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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我们去趟民政局吧。”

    唐丰年迷迷糊糊应了声“嗯”,翻个身, 脑海里还是混沌的, 什么民政局……他突然一个激灵睁开眼,翻坐起来。

    “去那里做什么?”

    李曼青抿着嘴笑, 定定的看着他, 见他被笑得越来越不自在,如坐针毡, 她才调皮道:“你猜猜看啊。”

    男人偶尔也跟着她们看过两眼电视剧, 里头的女人一吵架就闹去民政局……离婚。

    他们明明好好的啊, 睡前他亲她的时候她还笑嘻嘻,怎么一转眼就……

    他不由的想起以前村里跑了那几个女人,男人下矿落一身病,没钱治了, 女人跑了。孩子生了重病,拿不出钱来治, 女人跑了……无一不是因为钱闹的。

    比身无分文更可怕的, 是负债累累。他们现在正处于这种状态。

    李曼青见他脸色变幻莫测, 而且有越来越臭的趋势, “噗嗤”一声笑出来,紧紧的靠在他身上。

    “你想哪儿去了?我给你说的可是正经事。”

    见她还能笑出来,唐丰年又觉着奇怪,可能真是自己想岔了?

    “去做什么?”

    “我问你, 大双小双几岁了?”

    “两岁不到一个月。”

    “那你说说, 啥时候给她们上学?”

    唐丰年皱着眉头, 知道她是不同意老太太说的把孩子送进幼儿园,让老师带的话。他也舍不得,还没好好疼爱够呢,她们居然就要上学了。

    “不管什么时候上学,咱们都得有那个本本吧。”这一年多她都忙忘了,是前几天小辉上学的时候听说要户口本,她才想起来,自己的户口可还在李家呢。

    老唐家户口本上只有他们一家四口,连孩子都是跟她在娘家。当时生孩子因为情况紧急,医院也没怎么问,没跟她要准生证,不然……

    “什么本儿?”

    “咳,你是不是傻啊,咱们现在还没领结婚证呢!”

    轰……

    唐丰年只觉着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是啊,“结婚”四年多了,他们确实还没那本子。刚开始是她年纪还不够领证,后来够了他提过几次,她都给推脱了,再后来矿难,他躲在外头,她生孩子,他又去深市,聚少离多……好容易回来了他又早出晚归的应酬,还真就没想起这茬来。

    以前是想尽快领证,把她牢牢的拴在自己身上,现在……他皱起眉头。

    “要不再等段时间吧。”他躺下,重新钻被窝里,头脑分外清明。

    李曼青以为是他还有事忙,就道:“没事,咱们都老夫老妻了,也不讲究什么特殊日子,去一趟半个小时的事儿。”年轻人喜欢挑个有特殊意义的日子领证,她倒是无所谓,想起就去做吧。

    男人翻个身,背对着她,“别说了,快睡吧,明天还有事忙。”

    李曼青不依不饶,从背后抱住他肩膀,轻轻摇晃着,“不行,还没说清楚,你到底是去不去嘛?”

    男人不出声,室内安静了一瞬,就在李曼青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才听见四个字——“再等等吧。”

    “等什么,趁这几天我还能想起来,以后就不怕我反悔吗?”她将身子紧紧的贴在他背上,感受着他灼人的体温。

    本来这事她也是临时起意,理论上孩子还小,又不急着上学,不拘哪天都行。但女人都是这样,她主动提出的事被他推脱了,激发出一股脾气来。

    你不去办,我偏就要明天去办!

    男人不言不语,李曼青想要把他身子掰过来,但哪里是他对手,用了几次力都是蜉蝣撼树。

    “那到底什么意思,倒是说个话啊!”

    见男人还是不动,李曼青来了脾气,猛的转个身,背对着他,还把被窝往自己那头扯,他也没阻拦。她扯啊扯啊扯,眼见着他半个身子已经盖不着被窝了,还是一动不动。

    李曼青这回是真气了!

