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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舒然在书房里看书, 听到外面传来阿姨的惊呼声, 想都不想的就立刻放下书快步走了出去。

    看见少年坐在沙发上, 脑袋低垂着, 腰背弯出难受的弧度, 像是在哭,很无措的样子, 他一愣, 声音很轻的喊, “小远?”

    唐远没抬头, “手被门夹了。”

    张舒然这才注意到他左手的食指, 中指, 无名指全都紫黑了一块,指甲里有肉被挤出来,血|淋|淋|的,不由得呼吸一紧,“怎么这么不小心?”

    话里听着是在责备,眼里却全是心疼。

    唐远哑声说没留神。

    张舒然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接过阿姨拿来的生理盐水,蹲下来给他清洗伤口。

    唐远瞥见地板上的血迹,一路从房门口延伸到他脚边,他叹气, “舒然, 我把地板弄脏了。”

    “脏就脏了吧, 没事的, 阿姨一会收拾。”张舒然用棉签沾了红汞涂在他三根手指的伤口上面,“疼吗?”

    唐远说,“不疼。”

    张舒然在心里叹气,不疼你哭什么?他轻轻托着少年细白的手,“小远,你还在坚持?”

    这话问的恨突兀。

    唐远脑子里乱糟糟的,没听懂,“什么?”

    张舒然在他的三处伤口周围都松松的包上一层无菌纱布,用称述的口吻说,“你哭不是因为手疼,是跟你暗恋的那个人有关。”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可话里的内容就不是那么让人好消化了。

    唐远的气息变得紊乱起来,他盯着虚空一处,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张舒然凑近些,就着蹲在地上的姿势仰视他泛红的眼睛,哭过的样子,轻柔的声音里带着诱导的意味,还夹杂着一丝隐藏的期待,“小远,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唐远对上发小鼓励的眼神,某个瞬间心里的防备晃动了一下,却又变得坚固,他摇头,“没什么。”

    张舒然看了他好一会,站起身退后几步转过去,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垂眼看自己的手指,一语不发。

    气氛莫名的沉闷,唐远心里本来就堵得慌,这让他更加的不好受,他刷了刷手机,说,“舒然,我得回学校了。”

    张舒然没挽留,只是说,“中午太阳晒,我让司机送你。”

    “这才多远啊。”唐远抿着的嘴角抽了抽,恢复了平日的几分神采,“再说了,现在又不是三伏天,太阳能有多晒啊。”

    张舒然看他那样,不禁松了一口气。

    唐远挥挥手,“走了。”

    “小远。”

    张舒然叫住走到门口的少年,从阿姨手里拿过打包的蒿子粑走上前,用空着的那只手揽上他的肩膀,“我送你下楼。”

    唐远边走边看左手包着纱布的三根手指,感觉指甲盖里有针扎的疼,怎么都忽略补了,他抽一口凉气,“那会儿不疼,现在怎么疼上……”

    “十指连心。”张舒然揽着他肩膀的手轻拍几下,“尽量不要让伤口沾到水。”

    唐远嘴上嫌弃的说,“舒然,我发现你很有成为老妈子的潜质。”

    “……”

    立在楼底下,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张舒然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陈同学,我是张舒然。”

    陈双喜紧张的说,“张少你好。”

    张舒然往回走,“小远的左手受伤了,不能碰水,你照看着些。”

    语气是一贯的温和,裹挟着让人不会反感的客气跟疏离。

    “我会的。”陈双喜大着声音,激动的一张脸涨红,他抖动着嘴唇说,“张,张少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唐少。”

    张舒然的声音里有笑意,“那就谢谢陈同学了。”

    “不用谢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

    陈双喜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他愣愣的想,唐少真是好命。

    有那样富裕的家境,有把他当宝贝的父亲,还有那么为他着想的兄弟,过着让人做梦都梦不到的美好生活,像一个小王子。

    陈双喜的想法在看到宿舍楼底下差点摔一脚的当事人时,有了改变。

    什么都有了的小王子也会有不如意的时候。

    唐远进宿舍的时候,就看到了眨巴着大眼睛的陈双喜,像是等着主人回来投喂的小狗。

    宿舍另外俩人一个在隔壁打牌,一个跑到女朋友学校约会去了,他们跟唐远的关系不好不坏,就是普通同学。

    以往唐远从外头回来的时候看宿舍就陈双喜一个,还会开开玩笑,今天没有,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脱鞋,那样儿像是一个打了败仗的将军。

    陈双喜主动把唐远的杯子冲洗了一遍,在饮水机那里接了杯水给他。

    唐远解着鞋带,眼皮不抬的问陈双喜,“你妈妈的手术成功率有多少?”

