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大帝番外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别走!陛下, 陛下别走!”龙榻之上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指尖圆润,青筋凸起,那只手用力张开,好像要抓住什么。

    窗棂大开,阴冷的夜风吹过空旷的大殿,吹过布满湿汗的掌心, 那只手轻轻颤了颤,而后无力地垂落床边。

    “陛下, 陛下,别走。”穿着王袍的男人喃喃自语, 他的眼眸通红, 棕色的眼瞳布满血丝, 好似血缠玛瑙。

    “法布尔陛下?”闻声而来的侍者小声问道,他的声音抖得不行, 因为宫中谁都知道,新的陛下性格阴狠残暴,服侍的仆从有好多被陛下硬生生撕成两半。

    夜色已深,侍者浑身颤抖, 小心翼翼地跪在门前,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后,他惶恐不安地抬眸, 看到了龙榻上的男人, 那个男人疲惫地闭上眼, 两行血泪从眼尾滑落,他咬着牙,而后喷出一口鲜血,猩红的血沾在苍白的下颌上,那个男人将额头埋在床榻上,做出跪拜的姿势,他低声道:“陛下,陛下,陛下您别走,我错了,陛下。”

    侍者心中一惊,赶紧将头磕在地上。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是法布尔陛下走下床榻的声音,他赤脚走在地面,苍白的脚掌上布满了深青色的鳞片。

    法布尔陛下是蛇族,他现在处于最可怕的狂躁期中,无人可以安抚他。

    有人说,先帝曾经安抚过法布尔陛下,如果一个兽人接受了精神力极高的素人的安抚,那么那个素人的精神力对他来说就是罂粟,是不解的毒,是无人可以代替的药。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素人的精神力会比先帝更高。

    这些事情都是大家心底的想法,没有人敢把这些事情说出来讨论。

    侍者颤颤巍巍地跪行,给法布尔陛下呈上披风,生怕下一秒就会被法布尔陛下撕成两半。

    法布尔陛下曾经是斗兽场的角斗士,所以嗜杀成性,无人可以揣摩他的心意。

    只是今夜的法布尔陛下,情绪好像格外稳定一些,稳定到近乎死寂,他接过披风,垂眸披到身上,而后缓缓开口道:“我又梦到他了。”

    夜风缓缓吹到侍者的身上,吹到他一身冷汗上,那位侍者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也不想听到法布尔陛下的隐秘。

    只是他不能阻止,不能叫停,他能做的就是深深地跪拜在地,而后一言不发。

    “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夏佐变成奥特顿的梦。”男人的声音无比沙哑,像是毒蛇吐出猩红的蛇信,发出的嘶嘶声。

    “他洗髓前的名字叫夏佐。一个很普通,很平凡,也很温柔的名字。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不然也不会救起一条毒蛇。”男人静静地站在原地,惨白的月光照在地上,把他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地上。

    “你说,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在大冬天,把雪地里冻僵的毒蛇捡起来,然后放在怀里温暖呢?他难道不知道,毒蛇是会咬人的吗?”男人薄唇轻抿,眼底却是一片彻骨的冷。

    “我不服。”他低声道。

    “我不服为什么我们的部落会被灭掉,所以我要报仇。夏佐不是奥特顿,夏佐太温柔了,温柔到没有一点攻击性,他不能帮我报仇,所以我去投靠了另外一个素人。”

    “那个素人真的是一个冷血的驯兽师,他把所有的兽人都当成工具,他给了我力量,也给了我鞭子。”法布尔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而后垂首,低低地笑了出来,“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夏佐会变成奥特顿。”

    纤长的鸦羽遮住了他眼底不知名的暗涌,他的嘴角慢慢张大,嘴边勾勒出两道细纹。

    “为什么……为什么夏佐不早点变成奥特顿?!为什么啊啊!为什么啊!”

    男人突然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圆桌,而后握拳狠狠地锤在了华丽的柱子上,手背被柱子上的浮雕割破,粘稠的血顺着浮雕的纹理一点一点流淌下来。

    “我不服,我不服,为什么我跟的人永远会输,他是奥特顿,他赢了一切,他打败了所有的人,他是绝对的王者。”

    “可是为什么他不早点变成奥特顿?!为什么要在我离开他时,他才变成奥特顿?!我不服啊,我不服,我没有输对不对?我杀了他,我成为了最后的赢家,我没有输……我没有输……哈哈哈……”

    癫狂而压抑的笑声渐渐响起,法布尔跪在地上,一手提起侍者的衣领,面容狰狞地质问道:“我没有输,对不对?”

