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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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填补上作文题目的那一刻, 苏秦开始回忆前世,提笔写下了第一段。

    “离开大山的那一天,天空阴沉,沉甸甸的乌云压着这座平静的大山。我永远忘不了,我和几个女孩被警察救出大山的那一天。”

    ……

    苏秦用了很多“如果”。

    “如果我没有被拐卖,现在应该是一个幸福的高中生,妈妈疼,父亲宠, 不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被拐卖不是我的错, 可大人们为什么要指责我?我被质疑不干净, 周围人用嫌弃的眼神和语气告诉我,我不配拥有更好的人生。应该被指责的难道不是那些恶魔吗?

    我没有做错什么, 也从不觉这段经历是”耻辱“。我会永远铭记命运在我人生中添的这浓重一笔, 也不会轻言放弃。

    我的人生多了一条座右铭:此后人生,我的生活没有低谷。除非我失去生命, 除非眼不能明、耳不能听、鼻不能闻,四肢皆无……否则,任何挫折都不能阻挡我前进的路。”

    ……

    作文里的座右铭,也是她前世遭遇挫折时,常给自己灌的鸡汤。除非她身体残疾,不能动、不能听、不能看……否则,她不会放弃。

    生意失败, 便从头再来, 只要还剩一条命, 她就不会放弃。

    下面,她写了关于“如果没有被救”的系列“猜想”,把前世的遭遇写在了里面。那些记忆像一根根刺,扎在她的心口,令她窒息。

    作文结尾,进行点题:

    “地狱空荡荡,魔鬼人间行。如果我、我们没有被拐卖,青春会有多美好?”

    苏秦倒数第二个交卷,写完最后一个字,抬手擦了擦溢出的眼泪。

    她离开教室后,讲台上的老师催促还在写试卷的云非:“那位同学,还有五分钟,你要抓紧了。”

    云非蹙着眉,继续埋头写,铃声响起,起身交卷。

    学生们站在门口讨论刚才的题,有个男生问苏秦:“刚才看见你眼睛都红了,是有题没做出来吗?”

    苏秦嘴唇抿成一条线,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云非从考场走出来,看见有男生跟苏秦搭讪,下意识皱了眉头。他走过去站在苏秦面前,利用身高挡住了男生的视线。

    被他这一档,男生笑了一声:“你们认识?”

    云非有点社交恐惧症,在人多的地方呆着会不舒服,跟陌生人说话也不舒服。他抓住苏秦的手腕,带她去了走廊尽头。

    几个月不见,云非的个头又窜了一点,应该有一米八,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长得可真快。

    云非穿了一件黑色T恤,浅咖色中裤,脚上穿着一双舒适的运动鞋。男孩子跟她说话的时候,脸微红,牵着她的手说:“很想你。”

    也正是因为男孩子的一句“很想你”,让苏秦难以控制,眼眶微热,“姐姐也很想你啊。”

    她踮起脚,伸手拍了拍男孩的脑袋。

    云非皱眉,脸上略有不快:“我不是小孩子。”

    大男孩眉头皱成“川”字,报复似的,拿手去揉苏秦的头发,故意拨弄了一下她的马尾。

    他的举动让苏秦哭笑不得,问他:“考得怎么样?试卷对你来说难不难?”

    云非点头,跟她撒娇:“好难。”

    云非在山里呆了这么多年,别说上高中,上初中都不一定能跟得上。

    她不清楚莫宗阳为什么会把云非送来这里,他这种情况,如果考不到分数线,交再多的钱,也进不了云中。

    第二场英语考试要开始了,老师站在门口催促同学们进考场。

    苏秦拉着云非往里走,他却站在原地不动。

    她回头看云非:“非非?怎么了?”

    云非对她展开双臂,说:“爸爸说,拥抱可以增加幸运,能让我顺利通过考试。苏苏,我要抱抱。”

    苏秦:“………………”这个不靠谱的爸爸,欺骗小孩有意思吗?

    苏秦没有抱他,一巴掌拍在小孩后脑勺上,冷酷道:“别听你爸瞎说,考不过还是考不过,和拥抱没有一点关系。赶紧,考试开始了。”

    拥抱没求到,却挨了一巴掌,云非心里特委屈,揉着后脑勺跟着苏秦进了教室。

    两人先后跨进教室,班里考试的同学都盯着他们。云非长得很帅,身高又摆在那里,不引人注目很难。

    监考老师将英语试卷发了下来。

    苏秦听力还算不错,初中考试题对她来说也不算难。她很快将试卷做完,扭过头却发现云非正抱着试卷闷头大睡。

    苏秦:“???”

