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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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浪将海水拍在了礁石上。

    远处的海平线上, 有船只正在回港。

    近处的沙鸥, 叼起海里新抓的鱼, 飞跃沙滩寻找一隅之地畅享美食。

    而在海边的一处宅院里,封叙与唐千阙正在茗茶。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失望过后的颓然。

    “你要我找的那个孩子,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个小镇,我找遍了所有人家, 都没人记得她去了哪里。你真的还要找吗?”

    封叙的手指敲了敲白瓷,目光沉沉:“找。这是我欠她的。”

    “可能人都忘了你是谁, 或许她现在也活得很好,不需要你的救济, 又或许……已经死了。毕竟十七年里,什么都会改变。”

    “可我的愧疚没有变。”封叙抬起眸子,“没有她,可能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封叙。”

    “那如果找回来呢, 你又打算怎么做。”

    “弥补她。”

    唐千阙想不通:“封叙, 如果她说要你封家夫人的位置,难不成你也会弥补她?”

    男人凉着嗓音,坚定回道:“颜致婼, 只会是我唯一的夫人。”

    听此,唐千阙放下心来,继续假设:“那好, 就算那个人不要这个位置, 但要是小婼婼知道, 你有一个生死之交,还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你让她怎么想。以她的性格估计就要离开封家,并祝福你找到真爱了。”

    想到那个古灵精怪,但偶尔多愁善感的女人,男人的眉头微微蹙起。

    “所以……不能让她知道。就算是找到那个女孩,我也只会把她安置在一处,派专人照顾。或是多给收留她的家庭一些酬金,谢谢她曾经的救命之恩,给她安排工作或是公司的一些股份。绝对不会打扰到婼婼。”

    成吧。

    唐千阙也没什么好说了。

    “自从上一次这丫头在我这知道了你的少年时期经历后,肯定对你心疼得不得了。至于后面的事就由你自己告诉她吧,这样她也好接受一些。”

    这是必然要做的事。

    他回:“我会的。”

    不一会儿,李管家从里屋里快步走来。

    他毕恭毕敬地站在一米远的地方报告:“先生,宅里来了电话,说是……”

    “怎么?”封叙看过去,等待他的下文。

    “说夫人还没回家,因为担心便查看了公司监控,后来发现……夫人被老夫人派来的车接走了。”

    “啪。”

    男人一巴掌趴在放点心的盘子上。

    盘子啪的,四分五裂。

    他站起来,一手拿了车钥匙,一手拿了西装外套,快步离去。

    被而留在原地的唐千阙,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默念完了完了。

    以前的老夫人,或许会因为封叙还没回来的原因,不会想到对颜致婼下手,但现在封叙回来了,颜致婼就随时随地处于很弱势的一方。

    大佬这么担心她很正常。

    唐千阙也立马拿了车钥匙,紧随而去。

    ——

    灯火通明的封家老宅,入目之处全是复古欧式的建筑形式和摆件装饰。

    任是谁见了,都会感慨一句——“豪宅。”

    作为颜致婼从小就生活着的地方,这里并不陌生。

    但其实满打满算,她也有好几个月没来这里了。

    被吴管家领着走到大宅的客厅里,颜致婼有些拘束地往里边望去。

    只见花团锦簇之间,老夫人身着优雅的旗袍等候在那。

    一旁的佣人也掐着点,端上甜品,并摆满了茶几。

    她缓步过去,轻声唤了声奶奶。

    老夫人喜上眉梢,连忙招招手:“婼婼啊,快过来。奶奶给你备下了你爱吃的。”

    颜致婼走到她身边坐下。

    先吃了点东西垫肚子,随后戚戚然地等老夫人开口。

    果不其然……

    她叫她来,是有话要问的。

    “这都快一个月了,婼婼你这肚子可有动静了?”

    这句话,吓得女生差点被糯米糍噎到,连忙灌了口果汁,来顺畅食道。

    接着不轻不重地,把杯子往桌几上一放。

    她抬眸,认真又假装羞怯地开口:“奶奶,这不是才一个月嘛。”

    哪有催生催那么狠的。

    “我以为你们这么年轻啊,多腻歪腻歪,这怀孕的事还不容易么。奶奶叫你过来也是怕你没怀上,特意啊让隔壁的张医生给你开了个方子,喝了养养宫。”

    “……”这有问题的也不是她啊。

    “奶奶,我不想喝。”

    许是看出了她的为难。

    老夫人放低声音:“难不成是封叙不配合?”

