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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远不是第一次来“金城”, 他这张脸早就在里面混熟了, 但他就是不进去, 偏要把那个男人叫下来。

    门口的小哥频频侧目。

    唐远忍了又忍, 还是没忍住, 他走过去问,“你老看我干什么?”

    小哥模样长得挺端正, 个子高高的, 刚找到这个兼职没几天, 脸皮薄, 心理素质一般, 对自己的工作岗位的认知也一般, 上班的时候还敢动小心思,看到喜欢的那个类型就一个劲的看。

    唐远嗅到了同类的气息,他撇嘴,要是也能在那个男人身上闻到就好了。

    作为同类,追求起来肯定要容易一些。

    根据他从漫画里得出的知识来看,直掰弯真的不是一般的呕心沥血。

    唐远敢肯定小哥不认得自己,不然不会直着腰杆,这在“金城”是很少见的,他恶作剧的笑了起来,“知道我是谁吗?”

    小哥看的眼睛都直了。

    裴闻靳走出大厅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脚步也停滞不前。

    唐远没有发现, 他垂头拿出手机,准备给男人打电话,问怎么还没下来,耳边传来|湿||热的呼吸,伴随着陌生的声音,“小弟弟,你成年了吗?”

    偏过头跟小哥拉开距离,唐远的洁癖症发作,他拿出帕子在耳朵那里擦了擦。

    “能来这里,应该是成年了吧?”小哥这会儿的脸皮又厚了起来,丝毫没觉得尴尬,他用|露||骨|且火热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扫动,“我今天不上夜班,晚上有时间。”

    这话里的暗示可以说是很明显了,明显的让人脸红心跳,浮想联翩。

    唐远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同类搭讪。

    他抬起左胳膊嗅嗅,完了抬右胳膊,我去,难不成我身上的gay气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浓烈了?

    这可不行啊,得收一收,藏一藏,不然就没安分日子过了。

    发现少年的反应不符合自己料想的任何一种,小哥怪异的问,“你不是?”

    唐远说,“不是。”

    小哥的脸上难掩失望,“我还以为你是。”

    他看着少年白||嫩|精|致的脸蛋,吞了口唾沫,不死心的问,“真的不喜欢男的?”

    唐远烦了,口气很差,“不喜欢。”

    话音刚落,左侧就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少爷。”

    唐远吓一大跳,他寻声望去,跟一半身子藏在阴影里的男人打了个照面,心里乱成一锅粥,下一刻就扭过头愤怒的瞪向小哥,他妈的,我跟你逼逼个什么劲儿啊!

    小哥错愕又懵逼。

    直到少年跟着男人进了大厅,他才回过神来甩了自己一巴掌。

    那男的是老板的秘书,管少年叫少爷,不就是说,他刚才|调||戏|的是小老板吗?我了个大槽,真他奶奶的倒霉。

    .

    唐远跟着男人进电梯,头顶飘着乌云,心情很是低落。

    裴闻靳垂下眼帘,余光落在少年包着纱布的三根手指上面,额角隐隐鼓动。

    逼仄的空间里静过了头。

    唐远在数字升到“8”时发出了声音,“里面都有谁啊?”

    不等男人回应,他就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说,“算了,不用说了,我一会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电梯打开,裴闻靳站着没动,唐远出去以后,他才迈开脚步。

    唐远来这儿就是为的身边的男人,他都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个立场,好像哪个都不对,“裴秘书,我爸自己来这儿玩,怎么还带着你啊?经常的事儿?”

    裴闻靳,“嗯。”

    唐远不自觉的胡思乱想,嘴上也没个把门,挑难听的话说,“那难怪你拿那么高的薪水,除了工作,还要陪老板消遣。”

    裴闻靳用的是很公式化的口吻,“很多项目都是在消遣的时候定下来的。”

    唐远的脸一抽,“刚才我给我爸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一小姐姐在叫你,声音能柔的滴水,之前你不是说你不跟我爸那样逢场作戏,觉得脏吗?”

    裴闻靳侧低头看去。

    唐远嚣张的挑眉,“怎么?不准我天生记性好?”