    把所有被窝扯过来,紧紧的裹在自己身上,一点儿也不给他留,裹不下的就压身子底下,就是不让他碰。

    男人无奈的扯扯嘴角,也不转身,只道:“担心半夜别闷到孩子。”她们爱钻被窝。

    “哼!要你管!我们娘仨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又不是唐家人,都姓李呢!”

    男人身子一顿,忍住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终于肯翻个身,对着她的后脑勺了。

    她后脑勺扁扁的,平平的,头发又黑又软,每次一看见就想忍不住揉一揉……两个闺女的也跟她一样,甚至比她的还软,也没她的黑,但每次揉起来心内都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他终于也没忍住自己的冲动,将手固定在她后脑勺上,温声问:“生气了?”

    李曼青愈发裹紧被子,夸张的甩了甩头,想要把他的猪蹄子从头上甩下去,但他虽然没用力,却早有准备,知道她会像各种小姑娘一样发气发火,她脑袋往哪儿甩,他的大手就跟着往哪儿移。

    “你走开,闺女跟我姓李,可跟你姓唐的没关系!”似乎是为了回应妈妈,大双翻个身朝着外头,小胸脯一起一伏的,松松的小拳头依然举在耳朵旁,仿佛只要妈妈不开心,她就会用小拳拳打爸爸。

    这样的事她确实干过。

    有一回,男人喝醉了酒,大半夜的非要把她弄醒,折腾着问“我是你什么人?”

    起初李曼青紧咬牙关不回答,他就用舌尖轻轻的碰,轻轻的撩,把她牙齿外都逡巡了一遍,终于逼得她不得不打开嘴唇,一声声娇娇怯怯的“男人”才把他哄住。

    可惜,也把大双吵醒了。

    等两口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家伙正揉着朦胧的睡眼,看见爸爸压在妈妈身上,还“啪啪啪”的打她,肯定是在打屁股。这种声音她熟悉得很,一天都要遭几次呢!妈妈就是最爱打她屁股。

    但妈妈是妈妈,妈妈不一样啊,她打她,她一点儿都不生气,还会哄妈妈说再也不敢调皮了。

    她见不得妈妈难过。

    所以,爸爸不可以打妈妈!

    她立马眼睛也不揉了,翻身爬起来,捏紧小拳拳对着正“打人”的爸爸就是几拳,还全照脸上去,全程冷静自若,不哭也不闹。直到把爸爸“打”懵了,她才气哼哼道:“爸爸坏坏,不乖。”

    李曼青笑得要死,男人脸色黑成了锅底。

    闺女的小拳拳根本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他只能腾出手来轻轻笼住两个可恶的小爪子,温声道:“爸爸跟妈妈闹着玩呢,你看,你妈笑得可开心了。”

    李曼青果然笑得停不下来,臭男人也有今天,让他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

    大双满眼疑惑,妈妈是在笑,而且笑得很开心。可是,她刚才看到的明明不是这样啊,她皱着眉头像在强忍哭声,才不是开心呢!

    “爸爸骗骗!”她又捶了两拳。

    爸爸抱她也不要,就要钻妈妈被窝,要去安慰妈妈。两个大人哪里敢让她真钻进被窝里,还正少儿不宜呢。

    李曼青推男人,把他推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已。

    “好了好了,爸爸和妈妈闹着玩呢,知道我闺女会心疼妈妈了,快睡吧。”那一晚,大双是被拍着睡着的。

    不过,好在她脑容量小,过了两天就忘了,又争着要爸爸亲亲抱抱举高高。

    男人恨得牙痒痒,真的很想把她们塞给老人,都这么大了,别再跟他们挤着睡了。多被吓几次,他都要出问题了。

    白天都想得好好的,天黑就给送他妈屋里去,但才吃完饭呢,一想到闺女不能跟他们睡了,他又心疼起来。她们半夜要尿尿,也不知道醒来发现不是爸爸妈妈得哭成什么样。

    男人也想起这茬来,微微用力,撑起身子趴在她上方,静静的看着她眼睛。

    “怎么没关系了,没我你生得出来吗?”