    “也不是……”颜致婼低着头,也不知道该这么进行下去这个话题。

    可瞬间,老夫人的眼神像是看穿了一切,凌厉起来:“我看啊,根本就是他和你演了一场恩爱戏码!来骗我,是不是。”

    “奶奶没有!”

    “我是老了,可不是老糊涂了。封叙都能狠辣到推你下楼梯。现在捏住你的把柄来威胁你,也不是他做不出来的事。我早该想到的,他会对付你。”

    想到那件事,颜致婼抿抿唇:“奶奶,我从没有说过那个推我下楼梯的就是封叙,或许是他派来的人推我下楼,也或许不是,这一切暂时没有任何证据。”

    “难不成还有别人要害你?”

    “或许吧……”

    “好,姑且那个要害你的不是他,可是他对你的讨厌,两年里都没有消除,现在回来了,我却是不相信他会和你重修旧好的。”

    “奶奶真不是我联合他一起骗你,实在是……封叙他对我没有兴趣。”先把锅推给封叙就是了。

    老夫人听此凝眉:“什么?”

    “就是男人的那方面有点儿小问题……”乖巧。

    原来还生气的人,听到这个,先是掩面了一会儿,再接着有些释然,最后头疼地道:“行吧,改天我叫张医生再配些大补的中药派人给你们送去。”

    “好、好。”

    老夫人一脸的苦口婆心,重复着旧事:“你爷爷和你爸爸出车祸那天,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你爷爷只留下了最后一番话,就是希望封家将来能够开枝散叶,我现在让你嫁给封叙,也是为了封家着想,希望你能快点让我上抱孙子。”

    女生垂眸,一点都不受她话里有话的影响,心里跟面明镜似的。

    只在口上回应:“好,我会努力的。”

    ——

    简单吃了晚餐,颜致婼一个人在老宅附近饭后散步。

    目光里,这个房子的每一处,都曾是自己和封叙的回忆。

    现在……

    却是一个谁也不愿意回来的地方。

    尤其封叙,踏入这里,对他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女生一直走,漫无目的地来到大门边站定。

    不知为何,她现在十分想要回到那个有他的家。

    这会,封叙应该已经开完会回来了,或许还会让佣人准备合她口味的饭菜,亦或是等着训她一顿,只因为她又不乖乖报备。

    也可能没有。

    他一向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或许是去加班了。

    心里想回去的欲望变大。

    逮着个人告诉她,自己要回家,希望她给奶奶带个话。

    那人答应后,颜致婼步伐轻松地出了老宅。

    ——

    夜色下,整个银杏大道上,是金灿灿的杏树叶子。

    冷色的灯光在这些暖色的陪衬下,倒是让人觉得像是黑暗里的希望,也是为她能顺利回到封叙在的地方的指引。

    忽而不远处,有一辆车子驶来,又在百米远的地方停下。

    远光灯强势地落在了女生的身上。

    刺目的光,让她忍不住伸手去挡。

    隐约之中,她看到有人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端正的西装,光将他的轮廓描绘完整。

    是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

    他气场强大,身影熟悉。只一眼,颜致婼就能将他准确无误地认出来。

    放下手,女生不假思索地大步跑向对面。

    在即将靠近男人的时候停下,她正要问一句,你怎么来了。

    却在她停下的那秒,男人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她的脑袋撞在他的身上,鼻息里也全是他身上淡淡的茶香味。

    “封叙……”

    “别说话。”

    他的声音有些颤。

    颜致婼感到一丝意外,伸手轻轻抓住他的衣角。

    “怎么了……”

    男人没说话,而是抱着她站了好久好久。

    不多时,又有一辆车停在了对面,上面下来了两个人。

    看身影是唐千阙和李管家。

    唐千阙过来,想要分开两个人,但封叙抱着颜致婼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没分得动。

    “我说,你一路狂飙过来,不要命了?!”

    男人看向自己的好友,只说了三个字:“我要她……”

    唐千阙一噎。

    而搞不清楚状况的颜致婼,一脸懵。

    “你们怎么都来了?”