    陈双喜看着他受伤的那只左手,呆呆的张嘴,“啊?”

    唐远知道自己问的有点儿唐突,“我就是问问。”

    他爬上床躺着,面朝天花板自言自语,“生病很难受的,生了很难好的病,那不得难受的要死啊。”

    陈双喜听不太清,他抓着护栏上爬梯,小心翼翼的询问,“唐少,你喝果汁吗?我去给你买。”

    唐远闭上眼睛,“不喝。”

    这位小主子的反常很明显,不像是因为手疼,陈双喜却不知道怎么办,他挠了挠头,声音细若蚊蝇,“那我去医院一趟,我想看看我妈。”

    “去吧,”唐远挥了下手,“把门给我带上。”

    陈双喜哎了声,他从爬梯上下来,脚步还没站稳,就听到上铺响起了声音。

    “我皮夹里有钱,你拿一些,给你妈买点儿吃的。”

    陈双喜结结巴巴的说不用。

    上铺安静了会儿又响起声音,“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希望你妈妈手术顺利。”

    陈双喜垂下脑袋看脚上的球鞋,两边都开了胶,用胶水粘了几次,脏兮兮的,他的左脚蹭蹭右脚,声音里带着懦弱的哭腔,“唐少,虽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但是……”

    “好了,别但是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知道,赶紧去吧,下午还有课。”

    陈双喜用手臂擦擦眼睛,“嗯。”

    宿舍的门开了关上,周遭静了下来,唐远翻个身背对着墙壁,那会儿他听到冯玉在电话里说的内容就感觉天旋地转,慌乱的往外面跑,手还在门框上就直接把门甩了上去。

    那一刻担忧压过了所有感官。

    唐远把手放在胸口位置,隔着衣物感受心脏健康有力的跳动,良久,他叹了口气,鄙视自己。

    只是从冯玉口中得知那个男人好像心脏不好,怎么个不好法,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这些还没弄明白,他就乱的不成样子,真的太不应该了。

    唐远翻出通话记录拨给冯玉,被掐掉了,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拨,猜想她现在应该是不方便接电话。

    冯玉是很不方便。

    面前的男人高她一大截,她需要仰望才能看到他的脸,看了还不如不看,因为对方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在让她畏惧。

    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将冯玉整个包围,以至于这个男人不走,她就不敢动弹,自从她偷偷给唐远打电话被抓个现行之后就一直是这样,尴尬又压抑。

    冯玉深呼吸,鼓起勇气仰起头,“裴先生,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后绝对不会再向别人提起今天的事。”

    裴闻靳的神色平淡,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据我所知,冯小姐读的是医学院。”

    冯玉听出男人话里的意思,她窘迫的满脸通红,当时她一心只想着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给唐远打电话的借口,其他的真的没想,没顾得上。

    作为一个医学专业的学生,不会不知道什么是病人的隐私权。

    冯玉弯了弯腰,真诚的对自己错误的行为道歉,“裴先生,对不起。”

    这么水灵的小姑娘,一般人都舍不得为难。

    裴闻靳说,“冯小姐看起来很喜欢我家小少爷。”

    冯玉这回连脖子都红了,她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完全就是一副提到喜欢的男孩子会出现的娇羞姿态,“也没,也没有啦,唐远人很好的,他很厉害,学习好,舞跳的也好,还很有礼貌,跟我认识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不知不觉的夸赞了起来,冯玉反应过来时难为情的去看男人,这一看她心下一惊,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方扫过来的眼神让她喘不过来气。

    裴闻靳一言不发,他的眼帘半垂着,眼底黑黑沉沉。

    冯玉的后背一阵阵发凉,完全摸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只好僵着脸笑,“裴先生,你放心,我一会就给唐远打电话,让他别把你的病情透露出……”

    话没说完就看见男人皱起了眉头,她一头雾水,不明白那句话里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对方。

    冯玉简直想哭着喊妈妈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长这么帅,却这么可怕,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的人?

