星际学院的脸。
眼见三张椅子都坐了人之后,粉红屠夫魔性一笑,左右一看,视线当先落在西泽身上。
他施施然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西泽。
西泽被基因锁锁着,挣不开手,干脆大爷一般伸腿坐着,自下而上笑看着粉红屠夫。仿佛他才是大爷。
虽说是笑着,但心里其实窝火得紧,想他状态正常的时候,几时试过这么憋屈的。
该死的结合热,真是屁点用都没有还碍事的破症状。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粉红屠夫对他这种不乐意屈服的样子显然甚是欣赏。
他从旁边拿过来一个注射器,高兴地在西泽面前献宝一样左晃右晃。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上尉?”
他嘴角穿洞,笑得十分漏风。
这下西泽确定他就是个疯子。
他决定也跟着笑,和疯子说话你不能太过正经,正经了容易着道。
“如果是要用在我身上的话,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吧。”
粉红屠夫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错了,上尉,用了它你一定会高兴的。”
这位少女心大佬神秘一笑,凑到西泽耳边小声道:“这是我找人研制出来的结合热促进剂,之前你已经体验过他的气体版本了,那个效果比较微弱,这才是真家伙。”
西泽:“……”
什么东西的促进剂来着?
西泽面无表情地和粉红屠夫对上眼。对方可能和他有心电感应,居然体贴地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结、合、热、促、进、剂。”
西泽倒吸一口气,脸上的笑有些勉强:“这么稀有的研制品,给我用太浪费了。”
粉红屠夫哈哈一笑,示意手下打开了什么东西。
随即滋的一声传来,一些乘客的手上冒出了终端光幕。
“……通、通讯接通了!”
西泽听见后面有人惊呼道,顿时眼睛一眯,抬眼去看粉红屠夫。
“别这么看我,我只是把基地的高级跨星系通讯装置开了,给你们连了个网,啊,顺便说一句。”粉红屠夫眨了眨眼,“我在你们星云网直播大厅开了个房间,这里的画面会同步直播出去,上尉,不如你先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西泽:“……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粉红屠夫耸了耸肩:“很简单。”他先是走到拜尔斯面前,一把拧过那孩子的脸,“这位是联盟大总统的孙子吧,我的一些老朋友和相好还关在联盟的监狱里,想请大总统通个融。”
然后他又走到了格拉芙小姐面前,“至于这位小姐,听说她拥有全星系最多的粉丝,我既然选择复出,当然是越多人知道越好。”
“当然了。”这位星盗头子仿佛开玩笑一样说完之后,终于露出了贪婪的一面,“我最近手头有些紧,想问大家借点钱用用,希望你们两位能多给点力,粉丝也好大总统也好,不如你们比比看哪边拿出来的赎金比较多?”
星盗烧杀抢掠,本质上都是为了金钱,就算是穿着粉红衣袍的古怪星盗头子也不例外。
西泽之前便猜到会是这样。
但他这个跟钱完全扯不上边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粉红屠夫显然没打算漏了他,最后又转回到他面前。
“上尉。”他扯动着嘴角,语声轻飘飘的,但透着一股诡异,“你的那位哨兵先生,他人在哪里?”
西泽心中微动,嘴上却不咸不淡地道:“我没有什么哨兵先生,我自己就是哨兵。”
粉红屠夫眯起了眼:“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往后招了招手,只见一个星盗将一个昏迷的人抱了过来。
西泽瞥了一眼,认得是那个拿走了精神胶囊的向导,他心中一松,知道卡萝多半已经脱险,也猜到了粉红屠夫的意思。
果然,下一秒便听对方道:“他拿走了我的一些东西,他在哪里?”
西泽干脆耸肩:“不知道。”
粉红屠夫直直看了他一阵,忽然一笑。
“你不知道也无所谓,我手上有你们的资料,你马上结合热就要来了,而那位希尔上尉,他似乎是你唯一一位高匹配对象吧?”