    侍者面色惨白,嘴唇哆嗦,他颤抖着声线应道:“对。”

    法布尔松开了手,看着那个侍者如同劫后余生般剧烈喘息。

    心里燃烧着的那团邪火在无声地灼烧他的四肢百骸,夜风阴寒,冰冷的风渗透进他的肌理,穿过他森白的肋骨,刮到心上那簇火焰上,于是火焰变成了寒冰。

    切肤的痛,灭顶的冷。

    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个头戴皇冠的俊美青年,那日兵临城下,他和他投靠的素人一起下跪投降。

    听说新王叫做奥特顿。

    他从来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估计是洗髓后的素人自己改的名字。真后悔自己当初站错了队,如果选择这个素人,那他现在就不会如丧家之犬般狼狈。

    日光过盛,亮的让人有些睁不开眼,他眯起眼睛抬头望去,看到华丽的车辇中坐着一个俊美的素人。

    那个素人银发及腰,头戴暗金色的王冠,他有着一双灰色的眼眸,瞳色似雾霭缭绕的山涧,湿漉漉的灰,遥遥相视时,有着一眼万年的情深意切和高高在上的触不可及。

    那个素人垂眸看向他,而后轻声道:“……法布尔?”

    那年大雪,他的部落被灭,他作为族长之子奋力逃了出来,只是冬天对蛇族本就不利,力气一点一点流逝体内,当他快要晕倒在雪地中时,看到一架车辇,一只雪白的手缓缓掀起车帘,露出一张素雅白净的面容。

    那双灰色的眼眸有着柔软的慈悲,他轻声唤道:“法布尔。”

    曾经有一个叫做夏佐的素人,在大雪中救起了他。

    后来有一个叫奥特顿的素人,在王座上饶了他一命,他本是死囚犯,却被投入斗兽场,自己去博得那一线生机。

    为什么要救起一条毒蛇呢?

    他本就是十恶不赦的人,他要一直爬,一直爬,哪怕满手血腥,哪怕众叛亲离,他也要爬到最高的位置。

    “因为法布尔呀,真的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了。”夏佐坐到他的身旁,篝火在静静燃烧,明亮的火光照在夏佐的脸上,把他毛茸茸的眉毛镀上一层金边,少年含笑着转过头,“那天雪下的那么大,雪地上有着一条蜿蜒的血迹,法布尔,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在冰天雪地爬了那么久……嗯,就真的好让人震撼呀。”

    少年用手支着下巴,灰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火光,他柔声道:“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像法布尔这样的兽人。感觉,很特别。”

    他从来也没有和任何说过,那一天,坐在夏佐旁边,他突然不想再动了,不想再那么艰辛地爬行了,他只想坐在那个温柔的素人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火舌静静舔舐着木材,发出嘶啦的声音,就像一条疲惫的终于归家的蛇,缓缓吐出蛇信。

    可他最后还是走了。

    他走在复仇的路上,走上追逐权利的路上,他要一直不停地走,一直往高处走,那怕是爬,也要爬到那个高度。

    所以他杀了太多的人,他的手上沾满了罪恶,罪恶多到让人作呕,哪怕奥特顿想要赦免他这个罪人,也会引起民愤,他被人称为刽子手,被人称为割喉者,却被那个人叫法布尔。

    “法布尔。”那个俊美的青年戴着皇冠,走到湿冷的斗兽场的地牢中,隔着栅栏看着他。

    “如果你成为了斗兽场的王,我就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他的陛下这样温柔地笑道,一如初见时那个柔软的少年。

    全天下的人都厌恶他一身血腥,只有他的陛下这样坚定地认为他只是一时走了极端。

    他的陛下。

    他的少年。

    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对方的垂怜。

    法布尔走到那个侍者的面前,缓缓蹲了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他恍若呓语道,而后伸出手掐住对方的脖颈,手掌触及到的皮肤脆弱如纸,他平静地看着对方不停挣扎的模样,和那双眼眸里深深的绝望与恐惧。