    她自认外形甩及格线一大截,很有异性缘,这回踢到了铁板,怀疑人生了都。

    就在这时,裴闻靳的手机响了,他转身边走边接,步子迈的大且平稳,很快消失在拐角。

    确定那人不会再回来,冯玉惊魂未定的打给唐远,“我快吓死了。”

    唐远问道,“嗯?怎么了?”

    “他听到我给你打电话了,也知道我把他的病情告诉了你。”冯玉心有余悸,“刚才他跟我僵持着,真挺吓人的,我手心都出了很多汗。”

    唐远闻言就笑了,“早晚的事儿。”早晚他都会知道的,只要他一颗心在那个男人身上。

    冯玉没听明白。

    唐远不能解释给她听,谁都不能,他随意的问,“冯玉,你家有多少亲戚投身在医学事业里面啊?怎么连表舅都是医生?”

    “好多。”冯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得意,“我表舅是院长诶,他以前是有名的心外科专家,很强的。”

    唐远坐起来些,碰到了夹伤的手指,疼的他连连吸气,“是吗?”

    “嗯,”冯玉抹掉鼻子上的汗珠,“不过他最近几年岁数大了,很少亲自上台主刀,底下带的一群学生都很有实力,每一个都可以不用他的协助独自完成一台手术。”

    她左看右看,压低音量说,“我猜你爸的秘书可能很早就是他的病人了。”

    唐远曲腿把下巴抵着膝盖,“裴秘书是今年上半年来我爸公司上班的,今天之前我真没听人说过他心脏不好,平时接触的时候也没看出来问题。”

    冯玉啃了啃嘴角,“你要是很好奇的话,我可以帮你试探的问问我表舅,但是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他很注重病人的隐私权。”

    唐远心说,我不是好奇,是害怕,我怕的要命。

    但是我不敢让别人知道。

    .

    傍晚的时候,林萧来学校找唐远,拎着一个袋子。

    唐远见袋子里是几套睡衣,他的表情就不太好,想必那个男人中午给他电话就是为的这个事儿。

    自己不来就算了,为什么要让心思细腻的林美人跑这一趟?

    林萧抓着少年的左手腕,看他包扎的三根手指,关心的问,“怎么搞的?”

    唐远说被门夹的。

    “一根一根夹的?”

    “……一下子夹了三根。”

    “那你在夹手指之前,一定先夹了脑子,。”

    唐远装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厉害厉害,这都能猜得到。”

    “……”

    林萧问袋子里是什么。

    唐远眯了眯眼睛,“姐,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林萧理着一侧肩头的发丝,“怎么,我应该知道吗?”

    唐远,“……”

    林美人跟他爸是同一类人,不好应付,全靠忽悠是不行的,必须拿出点真的东西,他用不是很在意的语气说,“我叫裴秘书给我买了几套睡衣。”

    “哦,”林萧拉长声音,“这样啊。”

    唐远跟她大眼看小眼。

    “那就是说,裴秘书忙的抽不开时间,就找何助理帮忙,”林萧涂黑的指甲挠了挠下巴,“何助理半路遇到我,听说我要来附近,索性让我顺便把东西捎带给你了。”

    唐远开始磨起了后槽牙。

    林萧对盯着她看的几个男生回以迷人微笑,“小远啊,你也别怪裴秘书对你的事不上心,他忙着呢,至于何助理,看样子是晚上有约会。”

    唐远听的眉心一蹙,“怎么裴秘书忙的连跑一趟学校给我送衣服的时间都没有,何助理就有功夫约会?他俩不都是我爸的左右手吗?”

    林萧耸肩摊手,“这得问你爸。”

    唐远吃惊,“难不成何助理让我爸打破了规则?”