他像是准备做一个有趣的实验一般,将那管注射器抵在西泽的脖子上:“这一针下去,你的热症会马上被推升到极点,结合热会强制到来。”
西泽听得头皮发麻,感觉到那针尖几乎要刺进他皮肤之中,他勉强笑了笑,道:“这种针剂我第一次听见,你确定真的有效?”
“有没有效,你马上就知道了。”
粉红屠夫话一说完,指间用力一压,西泽瞳孔张大,感到脖子上一凉,那管不知成分是什么的液体已经尽数注射到他的体内。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到心脏开始狂跳起来,粉红屠夫似乎又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抬起头,见到对方指了指背后的摄像头,声音仿佛从天边飘来:“这东西我打算弄成全星系直播,只要希尔上尉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他就能第一时间看到这里的同步直播,你说他看到你忍受结合热痛苦时的样子,会不会马上过来?”
西泽只想破口大骂,觉得这人简直就是神经病。
妈的,他不就是个结合热吗,有必要搞成全星系直播这么夸张?!
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与此同时,星云网上一个叫做粉红屠夫的直播间开始热闹了起来。
谁都不知道,这个直播间会在未来几小时内观看人数暴增,直播的内容爆炸传播,最后变成一次著名的联盟直播大事件。
人失踪了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赶紧找了。
西泽和奥斯维德对视一眼, 难得默契地作出了同一个决定。
从舱管的话里可以基本肯定, 这艘飞船只是在执行普通的跨星系公共运输服务,本身应该没什么问题。
无论那人本意是想前往双子星系还是直接在飞船上找人接应,飞船就这么点大小, 只要还没抵达目的地, 这人没有飞天遁地的功夫, 总归是能找出来的。
两人遂决定分头行动,西泽去探一探那个房间, 看能不能找到拜尔斯,奥斯维德则扮作旅客去查探那个神秘向导的行踪。剩下卡萝, 西泽觉得她不宜冒险, 就让她好好当个好奇又天真的小姑娘,这里瞎逛逛, 那里瞎问问, 发挥少年儿童的优势,收集一下情报也好, 反正不容易引人怀疑。
他们动作迅速地在值班室里搜刮了一遍,从监控系统里找到了飞船的平面图, 又在储物箱里找到了三个飞船内部通讯终端。
万事俱备,唯独需要解决一个小问题——
“你这样太显眼了。”
西泽上下打量奥斯维德, 不得不承认, 对方其实长得有些扎眼。奥斯维德今天有任务在身, 虽然为了方便搜寻没有穿军服外套, 但下身穿着军裤, 上身规规矩矩地束着衬衣,头发虽然因为之前的混乱散开了几缕,但整体看起来仍然透着一股极为出挑的气质——一看就觉得不是寻常人。
卡萝“啊”的一声伸手捂眼。
西泽无语地回头看她:“你捂眼干什么?”捂了也就算了,手指分开那么大一条缝,骗鬼了吧。
卡萝:“……要,要换衣服是吗?”
西泽这下觉得这小姑娘不止审美喜好有些偏差,脑子里的废料恐怕也有点不少,就这个年纪来说,成长得有些危险。
“没有你想偷看的内容。”西泽边说着边下手弄乱了奥斯维德的头发,让刘海垂下一些,遮住了那双直勾勾看人的冷淡眼睛。然后把对方熨得平直、束得妥帖的衬衣随意抽出来一些,最后挑剔地看了一眼,又画龙点睛地把最上面一颗纽扣解开。
大功告成,这样的奥斯维德看起来没了军人的锋芒,多了几分烟火味儿。
西泽正觉得满意,不到一秒脸上微微一僵,为自己刚才那一系列特别自然的动作暗感心惊。
这点伪装的小事,让奥斯维德自己调整不就好了吗?他抽的哪门风还自己亲自动手?
怕不是撞了大邪……哦不对——信息素,一定是信息素影响了他。
不作他想!
