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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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中的城市灯光璀璨, 沈樵的车子在宽阔的大路上疾驰而过。

    姜晏坐在副驾驶位,拿手机看自己被扇肿的侧脸, 表情还挺淡定, 就像在看别人身上的伤。

    “忍一会儿,前面找药店给你买点药和冰袋。”

    姜晏收了手机,说:“麻烦送我回写字楼。”

    “开什么玩笑!”沈樵偏头看她一眼,顿了顿说:“先去我公寓吧。”

    “我不跟你住!”

    沈樵:“......”

    “我是让你去我公寓将就一晚, 没说要你跟我一起睡!”

    姜晏无语。

    .......

    车厢里安安静静的。

    隔了一会儿, 沈樵又另起话题, 问:“好点儿了没?”

    “嗯?”姜晏愣了一下, 随即又哼笑了声:“一个巴掌就能把我打倒。你以为我怎么活到现在的?”

    沈樵:“.......”

    又隔了一会儿,沈樵突然说:“对不起。”

    姜晏的心一磕。

    她没有怪他,也没觉得这件事他有错。就算不是这件事, 结果也会是一样。

    她低着头,用指腹抚摸自己衣角, 轻笑了声:“你道什么歉。”

    沈樵动了动嘴唇,还没发出声音, 电话进来了。

    他打开蓝牙耳机,接起来, “在外面。.......医生怎么说?......让医生先别走,我现在过来一趟。”

    挂了电话回头看姜晏:“我妈不舒服, 我得回去一趟。正好你跟我一起, 让医生给你上点药。”

    姜晏不愿意去:“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就行。”

    沈樵没听她的, “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能不能找到营业的药店都不一定, 让医生给你瞧瞧不更好?”

    姜晏满是不以为意,还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小伤,能有多大点儿事。”

    小时候没少挨过打,这对她来说都是小意思,哪里需要动用医生。

    沈樵懒得跟她争执,咔嗒,仿佛怕她逃跑,干脆把车窗落了锁,“别犟了。”

    姜晏这会儿也累得慌,打了个哈欠,躺在座位上睡,随便好了。

    现在去哪里都好,只是不想回家。

    小时候她跟白岚争锋相对,简烨霖顶多训她一顿,然后把她关在书房计时罚站。可刚刚简烨霖对她扬起手的那一刻,她像是突然又看见了那个面目狰狞的人贩。

    姜晏微微侧头,脸对向车窗外,眉间闪过一丝极度的痛苦。

    十二岁之前,她的人生是黑暗而绝望的。

    那个山区的人有很严重的重男轻女倾向,她听母亲讲,她刚出生那会儿,国家有计划生育计策。那家人见母亲第一胎生了个女娃,差点把她扔掉池塘淹死。是母亲以命相胁。如果母亲死去,他们又得花几万从人贩子手里买女人。她的这条命,真的可以用绝处逢生了来形容了。而这簇希望的火苗,是她母亲为她点燃的。

    在她成长的十二年里,更是黯淡无光。那个男人只要不顺心,就会拿她撒火发脾气。轻则拧她耳朵扇耳光,重则拳打脚踢。

    直到,十二岁那年,母亲告诉了她一个秘密。

    □□十年代的大山里,医疗条件落后且不说。做贼心虚,他们更不会送母亲去医院孕检。

    可是襁褓中的女儿一天天长大,母亲却发现她越来越像一个人。

    于是母亲开始计划带她逃亡,试图带她逃离那座地狱山。但身无分文的母女举步维艰,村民和路人冷漠得近乎麻木不仁,知道母亲是被拐卖后,更是冷眼旁观她们被抓回去好几次。

    最后,他们甚至把母亲用铁链锁了起来。走投无路之际,母亲只能出此下策,自残。

    喉咙和手腕上共七道伤口,为了拖延时间,每一刀还不能割中要害,只能让鲜血模糊了身体。

    县里的医院无能为力,母亲被送往市区医院之后,没人怀疑被派去照顾母亲的姜晏,会趁着出去买饭之际,去公安局报了警。

    接警的警官,正是谢景礼的父亲。

    当姜晏跟着谢父来到医院的时候,母亲已经抢救无效死亡。

    姜晏看着洁白病床上,母亲血肉模糊的脸,脸色煞白,全身抽搐起来。

    “姜晏?”