    裴闻靳的眼皮底下是少年骄傲张扬的脸,他说,“准。”

    不知道怎么了,唐远觉得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他竟然从男人平淡如常的声音里听出了笑意,而且视觉也不对,好像看到男人唇角勾了一下,似乎很愉悦的样子。

    这多邪门啊。

    裴闻靳将视线转向少年的左手,停顿一两秒后又转回他的脸上,眉峰微拢,“少爷的手怎么伤的?”

    唐远低头看那三根手指,“被门夹的呗。”

    他不自觉的撇了撇嘴,声音小了下去,跟个受了伤,渴望被摸摸抱抱的小动物似的,“流了好多血,可疼了,我都疼哭了。”

    裴闻靳看着到自己下巴位置的乌黑发顶,想揉一揉,他垂放在西裤右边的手动了动,克制的放进了口袋里面,“董事长知道?”

    “知道啊,”唐远不假思索的把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有你们这样的得力下属,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说完他心里就慌了,都不敢看男人的面色。

    唐远发誓刚才不是真的想要那么冷嘲热讽,阴阳怪气,要说也不该用那种语气,电话里出现的那个女人让他嫉妒,来的路上总是控制不住的去脑补他们是什么坐姿,在干什么,脑补的次数多了,导致他精神有点儿不正常。

    糟心得很,唐远难过又自责的把脑袋耷拉了下去,觉得自己挺混账的。

    明知道喜欢的人心脏有问题,还不乖一点儿,非要作妖,难怪他爸老叫他小混蛋。

    “少爷,到了。”

    头顶的声音把唐远的思绪拽回现实中,他停在包厢门口,用鞋尖蹭蹭地毯,那样子有几分笨拙,几分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别别扭扭的道着歉,“裴秘书,我有时候说话不经过大脑。”

    身后没有响声。

    这时包厢的门从里面开了,一肥胖的中年人摇摇晃晃的出来,满嘴酒气,“不是说进来的一批新货要培训一段时间才上吗……”

    看清了门口的少年是谁,他眼里的猥琐跟|色||欲|一扫而空,尴尬的笑,“原来是小少爷啊,你看我这不,喝多了就有眼无珠,没吓着你吧?”

    唐远没出声,中年人酒劲上头,脸部充血,弯下去的身子站不稳,眼看就要往他身前栽倒,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大手给挥开了,力道大到恐怖。

    中年人像个麻袋似的被挥到墙上,后脑勺撞到墙壁,发出“咚”的声响,他直接滑坐在地,昏了过去。

    唐远看了看地上的中年人,被他爸逼迫着去记的那些资料在他脑子里飞速运转,很快揪出想要的部分,“裴秘书,这人是昌盛的老板,私生活|靡||乱|,有特殊癖好,别看他长了张老实人的脸,其实性子很暴戾,而且记仇,据说……”

    他顿了顿,“据说还玩男的,玩的很残暴。”

    裴闻靳低头去看少年,“我知道。”

    唐远避开男人的视线,“你刚才不该那么大劲儿推他。”

    裴闻靳说,“没事。”

    唐远踢了踢中年人的脚,“喝成这样,成烂泥了都,应该不知道是你推了他,如果他知道,为了顾忌我爸,明面上不会对你怎么着,暗地里可能会玩阴招,我刚才说了的,他玩男的,像你这么又高又帅的估计早就想打主意了,你得多提防……”

    话没说完,头顶就响起了一声低笑。

    唐远怀疑自己的听觉又出现问题了,当他狐疑的抬起头,入眼的就是男人微勾的薄唇。

    真笑了。

    唐远恼羞成怒,卧槽,我在这儿跟个老妈子一样担心你,为你操心,你还跟我笑?

    下一秒就是一愣,看看你,傻了吧唧的,他对你笑了,多神奇啊,梦里都见不着的事儿。

    唐远的心跳加速,他舔||了|舔|发干的嘴皮子,“裴秘书,这是我第一次看你笑,尽管笑的很不合时宜,但是,不得不说,嗯,挺帅的。”

    裴闻靳唇边的弧度敛去,“少爷不需要担心,不会有事。”

    怎么又不笑了?唐远很想用手去扯男人的嘴角,扯出比刚才还要明显的弧度,他咳一声,“我夸你帅,你怎么忽略了啊?”