    好几年前的事了,他去公司找他爸,看到一女员工衣衫不整的从里面出来,生的美艳动人的脸上还有泪痕,楚楚可怜,他爸坐在皮椅上面叠着长腿抽烟,说儿子你别多想,兔子不吃窝边草。

    他来一句,爸,您别给兔子抹黑了。

    “想什么呢?”林萧揉了揉少年的头发,“你爸不碰公司员工是众所周知的事,再说了,何助理又不傻,做助理可比做床伴要稳定多了,价值也不能相提并论。”

    唐远无话可说。

    林萧意味深长的说,“你要是觉得你爸工作分配的不够公平,就去跟他说说,你的话他肯定会听。”

    唐远心里直打鼓,嘴上切了声,“我有什么好说的。”

    林萧说笑,“替裴秘书抱打不平啊。”

    “没必要,”唐远嗤地一笑,“他领我爸给的薪水,做多做少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萧盯着他看了几秒,面带回忆之色扫了扫周围的校园环境,“小远,带姐去食堂吃饭吧,姐毕业好多年了,还真怀念食堂的饭盘。”

    唐远的脸抽搐。

    宿舍楼对面就是二食堂,旁边还有个小食堂,唐远常去小的那个,人少,不用排很长的队伍。

    还有个原因是那家有他喜欢的鸡蛋肉饼汤。

    唐远带林萧打好菜找位置坐下来。

    林萧穿的虽然不是职业套装,但依旧是干练成熟的穿着,像一颗熟透了的樱桃,在一堆青涩小果子里面很扎眼。

    唐远忽略各种投过来的目光,拿筷子在饭菜里拨了拨,“姐,你跟那个利欧还联系着吗?”

    林萧的脸色一变,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到少年盘子里,“筷子我还没碰,干净的,吃吧。”

    唐远看看青菜,跟他的肉食严重不搭,“我不爱吃。”

    “我也不爱吃,”林萧说着就把青菜送到嘴里,“但是还得吃。”

    唐远一脸不情愿的扒拉出两片青菜叶子吃掉,真的难吃,他抿抿嘴,说,姐,你还没回我呢。

    林萧优雅的吃着饭菜,“没联系了。”

    唐远瞅一眼,又瞅一眼,看不出她到底是撕掉牛皮糖的轻松,还是别的什么。

    瞅第三次的时候,唐远终于发现了名堂,也像是咂摸出了点儿东西,他忍不住说,“姐,你好像瘦了。”

    “是瘦了,”林萧斜眼,“两斤。”

    唐远欲要说话,就听她来一句,“最近发现的一个减肥方法还挺管用的,回头我发你手机上,你试试。”

    “……”

    .

    唐远晚上怎么都睡不着。

    那个男人给他买的几套睡衣都没脱水,他就没穿,叠好放在枕头边上,不时摸两下。

    像个变态,不对,是神经病。

    陈双喜在说梦话,不知道做的什么梦,喉咙里发出可怜无助的呜咽声,接着就是惊恐的大喊大叫。

    下面床铺那两位前后骂骂咧咧,陈双喜呜呜了几声,老实了。

    唐远要不是人就在宿舍里,光听声音还以为陈双喜被谁强了。

    他缩进被窝里刷开手机,翻到通话记录,视线黏在那串号码上面,迟迟没有戳。

    打过去说什么?

    这个疑问已经在唐远的脑子里盘旋了一下午加半个晚上。

    那个男人都听到冯玉给他打电话了,也没找他,会不会是在等他主动找过去,好趁机看他是什么想法?

    其实他的好奇心真的不重。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那个男人仅仅就只是他爸手下的众多员工之一,再精明再能干,他也不会如此牵肠挂肚,寝食难安。

    唐远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第二天是周六,没课,唐远上午挂着黑眼圈去张舒然家里的影视公司。

    他到的时候,陈列跟宋朝已经在那儿了。

    陈列从沙发上跳下来,凑到唐远眼跟前啧啧啧,“我说小远,你昨晚干嘛去了?”

    “没干嘛。”唐远拨开他的脑袋,拿起桌上的一瓶果汁拧开喝了两口,“舒然要拍什么啊?”

    陈列说是给男装杂志拍照片,“别转移话题,你那俩黑眼圈到底怎么来的?”

    唐远捋了把刘海,神情恹恹的,“就是没睡好呗。”

    陈列还要说话,看到他受伤的手又是一阵咋呼。

    唐远耳朵边跟放鞭炮似的,他窝到宋朝身边的沙发里,闭着眼睛,脸比平时看着还要白,衬的眼睛下面的青色尤其明显。

    这一幕在宋朝跟陈列眼里,都觉得怪可怜的,俩人难得默契了一回,谁都没上前打扰。

    陈列那人有多动症,他老实了没一会就在办公室里转悠起来,这儿碰碰那儿碰碰,瞥见宋朝微眯眼睛看墙上的画,离他挺近的,他先是下意识把脑袋凑过去看两眼画,这一下子距离拉的更近了,发现了什么以后他大叫,“卧槽,小朝你是内双啊!”

