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武帝求仙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性感喵子在线防盗

    皎星走的快,没一会儿, 就到了一处宫宇前。秦檀正疑惑这儿是何处, 耳旁忽听见一连串的“恭送太子”,立刻惊得抬起头来。

    但见不远处停着一抬肩舆, 两列侍卫低身跪着,口呼“太子殿下万万小心”、“太子殿下请上舆”,有的神色谨慎, 有的面色谄媚。

    一个年轻男子恰好在肩舆上坐下, 他身着石青地团龙便服, 衣袍下摆缀着八宝立水, 脚踏皂靴、领纹锦绣,一张脸阴鸷美秀,瘦削脊背挺拔挨着舆背,修长手指正漫不经心敲着扶手,哒哒哒的, 听得人心慌。

    饶是秦檀不曾见过,也知道他定是太子李源宏。

    秦檀狠狠瞪了一眼皎星——这宫女定是奉了贵妃之命, 故意为难自己!贵妃久住宫中, 定知道太子被秦檀拒了亲,贵妃这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就故意把秦檀送到太子面前去讨折辱!

    那些路上巡察的侍卫们之所以对皎星谄媚, 想来是早被恭贵妃收买了。看见秦檀来, 不但不按照宫规阻拦, 反而还让其扬长而入!

    恭贵妃之权势, 竟显赫至斯,连东宫外的侍卫都能收买。难怪太子与燕王势同水火——恐怕,在宫中的皇后与恭贵妃,也是这么剑拔弩张的。

    “哎呀!”皎星故作惊慌,大声呼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初来乍到,领错了路……”

    秦檀哪还有闲心理会皎星的讨饶?眼看太子听到了皎星的高呼声,她立即拽着皎星、另带着青桑与红莲,闪入了身旁的一道小径中。

    这小径狭隘,只容一人通过,秦檀与青桑挤在一块儿,红莲则在后头捂住了皎星的嘴,不让她继续大喊大叫。

    那头的太子迟疑了一下,道:“均哥,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谢均神色如常:“东宫近妃嫔宫室,想来是有宫女路过。”

    “沿途有侍卫内监,又怎会让宫女误入。究竟是何等胆大女子,才敢私闯东宫?”太子挑眉,嗓音阴沉沉的,“莫非,是孤听错了?”

    谢均道:“既太子殿下不放心,臣去那条小径中看看便是。”

    说罢,谢均就朝着那小径走去。

    谢均前脚方走,后脚东宫书房内就追来一人,乃是太子妃殷氏。她提着裙角儿匆匆地追,口中呼道:“太子殿下,妾身有一事相求!”

    太子扬手,示意宫人放下肩舆,起身朝殷氏走去。

    谢均瞥一眼正在说话的太子与殷氏,径直走向那小径。

    谢均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秦檀手心微汗,连忙想向后退。皎星眼看她要逃跑,生怕完不成任务被贵妃责罚,连忙用身体堵住秦檀的退路,一边试图发出“呜呜”的响声,引来太子的注意。

    秦檀恨不得直接拧了皎星的嘴。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贺夫人?”谢均走到小径入口,压低了声音,面带微微惑色,“你怎会在此处?”

    “……”秦檀捏着帕子,不知该如何回答。要说是宫婢带错了路,他肯定是不会信的。要说是恭贵妃故意使坏,谢均恐怕更不会信了。

    小径内一片寂静,反而是太子与殷氏说话的声音,远远飘来。

    “太子爷,您赐给妾身的那副《瑞雪白鹤图》寓意甚好,妾身瞧赵妹妹恩宠甚浅,了无寄托,这才想把这画卷送给她。这是妾身的错处,您何至于对赵妹妹动怒呢?”殷氏抽泣着,声音颇为急切。

    “流珠,你管好分内之事便可。”

    秦檀竖起耳朵,听着太子与殷氏争执,知道太子被自己的妻子拖住了,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心底不由微微一舒。

    若是此时,她能说服谢均帮自己一把,兴许就能逃过一劫了。

    但是……

    谢均才是全天下最不可能帮自己的人!

    面前这男子虽俊美温雅、风姿翩翩,瞧着甚是好脾气,但却有些厌弃她。

    “贺夫人,莫非……”谢均见她不说话,眉眼半阖,轻声猜起了缘由,“莫非你是觉得,我断了你攀着我姐姐的富贵路,须得另寻一条往上爬的康庄大道,这才想起了被你抛之脑后的太子殿下?”