    有人轻声唤她:“姜晏?”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只能痛苦的从喉咙里溢出一丝极轻的声音,“嗯。”

    “你怎么了?”

    她摇头。

    “姜晏?”有人在轻轻拍她的脸,“醒醒。”

    她猛然睁眼,浑身冰凉。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皱着眉的俊朗轮廓。

    沈樵低头看着她,仔细端详她的神色。她目光有些涣散,仿佛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在哪儿。

    上次在马场,包括刚刚承受过两个耳光,都不曾见她皱一下眉。

    她在他面前从不会把内心的情绪表现在脸上,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可是刚刚她脸上的那抹极致的悲伤,他看得一清二楚。

    姜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了两秒,才从座位上坐起来,“到了吗?”

    “嗯。”沈樵起身抽车钥匙,目光还在她身上仔细打量,“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不舒服?”

    姜晏想了想,不答反问:“我刚睡着说梦话了?”

    沈樵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摇了摇头。

    她散漫的扯了下嘴角,说:“我刚做了个梦。”

    “什么梦。”

    她说:“梦见好多女人拿着刀要来杀我。好可怕~”说着,她还打了个寒颤:“估计是刚刚我刺激白岚说要做沈太太,上天给我的预警。”

    沈樵脸色一冷,知道她又开始不正经了。

    她也不看他,从座椅上跪起来,伸着脑袋在车子后视镜里偏头看自己的脸,“我还是不进去了。”

    “你害怕?”

    姜晏坐回去,哼一声。

    “你看我这样能见人吗?”她脑袋一歪,抬手指了指自己越来越肿的左脸,“看见没?没脸见人。”

    沈樵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心疼又有些忍俊不禁,“你这样,很像在担心见到未来公婆失了形象。”

    姜晏动作一顿,斜着眼瞪他。

    沈樵此刻无心逗她,也遵从她的想法:“是真不想进去?”

    “嗯。”

    “我父母人很好。”

    姜晏不好意思说怕尴尬,只是闷着不做声,沈樵也能明白。

    他等了两秒,见她还是不说话,才道:“那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进去给你拿冰袋,顺便带医生出来。”

    姜晏比划了个OK的手势。

    沈樵推门下车,刚关上车门,门口传来一道磁厚的声音。

    “来朋友了?”

    沈樵应了声:“爸。”

    姜晏一愣,随即回头看向别墅门口。

    一个样貌五十岁左右的老头,身穿一套裁剪合身的青色棉布套衫,正从门口走向车边。姜晏背脊一僵,在心里说了两个字。

    完了。

    沈樵拿着车钥匙,从车前窗经过姜晏面前时,偏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向了自己父亲。

    “她不太舒服,我让她就在车里休息。”

    姜晏坐在车里,紧咬着下唇,思绪在拼命作斗争。

    要不要下车打招呼?不下车是不是不太好?就算是朋友,哪怕是同学的父母,也该打声招呼对不对?

    大脑给了她一个统一的答案:是!

    外边,沈建柏还在问:“怎么不舒服?刚好下来让刘医生给她瞧瞧。”

    沈樵在心里拼命找借口。

    就在这时,车里的女人自己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了她。

    姜晏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在腿上敲了敲。

    她走过来,轻轻颔首,客气道:“您好,叔叔。”

    沈建柏定睛一看她:“闺女,你这脸是怎么了?”

