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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灰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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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订阅比例不足50%, 新章节暂时被饕餮吃掉了, 一小时后恢复  这么一句话说得平平静静, 却听得燕绥之心头一跳。

    几乎全世界都相信那场爆炸是一个意外,有人感慨他的倒霉,有人唏嘘他的过世,法学院会把他请进已故名人堂,金毛洛克他们会在谈论起他的时候把称呼纠正成“前院长”。

    等到再过上几年, 那些因为他的死而感到难过的人会慢慢不再难过,聊起他的人会越来越少, 甚至偶尔还能拿他调侃两句开个玩笑……

    这是一条再正常不过的变化轨迹, 也是燕绥之心里预料到的。所以他对此适应良好,看得很开。

    反倒是顾晏这种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他没想到除了自己,居然还有其他人在关注那件爆炸案,会花额外的心思去探究它的真相。

    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 这个人居然是顾晏。

    难不成这位同学毕业之后兜兜转转好几年,突然又回归初心,重新敬爱起他这个老师了?

    燕大教授这么猜测着, 心里突然浮上了一丁点儿歉疚——当年应该少气这学生几回, 对他稍微再好点的。

    燕绥之这短暂的愣神引来了顾晏打量的目光。

    “你也是梅兹大学的,难道没听说过?”

    “嗯?”燕绥之回过神来,点头应道, “如果你说的是前院长碰到的那次意外, 我当然听说过。刚才发愣只是因为没想到你接爆炸案会是这个原因。怎么?你觉得那次意外有蹊跷?”

    顾晏斟酌了片刻, 道:“仅仅怀疑,没什么实证。”

    “没有实证?那为什么会怀疑?”燕绥之看向他。

    顾晏:“看人。”

    燕绥之:“???”

    这话说得太简单,以至于燕大教授不得不做一下延展理解。一般而言,“看人”就是指这事儿发生在这个人身上和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对待的态度不一样。

    “看人?”燕绥之打趣道,“难不成是因为你特别敬重这位老师,所以格外上心想知道真相?”

    得亏燕大教授披了张皮,可以肆无忌惮地不要脸。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想嘲讽两句。

    顾晏闻言,用一种“你在开什么鬼玩笑”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咖啡,淡淡道:“恰恰相反,你如果知道每年教授评分季我给他多少分,就不会做出这么见鬼的猜测了。”

    燕绥之:“多少分?”

    顾晏:“不到50。”

    燕绥之:“啧。”

    顾晏看了他一眼。

    燕绥之:“你也就仗着是匿名的吧。”

    顾晏:“不匿名也许就给20了。”

    燕绥之:“啧。”

    同学,你怕是想不到自己在跟谁说老师的坏话。

    不过郁闷的是,燕绥之略微设想了一下,就当年顾晏气急了要么滚要么呛回来的脾气,当着面打分说不定真能把20分怼他脸上。

    他确实干得出来。

    所以……还是让师生情见鬼去吧。

    燕绥之挑了挑眉,自我安抚了一下脾气,却越想越纳闷:“那你说的看人是什么意思?”

    顾晏把喝完的咖啡杯捏了扔进回收箱,才回道:“没什么意思。”

    燕绥之正想翻白眼呢,顾晏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我那天听见那几个实习生说你长得跟他有点像。”

    “什么?”燕绥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翘着嘴角笑了一声,状似随意道:“你说那位倒霉的前院长?以前也有人说过,我自己倒没发现。你呢?你觉得像么?”

    关于这点,燕绥之其实反而不担心。因为有那么一个说法,说陌生人看某个人的长相,看的是整体,乍一眼很容易觉得两个人长得相像。但是越熟悉的人,看的越是五官细节,下意识注意到的是差别,反而不容易觉得像。

    就好像总会有人感叹说:“哇,你跟你父母简直长得一模一样”,而被感叹的常会讶异说:“像吗?还好吧”。

    比起洛克他们,顾晏对他的脸实在太熟了。

    况且,就算像又怎么样,世界上长得像双胞胎的陌生人也不少。

    不过即便这样,顾晏突然微微躬身盯着他五官细看的时候,燕绥之还是惊了一跳。

    他朝后让开一点,忍了两秒还是没忍住,没好气道:“你怎么不举个显微镜呢?”

    说话间,顾晏已经重新站直了,平静道:“不像。”

    果然。

    “你如果真的跟他长得那么像,第一天就会被我请出办公室了。”顾晏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转身便走了。

    燕绥之哭笑不得:“你那天是没请我出办公室,你请我直接回家了,这壮举你是不是已经忘了?”