    秦檀听了,忍不住瞪了谢均一眼。

    她有些恼,但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谁让曾经的秦檀确实是这样的性格,终日汲汲营营,只想着做富贵人上人。当初使劲手段也要进东宫的她,确实给谢均留下了这样不佳的印象。

    谢均被秦檀瞪了一下,心底忽生出了几分有趣。

    这贺秦氏平时是一副凌厉带刺的样子,故作疏远、傲然在上,这一瞪眼的小动作,反而给她添了份可爱,让她有了一丝闹脾气的天真憨甜。

    “贺夫人,我说的对吗?”谢均问。

    秦檀眼珠微微一转,忽而有了个主意。她娇娇一笑,轻声道:“是呀,没错,我这就要去攀附太子了!凭借我的美貌与手段,太子殿下定会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相爷,您可不要挡道。若是你把我堵在这儿,不让我见太子,碍了我的富贵路,小心我给你点儿厉害!”

    她一副眉飞色舞、小人得志的样子,将弟妹杨宝兰的神态学得十成十。

    秦檀心道:谢均若是看她不爽,就该逆而行之,“挡她的富贵路”才是。

    谢均见了,怔了一下。继而,他低下头,捂着半张脸,肩膀抖动不止。秦檀有些纳闷,却只能见到他指缝间的朝珠颤个不停。

    终于,谢均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贺夫人,原来你当真这么怕太子爷,这倒是我的过错了。”谢均止住了笑容,悠悠拨着朝珠,“竟用这种手段脱身,想让我帮你挡着太子爷。”

    秦檀脸一凝,知道她还是没能骗过谢均。

    也对,谢均日夜与皇家相对,依旧游刃有余,恐怕早就修炼成了一个人精。

    但谢均这话,说的也太过分了,她何至于如此狼狈?什么“这么怕太子爷”?

    “我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在自荐枕席时还会面色泛白。”谢均道,“贺夫人,你在我和姐姐面前如此能言善道,怎么遇见太子的事情,就会变得胆小如鼠?”

    “太子殿下身份高贵,我自是不敢冲撞。”秦檀勉强笑。

    ——谢均那是不知道太子登基之后做过的荒唐事!连贺桢这个死板的读书人都要冒着大不敬说一句“失道之君”,可见太子的作为如何不像话。

    还有,什么胆小如鼠!谨慎一些,防止在太子面前丢了性命,也算是胆小如鼠?莫非非得冲上去顶着堂堂太子的脸面怒骂他,才不算胆小么?

    秦檀身后的皎星还在呜呜叫着,谢均看见这一幕,叹道:“贺夫人,你这是被恭贵妃折腾了罢?我早提醒过你,不要碰燕王府里的事情。”

    秦檀愣了一下,道:“相爷知道?”

    “我如何能不知道?”谢均的笑容淡了下来,眸光渐沉,“我提醒你不要插手,不仅仅是为了让姐姐不被你的做派影响,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过区区五品官之妻,卷入皇室夺嫡、妃嫔争宠之事,并无好处。”

    “……”一时间,秦檀心思复杂。

    未料到,谢均竟还是存着几分好心的。

    两人正彼此对望着,冷不防外头传来太子和殷氏的争执之声。

    “太子爷!”殷氏哭叫着,很是撕心裂肺,“赵妹妹十五岁便嫁进了东宫,您念着这份恩情,留她一命吧!”

    “滚!”太子重坐上了肩舆。

    秦檀听了,不由一凛——听这声音,太子正在气头上。自己若冒出去,岂不是恰好撞在刀口?她不慌乱,冷静下来,对谢均快速道:“相爷,我与你谈个条件。你若帮我脱身,我便在将来帮你一个忙,如何?”