    裴闻靳绷着脸,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起伏,“谢少爷。”

    唐远翻白眼,“不用客气!”

    不多时,廖经理接到唐远的电话过来,叫手下把地上的人给弄走了。

    里头有人出来,是龙腾的老总,他倒是没把自己喝的有眼无珠,见着唐远就摸他脑袋,“小远来了啊。”

    唐远礼貌的打招呼,“伯伯好。”

    “好好。”龙腾的老总也不在意少年把自己叫那么老,很慈爱的把他带进去,“老唐,还是你有福气,有这么乖巧可爱的儿子。”

    唐远一眼就看到了他爸,坐姿最吊,吊的令人发指,像个皇帝。

    唐寅不给儿子留面子,“乖巧可爱个屁,那是装的,在家里能皮上天。”

    有人说,“小孩子就应该皮一点。”

    “是啊,不皮就不像小孩子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任性的时候,等再过个几年,有了心思,想看都看不到了。”

    其他人跟着附和,个个都是老狐狸,知道哪些可以说,哪些不可以说,哪些要怎么说,哪些不能怎么说。

    唐寅招小猫小狗似的招招手,“过来。”

    唐远不理睬。

    “儿子,”唐寅笑着哄道,“乖,到爸爸这儿来。”

    唐远从他爸眼里看到了威胁。

    政商界的大佬们都在看着,要给他爸几分面子,唐远磨蹭着走了过去。

    唐寅把果汁端给他,“专门给你要的。”

    唐远犯懒了。

    唐寅看了眼裴闻靳,他尚未说什么,对方就已经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了根吸管,撕掉外面的包装纸将吸管放进杯子里面。

    这一出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但不包括唐家父子。

    唐寅晃动着酒杯,面上没什么异样,唐远是吃惊,还有激动,为那个男人对自己的了解。

    哪怕仅仅只是把他当做一项工作。

    唐远咬||着吸管吸溜果汁,稍微想一想就不能自已,他的呼吸在杂乱的氛围里紊乱起来,脸颊也变得滚烫发红。

    边上坐着他爸,这让他有种跟那个男人偷||情的|羞||耻|跟紧张。

    唐远觉得自己疯了。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钻进唐远耳膜,喊着“裴秘书”,他浑身的热度瞬间褪的一干二净。

    尽管光线不是那么明亮,依然可以看出小姑娘的身材跟轮廓很好,她跟裴闻靳坐在一起,正拿着打火机给他点烟,靠的非常近,很像是依在他怀里。

    唐远继续窝在沙发里吸溜果汁,看起来一点儿反常都没有。

    除了紧紧捏着杯子的手指。

    唐寅捏着儿子放在腿上的手,“周末就两天,时间宝贵,不跟你那几个发小玩,跑来这儿干什么?”

    唐远心里正窝着火呢,口气恶劣,“你管我啊?”

    “我是你老子,不管你管谁?”唐寅没好气的拍他脑袋,“怎么干起监督的活儿了?是中午吃多了,还是喝多了,闲得没事干?”

    唐远从鼻子里发出哼声,我来又不是监督你的。

    有人在调侃,让裴闻靳带小姑娘走,说小姑娘都快急哭了。

    唐远的视线穿过躁||动的气流落在男人身上,就他穿着西装打领带,还是一贯的严谨,不苟言笑,那样子像是随时都会去参加一场会议,跟这里奢侈|放|纵的环境显得尤其格格不入,加上那份|禁||欲|的气质,活脱脱就是一个另类,没法让人无视。

    唐远看到那小姑娘把手伸到了男人的领带那里,想给他把领带取下来,也有可能是想试探着勾住他的脖子亲上去。

    等到唐远反应过来时,他手里的杯子已经被他大力扣在了桌上,发出的声响很大,却被周围突然变大的嘈杂声给遮盖住了。

    因为小姑娘已经成功勾住了裴闻靳的脖子。

    在场的都露出点儿恶趣味,一向|禁||欲|的裴秘书这次要破例了?