    “他,一听说你在老宅,命都不要了,一路从……”

    “唐千阙。”男人偏过头唤了声好友的名字。

    得,气头上的唐千阙直接闭嘴。

    倒那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的颜致婼,连忙开口安抚与解释:“封叙,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的。对不起,因为来的是老宅,所以我就没打算报备,我想你也不喜欢我来这里,就觉得还是别让你知道的好,但毕竟老宅里住着我的奶奶……”

    男人轻喝:“闭嘴。”

    哦……

    “回家了。”他又柔软了声音。

    “好。”女生乖乖地被牵着走。

    ——

    回家的车,唐千阙是不敢让封叙开了。

    让李管家开了自己的那辆。而这大佬的车,他就屈尊降贵做个代驾。

    后视镜里,夫妻俩正泾渭分明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其实……

    也不是颜致婼不愿意坐过去,而是男人在清楚自己失态了后,就故作高冷起来。

    他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刚刚的柔情余温一丁点儿都不再给她。

    男人,都是善变的,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吐息一口,她靠在窗户上,挠了挠窗户。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千阙哥,你怎么会和封叙一起回来的?”

    “额……我在隔壁市也有个通告。正好遇上了,就一起回来了。”

    唐千阙是一丁点儿也不敢向颜致婼透露关于封叙寻找救命恩人的事。

    毕竟……大佬很看重她,怕她误会怕她伤心。

    “哦,这样啊,刚有一瞬间我还以为你们俩有私情呢,我还脑补了该怎么把你打趴,然后把封叙抢回来。”

    许是今天的神情异常紧绷。

    此刻放松下来,颜致婼就想要闭目休息一会儿。

    而她的这番话,差点让唐千阙踩错油门,也让封叙睁开了眼睛去看她。

    他蹙眉询问:“这一天天的,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在……我在想,怎么才能把你绑住,绑在我身边,让你逃不掉、走不了啊。”她蹭过去,死皮赖脸地扒着他、靠到他的身上。

    封叙虽然没有任何回应的动作,但难得的,嘴角轻勾。

    他抬起的眼睛里,视线与偶尔看后视镜的唐千阙对上,那端的人也笑了笑。

    “小不点还挺会说话,唉,现在看你们稍微缓和了关系,说实话我还挺欣慰。就是有一个问题一直憋在心里很久了,你们……什么时候打算公布结婚的事情?”

    公布?

    这点在以前,颜致婼倒是想过,但现在觉得没有必要。

    毕竟她的工作不允许她承认任何恋情,连绯闻都最好少有,何况是……她已经结婚的这则消息呢。

    “这个还是看封叙的意思吧。”顺势把锅推走。

    原本以为这个锅男人会接,且会接得很好,但是……等了许久他也没说话。

    颜致婼抿抿唇,有些失落。

    心想,看来这个问题,也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真是令人难过。

    时间在渐渐流逝,而这个问题,似乎也慢慢被碾成碎片,与时间一起消失。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颜致婼,选择了遗忘。

    毕竟有些事摊开来说,反而就不那么令人快乐了。

    ——

    次日。

    ls公司建筑群里,迎来了学员们的第一次公演录制。

    颜致婼一早便起床,随着公司的车来了录制厅。

    她没有等封叙醒过来,而像是个小偷一样,偷偷摸摸地爬下楼去,回到自己的玻璃房准备好一切才走的。

    其实说到底,也就是因为昨晚封叙避而不答的事,让她觉得有些难过。

    人都是双标的。

    她自己不说出那个答案,但不代表不想要在乎的那个人说,如果他也不说,就会觉得他其实并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而这个感受,就比天塌了还要让人觉得糟糕。

    所以她需要一个空间、一个时间来好好自我调养。

    两年来都这么过来了,何况只是这么一个区区的小事呢。

    这么自我安慰着,她果然自愈了许多。

    第一场录制完。

    颜致婼隐隐感到小腹下边,有坠坠的疼。

    便打算去休息室休息,却被半路从拐角处出来的人挡住了去路。

    来者是林安茹。

    她气势汹汹地过来,一把抓起女生的手扯了扯,声音极度亢奋:“颜致婼,你究竟想做什么?!”

    被扯疼。

    颜致婼也凝眉看向她,反问:“不好好为你接下来的舞台做准备,却跑到这里来堵我,我才要问,你想做什么吧?”