    顾晏走在前面,一声没吭,也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装聋,亦或只是单纯地懒得理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电梯这边,然而围着的人有些多,于是顾晏脚尖一转,干脆拐到了楼梯口。

    “上楼干什么?”燕绥之一头雾水地跟在他身后上了三楼。

    “刚才说话的时候,我们的当事人达勒先生进了电梯。”

    照理说医院该办的手续都办完了,该交的费用也都交了,况且就算没交完,也没他什么事,毕竟现在掏钱的是顾晏。罗希·达勒还在一楼输液,他好好的上楼干什么?

    燕绥之回忆了片刻,突然想起来,入室抢劫案的受害人吉蒂·贝尔就住在这家春藤医院。

    显然两人的猜测一样,他们上了三楼后就极为默契地转向了通往B座住院部的连廊。

    B座3楼是春藤医院的特别病房,提供给某些身份特殊的病人,比如某些保外就医的罪犯,比如像吉蒂·贝尔这样案件尚未了结的受害人等等。

    这层的病房和上下层之间都有密码门相隔,只有这条连廊供医生和陪护家属进出。

    吉蒂·贝尔的病房门口还守着警队的人,穿着制服坐在两边的休息椅上,其中两个正靠着墙小憩,看脸色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

    顾晏和燕绥之刚进走廊,就看见约书亚·达勒正靠在走廊这一端,远远地看着那间病房。

    不过从他的角度,只能透过敞开的病房门,看见一个白色的床角。

    约书亚·达勒站了一会儿,警队的人抬头看了过来,其中一个皱了皱眉,正要起身。

    不过他刚有所动作,约书亚就已经转身往回走了。

    “呵——”他垂着眼,刚走两步就差点儿撞上燕绥之,惊得倒抽一口气,抬起了头,“你们怎么……”

    “刚刚在楼下看到你进了电梯。”燕绥之道。

    约书亚的脸色变了变,有一瞬间显得非常难看且非常愤慨,“我上来怎么了?难道你们还怕我冲进病房?”

    燕绥之挑了挑眉,心说这小子还真是浑身都是炸点,随便一句话都能让他蹦三蹦。

    他按住约书亚的肩,把他朝连廊外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得了吧,真怕你冲进病房我们都不用上来,门口守着的那些刑警捉你还不跟捉鸡崽一样?”

    约书亚·达勒:“……”

    他扭了扭肩,让开了燕绥之的手,粗声粗气道:“那你们跟过来干什么?”

    “怕你被吉蒂·贝尔的家属撞见,吊起来打。”燕绥之随口道。

    约书亚·达勒一脸愤怒:“不是我干的为什么会打我?!”

    “你说呢?”燕绥之道:“在没找到可以替代你的真凶前,人家总要有个仇恨对象的。况且法院一天不判你无罪,人家就默认你依然有罪,这很正常。”

    约书亚·达勒又瞪圆了眼睛要嚷嚷,刚张口,燕绥之就道:“闭嘴别喊,你们这些年轻小鬼就是脾气大,别总这么激动。”

    “……”

    约书亚·达勒气得扭头喘了好几下。

    顾晏一直没开口,在旁边看戏似的默然看着。

    “别呼哧了,风箱投的胎吗?”燕绥之笑了笑,道:“你可以这么想,也不止你一个人这么倒霉,还有被牵连的我们俩呢。一般来说,他们不止恨你,还恨帮你脱罪的我,你应该庆幸进法院有安检,否则来个跟你一样瞎激动的家属,挑两桶浓硫酸,泼你一桶,泼我一桶,余下的倒他头上,也不是不可能。”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约书亚·达勒听着心都凉了。

    吓唬完人,他还安抚道:“以前还真有过这类的事,你看我就不喘。”

    约书亚·达勒:“……”

    顾晏在旁边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眉,又很快松开,像是从没有露出过那种表情。

    燕大教授吓唬小孩正在兴头上,全然忘了自己还有个特别技能,叫做乌鸦嘴。

    说话间,三人正要走出连廊,拐角处转过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棕色短发的少年,看着比约书亚大不了两岁,顶多17。他手里正提着一桶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热水,看那热气滚滚的样子,很可能刚沸腾没多久。

    病房这边供给的大多是可以直接饮用的冷水或者温水,这样滚开的水得额外找地方烧。

    那一瞬间,燕绥之觉得这少年略有些眼熟,但没细想,就下意识给那个少年让开了路,毕竟人家好不容易弄来一桶水,绕来绕去洒了就不好了。

    谁知他刚朝侧边让了两步,那个棕色短发的少年瞪着他们看了两秒,突然骂了一句:“操!是你们!”