    唐远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有什么就要发生了,他把杯底的果汁喝完,后背离开沙发,身子坐直了起来,脑子里的某根弦绷得紧紧的。

    唐寅懒洋洋的说,“平时出来玩的时候,我这个秘书都不让哪个近身,这次看来是真合胃口了。”

    龙腾的老总左拥右抱,“老唐,这回你怕是看走眼了啊。”

    他的话音刚落,裴闻靳就扯下脖子上的两只手,将小姑娘拎到了一边,更是抽纸巾擦了擦手。

    唐寅倒没露出什么不高兴的样子,只是笑笑,“还真看走眼了。”

    小姑娘被一个眼镜男给搂到了怀里,“裴秘书,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裴闻靳将领带抚平整,“我有洁癖。”

    眼镜男摸了摸怀里女人的脸蛋,“听到没,裴秘书这是嫌你不干净,你跟他说说,你干净吗?”

    小姑娘的声音细若蚊蝇,“干净。”

    眼镜男恶意的将她从自己怀里捞出来,捏着她的脸让她抬头,“大点声。”

    小姑娘脸红的滴血,完全没了之前那种娇滴滴的样子,也不像是会主动往男人身上攀的人,“我今天是第一次上班。”

    眼镜男跟得到宝贝似的一下子又把小姑娘搂紧,“裴秘书,听到没?”

    裴闻靳半阖眼帘抽了一口烟,语气平淡的说,“抱歉,洁癖分生理洁癖跟情感洁癖,恰巧我两者都有。”

    “……”

    没人说话,这里仿佛徒然从高档会所变成了会议室,静的掉针可闻。

    唐远的视野里只有他的心上人。

    不愧是他的喜欢的人,跟他一样都是好孩子。

    眼镜男得找个台阶下去,不然干站着像个傻逼,他嘲讽的笑出声,“唐董,您这秘书跟您真不是一路人。”

    唐寅挑了一下眉毛,“的确不是一路人,但没办法,我对能力出众的小辈向来都十分纵容。”

    他把烟灰弹进酒杯里面,“只要不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就行。”

    大家一笑而过,谁也没往深处想,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有几个小姑娘在跳舞,跳的跟唐远接触的完全不一样,看得他全身毛孔都张开了,平时他跟舒然他们也会出来玩,但没有这一类的节目,氛围也大不相同,空气里的热度没这么高,也没这么黏,他待了会儿,受不了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爸,我走了。”

    “这就走了?”唐寅很是随意的说,“爸还以为你来这里除了监督,还有别的事情。”

    唐远明晃晃的改主意,“那我出去透透气。”

    唐寅昂首,“去吧,别跑太远。”

    望着小孩出去的纤细身影,龙腾的老总一口干了半杯酒,“老唐,这地儿虽然是你家的,但架不住有人脑抽,你放心让小远一个人转悠?”

    “我看不如让裴秘书跟过去看看。”

    唐寅对自己的秘书摆了下手,“那你就去吧。”

    裴闻靳应声离开。

    洗手间在左边,裴闻靳过去的时候,少年趴在洗手台那里洗脸,孩子气的跟他嘟哝了句,“他们看起来真不像政商界的名流。”

    裴闻靳抽着烟,不置可否。

    “财经报跟新闻上都人模狗样的,”唐远将头抬起来几分,透过镜子看立在他身后的高大男人,“怎么到这里就成|流||氓|了呢?”流||氓都是委婉的说法。

    裴闻靳看到少年的眼睛红红的,大概是洗脸的时候把水弄进去了,像是哭过,样子可怜。

    他用手指夹了两张纸巾递过去,简明扼要道,“来玩的。”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其实挺大的,背后没透露的内容也挺多,超过想象。

    唐远接过纸巾擦手上的水,“那你怎么没那样?”

    裴闻靳把烟掐了,说,“少爷,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玩,是工作。”

    唐远愣了愣,他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语气都轻快了些,全然没了之前的阴郁烦躁,“那些人没有嗑||药吧?”