    李曼青气哼哼不理他。

    “好了好了,我的意思是,等过段日子,工程款结下来,把账赔清了,再去领证也不迟……别气了好不好?”我不能自私的把你们绑在我身上,一屁股烂账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越是临近工程尾期,他越是怕上头拿钱不好拿,钱下来要先从林老板手里过一道呢,他也怕知人知面不知心。昨天刚听说,他租机器的那个大包工跑路了,说是解了别的活来做,刚过了一道就卷钱跑了。

    下头小包工个个苦不堪言。活计都做大半了,上头人跑了,资金也没了,这活到底是还做不做?不做吧,前面几个月就白干了,还欠了工人不少工资。

    继续做吧,资金没了,材料买不到,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但硬着头皮筹措资金有始有终的做完,说不定还有希望能够把他追回来,把损失降到最低。

    唐丰年受这事影响,就想着先不领证,到时候如果有个万一,把房子留给她们娘仨,照顾好爸妈,账他一个人承下,不拖累他们。

    李曼青愣了愣,片刻后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气得在他胸口捶了几拳。“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麽?你是不是个大傻子啊?!”

    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把她当成当年那个不情不愿的李曼青吗?她这么掏心掏肺居然没能让他改观……李曼青非常,十分的生气。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养孩子花的钱多着呢,万一……”

    “万一什么,不许有万一!就是有万一,我有两个铺子,还会怕赔不开吗?顶多就是时间慢点,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说着说着,她眼眶也湿了。

    “那么多难关都过来了,我不许你说那些丧气话,我们一家子要好好的,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不就是钱的问题吗?慢慢来总会有的。”

    她一口气说这么多,感觉胸口的气快喘不过来了。自从欠下债后,她知道唐丰年一直睡不好,其实,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只不过白天太忙了,一挨到枕头就睡着,没时间来想这么多罢了。

    男人虽不说话,手臂却紧紧的抱住她,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感觉着她的柔软,他连心尖也跟着柔软起来。

    是啊,跟两年前的一无所有比起来,他现在有她们,有爸妈,一家人好好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管,说定了啊,明天工地上你让哥看着,就耽搁你半小时,咱们去把证给领了!”

    男人把头埋在她颈间,淡淡的“嗯”了一声。

    李曼青觉着无比的踏实,在这一世,她不仅有自己的事业,还有了老公,有了孩子,上天待她不薄。

    她沉沉的睡过去。

    第二天,终于难得的,她醒过来的时候,男人还在身旁。阳光从透过玻璃窗,照在他渐渐黑黄的脸上,把高挺的鼻子显得形状更加漂亮。有种艺术品的美感。

    “醒了?今天我不想动,你给孩子把尿穿衣服去。”

    男人伸个懒腰,侧身与她面对面的躺着。其实,清晨的口气一点儿也不好闻,但是两个人就是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呼吸着彼此不太好闻的口气。

    仿佛,那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氧气。

    李曼青想到这比喻就笑起来,她一笑,男人也跟着笑起来,难得的两人静静的躺着,听着外头的鸟叫。

    先醒过来的是小双。

    只见她揉揉眼睛,摸摸被压卷翘的头发,自己从床里爬出来,趴到妈妈身上,眼睛睁不开,就由它闭着——“妈妈,嘘嘘。”

    李曼青怕她着凉,把被子拉了盖在她身上,手就留在被窝里,摸摸她的小肚肚,捏捏她的小手手。“让爸爸带你去,妈妈再躺会儿。”

    唐丰年已经起来了,背转过身穿好衣服,又拿孩子衣服给她穿上,刚抱到门口,就听小妻子道“不许再搞飞流直下三千尺!”

    男人大笑着出去了。

    没一会儿,大双也醒了,唐丰年刚穿好小双,又忙着大双,生怕动作慢了她尿床上,小双那头又挑三拣四闹脾气,她不喜欢的爸爸偏要给她穿。

    哼!讨厌!