西泽心如海啸,但一脸没事发生一样,默默地松手匿了。
之后,三人核对了彼此终端的通讯编号,又商量了一下行动细节,最后将昏迷的男人重新挪回到椅子上,让卡萝给他一个忘记他们的精神暗示。
三人不再耽搁,出了值班室一路走到客舱附近,随后分道扬镳,各自查探。
西泽很快找到那个房间,进去转了一圈就发现了有些凄惨的拜尔斯,这小子被五花大绑扔在一张桌子边上,看到他进来,马上惊惧地瞪着眼。
据卡萝描述,拜尔斯虽然是个哨兵,但平时就是个中二病怂逼,绝对干不出拿枪打同伴的事情,当时在森林里毫不犹豫对她开枪,十成十是被人控制精神了。
西泽蹲下看了这位传说中的怂逼几眼,觉得卡萝的判断还是有几分依据的:拜尔斯原本那股茫然无神的感觉不见了。
他在拜尔斯身上摸了一遍,没找到精神胶囊,这才抽出了塞在对方口里的布团,这小子嘴上没门,得了机会随即色厉内荏地大声道:“快放了我,你知道我爷爷是谁吗!”
西泽心想我知道你爷爷个球。
他左看右看这小子,勉为其难地道:“你说来听听?”一副说出的爷爷不厉害就打人的模样。
拜尔斯哼了一声:“我爷爷是联盟大总统!”
西泽:“……”
拜尔斯见一下子就把人说愣住了,顿时有了几分底气:“知道厉害了吧,还不放了我?信不信我让爷爷找人打你。”
西泽静静看他表演了一阵我爷是谁的戏码,觉得还挺逼真的,不太像是演技,于是打开内部通讯终端找到卡萝。
“拜尔斯他姓什么?”
那头的卡萝不知跑到什么隐秘地点当好奇小朋友去了,鬼鬼祟祟地小声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他姓杜尚别啊!”
西泽:“……”
杜尚别这个姓很少见,很不凑巧的是,联盟大总统确实也是这个姓氏。
西泽:“他是总统的孙子?”
卡萝啊了一声:“是吧,他天天嚷自己爷爷是大总统啊,放假时总统也来接过他,不过他们班有几个哨兵揍了他几次,也没见他真把家里的护卫喊过来。”
西泽闻言叹了口气,切断了通讯。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拜尔斯一阵,渐渐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他快步返回到房间门口,一边接通奥斯维德一边伸手去转门锁,毫不意外地发现门从内部是打不开的。
奥斯维德一接通,他就道:“有些不对劲,你知道拜尔斯是总统的孙子吗?”
奥斯维德当然不知道,联盟大总统为人低调沉稳,对自己的家庭成员不过分保护也不过分宣扬,并不是每个公民都有义务了解他家里都有谁的。
但身为总统的孙子,拜尔斯居然是今天这起事件的关键人物之一。他是随机被选中的替罪羔羊吗?还是说他是因为某种原因被特意选中的?
西泽有些心事重重,随口问了奥斯维德那边的进展。
“暂时没找到那个向导。”奥斯维德道,“但这边有个新的情况。”
西泽道:“什么新的情况?”
“你的位置能看到窗外吗?”奥斯维德语声严肃,“飞船的对接轨道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我看到远处有舰队的亮光。”
西泽一愣,三两步走到房间里唯一一扇舷窗旁,窗外星光点点,像一片瑰丽壮阔的画卷,然而当你定睛细看时便会发现,在茫茫星辰之中,有零星几个亮点在快速靠近,那显然不可能是星星。
对方来得很快,不过一眨眼功夫便能看到当先飞来的两驾机甲。西泽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一支小型星系武装,非法的。
当先飞的那两驾机甲都不是联盟型号,在他的了解中,有这种武装的一般只有两类人,一是干着不法勾当的星盗,二是邪教组织。
西泽看着那机甲胸前漆着的巨大骷髅头和星盗旗,很确定他们遇上的是前者。
飞船上还一派平静,但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对接轨却悄然对星盗敞开了胸怀,像是一个无声的欢迎。
西泽蹙眉飞快地思索着,把所有的细节串连起来,忽地灵光一闪,有些明白过来。
“这些星盗是为了那些精神胶囊而来的,他们才是真正的接应人。”西泽沉声道,目光落在拜尔斯身上,“而且我觉得,他们的目标可能不止精神胶囊那么简单。”
在这次事件中没有偶然,有的不过是本就暗地里定下的阴谋诡计。大总统之孙之所以被控制精神偷取精神胶囊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想带走拜尔斯。”
那边奥斯维德听见他的话后沉默了一阵,然后似乎跑了起来,声音有些不稳:“我过去对接口看看,你尽量带着拜尔斯出来。”
奥斯维德说完便关了通讯,西泽也知道此事宜快,刚要关掉终端,卡萝的通讯却在这时跳了出来。
他只得接通道:“怎么了?”