    “人渣!”

    那少年说着,一托水桶底,将那一整桶开水泼了过来。

    我得找个地方去去晦气了,怎么又碰上这种事……

    那一瞬间,燕绥之心里冒出的居然是这么个想法。他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挡一下脸,紧接着,他就感觉自己腿上猛地一痛,同时又被一个温热的躯体撞了一下。

    再然后是不知哪个小护士的尖叫。

    十分钟后,燕绥之坐在一间诊室里,老老实实地给医生看右边小腿到脚踝处的烫伤。

    这还是顾晏的大衣替他挡下大部分水的结果。至于约书亚·达勒则比较幸运,只伤到了左手手背。

    医生给他们紧急处理了一下,打了一张药单,让顾晏帮他们去刷一下费用。

    春藤医院的半慈善性质决定了每次诊疗都要从身份档案上走,缴费拿药的时候需要填一份身份证明单。

    顾晏将湿了的大衣挂在手肘,径自去了收费处。

    桌台边的小护士道:“是第一次在这边就诊吗?是的话需要填一下身份证明单。”

    顾晏垂着眼皮扫了眼填单格式,在光脑上点出了一张新表单。

    患者姓名:______

    顾晏握着电子笔,下意识写了一个字,又顿了一下。

    小护士伸头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顾晏淡声道:“没事,写错字了。”

    小护士笑了笑,顺带瞥了眼姓名栏。

    就见那里有一个写好的“燕”字,不过下一秒,就被顾晏点了删除。

    是谁不用说了。

    顾晏接过那小伙子递过来的房卡,抬了眼皮,“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挂了谁的通讯?”

    “麻烦讲点道理,先挂断的明明是你。”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顾晏按下了7层,目不斜视地冷声讥讽道:“上来就是一句‘公寓不续租’,不挂断难不成问你服务打几分?”

    “因为在那之前我刚收到公寓的信息,说稍后给我发语音确认,然后你就拨过来了。”燕绥之没好气道,“这位老师你怎么那么会挑时间?”

    胡搅蛮缠,强词夺理。

    顾晏冻着脸,看起来气得不清。

    “而且——”燕绥之又道。

    还他妈有脸而且?

    顾晏简直也要被他气笑了,短促地呵了一声,电梯门一开就大步走了出去。

    “你拨过来怎么不说一下你是谁?”燕绥之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继续道,“你要说一声不就没后面的误会了么?我又没有你的通讯号。”

    顾晏有他的通讯号倒是不奇怪,毕竟报到证还有后面附加的电子档案里都有。

    燕绥之这么说着,又调出了全息屏,低着头边走边把顾大律师的通讯号保存起来。

    “实习生手册。”顾晏冷不丁开了口,脚下步子也是骤然一停。

    “手册?那倒霉手册又怎么了?”燕绥之也跟着停下了步子,抬头问道。

    他现在听见这玩意儿就头疼,总觉得里面埋着无穷无尽的坑,可以让顾晏随手截图来刺激他。

    “菲兹在手册列明了辅导律师的通讯号,并且用了三行高亮加粗字体提醒你们存起来。”顾晏说。

    燕绥之一愣,“还有这个?我怎么没看到。”

    “因为你就看见了钱。”

    “……”

    顾晏抽了一张房卡打开了自己面前的房间,进去开了灯。

    燕绥之自认有点理亏,不打算再聊通讯号的问题,就随口扯了点别的,“你不是说你一点儿实习生方面的资料都没看么?怎么对手册内容那么了解。”

    “这两天抽空研究一下。”

    “研究那个干什么?”有这个功夫看你的案件资料不好吗?

    顾晏转过身来靠在玄关处,刚好挡住了进屋的路:“为了找到明确的条例把你开除。”

    燕绥之:“?”