    其实也不难猜到林安茹找上自己的原因。

    大抵就是她的父母告诉了她,是自己撺掇的林家与封家合作的事。

    而林安茹,却打死也不认为她有那么好的心肠。

    确实啊,她并没有那么好的心肠去帮那一家子的恶人。

    “颜致婼你为什么打我家企业的主意?我妈说,你向封叙提出要与我们家合作的建议!?你究竟在算计些什么。”

    许是不知道颜致婼的打算,林安茹显得焦急不堪。

    “帮你们啊,能攀上封家不就意味着你们家会有更好发展吗,以后成为新贵也就更容易在华城立足,这一点相信你也很清楚的。”

    “可是,我相信谁都会帮我们家,但我就是不相信你也会那么好心地来帮林家。”

    嘴角噙起笑,颜致婼难得的,在脸上露出一丝带有攻击性的美艳笑容。

    “可我确实在帮你们不是吗,我这么帮忙没什么目的,只是想要告诉你,以后你们林家变得家大业大也好,或是你能在娱乐圈力站得更稳也好,这都是我颜致婼帮的忙……就可以了。我够心满意足了。”

    林安茹听着这话,几乎是要相信了。

    可她回忆起之前在团里欺负颜致婼的事情,又及时拉回了自己的理智。

    “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别有目的。现在我爸妈被你绘制的蓝图耍得团团转,我真怕他们什么时候被你玩死都不知道。我警告你,颜致婼,你有什么,最好冲着我来。”

    “冲你来?”女生婉转一笑,“我为什么要冲你来?我对你除了讨厌,还谈不上恨。”

    她转过身,眺望远方的高楼大厦。

    字正腔圆的话,掷地有声:“这世界永远是守恒的。一个人失去了什么,上天就会帮助他从一个地方拿回来。我被欺压过,所以现在我要拿回属于我的尊严。我瞧着你反应那么大,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显而易见的,林安茹确实是心虚了,但还在负隅顽抗:“我没有,我能心虚什么。”

    “那就请你让开,我要去休息了。”

    颜致婼要错身经过林安茹身边,却被她抓住了手。

    只见她扭过身来问了句:“颜致婼,你是不是华东颜家的人?”

    女生勾唇回答了个“对”后,大步离去,满是对她的不屑。

    而留在原地的林安茹,一直觉得有什么细节是被自己落下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她只能边想,边继续往舞台方向走。

    意外的是,她在去往录制厅的途中遇到了叶家的少爷。

    见他行色匆匆又一脸迷惑的模样,林安茹连忙上前询问:“叶少,你在找什么?是否需要我的帮忙?”

    因为之前和叶家有过合作,所以他们这两个孩子辈的也算是旧识,偶尔在酒会上见了面,也会相互问好。

    而叶初糖见是她,一脸傻白甜:“是你啊,安茹。”

    “嗯,我在这里参加《pd》,你呢,你怎么过来了?”

    “哦,我来找颜致婼,这丫头好久没接我电话了。”

    挂在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些,林安茹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

    最后指了指休息室的方向:“她去那了,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好。”

    “什么,她心情不好?!谢谢你啊,我现在就过去看看她,改天请你吃饭。”

    “好,我可记得这句话,你要是不请我,我就记你的仇。”

    叶初糖摆摆手,快速飞奔离去。

    而他离开后不久,林安茹迎面又遇到了几个看起来像是狗仔的人。

    他们一上来就对她进行采访,而林安茹看向叶初糖离去的方向,嘴角一弯。

    满是算计。

    “刚刚我看颜致婼过去了,心情还有点儿不好。你们不如去采访采访并开导一下她吧,就在那不远处的休息室。”

    一听有更大的咖、更有价值的料在等他们。

    狗仔们顿时兴奋了。

    ——

    刚在录制厅喝了杯冷饮,回来上一趟厕所就发现来了姨妈是什么操作。

    那就是痛到命的操作。

    颜致婼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沙发太小,容不得她辗转反侧。

    但是肚子又疼到她冒冷汗。

    颜致婼实在受不了,在没有精力管身旁是否还有空位的时候,啪叽一下摔在了地毯上。

    最后又没有力气爬起来,就只能在地毯上打起了滚。

    叶初糖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惨白着脸满地打滚的颜致婼。

    他吓得门都没关,就跑过来抱起颜致婼,并把人放到沙发上,又是安抚她,又是关心地询问:“婼婼你怎么了啊。”

    “疼……好疼……”

    “哪疼啊,你快告诉我,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女生却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你撑着点!”

    叶初糖要把人重新抱起。

    只做了这个动作。却在这时候,有人踢开了休息室虚掩的门,发出巨响。

    房间里的人,一齐看向房间外的。

    只见封叙一个人站在那,身后几个带着相机的狗仔已被他带来的保镖拿下。

    背景里,所有人都纷乱,只有他一人遗世独立,模样冰冷至极。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却让颜致婼心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