    宋朝擦镜片的动作一顿,转瞬后继续,“大惊小怪什么。”

    “我靠!”陈列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说,“不是吧小朝,你往眼皮上划拉了两下?”

    宋朝皮笑肉不笑,“小远,你觉得呢?”

    唐远打了个哈欠,“一直那样。”

    “真的假的?”陈列面红耳赤的骂了声操,“我怎么以前就没……”

    唐远警告的给了他一个眼神,哥们,你别只长个子不长脑子,没看小朝脸都阴了吗?

    陈列还真没发觉,不怪他,要怪就怪小朝总让他有种永远待在阴雨天里的感觉,跟他的阳光暴晒是两个世界。

    宋朝又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小远,抽两张湿纸巾给我。”

    唐远够到面前的纸巾盒,抽了两张丢过去。

    宋朝接过湿纸巾擦脸。

    陈列明白过来,瞪着眼睛骂,“靠,老子唾沫又没病毒!”

    宋朝将眼镜架回鼻梁上面,嗤笑了声,“谁知道呢。”

    陈列吐血。

    不多时,张舒然的助理来喊唐远他们去6楼摄影棚。

    6楼的长廊两侧挂着很多照片,都是公司的新旧老少艺人,唐远一路走一路看,直到在照片里看见了方琳,他的那种漫不经心才有了一丝变化。

    陈列吹口哨,“女神啊。”

    他暧||昧的笑,“不知道她有没有爬过舒然他爸的床,或者是别的哪个导演制片家里的沙发。”

    唐远扭头去看他。

    陈列挤眉弄眼,“潜规则懂不懂?”

    唐远的表情古怪,应该……不会吧?以他作为一个影迷的角度来看,方琳算是娱乐圈的一股清流,在他爸之前就没什么黑点跟绯闻。

    陈列跟唐远讲什么是潜规则,还说他电话里有多少片儿,都有哪些艺人的,全程叽里呱啦,满脸红光,唾沫星子横飞。

    唐远听的一愣一愣的,对陈家的势力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一旁的宋朝低着头看手机,不感兴趣。

    张舒然的助理很合时宜的冒出声音,“方姐最近惹上了事儿。”

    唐远眼神询问,他最近没心思关注方琳,不知道她摊上了什么事情。

    助理说她昨天被狗仔拍到跟一个男的在国外街头拥|抱,那男的是她目前正在热播的那部戏的男二,报道上说俩人是因戏生情,现在公司这边的公关还在紧急处理当中,试图用其他艺人制造热点把风波压下去。

    唐远的眼角一抽。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方琳给他爸戴了顶帽子,绿的。

    刷了刷微博,唐远咂嘴,他爸不关心娱乐新闻,但他关心自己的情人,尤其是能住进塞城湖别墅的那些,他应该已经看到这些报道了,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昨晚他没回去,不晓得他爸是在家睡的,还是在外头。

    摄影棚里有点儿嘈杂,工作人员都在忙活,机器也架起来了,一切准备就绪。

    公司的太子爷张舒然穿着西装打领带,头发打过蜡,露出光洁的额头,英俊的眉眼,他但手插兜立在那样的环境里,显得温文尔雅且风度翩翩。

    陈列对着发小上下那么一打量,“是帅的,也就比我差一点点。”

    唐远不给面子的说,“你穿上舒然那身,也依旧是个痞子。”

    “那叫痞帅,谢谢。”陈列大爷似的往马扎上一坐,“我那绝对是个人魅力,你们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

    唐远开玩笑,“小朝,你管管阿列。”

    “管他?”宋朝既嫌弃又不屑,“我吃饱了撑的?”