    裴闻靳摇头,“这里不是普通会所,不论是员工还是客人,都禁止用那东西。”

    唐远把纸巾扔进垃圾篓里,依旧透过镜子看身后的男人,这么看的感觉很不错,能及时将对方的表情变化收进眼底,他摸了摸鼻子,“裴秘书,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裴闻靳眼皮不抬的说,“少爷请问。”

    “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不跟我爸他们玩到一块儿去的啊?”唐远边说边观察男人的面色,“他们第一次发现你搞特殊,肯定就会弄花样整你,比如下||药,起哄让你跟哪个小姐姐打个啵,反正怎么好玩怎么来,或者是来一发,你知道来一发是什么意思吧?”

    裴闻靳说,“不知道。”

    唐远的脸抽了抽,假的吧,我不信。

    裴闻靳走到一旁的水池那里洗手,“对我而言,|欲||望|是能控制的东西。”

    唐远紧紧盯着,“从来都没失控过?”

    裴闻靳垂着眼,一丝情绪波动在眼底浮现,霎那间浓到化不开,却又在瞬息过后沉淀了下去,他面上平静无波,“没有。”

    唐远怔了一下,“……真牛逼。”

    我就不行,我他妈一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就兴奋的跟磕|了|药|似的。

    这个话题结束,唐远好像是刚洗完冷水澡,全身冰冰凉凉,一点儿劲都没有,我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凌驾于|欲||望|之上的神人。

    虽然证明对方不会乱||搞|关系,但也不会跟他搞。

    这太苦逼了。

    唐远再次跟着裴闻靳回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的玩法。

    他看见他爸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一手摩||挲着酒杯,有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女孩跪在他的脚边给他倒酒,清纯的像是还在大学校园里,尚未跳进社会的大染缸。

    明明她人已经在里面了。

    周围的其他人都见怪不怪,包括裴闻靳。

    包厢里流动的空气越发浑浊,混杂的声音也此起彼伏。

    唐远的呼吸乱了,他赶紧背过身窝在沙发里打游戏,必须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不能着了他爸的道。

    趁着游戏更新的功夫,唐远偷偷去瞅男人,发现他从容不迫,是真的把|欲||望|控制得死死的,没跟他说假话。

    什么禁||欲,分明就是无欲。

    没过一会儿,就有大佬按耐不住的先带着人离开了。

    一个两个的,渐渐就走的差不多了,包厢里空了下来,也静了下来。

    唐寅对脚边的年轻女孩说,“出去吧。”

    年轻女孩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夹杂着一点难过的哭腔,像小猫,“唐先生……”

    唐寅的声音很有磁性,表情如老情人般温柔,“让小廖带你去我那儿。”

    年轻女孩呆呆的看着他,几秒后红了脸,“那我等唐先生。”

    等年轻女孩走后,唐远把张大的嘴巴闭上,抿了又抿,“爸,你跟方琳结束了?”

    唐寅睨他一眼,“我以为以你的脑子,不会问这么智障的问题。”

    唐远,“……”

    “明星的绯闻真真假假的,说不清楚,查一查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没查之前看到的听到的,都不算数。”

    唐寅后仰一些靠着沙发,“没别的要说就走吧。”

    唐远摆出好奇的口吻,“昨天冯玉给我打电话,说她在表舅的诊所里碰到了裴秘书,还说裴秘书心脏不好,这是真的吗?看不出来啊。”

    唐寅轻笑,“儿子,你跟冯家那丫头还有通电话?”

    唐远说,“我们是朋友。”

    “哦,朋友,”唐寅力道很轻的拽着儿子受伤的左手,一声叹息卡在了嗓子里,“既然裴秘书正好也在,就让他自己给你解答吧。”

    裴闻靳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我有先天性疾病”,第二句是“平时生活工作都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要吃点药。”

    两句都是轻描淡写的语气,跟“今天天气不错”“晚上想喝粥”没什么两样。

    唐远傻愣着,“心脏不好,会没什么大问题?”

    “行了,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你爸能要身体有大问题的员工?”唐寅捏了捏儿子左手没包纱布的大拇指跟小手指,“我说儿子啊,你最近的智商在大幅度下降,到底怎么搞的?恋爱了?”