    “来,乖乖抬手,咱们把这件小衣服穿上,暖暖的,好不好?”

    小双嘟着嘴,才不抬手呢,就不抬,一点儿也不漂酿。

    “不喜欢这件啊?那粉色那件呢?有蝴蝶结的……”男人从没想过,他也会有这么“低声下气”求一个两岁小屁孩的时候。

    “不要!”小双嘟着嘴,故意不看爸爸,他眼光太差了。

    “那小祖宗你说吧,要穿哪件?爸爸给你找行了吧?”

    小双眼睛一亮,她听得懂,但还不会说,就指着衣柜,意思是“你去帮本公主打开”。

    见唐丰年这就要屁颠屁颠过去开柜子,李曼青憋不住了。

    “小双又发什么脾气呢?”她咳一声,小丫头立马把嘟着的嘴龇开,露出几颗洁白的小米牙来。

    “今天咱们要出去,穿裙子不方便,就穿裤子了,好不好?”她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小双知道,妈妈只是在通知她而已,才没有“商量”的余地呢。

    “好吧。”小丫头扁扁嘴,刚才那作天作地的小模样一下就没了,真是收放自如。

    唐丰年:“……”

    这闺女绝对是亲生的!对危险总是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反应够快,变脸速度也够快!老父亲都望尘莫及啊!

    李曼青得意的瞟瞟他,看见没,你闺女是吃硬不吃软的,越惯脸越大。

    等一家四口收拾好,已经快十一点了,来不及吃早点,先出门办事再说。

    其实,□□也很快,除了人家念叨一句“怎么孩子都这么大了才来”,其余的都很顺利。拿双方身份证和户口本,填表,宣誓,拍照,领证一气呵成,等红本本拿到手也才十二点不到。

    夫妻俩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从此以后,他们就是真正的法律意义上的一体了。

    *******

    在唐家所有人的千盼万盼中,工程终于比规定日期提前了十多天完工。工厂边那面包房让刘莲枝去看着,每个月开她三百块钱,比在工厂赚的翻了几个倍。

    而且在那儿不用打考勤,身体不好可以提前走,有事可以不去,反正自家生意也不怕亏本。

    遇到小辉放假了她带过去店里,跟两个妹妹玩得不亦乐乎,比在家里还畅快呢!

    因为,家里杨丽娜怀孕了,整天躺沙发上看电视,孩子根本顾不上。

    已经怀了五个多月,工厂的班不许她去了,就整天闲在家里养胎。为了给她养胎解闷,刘莲枝还给买了台二十一寸的大彩电回来,几乎一天二十个小时的开着,她想看就看,不想看就放音乐听。

    这一胎怀得不太好,两个多月的时候见红过,要不是那次见红都不知道怀孕了呢!

    医生一听说她还上夜班,立马把李家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不止不能熬夜,连班都不要上了,必须绝对的卧床休息,每个星期按期上医院打黄.体.酮。

    李家一家子连忙点头。好在杨丽娜虽小孩子脾气,但做事还算认真,工作上也从没出过纰漏,工厂里准许放她几个月的假,让把胎坐稳了再回去。

    好容易等坐稳了,刘莲枝又不同意了,说是曼青说了,厂里气味重,怕有什么毒害物质对胎儿不好……这一胎可是她盼了好几年才盼来的,不容些许差错。

    李志青也觉着怀孕还是别上班的好,先把胎养好,有时间有精力就带带小辉,没精力就好好休息……所以干脆让把班给辞了。

    杨丽娜说想她妈,李志青虽然不乐意,还是硬着头皮把丈母娘接来住了一段时间,就当照顾她,让她孕期心情好点儿。

    谁知道,杨家那丈母娘也是位非同一般的“人物”,这一住硬生生赖了四个多月不肯走,她住不算,还把家里孙子也带来,熊孩子整天打鸡逗狗,惹得李家院里鸡飞狗跳。

    刘莲枝明里暗里都说了,杨丽娜养得差不多了,亲家母可以回去了,家里活计一定脱不开身吧。

    她整天光帮闺女卖面包就累得精疲力尽了,还得一日三餐按时回家煮了伺候她们,每顿好酒好菜的招待也罢了,毕竟儿媳妇怀着身孕呢,她一个人也要吃不是?

