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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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风掐了掐张阳阳的手臂, 问道:“能动吗?”

    “我不能!”张阳阳说, “我手脚都麻了,是不是后遗症啊?咋办啊?我还唯物不唯物啊?我的三观可怎么办呐?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做新世纪的大学生了?”

    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室友跟江风一脸无语。这人大概是没事了。

    江风说:“你背他去医务室看看。今天的事别往外说。”

    “好, 我知道。”室友说, “多半是肺热。”

    张阳阳被他架到背上,继续泣道:“你丫肺热还能肺到脑子上?你唬谁呢?”

    室友说:“这是脑子烧坏了呢。”

    等到医务室的时候,张阳阳已经好很多了。麻痹的手脚能够动弹,舌头也利落的不行。

    医生给他们看了一下,没发现任何问题。

    他说:“逃课是吧?大学生逃课是自由的, 以后没必要。”

    室友忙为他澄清:“没没, 这货玩个游戏呢, 忽然就瘫了, 吓死我了。”

    医生了然点头:“注意休息,不要熬夜。身体是很神奇的。给他吊个盐水,躺着好好休息下吧。做检查的话去医院,我们学校没条件的。”

    江风看他无碍, 把之前褚玄良送他的符箓小包塞给张阳阳, 准备离开。后面还有工作。

    张阳阳尤记得他英勇又矫健的身手,躺在病床上朝他伸手一挥:“再见了恩人,我会想你的。”

    恩人毫不留恋地消失在大门口。

    室友紧跟着说:“我记得宿舍门还没关, 手机跟饭卡也没带。你等等啊, 我先过去把你的药钱给结了。”

    张阳阳神色恹恹道:“好吧。你走吧。别忘了我。”

    室友紧跟着出了医务室。

    这个点没什么人, 医生在外面的药房坐班, 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蓝色的粗糙布料将周围隔成一个小小的空间。

    张阳阳躺了会儿,大白天的实在睡不着,手指开始躁动,想按手机。

    他抬手挡住脸,嚎叫一声。

    今天是怎么了?真的脑子不清楚了?

    之前被吓得不轻,完全没细想,现在简直是细思恐极。

    他伸手捏了捏江风给他的符箓小包,把它拆开,将符箓折成的纸握在手上,稍稍冷静下来。

    有了胡思乱想的功夫,就觉得医务室里特别安静。

    刚这么想呢,外间又传来丝丝的细碎声,像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

    “超啊,我的超。”张阳阳喊,“你回来了吗?”

    没人应答。

    张阳阳掀开帘布,小心问道:“医生,是你吗?”

    外边什么人都没有。窗帘的薄布被风吹得扬起,整个病房空荡荡地近乎恐怖。

    可那丝丝的声音依旧还在,听不出是从哪里传来的。

    张阳阳喉结滚动,吞下一口唾沫,鼓起勇气走出去。一手推着输液的架子,一面往前走。

    “医生?医生!”

    “你踩到我的舌头了。”

    张阳阳忙收回脚:“不好意思啊……”

    他动作一滞,瞳孔放大。

    嗯?!!

    还未转身,脖子已经被人按住,摔到地上。

    针管从手背上滑了出来。

    张阳阳惊叫一声,扭头去看。

    这次看清了。

    那人拖着一米来长的红舌头,面色惨白。身上穿着一席白衣,头上也是带着一顶白色的高帽。如果不是他笑得太猥琐,张阳阳都要以为他是白无常了。

    他握紧手心里的符箓,朝自己身上拍去,喊道:“恶鬼退散!”

    那鬼歪着脑袋,桀桀怪笑。

    没有反应。

    张阳阳慌了,又继续念:“急急如律令!”

    依旧没有反应。

    “靠!”张阳阳骂道,“江风没教我这玩意儿怎么用啊!”

    “没用的。”那鬼说,“我是地府阴差,区区人间修士画出的黄符,能奈我何?”

    张阳阳破口骂道:“我呸!就你这肾虚样也是地府阴差?地府是没鬼了吗?大清亡了好吗?如此丑逼回去修个容吧!”

    那恶鬼脸色一变。

    见过被他吓得屁股尿流,哭爹喊娘的,还是第一次见一面怕得要死,一面又要骂他的人。

    “嘿嘿,你真有意思。”那鬼的舌头吊在外面,说话的时候总是合不拢嘴,导致音节含含糊糊:“很快你就没意思了。”

    他主动拿过张阳阳手上的符纸,黄符顷刻间化成灰烬。

    张阳阳大怒。

    粗制滥造!

    他要投诉!

    “白无常”紧跟着又将自己的手伸进张阳阳的嘴里,两指夹住,向外拖拉。

    张阳阳吃痛,眼里分泌出泪光。合紧牙关去咬。然而这鬼的手应如磐石,又冰冷似铁。他磕伤了自己的牙,也没能蹭下来一层皮。

    嘴里全是一股臭水沟的味道。

    “唔——啊——!”

    张阳阳要疯了,这得多少毒菌啊?

    他想出声喊,声音被哽住,四肢也动不了。

    舌尖开始发麻,眼睁睁看着“白无常”从腰间掏出一把生锈的、血淋淋的剪刀,逐渐向他靠近。

    小命休矣!