    “我倒是想。”

    “那就想着吧,好好想,慢慢想,我让裴秘书送你回去。”

    唐远问他爸,“那你呢?你要在这里过夜?”

    唐寅的火气说来就来,毫无预兆,他抬脚踢了一下桌子,“你现在还知道关心你爸?”

    “……”

    唐远没来得及咂摸出来东西,他爸就就走了,不对,不是走了,是去了顶层自己的专属房间。

    夜晚的城市笼罩上了一层不同于白天的色彩,迷离朦胧。

    车里的安静被唐远纳闷的声音打破,“以前我想去看看我爸跟他的那伙朋友都玩的什么,他不同意,还发脾气说如果我不听话,非要去,就打断我的腿,这次不知道抽的什么风。”

    裴闻靳趁着等红灯的功夫扯了下领带,眉间多了几分浮躁,转瞬即逝,“董事长兴许是觉得少爷该长大了。”

    唐远信了,他坐起来些,扭头去看开车的男人,“裴秘书,你不是忽悠我爸吧?真的只要吃点药就可以了?不会疼吗?”

    裴闻靳,“会疼。”

    唐远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那心脏疼起来是什么感觉啊?”

    裴闻靳半响开口,“忘了。”

    “啊?”唐远呆若木鸡,“忘了?”

    裴闻靳看着路况,淡声说,“我只在弟弟出车祸去世那次疼过,时间隔的太久,忘了。”

    唐远脱口而出,“希望你以后都不要记起来。”

    完了他心虚的解释,“我看得出来,我爸很赏识你,交代给你的工作挺多的,要是你身体出了状况病倒了,就会给公司带来很大的损失。”

    裴闻靳抿着的薄唇动了动,“少爷说的是。”

    唐远低头刷手机,几分钟后说,“抽烟喝酒加班熬夜,正常人都吃不消,裴秘书,我觉得你这样真不行,这还没到三十呢,你还是多悠着点儿吧,小命要紧。”

    “老天爷看你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就会收了你活着的权利,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挺有道理的。”

    “多些少爷关心,我有数。”裴闻靳的声音低低的响起,“身体的负担我可以应付。”

    唐远紧跟其后,“那什么是你不能应付的?”

    裴闻靳沉默了。

    唐远知道自己是等不到答案了,有的人就是牛逼,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分分钟就收的严严实实的,他气馁了会儿,开始对男人掏心窝子,“别看我家很有钱,我爸是霸道总裁,商界大佬中的大佬,我要什么有什么,可是我不能应付的事情有很多。”

    “我学舞只是为了逃避现实,换个文艺点儿的说法就是在现实里面扒出点空间给理想。”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安排很多人教我这个教我那个,他也会亲自教,我知道自己以后要从他手里接管那些产业,还要拼命在他的基础上把产业的规模扩大,这是作为唐寅儿子的代价。”

    “我爸说自由是奢侈品。”

    “他还说我现在的自由是他用健康的身体争取来的,哪天他老了,病了,我的自由也就没有了。”

    唐远歪着脑袋看沿途的夜景,眼前挺模糊的,想看清什么都来不及,匆匆就过去了,他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了下去。

    “这辈子跳舞最终只能是我的兴趣爱好,我心里有数,早就有数了。”

    “我安慰自己,大部分人在大学里选一个专业,出来找的都是跟专业不相干的工作,我只是众多里面的一个,不算什么。”

    “生意上的事我不是很懂,不能像我爸那样叱咤风云,只手遮天。”

    “成长需要时间。”

    “裴秘书,到时候你会留下来帮我吗?”

    “……”

    音量越来越低,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裴闻靳开的很慢很稳,他在下一个路口左转,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把车停下来,先是枯坐了一会儿,而后将身子侧到右手边,伸手撩开少年额头的刘海,目光凝视过去。

    过了差不多有十分钟,裴闻靳像个骑士一样弯下腰背,微凉的薄唇贴上少年包着纱布的左手,轻轻落下一吻。

    ——我的少爷,我会留下来帮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