    她有冲动一巴掌给他拍醒。

    云琴虽然是研究生,但她英语口语一般,教云非的英语也都是些简单词汇,他目前的英语还停留在小学水平。老师打开录音机放出听力部分,他的脑子里全是浆糊。

    后面阅读理解以及一些句式,他就更加看不懂了。

    英语考完后,坐在苏秦前面的女生叫她一起去上厕所,云非叫住两个女孩,表示要一起去。

    女生:“…………”头一次有男生跟着一起上厕所,感觉也是蛮微妙的。

    两个女孩从厕所出来,云非就站在女厕所门口踢花台,看见两个女孩出来,立刻迎上去,安安静静跟在她们身后,一句话也不说,宛如保镖。

    进了考场,女生问苏秦:“那个……是你男朋友啊?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们学校好多人早恋的。”

    苏秦摇头,笑了一声:“弟弟。”

    中午,学生们不许离开教学楼,由老师来给学生们发盒饭。

    外面烈日炎炎,家长们就站在校门口外等。

    老师告诉家长,学生们会在教室吃饭,让家长们别在外面站着,四点之后再来接孩子。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家长肯离开。

    莫宗阳让助理买了两份盒饭,和黎川一起坐在车里吃。

    黎川问他:“对云非,有信心吗?”

    莫宗阳白他一眼,说话时米饭喷进他的餐盒里:“没信心。”

    黎川:“…………”

    莫宗阳往嘴里塞了一口烧白,说:“非非考零分我也能送他进去,新修的那座教学楼,我可是捐了一半的钱,冲着半栋楼,就读的名额也是有的吧?”

    莫宗阳这些年一直在做公益,捐了不少钱出去。他希望自己能多积点福,希望老天开眼。

    为求找到妻子,他每年都会去寺庙烧十万一炷的头香。

    下午的数学物理是连卷,苏秦也都没问题,在被几个博士生指导后,思维确实变得开阔。政治历史也是连卷,初中古代史居多,苏秦毕竟是古装正剧爱好者,也没什么大问题。

    两场考完,学生们离开教室,走出校园的那一刹,抬头看见蓝天,都如释重负。

    家长们拉住孩子,问他们考得如何。有的学生垂头丧气,有的学生则春光得意。

    一下子涌出一大波学生,穿着西装的莫宗阳站在一块石头上,跟云非挥手:“儿子,这里,爸爸在这里!”

    苏秦也跟着云非一起过去,因为黎川就站在莫宗阳身后。

    云非刚走过去,莫宗阳一把抱住了他,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儿子,考得差不差?不要紧,再差爸爸也能让你进去。你看看你,考个试都瘦了,走,爸爸带你去吃好的。”

    云非很嫌弃得抬手擦了一把额头。

    黎川也问苏秦:“考得如何?”

    苏秦冲他笑了笑:“题目略难,看结果吧。”

    云非看向黎川,眼神立刻变得冷漠。

    他不知道为什么黎老师会和苏苏在一起,但他有预感,这个黎老师,对苏苏有一种不好的意图。

    他说不上来,下意识地想保护苏秦,挡在了苏秦面前。由于身高优势,他彻底将苏秦挡在身后,遮住了黎川的视线。

    莫宗阳一把拉过他,搂住他的肩说:“儿子,来,我给你介绍,这是黎川,你可以叫川哥哥。”

    黎川言语简短:“莫叔叔,我们认识。”

    正在做介绍的莫宗阳一脸懵,一脸震惊地扭过头问云非:“儿子,你认识川哥哥?”

    他点头,说:“帮我们联系警察的黎老师,就是他。”

    ……

    助理把车开过来,莫宗阳坐副驾驶,黎川苏秦以及云非坐后面。

    等车开下山,莫宗阳通过后视镜打量苏秦,一拍脑门,呀了一声:“你是那天在自行车行买车的姑娘吧?”