    她一旦冷静下来,脑海中就有了主意。饶是面对的人是自己得罪过的残暴太子,她也不忙不乱。

    “这等时候了,还能冷静地与我谈条件?”谢均的眼底有一分兴致,“贺夫人,你这性子倒是少见。”

    像她这么冷静的女子,确实是少见。寻常人若是得罪了太子,焉敢站着回话?早抖如筛糠地跪下了。

    “相爷答应么?”秦檀问。

    “你说呢?”谢均收了念珠,挑眉道,“我不答应,因为你没什么可以帮我的。”

    秦檀咬咬牙。

    这谢均还真是可恨。

    她就不信,这位相爷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她飞快改变策略,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谢均,难得地示了弱,道:“我不知相爷先前是好心,还道相爷是嫌我招人烦。如今知道相爷心底仁慈、直如菩萨一般替我着想,真真是后悔极了。相爷,我是真心觉着您是个好人……”

    可刚可柔,能屈能伸,软硬齐施,方是宅斗之王。

    谢均可从没见过秦檀这副模样。

    她或者是美艳凌厉的,或者是冷漠带刺的。她在燕王府时,总是剑拔弩张;跟着夫君贺桢时,又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谢均从未想过,她会露出这种可怜巴巴的神态来。

    “若我帮了你,”他勾起唇角,慢条斯理道,“贺夫人用什么谢我?”

    “自然是鞍前马后,什么都行。”秦檀保证道。

    谢均笑而不答。他低头,闲闲拨过一颗念珠,口中低声地念念有词。秦檀仔细一听,念的是一段经文,似乎是往生经。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秦檀有些疑惑:好端端的,念这个做什么?

    那头的太子已坐着肩舆过来了,压着怒火,问道:“谢均,是哪里来的贱婢,敢在东宫放肆?”

    谢均缓缓放下了手中数珠,抬起头来,笑容依旧温如春风,令人倍感心暖。

    “谢荣,把这个触怒太子的宫婢送过去吧。”谢均笑道。

    谢荣得了令,上去便掐住了皎星的脖子。他显然是练过的,动作利落干脆,叫人看不清轨迹。皎星挣扎着低呼了一阵,很快就面色泛青,晕了过去。

    临晕厥前,皎星还瞪着眼睛,自我安慰——不会的,贵妃娘娘保证了会救自己。娘娘不救自己,就是寒了其他宫人的心,不会出事的……

    谢荣将皎星的身体拖到了太子的肩舆前,随意地丢在地上。

    “大胆,竟敢脏了太子殿下的眼睛!”一名太监尖声怒斥道。

    谢荣只好用身子挡住皎星的身躯。

    太子看也不看,拿指尖哒哒哒地敲打着肩舆扶手,阴沉道:“杖毙。”

    果然,第三日的清晨,书房里便递来贺桢不去归缘的消息。

    青桑气得直跺脚,怒道:“大人是怎么一回事?竟然这样落夫人的脸面!”

    秦檀在妆镜前梳弄着长发,嗤笑道:“还能是怎么回事?自然是因为我欺负了方素怜,贺桢正变着法子让我难受呢。”

    提起方素怜,青桑便是一肚子气。她年轻气盛,气呼呼地绞着手帕,嚷道:“大人竟为了一个贱妾这样薄待您!他是不是忘了夫人您的救命之恩?我这就去告诉大人去!”

    说罢,青桑提起裙摆便想往外跑。

    “站住!”秦檀喝住她,“青桑,你不准告诉他。”

    “夫人……?”青桑一只脚已跨在门槛上了,闻言,她露出诧异之色,犹豫道,“您的意思是,不要让大人知道您当年救过他,是他的救命恩人?”

    秦檀慢慢点头。她搁下梳子,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的报复,才刚刚开场。

    若是将救命恩人的身份告诉贺桢,那这场好戏便会匆匆结束。

    秦檀可还没有玩够呐。

    青桑咬着唇角,憋屈地退了回来,问道:“那夫人今儿个还去大慈寺吗?”

    “去,当然要去。”秦檀答道,“便是我独自去会惹人笑话,我也要去。”

    即便贺桢不陪她,她也是要去佛前归缘的。正是佛祖心慈,才给了她重来一生的机会,她无论如何都要去佛前谢恩。

    这样想着,秦檀让丫鬟替自己收拾了一番,坐上了出贺府的马车。

    她要去的寺庙,是京城外的大慈寺,素来香火旺盛、四季佛客如织,不少王公贵族皆在大慈寺里捐了长明烛。那大雄宝殿里的菩萨、佛祖皆是灿灿金身,光辉无比,香火常年不熄,日夜燃彻。

    秦檀倚靠在马车厢壁上,合着眼小憩。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京外的大慈寺。车帘一撩,红莲便伸手来搀秦檀下马车。

    正是夏末秋初之时,白天的日头依旧炎炎高照;树影浓浓,一冠深绿之中匿着几只长鸣老蝉。大慈寺的黄墙红瓦横亘在山林之中,屋角掩映,半藏半露。梵音清远,偶尔回荡起一声厚重绵长的佛钟,叫人心底渐渐沉静下来。

    一个小和尚上来引路。这光头的小和尚瞧着秦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这位……可是约了今日来归缘的贺家的新夫人?”