    她最气的是那熊孩子欺负小辉。

    她亲眼见过,熊孩子一把抢了孙子的书包玩具,那可是孩子姑姑买的高档货,小辉平时珍而视之的玩耍,别提多小心多爱惜了。

    熊孩子一抢过去就又摔又砸的,好好的小火车没了几个轮子,放地上歪歪扭扭的滑不动,可把孩子心疼得……

    他妈倒是好,小辉一哭就说他小气,“你有那么多玩具,借表哥玩玩怎么了”“怎么跟个姑娘似的,动不动就掉眼泪”……甚至还未经同意就把许多玩具送给熊孩子。

    小辉真是哭得惨了。

    可能孩子跟孩子之间有某种大人无法“破解”的秘密联系方式吧,小辉跟大人都说不清发生了什么,却跟大双小双说得清清楚楚。

    某一天,大双就当着众人的面把那熊孩子给揍了。

    两个孩子同岁,但杨家那个终究是男娃娃,要壮实些,一开始还是占上风的。但大双是什么人?那可是得了她爸爸真传的,人狠话不多,不哭不闹骑他身上,小拳头直往肚子上招呼。

    把他揍得哭爹喊娘,鼻涕眼泪的流了一身,嚎得屋顶都快掀翻了。

    趁着大人没反应过来,大双又站起来给他肉乎乎的屁股上踢了几脚。

    等大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大双平静无波的看着熊孩子,一副“有种再惹我试试”的表情,把他吓得愈发嚎啕大哭。

    “哎哟奶奶的宝贝乖孙,是哪个心狠手辣的臭丫头,把你打成这样……子不教父之过,有些人家真是只会生不会养,真是……”李曼青冷冷的看着她。

    她知道这个小姑子的厉害,人家有钱,男人好,自己也有本事,开着两个大店呢,自家闺女能搬来县里还多亏了她……老婆子不敢惹李曼青。

    本来两岁多的孩子手脚能有多大劲?不过是那熊孩子虚张声势,嚎哭惯了。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大双有没有哪里痛痛,小丫头说“不痛”。李曼青就亲亲她,“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还打啊,谁欺负咱们,欺负哥哥和妹妹,咱们大双就打回去,好不好?”

    “好!”小丫头握紧拳头,雄赳赳,气昂昂。

    从此,也就开启了小丫头的街霸之路。

    整条街整个莲花村,就没有她不敢打的人。

    当然,她也不是乱打,见谁不爽都打,反正她的原则就是——我会警告你,我喜欢的人你不许欺负他她,如果再次被我看见,那对不住了。

    熊孩子被揍一顿后略有收敛,但他奶奶还是挑三拨四,一会儿说女婿整天忙工作不陪闺女,一会儿他们来了哪儿都没能去玩过……刘莲枝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

    而且,现在李家和刘家可是共用一个院子呢,李家鸡飞狗跳,连带着刘家也不好过。尤其刘家老两口年纪大了,喜静,院里整天不是鸡叫就是狗吠的,可把他们闹惨了。

    但大家都是亲戚,也开不了这个口。

    连带着,李曼青这个“中间人”也吃了挂落,不爽到极点了。抽空跟她妈说了:“那老太太快让她回去吧,搞不好坏了亲戚情分。”

    刘莲枝也实在是忍不了了,找个油头把儿媳妇支出去,自己双手叉腰跟亲家母大吵一架,把杨家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一遍,他们终于肯走了。