    苏秦冲对方眉眼一弯:“嗯,叔叔好。”

    莫宗阳感慨世界太小。

    为什么以前找妻子的时候,觉得世界那么大呢?

    *

    莫宗阳带着他们去了一家叫“大宅门”的火锅店,店铺装修仿古,门口挂着匾额。店内四方桌、长条凳、龙头锅,颇具特色。

    这也是苏秦重生回来后,第一次吃火锅。

    加上司机,餐桌上有五个人。大家的话都相对少,埋头吃自己的,黎川偶尔帮苏秦夹一块毛肚。

    莫宗阳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宠子狂魔了。

    “儿子,尝尝这个肠肠,很脆很鲜。”

    “儿子,尝尝这个红糖糍粑,爸爸每回吃火锅必点的菜!”

    “儿子,小心烫烫哦,吃慢点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儿子,吃饱了吗?要不要吃点果果?”

    “咳……”

    苏秦终于被呛住,大老爷们用叠音字,太犯规了吧?难以想象,莫宗阳在家这样,琴姐不会想打死他吗?

    黎川扯了一张纸巾递给她,眉微皱:“慢点吃。”

    云非抬眼看见黎川给苏秦递纸巾,更加坚定了黎川对苏秦心怀不轨。

    他被爸爸塞了满满一碗的食物,被撑住,说了一句:“吃饱了,不要再挑。”

    莫宗阳嘴巴一憋,瞬间泪眼汪汪,小奶狗似的,“儿子,你是不是嫌爸爸烦?”

    云非叹气一声:“没有,你也吃。”

    男人立刻笑逐颜开,继续往他碗里挑食物:“儿子,不用担心爸爸,爸爸看见你吃就很开心!”

    云非:“…………”

    对于莫宗阳疼儿子的行为,黎川是可以理解的,想起莫宗阳的前世,此刻看见他和儿子坐在一起吃火锅,也替他开心。

    从火锅店出来,黎川得去学校取自行车,莫宗阳则负责送苏秦回家。

    车子开到老旧的小区外,苏秦下车,云非也跟着下车。

    莫宗阳的脑袋从车窗探出去,问他:“儿子,你下车干啥?”

    “送苏苏回家。”

    老父亲莫宗阳吃醋,脑袋缩回车内,气得腮帮一鼓,像一只河豚胖胖鱼。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哼了一声,和司机抱怨道:“老李,你看见了,儿子有了小伙伴,都不愿意跟爸爸多呆一刻。送儿千里,终有一别啊。”

    司机:“………………”

    云非送苏秦上楼,跟着她一路走到门口。

    苏秦开了门,转回身跟他说:“好了,我到家了,你快回去吧。”

    她拉开灯,室内亮起来。

    云非往她房间里面看。

    这是一个小单间,墙面斑驳,室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墙角放着锅碗瓢盆。

    很简陋的一间房。

    苏秦刚取下包,刚扔下钥匙,大男孩便扯住了她的短袖,拽了拽。

    她抬眼去看男孩:“嗯?”

    云非小声说:“我卧室很大,一起住,好吗?”

    苏秦用宠溺地语气对他说:“非非,你是大男孩了,而我是女孩子,我们俩不能一起住的。”

    云非语气略委屈,“我拿你当老婆。”

    苏秦非常严肃纠正他:“非非,我一直拿你当亲弟弟的,我是你的姐姐。咱们在山村,那是不得已而为之,是联合起来给村民演的一场戏。”

    “我没演戏。”

    在他心里,苏秦就是媳妇儿。

    云非仍然拽着她的衣服,没有松开的意思。

    苏秦的脸冷下来,严肃道:“非非,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云非松开她,却并不着急。

    就像妈妈说的,老婆不是买回来的,是追回来的,需要耐心。

    *

    三天后,苏秦正在店里熨衣服,接到了云中老师打来的电话。

    老师在电话里通知她通过了云中的考试,下周需要带着户口簿、身份证以及学费,去政教处报道。

    苏秦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跟老板娘分享她的喜悦,“陈姐,我考上了。”

    陈美心正啃苹果,听见这个好消息,激动地被呛住,抱住她喜极而泣:“秦儿,恭喜你,你这么懂事这么聪明,值得更好的未来。”

    苏秦是很开心,可想到户口簿,又发起愁。

    她有身份证,却没有户口簿,她该怎么回家和父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