    姜晏调整了一秒,才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淡笑道:“让您见笑了。”

    沈建柏背着手往屋里偏偏头,“赶紧让医生看看啊。”

    于是,姜晏就这样被他俩父子带进了屋。

    姜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阿姨给她倒了杯水。随后,沈樵拿了个冰袋递给她,“你先敷着,我去楼上看一下我妈就来陪你。”

    结果沈樵走后,沈建柏走过来坐在了她旁边的沙发主位上。

    “沈樵去叫医生下来了。”沈建柏叠着腿靠在沙发里,没有表情的看着她,闲聊一般的跟她讲话:“我估计你得吃点活血止痛的药。”

    姜晏是个不太懂繁文缛节的人,深怕哪句话说的不礼貌得罪长辈。原本还担心两人坐一起无话可讲,会很不自在。

    却没想到这小老头看上去严肃,给人的感觉还挺平易近人的。

    姜晏瞬间放松了下来,“没多大点事,明天就能好。”

    沈建柏没有再问她是怎么伤的,大概是怕触碰到敏感话题,所以自然绕过了。其实明眼人都能有所意识。脸颊肿了,大多是人为。而源头肯定是因为不好的事情引起,何必再戳人家的痛处。

    两人坐在客厅随便闲聊,话题,一直都是沈建柏在起。谈工作,谈家庭,他问她答,很和谐。

    没过几分钟,沈樵带着医生从楼上下来了。

    医生过来给她检查伤势情况,楼梯口忽然传来响动。

    几人同时看过去。

    中年女人穿着睡衣,脸色很憔悴。但是这一点不妨碍别人通过她的五官判断,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姜晏发现,沈樵长得很像他的母亲。

    女人目光一直锁在客厅那个陌生的女孩子身上。

    沈樵哎呦一声,“您这怎么又下来了?就不能好好歇着?”

    郑如之按着一边太阳穴,慢腾腾走了过来:“我这不是听说家里来客人了,下来看看嘛。”

    说话间,沈建柏已经起身过去搀扶自己的夫人了。

    和睦的一家人,旁人看了都会艳羡。

    郑如之笑眯眯的看着姜晏,径直朝她走了过来。姜晏站起来,礼貌打招呼:“阿姨。”

    “你坐你坐,别管我。”郑如之笑着打量她,眼神和蔼而温柔,脸上明显写着四个大字,非常满意。

    姜晏潜意识的瞟了眼一旁的沈樵,给他递过去一个眼神,那意思是,你妈看我眼神不对劲,该不会误会什么吧。

    可不就是。

    沈樵面无波澜的看着她,仿佛不知道她在表达什么。很快又转过头,去跟他爸聊天了。

    结果,郑如之干脆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脸怎么伤啦?”她轻声问姜晏。

    姜晏也挺坦荡,笑了下:“跟我爸发生了点争执。”

    郑如之闻言,立即恼起了脸,“真是过分!”

    姜晏楞了下。

    郑如之继续愤愤不平道:“怎么可以动手打人呢?!我要是有个女儿,疼都疼不过来,怎么舍得打。”

    “妈。”沈樵大咧咧坐在沙发里,适时插话,“你头痛好了?”

    这下成功转移了郑如之的话题,她看向沈樵,开口就责备道:“你小子,说什么有朋友在楼下。带女朋友回来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阿姨我.......”姜晏急切想解释。

    结果郑如之又抢着道:“姑娘,阿姨现在一见着你,感觉精神好了不少呢。”

    沈樵怕姜晏招架不住自己母亲的热情,赶紧起身过来替姜晏解围:“我看您该休息了。我先送她回去。”

    说着,沈樵欠身握住姜晏的手腕,

    “回哪里?”郑如之立即拉住姜晏的另一只手,严肃着脸看向自己的儿子:“这么晚了还回哪里去?!”

    沈樵眉一皱:“您说呢?”

    “就在这儿睡!”郑如之以完全不容反驳的语气强势吩咐道:“我马上让阿姨去给你们收拾房间!”

    “不是。”沈樵无奈的揉了把头发,微烦道:“她认床,不习惯换地方睡。”

    姜晏:“..........”

    沈樵说这话,完全是为了找理由让姜晏离开,以免她被自己的母亲逼迫得不知所措。

    谁知,郑如之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

    她回头看向姜晏,又笑起来:“阿姨不是思想保守的人,你也别不好意思。既然认床,晚上你就跟沈樵睡。”

    姜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