    顾晏说完,把另一张房卡插进燕绥之的大衣口袋,随手一指门外,语气格外平静:“滚。”

    紧接着,房间大门就在燕绥之面前怼上了。

    发出嘭的一声响。

    “……”

    燕绥之挑了挑眉,心说:好了,这句是我言传身教的没错。

    他从口袋边缘抽出摇摇欲坠的房卡,翻看了一眼房间号,就在隔壁。便悠悠哉哉地刷卡进了屋。

    这家旅馆虽然跟德卡马的那些不能比,但还算得上干净舒适,至少屋里没有外头那种流浪汉和酒鬼混杂的味道,甚至还放了一瓶味道清淡的室内香水。

    有床有沙发,室内温度不高不低。

    这趟出差恰到好处地解决了他的住处问题,虽然住不了多久,但已经很不错了。

    他那天中午挂了顾晏的电话,下午就问办公室夜里留不留人。就算是傻子,恐怕也能根据那两句话猜出个大概情况,跟何况顾晏还知道他全部身家只有可怜巴巴的5022西。

    所以,这趟临时通知的出差出于什么心理也不难猜了。

    看来他这个脾气不怎么样的学生,也仅仅是脾气不怎么样而已,心还挺软。

    燕大教授难得良心发现,站在落地窗边自省了一会儿,给几分钟前新存的那个通讯号发了条信息:“房间不错,谢谢。”

    意料之中,对方一个字都没回。

    燕绥之嗤了一声,摇了摇头,心说看在床的份上就不跟你小子计较了。

    不过床有了,换洗衣服还没有呢,毕竟他来的时候是两手空空。

    倒不是出差的通知来得太突然,而是燕绥之本来就这个习惯。他手里不爱拎太多东西,智能机、光脑、律师袍,除此以外有什么需要都是到地方直接买。

    燕绥之略微整理了一下,便带着房卡出了门。

    酒城这地方他并不陌生,该去哪里更是轻车熟路。他在门口拦了个车,报了目的地,便自顾自地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刚养没几秒,指环震了一下。

    燕绥之皱了皱眉,睁开眼,全息屏上一条新信息。

    姓名:坏脾气学生

    内容:你出门了?

    燕大教授这么多年要干什么要去哪里全凭自己一拍脑袋决定,放浪不羁,从没有要给人报备一声的习惯。冷不丁收到这么条信息还有些莫名其妙。

    愣了两秒他才“啧”了一声,耐着性子回道:“对,我去买——”

    话还没说完,界面就被一个卡进来的通讯切掉了。

    燕绥之:“???”

    通讯一接通,对方道:“我是顾晏。”

    燕绥之心说废话,“我知道,我存你号码了。”

    “在哪?”

    “黑车里。”

    前座司机:“……”

    顾晏沉默两秒道:“……要去哪里?”

    燕绥之道:“双月街,我去买点换洗衣服。这才刚上车,你信息就来了。”

    “出门不知道说一声?”

    燕绥之有点想笑:“说了你回吗?”

    “……”

    顾晏似乎被他堵了一下,片刻后又道:“我过会儿过去。”

    “不用,我买东西快得很,要不了十分钟。”燕绥之道。

    “带实习生出差,你出任何问题我都得负全责。”顾晏说道,“你是不是忘了酒城是什么地方?”

    燕绥之心说当然没忘,然而我来酒城的次数恐怕是你的两倍,比起我的安全,我可能还比较担心你。

    但是这次他嘴巴多了个把门的,没有把这话秃噜出来。

    于是燕大教授憋了两秒,想不出更有说服力又不暴露身份的话,只能点头道:“行吧,那我到了等你。”

    “先把车牌号发过来。”

    燕绥之:“??干什么?”

    “万一出了意外,还能有个线索收尸。”

    燕绥之:“……”

    顾晏讲完恐怖故事就挂断了电话。

    燕绥之瞪了半天全息屏,最终还是认命地敲过去一串车牌:“EM1033”

    双月街是个很奇特的地方,那是附近唯一的“富人商业区”,偏偏镶嵌在大片斑驳低矮的“贫民窟”里,像一块不小心粘错了地方的口香糖,在黑黢黢的脏乱色块里打了个黄白色的突兀的补丁。

    黑车司机是矮胖的中年男人,他在双月街的街头停了车,冲燕绥之打了个招呼,“对不起啊先生,只能给你停在这里了,我得赶着回家一趟,前面就是双月街,祝你玩得愉快。”

    “谢谢。”燕绥之难得在酒城碰见个正常点的司机,付了车费便下了车。

    谁知道司机自己也从驾驶座上下来了,一边用老旧的通讯机跟人说话,一边撑着车门冲燕绥之点头笑笑。

    “你到了没?”周围环境嘈杂,司机不得不冲电话那头的人嚷嚷,“我?我已经在路口了,没看到你啊?你快过来接一下手,半个小时前就跟你说了,非拖拖拉拉到现在,你是不是又去——好好好,我不说,但是你他妈的快点!”