    秦檀点头,只当他之所以欲言又止,是因自己独身前来之故。

    秦檀入了寺内,过了天王殿里的未来佛,很快便到了佛祖面前。这佛像镀以金身,左右立着二十诸天及文殊普贤,个个皆是镶金漆彩,威严无比。

    秦檀望着那宝相庄严的佛像,双手合十,闭目沉思。不之怎的,她心中思绪万千,难以静下。

    如今贺老夫人护着自己,那是因为老夫人看中了她背后秦家的势力。一旦发现她在秦家并说不上话,贺老夫人便不会再替自己说话了。

    届时,要想折腾贺桢,或是抽身和离,那可就麻烦多了。

    但是,秦檀一点儿也不想回去讨好秦家人。于她而言,秦家只是一个牢笼,并没有丝毫亲情的温暖。

    自母亲朱氏过世后,秦檀的“家”就已经分崩离析了——父亲生性懦弱、优柔寡断,一不小心便会被枕头风吹跑;继母宋氏心眼狭隘,巴不得将秦檀赶出家门;其他亲眷因着朱氏之死,生怕被朱氏连累,都将秦檀当做不存在的人。

    这便是秦家最绝情的所在:用朱氏的死换来了满门荣华富贵,却不将朱氏的女儿当个人看。

    这样想来,秦檀当年能在如此逆境之中,求得一个太子嫔之位,着实是不容易。

    “这位夫人……”

    她正闭目冥思之时,先前引路的小和尚开了口,打断了她的思绪。秦檀睁眼,瞧见这小沙弥面露腼腆抱歉之色,小声道:“这位夫人,咱们到了谢客闭院的时候了。”

    秦檀身后的青桑立即跳了起来,娇声斥道:“这大早上的,怎么就到谢客的时候了呢?咱们夫人今儿个特地来归缘,这可是提前十五日便派人知会过的!”

    这小和尚大抵是头一次被年轻姑训斥,登时面红耳赤道:“小僧也只是传达了住持的意思……”

    青桑还想争执,秦檀便提着群裾起了身,淡淡道:“罢了,定是有什么公卿贵胄来了。我也在佛祖面前说完话了,回去吧。”

    怪不得先前这小和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料想是哪位位高权重、不能得罪的贵客前来,大慈寺必须提前闭门谢客、清场相迎。

    秦檀与两个丫鬟朝着天王殿走去。

    经过一道林荫时,林荫对头隐隐绰绰行来几个人;因隔着几棵枝丫低垂的绿树,那几人的轮廓皆是模糊的,但秦檀能认出打头的袈|裟老者便是大慈寺的住持。

    秦檀瞥了那几人一眼,便兀自离开了。

    林荫对头的几个人,也瞧见了秦檀的身影。

    跟在住持身后的高挑女子以帕掩唇,露出微微不悦面色,对住持道:“空海大师,明知今日我与阿均要来上香,怎么还有旁人在此?”

    这女子二十七八岁,面容姣好,长眉凤眼,清贵中带着威严,乃是燕王正妃谢盈。她是上了皇室名谱的王妃,衣食住行皆比照一等妃嫔公主,再加之她娘家素来权势显赫,大慈寺诸僧对她甚是巴结。

    空海大师额有薄汗,连忙解释道:“听闻王妃娘娘要前来进香,贫僧已吩咐人闭门谢客,免得扰了王妃娘娘清净。只是那位乃是贺家的新夫人秦氏,今日是来归缘的。这等姻缘大事,总不便赶出去……”

    谢盈闻言,侧头遥遥打量一眼秦檀,奇道:“既是来新婚归缘,怎是独身一人,她的夫君何在?”