卡萝声音还是压得很低,低得都快成气音了,但明显带着兴奋:“我碰到那个向导了,我现在就在她房间里,精神胶囊就在这里!”
西泽精神一振:“你在飞船哪里?”
“在左翼第十五间客房,我觉得我可以现在就把精神胶囊带出……去……”
在说到“去”字的时候,终端那头的说话声忽然没了,随后响起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西泽一愣,意识到那边可能出事了。
“卡萝?卡萝?”
通讯中断,卡萝的终端再也连接不上。
西泽面色微沉,想也没想就再次接通奥斯维德。
“卡萝找到精神胶囊的位置,但她可能被人发现了,我连不上她的终端。”
奥斯维德反应很快,问了卡萝的位置,立即转往左翼客房的方向。
此时飞船外是一群来意不明的星盗,飞船内是情况不明的卡萝,在西泽面前还有个拜尔斯,情况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他们就很可能全栽在这里。
西泽挂了通讯,闭眼冷静下来。两秒后他走到还在嚷嚷的拜尔斯旁边,少有神情严肃地扳过他的脸道:“听着,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他一把拉起拜尔斯走到舷窗前,逼着他去看窗外不怀好意靠近的机甲:“看到他们前胸的标志了吗?那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星盗,他们是来找你的,不想被抓去问你爷爷要赎金的话,你就乖乖按我说的去做。”
拜尔斯果然是怂的,坑爷的气势在看到闪着冷光的凶残机甲后彻底熄灭了,缩着脖子连连点头,生怕点慢了,西泽就直接把他咔擦掉。
西泽便给他松了绑,转身绕着房间墙壁走了一圈,毫无发现,干脆抬头去看天花板,果然如愿找到了一个通风口。
他原地一跳,再左手用力撑着墙壁借力,半空中拧身攀住通风口的边缘扯开了隔板,最后一个翻身平稳窜了上去。
做完这利落的一套动作后,他冲拜尔斯招了招手,示意他上来。
得亏拜尔斯怂归怂,体能还算过得去,就是动作不及西泽那么潇洒,攀墙翻身跟皮猴子一样,进了通风口还有点气喘吁吁。
但没有时间给他反应和休息了,通风管道里结构复杂,西泽点开飞船布局图判断了方位,带着拜尔斯开始左穿右拐。
走了一会,大概是因为还没切身感受到危险,拜尔斯好奇地打量了西泽一阵,忽然道:“你刚才是不是和卡萝通讯啊?我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
西泽点了点头,便听这小子有些高兴地哦了一声:“那她在哪里,我们是要去找她吗?”