    即便燕绥之不想乱听,这咋咋呼呼的声音也还是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挑了挑眉,冲司机笑笑,抬脚朝双月街通明的灯火下走去。

    逛街这种事情燕绥之没什么兴趣,他买起东西来总是目标明确,速战速决。所以他半点儿没犹豫就直奔一家店面,以往他来酒城也都在那里买更换用的外衣。

    刚进店,他手上的指环就是一气连环震,差点儿把整个手指头给哆嗦断了。

    干什么呢这是?

    燕绥之原以为又是某位坏脾气学生来烦人了,结果一看居然不是。

    搞得他手指连环震的是实习生洛克,这位热心过头的二傻子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给所有实习生拉了一个通讯联络小组。

    两分钟前,安娜小姐在里面发了一张截图。截图内容一项通知。

    通知内容是所有实习生在一周后会有个考核,考核结果会作为初期成绩登记下来,等到实习期结束前,跟末期成绩一起做个综合分,来决定去留。

    洛克:一人挑一个案子做模拟庭辩。

    安娜:你也看到通知了?

    洛克:两个小时前老师告诉我了,让我好好准备别丢他的脸。

    菲莉达: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燕绥之心说巧了,我也没收到。

    洛克:可能还没来得及通知?反正最晚明天也该知道了。不如先商量一下各自挑什么案子吧。

    菲莉达:我看看。

    燕绥之看了眼截图里列举的案子,一共五个,涉罪类型各不相同。他对这个无所谓,想着让这些学生们先挑,挑剩哪个他就接哪个。

    几秒后,小组又震动起来。

    洛克:挑好了,我抢劫吧。

    菲莉达:我绑架。

    安娜:……那我故意杀人好了。

    亨利:非法拘禁。

    燕绥之动了动指头,发了一条。

    阮野:那我只能把你们全都抓起来了。

    众人:???

    考核内容就这么内部分配了,燕绥之笑了笑,正准备关界面,却见又有人冒了头——

    亨利:提前恭喜安娜和洛克了。

    洛克:?

    安娜:?

    亨利:你们没听说过吗?初期考核看老师身份的,因为负责组织的是霍布斯和陈两位律师,所以基本上这两位的学生不用担心分数,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菲莉达:……从哪听来的,没有证据还是别这么说比较好。

    亨利:到时候可以看看。不过我其实没所谓,需要担心的应该是阮野。

    燕绥之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在说自己,他想了想,回了一个字:哦。

    亨利:…………………………你都不问问为什么吗???

    但菲兹小姐并不知道,于是在搬东西进这间办公室前,菲兹小姐又特地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要跟大律师这样同室共处确实很难,新来的实习生都会有点紧张,我太明白了。去年有位年轻的先生刚来第一天甚至连洗手间都不敢去,我记得中午见到他的时候脸都憋绿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办公室封闭又安静,他生怕在老师眼皮子低下搞出半点儿动静引起注意。”

    “意志力令人钦佩。”燕绥之夸赞。

    “别笑。”菲兹小姐又继续嘱咐道:“未来这段时间,也许你跟着顾律师出门在外的时间远大于呆在办公室的时间,但我希望你依然能对这里有归属感,尽管你的办公桌没有顾律师的大,但它就是你的办公室,至少三分之一的地盘属于你,随意使用,别拘束,理直气壮一点。”

    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反正燕绥之觉得她说那些话的时候,语气跟活像是在赠送挽联。

    不过显然菲兹小姐多虑了,燕绥之不仅非常理直气壮,还差点儿反客为主。

    他总是稍一晃神就下意识觉得这是自己的办公室,他坐的是出庭大律师的位置,而斜前方那位冻着脸喝咖啡的顾同学才是他瞎了眼找回来给自己添堵的实习生。

    以至于他好几次想张口给对方布置点任务。幸亏他反应够快,每回都在张口的瞬间回过神来,堪堪刹住,再一脸淡定地把嘴闭上。

    他把这种反应归咎于咖啡温度太高,杯口氤氲的白色雾气很容易让人开小差,以及……这办公室的风格实在太眼熟了。

    乍一看,这跟他的院长办公室简直是一个妈生的,跟他在南卢的大律师办公室也相差不远。

    燕绥之扫了一眼全景,心里离奇地生出一丝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