    空海大师道:“这,贫僧便不清楚了。”

    “姐姐,罢了,本就是我们扰了人家新婚归缘的大事。”谢盈身后传来一道男子声音,嗓音温和淡然。

    谢盈侧头一瞧,便见着自家弟弟谢均正远望着那贺秦氏离去的方向。

    谢家的人向来有一副好皮囊,谢均亦不例外,从骨相里瞧就是俊美的。他的面容若是落在别人身上,免不了阴鸷冰寒,可他却偏生透出几分异样的和气来;再兼之他手里还捻一串小红檀木的佛珠,瞧起来便愈发平易近人了。

    因擅吹箫,从少时起,谢均便有了个“飞箫公子”的美号。如今谢均二十又六,飞箫公子都要成了飞箫老爷,还是难挡京城闺秀对他思之如狂。

    “怎么,瞧上人家了?盯得这样紧!那可是已出嫁了的妇人。”谢盈见他久久不移视线,打趣道,“姐姐这回来大慈寺,原本也是为了给你求一份好姻缘。你看你将过而立之年,却总不肯娶妻,平白让我操碎了心。”

    谢均拨了下手里佛珠,道:“我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谢盈问:“好奇甚么?”

    “若是我不曾记错,那贺秦氏便是秦家的三姑娘,先前要死要活求着入东宫的那一位,姐姐不记得了?”谢均慢慢笑道,“她为了一个太子嫔的分位使出了浑身解数,是个要强又浑身带刺的丫头。如今怎么的嫁做了他人妇?”

    谢盈露出恍然大悟神色:“阿均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太子殿下听闻那秦氏是个绝色的美人儿,便答应收她入东宫。结果那秦氏最后跑了,殿下对着秦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谢均笑笑不答,捻着佛珠的手朝前一指,示意空海大师继续带路。

    他没有告诉姐姐燕王妃的是,因着秦家开罪了太子,他也没给秦家好看。好长一段时日里,秦二爷秦保瞧着他便战战兢兢的。

    这头谢家姐弟继续上香去了,那边的秦檀领着丫鬟上了马车,回贺府去。

    一到贺府,便看到贺老夫人的丫鬟秋水正焦急地在门前徘徊着。见到秦檀回来,急匆匆迎上去,道:“夫人,您可总算回来了!老夫人快要被大人气厥过去了,您去瞧瞧,劝劝大人吧!”

    秦檀听着秋水的话,挑眉悠悠:“这又是折腾什么呢?”说罢,便去了老夫人所居的宝宁堂。

    在宝宁堂门前,便听见贺老夫人激动训斥贺桢的声音。

    “你真是要气死我这个做娘的!这姓方的贫女能入我贺家门,已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你竟还要抬她做贵妾!桢儿,你究竟是被下了什么迷魂药?”

    从贺老夫人的话来看,发生的事儿和秦檀猜想得差不多——贺桢有意抬方素怜为贵妾,求到了贺老夫人的面前。

    依照大楚律法,妾室有贵贱之分。贵妾是主子,能上家谱,也能亲自抚育生下的子女,一般皆是有些身份的女子;而贱妾通仆婢,即便生下子女,也只能送去主子处抚养,若是见了亲生的儿女,必须口称“少爷”、“小姐”,行下仆之礼。贵贱之分如此分明,难怪贺桢想要抬举心爱的女人。

    秦檀还未开口,她身后的青桑已开始打抱不平了:“大人真是魔障了!那个方素怜,到底有什么好的?瞧不出大人竟是如此负心薄幸之人!”

    一旁的红莲责备地看了她一眼,道:“青桑,慎言。”

    秦檀没有理会丫鬟的多嘴,而是理了下鬓发,施施然步入宝宁堂,悠然道:“夫君这是要抬方姨娘做贵妾呢?”说罢,裙角儿一旋,便在圈椅上头姗姗坐下了。

    贺桢跪在老夫人面前,薄唇紧抿,眼底有一丝清高的倔强:“秦氏,我是一家之主,要抬谁为贵妾,当然是由我自己做主。”

    秦檀笑得花枝乱颤:“大人,你若当真那么说一不二,又怎会跪在娘的面前呢?”

    贺桢身旁的方素怜正无声地哭着,满面忧虑之色,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莫说是贺桢,便是秦檀看了也心生怜惜。但秦檀很快打住了自己的情绪,对贺桢道:“夫君,若要将贱妾抬为贵妾,总得有个由头。她是替夫君开枝散叶,还是操持内外了?若是无功无绩,便被抬为贵妾,说出去难免惹人笑话。不仅仅是夫君你会被人说上一句‘治家不严’,就是方姨娘,也会被扣上个‘狐媚’的帽子。”

    贺桢微愣,竟觉得秦檀说的有几分道理,像是在真心实意地替自己考虑。

    “照我说呀,不如这样。”秦檀十分大方,道,“只要方姨娘有孕,夫君便立即抬她为贵妾,我绝无怨言,还会亲手送上贺礼。但若方姨娘没有为夫君产下子嗣,请恕我不赞成这桩事儿。”

    这条意见十分合理,便是贺老夫人也点头附和。贺桢蹙眉思索一会儿,对老夫人道:“娘,儿子也觉得这个主意甚好。”

    于是,这件事儿便这般定下来了。方姨娘虽哭的梨花带雨,可她身旁的丫鬟却是喜笑颜开,低声道:“太好了!依照姨娘如今受宠程度,要想怀孕不过是朝夕之事!”