西泽没理他,他还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我们现在在哪里?不是在学校吗?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西泽烦不胜烦,抿嘴转头,对他露出一个森然的笑。
拜尔斯顿时打了个冷战,一肚子十万个为什么全都忘到宇宙洪荒里了,又乖乖当起安静的跟班。
西泽见他怂了,遂打开终端想要和奥斯维德确认一下情况,结果飞船突然猛震一下,终端里传来一片干扰声,通讯被屏蔽了。
他眼中旋即浮起一丝冷意,猛地趴伏在管道上,拆开一块隔板拉开一条缝往下看。
这个位置正好在坐票客舱附近,只见下面的乘客惊慌失措,纷纷往四面八方逃窜,然而他们还没跑几步,客舱里突然响起了几声枪声,一群装备齐全的星盗鱼贯而入。
他们迅速把控住所有出入口,将乘客驱赶到一个角落命令他们蹲下,一时间哭喊声夹杂着星盗们桀桀的笑声乱成一团。
等到所有乘客乖乖蹲好之后,星盗们列成两排恭迎大步进来的男人,那人脸十分长,下巴歪歪斜斜的,搭在上面的皮肤仿佛快要融化一样,长得相当恐怖,但奇怪的是,这人居然穿了一身特别扎眼的粉色衣袍。
这种外貌特征太有辨识度了,西泽立即想起一个人来。
说到流窜在各大星系之间的星盗,出名狡猾难缠的有那么几个,这位经常潜藏在双子星系和首都星系三不管地带的“粉红屠夫”萨顿就是其中之一。
这人专门抢掠在两个星系之间航行的商船,狡猾成性、杀人如麻,几年前猎星和驻守在双子星系的灭空兵团联手设伏,一举将他整支星盗队伍灭杀在双子星系边缘。
但有流言说此人没有死,侥幸逃过一劫,躲在流浪星群里蛰伏不出,等待卷土重来。
现在一看,似乎就是今日了。
这位粉红屠夫顶着一张可怕的脸,但却诡异地笑着,在瑟缩的乘客前慢悠悠地逐一看去,伸出手指了几个人,马上有手下冲进去把人拖出来,西泽定睛细看,发现他挑的都是飞船上的工作人员。
出列的人瑟瑟发抖,忽地听见一阵喧哗声传来,一个穿着飞船船长制服的男人被人押了进来。
粉红屠夫看了他一眼,忽然阴森一笑:“这艘飞船由我接管了,而我并不需要一位船长。”他说完便抽出腰间的粒子枪,笑着往船长胸口开了一枪。
鲜红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船长瞪大眼倒下,他一时还没死绝,口中发出荷荷的声音。
船舱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静默了一秒,然后人群开始惊恐地尖叫,终于意识到自己落在了一个可怕的星盗头子手上。
粉红屠夫的手下面露兴奋,踢了踢那几个被挑出来的工作人员:“看到没有,如果不想变成‘不需要的人’,就好好按我们吩咐办事。”
那些人吓得疯狂点头,个个腿抖着被星盗拉了出去。
西泽看到了一切,脸色冰冷,双手紧握成拳。
就在这时,一个手下快步跑到粉红屠夫跟前附耳说了句什么,便见他眯起了眼道:“你说‘肥羊’被偷偷溜进来的‘耗子’带走了?”
西泽听得心中一跳,又听他高兴道:“从通风管跑的啊,太好了,正好给他们放点料,看看这捉迷藏要玩到什么时候。”
西泽心往下沉,猛地将隔板合上,招呼旁边因为偷瞄到下面情况而吓得怂成一团的拜尔斯:“走,快走!”
但太迟了,通风管顶部规律分布的滤气口被统一打开,滋滋的气体喷了下来。
西泽让拜尔斯屏息快走,七拐八拐了一阵,忽然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发软,胸口狂跳,冒了一脑门的汗。
他心底一惊,暗想这气体有些邪门了,他几乎一口未吸,为什么还会出现不良反应?
西泽转头去看紧跟在身后的拜尔斯,却见这小子倒是一脸没事人的样子,正有些惊慌又莫名地看着他。
西泽心中惊疑不定,定了定神想要继续走,然而跨出一步后面色剧变,有些狼狈地伸手撑着通风管道壁。
他觉得自己视域有些涣散,五感有种飘浮在半空落不到实处的感觉,浑身阵阵发热,细密的汗水从他后背、额角、手心沁出,本来还好好抑制着的信息素像脱缰的野马,再也抑制不住,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拜尔斯惊讶地看着他,呐呐出声:“……信、信息素是不是太、太浓了?”