    走之前还想找闺女告状,再挑拨一回,可惜杨丽娜整天都不在家,刘莲枝那嘴巴,骂起人来又不要命,祖孙俩没等到替他们“做主”的人,灰溜溜的回家了。

    自那以后,刘莲枝也不把孩子留家了,没事就带出去铺子上,有事就带唐家去。杨丽娜也乐得清闲,不用管孩子饿了尿了,整天看看电视,晒晒太阳,肚子越来越大。

    她还怀着孩子,大家都尽量能忍则忍,不会说她什么。

    小辉反正也没被妈妈带过几天,现在妈妈怀孕了,忙着要跟肚子里的弟弟妹妹玩,他在唐家还玩得更开心呢。

    完工那天,李曼青带着孩子去工地上看了一圈,见原本平坦空阔的地上耸立着干净漂亮的教学楼,心里也说不出的自豪。那可都是他男人盖的!

    交工漂亮,上头满意,工程款一分不少的拿到了,赊欠的各种材料费一付清,工人工资付完,再把垫付进去的各种款项除去,居然还剩了四万多,唐丰年也很满意。

    而且,他这次做得好,接下来的贴瓷砖、粉墙、接水电一系列的活计都交给他了。

    手里有钱,唐家人终于又有了安全感。

    李曼青略作犹豫,还是在价格猛飚之前,把二小后门的铺子给买下了。

    反正以后能用就用,不能用的话租出去也不会亏本。

    唐丰年的意思是她想买就再多买两处,李曼青想了想,又在菜街上买了一个,在百货大楼里租了一个,专门卖高档的蛋糕甜品。

    虽然生意不怎么样,但也是挂着“双胞胎”的招牌,“双胞胎面包房”可谓遍地开花了,她寻思着再过段时间去云安市看看,在那边也开一家分店。

    那才是真正的“分店”。

    干完水电的活儿,唐丰年的名声传出去,毫无意外的,县城里再有人建房都会来找他。大多数时候他都不用亲自去,就使李志青刘建国和杜峰,他帮着过目一下就行。

    铺自来水管的老板跑路了,他正好把活计接过来,从头开始,忙起来。

    不过,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的是,手里有钱,再不会出现工人工资开不出来的情况,材料费也不用再拖欠,大家都抢着跟他做生意。在县里名声倒是越来越好。

    到一九九七年的夏天,县城周边自来水管已经全面覆盖了,大家都知道是唐丰年铺的,或者唐家那对双胞胎爸爸铺的。

    因为,大双小双的名气丝毫不亚于她们爸爸。

    *******

    香港的金融危机对内陆小县城的影响微乎其微,宣城县的经济仍然一片大好,这样积极上进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即将跨世纪之前。李曼青想到了一个事。

    “小双,喊爸爸回来,就说妈妈跟他有事儿商量。”

    一枚身穿粉红色碎花裙子,扎着细细的小辫子的小姑娘,就颠颠的出门了,身后还跟了五只高大凶猛的大狼狗。

    这是以前那三只生的,父母都是非常不错的狼狗种,生下来的小狗还在奶窝里就能凶人,生人别想靠近狗窝。就是这么凶猛,动不动就龇牙吓人的大家伙,居然最听小双的话,小主人走哪儿跟哪儿。

    所以,大姑妈家和外婆家,李曼青放心的让她们去。毕竟任谁看见那一群狼狗,都不敢靠近孩子的。

    唐丰年正跟老丈人下象棋呢,难得水管铺完了有时间放松一下。

    刚被老丈人将了一军,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就走进来,伸头在棋盘上看了一眼,脆声道:“爸爸快输了,外公又赢啦!外公真厉害!”她靠在外公手臂上,朝爸爸做了个鬼脸。

    唐丰年笑着在她脑门摸了一把,小姑娘赶紧捋了捋刘海,生怕爸爸给揉乱了。

    李兰章被她夸得心花怒放,“好好好,咱们家小双最聪明,嘴又甜……今天想吃啥?”