    张阳阳闭上眼睛,却听见“白无常”惊慌一声:“谁?”

    他倏然睁开眼,越过那拖长的舌头,看见了江风。

    江风有如天神降临,站在他身侧,一脸冷漠地抓住“白无常”的头发。“白无常”竟然也会吃痛,手上力道松开了些许,让张阳阳有机会把舌头收回去。

    江风继续拽着他的头发向后甩去,然后抬脚,重重踩上他的舌头。

    “啊——!”那恶鬼发出一声凄厉痛呼。两手去推他的脚,想把自己的舌头抽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那恶鬼嚎道,“放开我的舌头!!”

    江风松开些许。

    那鬼立马抱起他的长舌,缩到房间角落,颤颤巍巍地看着他。

    张阳阳热泪盈眶:“江爸爸!”

    江风朝他走近,冷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是有判官准许,我这是在维护人间秩序!”那小鬼展示自己的小金令,“他口出恶言,就应该下拔舌地狱!”

    江风眯起眼睛,直接捏碎那枚假的判官令。

    恶鬼:“啊……”

    江风:“谁给你的?”

    恶鬼:“判……判官啊。”

    江风问:“你杀了多少人?”

    “他们……他们全都说脏话!”恶鬼指着张阳阳道,“就算是网络也不行,他们就该被拔舌头,就该受到惩罚!”

    “骂脏话就要被割舌头的吗?”张阳阳爬过来抱住江风大腿,“卧槽……超害怕的啊!江爸爸救我啊!”

    江风又一次抬脚,那鬼吓得毛发直竖,“咻”地一声飞出窗户逃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他跑了!”张阳阳不敢去追,继续抱住江风不动摇:“还会再回来不?”

    江风:“不知道。”

    张阳阳仰头问:“你怎么回来了?”

    江风:“觉得不对,就回来看看。”

    张阳阳感动道:“谢谢你。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医生插兜走进来说:“你们在里面吵什么呢?我去,你们两个……”

    张阳阳没管他,指天起誓,对着江风表忠心:“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打游戏了!你一定不能放弃我的啊!”

    江风:“嗯……游戏还是挺好玩的。”

    “……”张阳阳,“别说了!我特么现在一秒就可以哭出来!”

    医生过去将打碎的玻璃瓶扫起来,烦躁问道:“你们还留不留啊?”

    张阳阳:“我不留了,不敢!”

    怂出了出息,真是……

    医生轰赶道:“那就赶紧走!”

    张阳阳:“腿麻。”

    江风将他架起来,想了想说:“你要是害怕,这几天就暂时跟我住在一起好了。”

    张阳阳头如捣蒜:“好好好!我一定好好做人改过自新!”

    江风还有两张单子没有送完。张阳阳缓过劲来,执意要跟着他。

    旁观了一路,被他那淡定的神色给惊呆了。

    高人!

    高人本色!

    等把最后两单送完,张阳阳回宿舍理了衣服,跟室友打声招呼,江风就领着他去自己租来的小房子。

    那房子实在小,好在江风喜欢干净,整理得井然有序。

    张阳阳参观了一遍,说道:“江爸,我没多少钱,但是可以付水电费和房租,也会打扫房间,你就让我打个地铺。以后咱们还不离不弃行吗?”

    江风想也没想拒绝:“不行。明天我给你找个道士领走。”

    “别!道士没有用,我还是脆弱的需要保护。”张阳阳捂着胸口说,“今天对我的打击太大了。你没看见那符根本没用!还白无常呢,白无常要长那样,出门收魂业务量能激增,吓死者参半。妈呀。第一次见鬼这么重口味的。”

    张阳阳这显然是被吓懵了,就是不靠谱的本性让他还在继续蹦达。

    江风说:“把你洗漱的东西拿厕所去。弄好,看书,准备休息。”

    张阳阳显然不敢说不,基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九点之后,准备休息。

    张阳阳获准在江风床上躺着。两人一左一右,盖两床被子。

    今天受惊过度,张阳阳一晚睡得很不安稳。半夜的时候梦魇,又被吓醒。他揉了把脸,再次觉得不对。

    周遭没有任何的喇叭鸣笛声。明明马路离这边不远,怎么可能呢?

    诡异的安静让他特别恐惧。他翻了个身,小心看向窗外。

    玻璃窗外悠悠游过一盏盏橘黄色的灯光,打着晃儿,飘向远处。

    张阳阳伸手推攘江风,小声喊他:“江风!江风你快醒醒!求你了喂!”

    幸运的是江风真的睁开了眼,轻轻“哼”了一声,让他瞬间有了底。

    江风皱眉问:“做什么?”

    张阳阳指向窗外。

    玻璃窗外,贴着一张白色的东西。黄灯游过的时候,可以隐约看出,那是一张孩子的脸。

    张阳阳声音发虚:“妈……妈妈呀……我不行了。”

    那孩子见他二人醒了,还看见了他,不由咧开嘴笑出来。

    江风说:“反正进不来,怕什么?”

    张阳阳:“……你不怕我怕,我现在就想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