    终究是不一样,所有的人都不是他,那个人死前看他的眼神是不可置信,还有高高在上的,犹如俯视般的悲悯。

    咔嚓。

    头颅滚落在地。

    他其实有很多次都想要问那个年轻的帝王,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所以用施舍的态度,给我那么一点看不真切的温度。

    可是他终究是没有问出口。他不想知道答案,也不敢知道。

    黎明静悄悄地撕破黑夜,清晨的曙光照进了空旷的大殿。新的侍者无声上前把尸体拖了出去,他穿上王袍,戴上皇冠。

    暗金色的皇冠,上面镶嵌着血红的宝石,他的指腹缓缓摸过皇冠上精致的纹路,像抚摸着情人的手。

    这个皇冠是他戴过的。

    这样一想,就有一股病态的甜蜜缠绕心头。

    他坐在王座前,想着这是他的陛下曾经做过的位置,他高高在上地俯瞰众生,看着所有的画师都匍匐在地,侍者呈上画作,他一副又一副地看过去,画上的人都是灰色的眼眸,银色的长发,可是没有一副画像他。

    他坐在王座上俯瞰众生,可是众生中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好像有一根名为理智的弦突然断裂。

    “来人,押下去。”嘴角诡异地勾起,而后越勾越大,几乎要拉到耳后。

    “都押下去。”

    “都给我拖出去斩了!”王座上的帝王猛然撕裂了画纸,碎片飘散在空中,就好似那日他咬断对方的脖颈,那些碎肉喷溅而出。

    无数的怒意和狂躁如山崩般倾泻而出,他站起身,双目欲眦,癫狂般咆哮道:“这天底下,就没有可以描绘出他容颜的画师了吗?!”

    “啊啊啊啊啊——”恍若野兽的哀嚎响彻在空旷的大殿中,一条巨蛇痛苦地翻滚在地。

    灭顶的冷,无尽的火。

    他那日从斗兽场的决斗场下来,看到一个素人静静地站在通道中,那个素人看到他,低声道:“你以为奥特顿喜欢你吗?”

    “他怎么可能喜欢上你,如果真的喜欢你,为什么不直接赦免你的罪,非要让你站在斗兽场与野兽厮杀。”

    其实很多东西,根本无需挑拨,因为他本就是冷血无情的毒蛇,躺在温暖的怀抱中,还想着什么时候要咬对方一口。

    睚眦必报,恶毒,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这些都是他。

    只不过受了诱导,凶衅一放就如泰山崩颓。他的心中满是龃龉和不甘,终究还是不甘心,贪得无厌,所以人心不足蛇吞象。

    那日他成为了角斗士之王,头昏脑胀地从决斗场下来,燃烧的神经在双颊上乱窜,还有心中那些冰冷的血在缓缓流淌,他一步一步走向看台上的帝王,身上的血一点一点滴下来,就像那颗失去人性的心。

    “你觉得他能给你什么?你是待罪之身,你最多免了死罪,而后一辈子都困死在这个斗兽场上吧,和那些不开智的野兽在一起拼个你死我活。”

    “法布尔,你甘心吗?”

    他不甘心。

    他如何能甘心。

    所以兽性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囚牢,他变成兽型,咬断了修长而脆弱的脖颈。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夏佐时,他就觉得这份温柔太过脆弱,一折就断。温热的鲜血涌入他的嘴里,淅淅沥沥地溅到纸张上,他低头看着那张染血的纸。

    那是一张婚书。

    一张帝王的婚书,左侧填了奥特顿的名字,右侧是一片空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巨蛇痛苦地翻滚在地,宫殿中所有的侍者都害怕地跪下,不敢上前招惹这位新帝王。

    这位新帝王古怪极了,登基时就杀了辅佐他上位的素人,还一边哭一边笑道,是那个素人毁了他的一切。

    哀嚎声越来越弱,最后微弱近无,棕色的蛇瞳浮上一丝灰败,他轻声念道∶“陛下,别走。”

    所有的记忆都变得斑驳,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场大雪,他的部落被灭,父母俱亡,他从遍地横尸中跌跌撞撞跑出去,在冰冷的雪地上逃亡,他的腹部破了一个大洞,猩红的血流在雪地上,眼前是一片死寂的白,身后是残忍的敌人。

    他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直到前方出现了车辇,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了车帘,露出那双灰色的眼眸,四目相对间,他看到了温柔的悲悯之意。

    这是他唯一的救赎。

    “别走。”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