西泽心道不好,意识到自己的热症忽然毫无缘由地加重,然而能影响他的奥斯维德明明不在旁边。
仿佛算计好时间一样,飞船上的广播忽然嗡的一声打开,即使隔着脚底的隔板,西泽和拜尔斯也清楚地听见了广播里粉红屠夫的声音——
“联盟猎星兵团的道尔森上尉,怎么样,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不错吧?啊——顺便提醒一句,屏息是没有用的,那些气体能通过皮肤吸收。”
粉红屠夫吃吃笑着:“我和猎星也算是老朋友了吧,几年没见,我实在有些想念。”他说想念的时候,仿佛想的是死人,声音里带着兴奋和残酷的喜悦,“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可以选择束手就范,也可以选择继续藏起来,没关系,我的机器人会很乐意找到你的。”
“哦,还有另一位希尔上尉,近卫兵团我不太熟,但我知道你和道尔森上尉关系很不一般,希望你这次能玩得开心。”
西泽听到这里头皮发麻,一颗心跌到谷底。
粉红屠夫显然有备而来,他对他们了如指掌,知道他们都有谁上了飞船,也知道他们的身份,恐怕是从那个向导身上得到了什么信息。
拜尔斯一脸茫然地站着:“……气体,但我,我没什么感觉啊?”
西泽面色极之不好,道出了关键:“估计是只对现在的我有效的气体吧。”
他没法完全遮盖皮肤,此时气体已经充满了整条通风管道,每多在这里站一秒他就觉得身体的热度又上升了一分。
这很可能是专门针对结合热热症的气体。
西泽很不愿意这么想,但身体的不适和丝毫不受影响的拜尔斯告诉他,他可能猜得未必中,但也差之不远。
这位星盗头子居然连他身上有热症也知道,这太可怕了。
他这么想着,便觉得脑袋渐渐糊涂了起来,身边拜尔斯的声音越来越远。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有机器人移动的声音传来,一个机械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检测到结合热反应,找到目标人物!检测到结合热反应……”
然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西泽恢复意识后那种奇怪的燥热感不知是退去了还是暂时鸣金收兵,脑袋没有先前那么热。
他似乎已经不在飞船上,也不知道被带到哪里了,人被锁在一张椅子上不能动,背后地上是那群瑟瑟发抖的乘客,在他旁边还另外放着两张椅子,此时还空着,似乎正静静等待哪两个倒霉蛋坐上去。
而在正前方不远处,居然有两个全息摄像头悬浮在半空中,摄像头应该开着,因为两旁光幕上正显示他坐在椅子上的画面。
特别高清,清楚得连他有几根睫毛都能数得过来。
西泽心中咯噔一下,隐约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粉红屠夫就在这个时候扭拧着走了进来。
这位其妙的先生大手一挥,就有两个星盗走上前来,将挣扎着的一男一女摁在了剩下那两张椅子上。
男的正是拜尔斯,女的长得相当漂亮,西泽看得微微一愣,发现她就是舱管提过的那位前往双子A星巡演的女明星格拉芙小姐。
女明星一双羽睫因为恐惧而颤动着,但她仍极力保持镇定,被星盗粗暴锁在椅子上也没有惊叫出声。
拜尔斯则比她要怂多了,全程抖如筛糠,眼里几乎要淌下宽面条泪。
幸亏他抽噎了一下,还是忍住没哭出来,没丢星际学院的脸。
眼见三张椅子都坐了人之后,粉红屠夫魔性一笑,左右一看,视线当先落在西泽身上。
他施施然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西泽。
西泽被基因锁锁着,挣不开手,干脆大爷一般伸腿坐着,自下而上笑看着粉红屠夫。仿佛他才是大爷。
虽说是笑着,但心里其实窝火得紧,想他状态正常的时候,几时试过这么憋屈的。
该死的结合热,真是屁点用都没有还碍事的破症状。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粉红屠夫对他这种不乐意屈服的样子显然甚是欣赏。
他从旁边拿过来一个注射器,高兴地在西泽面前献宝一样左晃右晃。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上尉?”
他嘴角穿洞,笑得十分漏风。
这下西泽确定他就是个疯子。
他决定也跟着笑,和疯子说话你不能太过正经,正经了容易着道。
“如果是要用在我身上的话,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吧。”
粉红屠夫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错了,上尉,用了它你一定会高兴的。”
这位少女心大佬神秘一笑,凑到西泽耳边小声道:“这是我找人研制出来的结合热促进剂,之前你已经体验过他的气体版本了,那个效果比较微弱,这才是真家伙。”
西泽:“……”
什么东西的促进剂来着?