    小双皱着小鼻子,跳到爸爸跟前:“妈妈让我来喊爸爸,今天不是来蹭吃的!外公讨厌!”她声音又清又甜,脑子也转得快,好几次李兰章快输了,都凭她小嘴巴“嘚吧嘚吧”指挥着他赢下来呢。

    祖孙俩配合得天衣无缝,赢了就一起出去淘吃的……当然是外公掏钱。

    唐丰年跟老丈人告辞,牵着闺女的手出门,一群大狼狗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你姐姐去哪儿了?”

    “跟哥哥去村尾,说是要跟着去捉鱼。”似乎是想到那股难闻的鱼腥味,小丫头又皱了皱鼻子。

    “怎么还去,不是让她别去了麽?”莲花村在不远处有座坝,属于村里的集体设施,这两年日子好过了,村里拿出公费来买鱼苗,定时投放,等到鱼肥水枯的时候就全村去捉,谁捉到算谁的,就是拿去卖也没人反对。

    唐德旺喜欢跟着去,不图吃鱼,就是图个乐子。他一去,大双也跟着去,大双一去,小辉也要跟着去。老小三人在坝梗上看了半天热闹,大双已经摩拳擦掌等不得了。

    一听见“放水咯”三个字,她第一个健步如飞窜下去,才到膝盖上两寸的大短裤跳得飞起,宽广的袖子仿佛也在虎虎生威。等老爷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提着箩筐捉到两条小鱼儿了。

    “妹妹真厉害!我也想要鱼!”小辉看着红黄泥沙混杂的水,有点不敢下去。

    “哥哥不怕,我给你捉!”说着,那小手就已经灵活的捏住一条一指长的小鱼。鱼儿被捉,拼命挣扎,溅起许多黄泥点子,全扑在大双脸上,衣服上。

    她隔着袖子抹了一把,一手捏鱼头,一手捏鱼尾,虽然腻滑得很,但她还是给好好的捏住了。

    “噗通”一声丢箩筐里,小鱼儿挣扎两下就不动了。

    “它怎么不动了呀?”小辉想要摸一把又怕被它张着的小嘴咬到手。

    “哥哥不怕,来,我帮你捏着,你随便摸。”小丫头又如法炮制,把小鱼儿固定住,方便小辉摸一摸。

    “它为什么不动了呀?是不是要睡着啦?”真是个天真孩子。

    “不是,缺水就会死呢,咱们别玩了,赶紧拿回家,让妈妈放水给它们养起来,以后做我们的好朋友,好不好?”她像个小大人,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

    小辉一听会死,立马点头答应,兄妹俩提着箩筐就往家跑。

    于是,等唐丰年到家,看到的就是两个小不点在到处找鱼缸呢。

    李曼青不跟他们折腾,让他们要鱼缸就自个儿找去,锻炼他们的动手能力,她还有重要事情跟唐丰年说呢。

    “怎么了,叫我回家有什么事?”

    “李建华他们哪儿去了?”

    唐丰年不解,“昨天活儿干完,昨晚就回家了,你有事找他?”

    李曼青把大门关起来,小声道:“要不咱们自己成立个公司吧?”

    唐丰年挑挑眉头,他去年就提过,但媳妇儿说再等等,现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李曼青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去年不是还没啥规模嘛。”最主要是名气还没积累起来,也没啥规模,一队人以他领着的李建华、李志青、李建华和孟家兄弟俩为主,拢共五个人,建不出什么来。

    这两年活计做得多了,许多人甚至慕名而来,主动找他,有的是活计,只是缺人手。如果组建公司的话,就能组建真正的施工队,招揽人才,提高专业度,而且,也是最重要的,可以自己以公司的名义投标。

    不用再挂靠别人名下,不用被人刮去一道好油,他们财富积累的速度就会翻倍……唐丰年心动不已。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我瞧着,没多久就要轮到咱们村拆迁了,赶紧在钱还值钱之前先换成实物。”置业是不会亏的。隔壁孟玲玲他们旁边那个村已经在谈拆迁补偿的事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轮到莲花村。到时候农民手里有了钱,买东西可就没现在划算了。