    方素怜微惊,连忙道:“我又岂是因着贵妾一事在哭闹?不过是伤心大人为了我惹怒老夫人罢了!素怜不过一介贱妾,不值当!”

    秦檀听了,笑吟吟的,并不反驳。

    只有她秦檀知道,方素怜就是个没有子女缘的——秦檀过世那一年,嫁入贺府五年的方素怜才堪堪怀上第一个孩子,胎象还甚不好,一副随时会滑掉的模样。

    方素怜想要抬贵妾?

    先等个五年再说罢!

    玉台将秦檀领到了王府内府,燕王妃谢盈正立在池子边,朝水池里丢着鱼食。

    那池子里团簇着一片金红,远远瞧去,有连腮红、玉带围、金锦被,皆是背有十二白或十二红的名种。王妃一扬手,磨好的鱼食末儿便纷纷落在池里。鱼食是用干地锦菜和嫩苋菜磨的,一到水面,就引来群鱼争跃,水面上一片热闹。

    “贺夫人来了?”王妃听见响动,微抬了头。谢盈的面貌生得大气耐看,仪姿也是端庄大方,很显然,她的一笑一步皆是仔细教养过的。朝秦檀看时,她抿唇一笑,柔而不近,威而不厉。

    “见过王妃娘娘。”秦檀给燕王妃请安,笑道,“上回王妃娘娘赐下了一柄玉如意,我不敢怠慢,恰近两日得了一只野山参,就连忙给娘娘送来了。”

    燕王妃洒尽了手里最后一把鱼食,拿帕子慢慢擦着掌心,悠悠道:“贺夫人真是客气。坐吧。”她身后设了两把椅子,另并鸡翅木的矮几食盘等物。有丫鬟端来了几样秀气点心,精精巧巧的,雕成含苞待放模样,似在那食盘里开了几朵梅花。

    “贺夫人,这段时日,宫中的恭贵妃娘娘可有差人找过你?”燕王妃端起茶盏,浅呷一口,语中带着担忧。

    前回在燕王府里,秦檀出言教训了寄住在燕王府的表小姐周娴,这周娴正是宫中恭贵妃的侄女儿。恭贵妃对周娴疼爱非常,为了周娴,贵妃没少磋磨燕王妃;王妃会担心恭贵妃找秦檀麻烦,也是常理。

    “不曾。”秦檀摇头,“我家夫君不过区区五品小官,恭贵妃定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燕王妃笑起来:“你想得倒是舒畅。若是哪日贵妃娘娘真的要罚你,那你也是躲不开的。日后见了周姑娘,还是顾忌着些,不必替我出头。”

    言语间,燕王妃竟有把秦檀当做自己人的意思。

    秦檀笑着点点头,心底却是不慌不忙。她重活一世,比燕王妃了解更多的事情,譬如陛下很快就将驾崩,届时,恭贵妃就成了吃斋念佛的恭太妃,权势大不如前,凄凉得很。因此,就算得罪了恭贵妃也无妨。

    两人正说着话,小径处忽走来一位嬷嬷打扮的女子,手上端着一道锦盘。

    这嬷嬷唤作青嬷嬷,乃是燕王府内院里头的女管事。

    “王妃娘娘,这是金银作所制的首饰,王爷说了,先送到您这儿来过目,若有不喜欢的,送回去再改。”青嬷嬷恭恭敬敬地端上锦盘,只见那盘中放着几样手镯耳钳、簪子花盛,瞧着甚是光彩夺目。

    王妃笑笑,对秦檀解释道:“王爷是个有心人,每季皆托宫中金银作造办时新首饰。”说着,她用手指拂过一串耳坠。忽而,王妃像是注意到了什么,问,“我记得王爷这回得了一块上好的缠丝黑玛瑙,极为难得,怎么不见这些首饰上用了那玛瑙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