西泽面无表情地和粉红屠夫对上眼。对方可能和他有心电感应,居然体贴地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结、合、热、促、进、剂。”
西泽倒吸一口气,脸上的笑有些勉强:“这么稀有的研制品,给我用太浪费了。”
粉红屠夫哈哈一笑,示意手下打开了什么东西。
随即滋的一声传来,一些乘客的手上冒出了终端光幕。
“……通、通讯接通了!”
西泽听见后面有人惊呼道,顿时眼睛一眯,抬眼去看粉红屠夫。
“别这么看我,我只是把基地的高级跨星系通讯装置开了,给你们连了个网,啊,顺便说一句。”粉红屠夫眨了眨眼,“我在你们星云网直播大厅开了个房间,这里的画面会同步直播出去,上尉,不如你先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西泽:“……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粉红屠夫耸了耸肩:“很简单。”他先是走到拜尔斯面前,一把拧过那孩子的脸,“这位是联盟大总统的孙子吧,我的一些老朋友和相好还关在联盟的监狱里,想请大总统通个融。”
然后他又走到了格拉芙小姐面前,“至于这位小姐,听说她拥有全星系最多的粉丝,我既然选择复出,当然是越多人知道越好。”
“当然了。”这位星盗头子仿佛开玩笑一样说完之后,终于露出了贪婪的一面,“我最近手头有些紧,想问大家借点钱用用,希望你们两位能多给点力,粉丝也好大总统也好,不如你们比比看哪边拿出来的赎金比较多?”
星盗烧杀抢掠,本质上都是为了金钱,就算是穿着粉红衣袍的古怪星盗头子也不例外。
西泽之前便猜到会是这样。
但他这个跟钱完全扯不上边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粉红屠夫显然没打算漏了他,最后又转回到他面前。
“上尉。”他扯动着嘴角,语声轻飘飘的,但透着一股诡异,“你的那位哨兵先生,他人在哪里?”
西泽心中微动,嘴上却不咸不淡地道:“我没有什么哨兵先生,我自己就是哨兵。”
粉红屠夫眯起了眼:“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往后招了招手,只见一个星盗将一个昏迷的人抱了过来。
西泽瞥了一眼,认得是那个拿走了精神胶囊的向导,他心中一松,知道卡萝多半已经脱险,也猜到了粉红屠夫的意思。
果然,下一秒便听对方道:“他拿走了我的一些东西,他在哪里?”
西泽干脆耸肩:“不知道。”
粉红屠夫直直看了他一阵,忽然一笑。
“你不知道也无所谓,我手上有你们的资料,你马上结合热就要来了,而那位希尔上尉,他似乎是你唯一一位高匹配对象吧?”
他像是准备做一个有趣的实验一般,将那管注射器抵在西泽的脖子上:“这一针下去,你的热症会马上被推升到极点,结合热会强制到来。”
西泽听得头皮发麻,感觉到那针尖几乎要刺进他皮肤之中,他勉强笑了笑,道:“这种针剂我第一次听见,你确定真的有效?”
“有没有效,你马上就知道了。”
粉红屠夫话一说完,指间用力一压,西泽瞳孔张大,感到脖子上一凉,那管不知成分是什么的液体已经尽数注射到他的体内。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到心脏开始狂跳起来,粉红屠夫似乎又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抬起头,见到对方指了指背后的摄像头,声音仿佛从天边飘来:“这东西我打算弄成全星系直播,只要希尔上尉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他就能第一时间看到这里的同步直播,你说他看到你忍受结合热痛苦时的样子,会不会马上过来?”
西泽只想破口大骂,觉得这人简直就是神经病。
妈的,他不就是个结合热吗,有必要搞成全星系直播这么夸张?!
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与此同时,星云网上一个叫做粉红屠夫的直播间开始热闹了起来。
谁都不知道,这个直播间会在未来几小时内观看人数暴增,直播的内容爆炸传播,最后变成一次著名的联盟直播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