    陈列,“……”

    唐远,“……”

    见张舒然看过来,他笑着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是张舒然第一次正式涉足娱乐圈,唐远他们都来了,忙是帮不上的,对拍摄过程也没兴趣,就是单纯的来给他打打气。

    唐远昨晚没睡,张舒然拍完一组照片,他就倒在陈列跟宋朝旁边睡的昏天暗地。

    周围的动静哪怕再大,对他都没有什么影响。

    张舒然让助理把他的运动服外套拿过来,他给唐远盖上,细心的压了压边角。

    陈列感叹的说,舒然真是当大哥当习惯了,家里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在外面还要管着他们几个。

    宋朝笑出了声。

    陈列问他笑什么。

    宋朝说,笑你傻逼。

    于是他的肚子上就被陈列打了一拳。

    陈列尽管才用了三分力,但架不住他力气大,长得壮实,宋朝同学太脆弱,他那一拳下去,对方的嘴唇都泛起了乌青色。

    看发小扭着脸不说话,浑身都是阴冷气息,知道他生气了,陈列愧疚的抓了几下板寸,想想又上火,骂骂咧咧道,“操,是你自己招我的!”

    宋朝镜片后的眼睛垂了下去,“我他妈招谁都不会招你。”

    陈列愣了愣,“切。”

    下午是太|子|党|们的例会,除了唐远他们四个,还有其他人,聚在一块儿吃喝玩乐,一般情况会玩到很晚。

    唐远心里装着事,玩不起来,喝了几杯果汁,吃了几块水果就去宋朝常窝的角落里窝着去了。

    张舒然上了个洗手间回来,三个发小就少了一个,他环顾乌烟瘴气的包厢,没见着人,“阿列,小朝,小远去哪儿了?”

    宋朝眼皮不抬的刷手机,“走了,你前脚他后脚。”

    “小远,”陈列打了个酒嗝,“不知道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

    张舒然的眉心拧了拧。

    .

    唐远没走远,他就在旁边的公园里傻坐着。

    公司的员工都要做入职体检,那个男人是他爸重金挖过来的,应该比其他人要多几分重视。

    从昨儿中午到现在,唐远的心思绕了很多个弯,他想出来的最安全,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就是问他爸。

    结果唐远出于保险起见打了家里的座机,被钟伯告知他爸不在家,昨晚也没回来,他直接打了他爸的手机,几次都没接通。

    就在他准备直接去公司的时候,他爸打过来了,那头乱糟糟的,比他刚才离开的包厢还要热闹。

    好家伙,今天小太|子|党们在聚会,老太|子|党们也在聚。

    唐远怀疑他爸在“金城”,不过他没问,他有更重要的事儿,“爸,我听冯玉说……”

    那头忽然有道娇滴滴的声音在喊“裴秘书~”。

    话声戛然而止,唐远差点就把手机给砸了出去,他冷着一张脸给那个男人发微信,问是不是在“金城”。

    一分钟过去,没回,两分钟过去,还没回,足足过了有五分钟,回了,就一个字,是。

    唐远二话不说就杀了过去。

    “金城”11楼就一个包厢,宽敞而奢华,此时里面充斥着酒精跟烟草的味道,还有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搅合在一起,能撩||拨人的神经。

    唐寅把挂掉的手机丢沙发上,引来老朋友的打趣。

    “老唐,谁啊?”

    “我儿子。”

    打趣儿的声音没了,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这位有多宝贝自个儿子,玩笑随便开,就是不能开到小少爷头上。

    唐寅拉起袖口看腕表,“他大概会在二十分钟以内到现场。”

    “不是吧?你儿子来了,还有的玩?”

    “有得玩,”唐寅慵懒的笑,“让他在一边开开眼界,知道大人的玩法跟小孩子的玩法有哪些区别。”

    裴闻靳把几乎快要贴在他身上的小姑娘推开,起身道,“董事长,我出去抽根烟。”

    唐寅挥挥手,“早去早回啊,小姑娘眼巴巴等着你呢。”

    小姑娘对裴闻靳抛了个媚眼。

    裴闻靳面无表情的拿了烟盒跟打火机出去,将背后的哄笑声关在包厢里面。

    穿过走廊枴进楼道里,裴闻靳扯了扯扣严实的衬衫领子,将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他背靠墙壁后扬头长舒一口气。

    楼道里寂静无声,裴闻靳从烟盒里甩出一根烟叼在嘴边,他没拿打火机,像是发起了呆,忘了点烟。

    没过多久,手机的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裴闻靳看一眼来电显示上的“少爷”,他将烟拿下来,嘶哑着嗓音开口,“喂。”

    那头是少年清亮的声音,“我到了,你下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