    唐丰年也早已有了这种预感,点头应下。

    “行,那我带信让建华他们来一趟。”

    男人做事速度很快,雷厉风行,中午才说带信去,下午四点多几个男人就已经到唐家了。

    李曼青给他们倒过水,自己回屋看电视了,男人们在唐家后屋里,关起门来商量着,谁也没注意到几个孩子跑屋后去了。

    “妹妹小鱼鱼怎么办?”小辉心心念念他的鱼,生怕真死了。他在家见妈妈看过电视,里头的人死的时候妈妈哭得可伤心了,小小的他也觉着害怕,知道死亡是件很难过的事。

    “正在小鱼缸里游泳呢!”大双一副“哥哥你就放心吧”的表情。

    “小鱼鱼漂酿吗?”这是小双关心的。

    “漂亮……吧,不过还是吃起来更好吃,鱼汤好喝!”大双若有所思,仿佛眼前就有一碗浓郁的鱼汤。

    “怎么能吃漂亮的小鱼鱼,姐姐你好坏!”小双扁着嘴,控诉姐姐。

    “妹妹别担心,喝了鱼汤更漂亮,眼睛大,头发黑黑。”大双眼珠子一转,知道妹妹喜欢听什么。

    果然,小双一听喝了鱼汤也能变漂亮,跟妈妈说的一样,妈妈不会骗人,所以……“好吧,那晚上让妈妈烧鱼汤。”

    小辉急了,在两个妹妹脸上看来看去,估计是想到能喝到鱼汤,两个都开心得很,露出小米牙,可他不想喝鱼汤啊!一点儿也不想!他只想跟小鱼儿做朋友。

    正说着,菜地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有什么小动物在里面一样。一群大狗竖起耳朵,“呜呜”叫着就准备扑上去。

    大双“去”一声把狗支开,蹑手蹑脚过去,菜苗绿油油的赏心悦目,刚好有她膝盖高。只穿大短裤的光腿碰到菜叶子,被叶子周边的小毛刺戳得微微有点痒。

    真的好想笑哦……但她要忍住。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大双弯腰见菜地里有什么清幽幽的东西在滑动,她瞅准了,“嗖”一下双手按下去。

    等再提起来时,小双和小辉脸色一变,“哇”一声就哭了。

    李曼青在堂屋看电视,声音开得不小,门窗都关着,所以也没听见后头孩子哭声。反倒是屋里的几个男人听到,赶紧开门出来。

    只见高高扎了两个马尾辫的小姑娘,脑门上干净透亮,一丝刘海都没有。身上穿了宽松的体恤,裤子只到膝上,小脸红通通的,虽比小双黑一点,却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

    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小姑娘手里正捏着一条蛇!

    青蛇,脖子上有一道鲜艳的红色……俗称红脖子蛇,没毒,基本不会咬人。

    但……这也不是她就能捉蛇的理由啊!

    李志青只觉脑门一痛,这外甥女可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今日捉鱼,明日摸虾,现在居然还捉起蛇来了!

    “爸,快看,红脖子蛇,我捉的,就在菜地里,晚上让我妈炖汤喝。”别看她手腕细细的,力气可大着呢,捏在脖子上,那蛇头怎么动都够不着她的手,想咬也咬不到,只能拼命的甩尾巴,想把身子和尾巴缠在她手上。

    可她小手动来动去,那条蛇也还属于幼年蛇,社会经验不足,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唐丰年皱着眉,“傻丫头,快扔咯,待会儿爸给你买车车。”吃什么蛇,还是条小蛇,他个大男人都下不了这狠心。

    “好!那我把小蛇蛇放车上玩,爸快去买!”

    唐丰年:“……”

    蛇:遇到这么个主,我他妈要哭了!

    不过,闹归闹,怕归怕,唐家的院子里,倒是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