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从良 > 第93章 你赶我走

第93章 你赶我走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江铃儿这张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我愣愣地看着季存那个名字发呆,没想过居然有朝一日,面对季存,居然会像面对钟让来电一样措手不及。

    后来想想,似乎他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的确是一类男人。

    我拿起手机,刚接通电话就听见对面道,“你今天找人拍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对。”

    “钟让给你的胆子?”

    他把这一切误以为是钟让令我做的,毕竟我一开始也说过慕暖怀孕了这个消息是钟让告诉我的。

    所以季存就把一切统统当成了钟让出的主意。

    我摇摇头,“没有,不关钟让的事。”

    “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替钟让背锅,要不怎么说你犯贱呢?”季存的声音冰冷传来,我几乎可以想象他现在脸上的愤怒有多漂亮,只是他道,“那么,关于我们合约中止这一件事,所有的违约金,你赔偿得起吗?”

    我脑子里轰的一下,最开始压根儿没想到这些,现在才想起来那些保密协议上巨大的数字,导致我整个人血液逆流。

    “自己的把柄都还握在我的手里,商绾,就少尝试挑衅我。”季存道,“现在,回来,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这是等于公开交换互相的把柄了。

    我所以为的占上风,也不过是我以为而已。

    江铃儿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见我挂了电话脸色苍白,就一把抓住我,“没事吧?”

    我觉得我和江铃儿的感情相当奇妙,我们属于那种很塑料的姐妹花感情,最开始是一起在一次拍广告的途中对某位耍大牌的女明星感到不满,交换了微信以后说了大半夜的那个女明星坏话,然后结果居然成为了朋友。

    她现在看起来像是挺认真在关心我的,我只能道,“我得回去。”

    “怎么回事?”

    小月亮在边上嗑瓜子,“不是好不容易出来了吗?”

    “没完呢。”

    我颓败地放下手机,“我和季存的合约关系,是正式具有法律效益的。保密合同,入职合同,都是盖章签字的。”

    “哎妈呀。”江铃儿方言都出来了,“我以为你俩签的是那种什么‘我给你名分你给我低调,我心头好一回来你就让位,你敢爱上我敢怀孕我就让你去死’这种非主流的爱情协议呢。”

    “……”我沉默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终于道,“你脑残言情文看多了吧?”

    江铃儿说,“霸道总裁小说都这样,啥先婚后爱啊,签个协议代孕不能动真心啊,我有时候也在想,这种协议上面法人代表和公司盖章是他妈走啥渠道的。”

    小月亮说,“懂个篮子,走心。”

    “哈哈哈哈哈哈。”江铃儿当场笑疯掉,“走心!走心!牛逼!顶峰!”

    我感觉她们俩可能还没意识到我这个事情的严重性。

    我尝试和她们正经交流,“我说真的,我现在要不要回去?”

    “他当然是拿这个威胁你。”小月亮说,“给你两种选择,第一种,回去,这样正好所有的把柄都互相抵消。第二种——不去,正面刚,慕暖身败名裂,你赔钱。不过你也得做好慕暖公关成功,然后你的曝光不痛不痒还白给她拉了一次热度的准备。”

    我怎么感觉两种听着都不是很好。

    握紧了手指,我说,“我先去看一趟别人,然后……我去找他。”

    “理智的选择。”小月亮道,“那看来这俩黑料又得先压一压了。”

    “嗯。”

    我站起来,冲着小月亮鞠躬,“感谢你收留我几天……”

    我收拾了行李,像是当初离开季存家一样,后来江铃儿送我到门口,往我手里塞了一把钞票。我说,“你干嘛呢?”

    “你表情像是赴死似的,我这不是怕你出事。”江铃儿道,“老娘事业上升期好歹还有点钱,出什么事……跟我说。季存我得罪不起,但是给你打钱还是可以的。”

    我把钱塞回去,“留着打肉毒吧,你脸也不便宜。”

    江铃儿愣住了。

    她看着我远去,再后来的时候江铃儿回忆起这一幕跟我说,商绾,那个时候的你,眼神跟当初的商绾特别像。

    当初那个,才惊艳绝的商家大小姐一模一样。

    ******

    我给季存回了微信说我两个小时后回来,季存问我为什么是两个小时,我说,去见一个人。

    在那之后我直接在路边拦了一辆车,随后我对司机说,金山监狱。

    监狱。

    司机疑惑地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随后问道,“姑娘,去看人啊?”

    我点点头。

    半小时后我到了监狱门口,先是打了个电话给一个老朋友,后来我看见吴默从那里走出来,年轻的管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漠地对我说,“商小姐,只有十分钟时间。”

    我看着吴默,想起他当年在我们家做执事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小,吴默就像是我们几个的朋友,但是一转眼,商家家破人亡的时候,他转身去了钟家,没有一丝留情。

    其实说来我也不该道德绑架吴默,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去钟家也不过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可是就算道理上是这样,我还是会很想问问吴默,做钟让的管家,就比做我们商家的管家好吗?

    父亲大人曾经在跳楼前对我说,吴默是个可造之材,哪怕以后商家不行了,也别让吴默受委屈,该给的钱都得给,吴默从小是被他们从孤儿院领来的,别让吴默没了家。

    商家破产了,父亲大人还在替吴默想后路。

    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吴默根本不需要家。

    我没有多说别的,他领着我进去,后来隔着一扇玻璃窗,隔着一个小小的说话窗口,我看见了低着头坐在那里的少年。

    他还有一年才成年,低着头,头发被剔成了半寸,抬头那一刻眉眼凛冽又锐利,带着相当强烈的攻击性——我想着才不应该出现在……他这种岁数的脸上。

    我在那里坐下,吴默背过手去站在我身后,我仿佛回到了过去,吴默还是我们的管家,和我们一起长大,一边和我们玩,一边喊着“小少爷小小姐注意安全”。

    到头来,一把烧成了灰,什么都不剩下。

    吴默成了钟家的人,我成了负罪的人。

    而我的弟弟,商闻——成了一名牢犯。

    我轻轻喊了一声,“商闻。”

    商闻肩膀颤了下,用力抬头看我,用力到他自己唇齿间都尝到了血腥味,“你怎么来了?”

    少年的眉眼和我无比相似,却偏偏……恨着跟自己相似的人。

    我说,“我来看看你,很久没来了。”

    “以后也可以不用来了。”

    商闻喉结上下动了动,“商家没你一个,还是商家。”

    我闭上眼睛,“商家已经没了。”

    商闻笑红了眼眶,“可不是拜你所赐吗?为什么还要再来?”

    我问他,“你恨我吗?”

    商闻没说话。

    时光在这一刻如同静止,命运三缄其口,谁都不愿意出声打破。

    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你恨我吗?商闻。”

    商闻终于答我一声,“恨。”

    我笑了,“恨就好了。商闻,再恨我,我也是你的姐姐。”

    “我不会承认的。”商闻死死攥紧了拳头,“吴默告诉我,你在季存身边。又告诉我,你和钟让还在继续——商绾,别让我看不起你。”

    他已经多久没有用姐姐这两个字喊我了呢?

    我用一种几乎渴求的语气问道,“既然恨我……为什么要替我认罪?”

    商闻剧烈颤抖起来,我盯着他的眼睛,“你快出来了……商闻,我会找人把你所有的痕迹都抹消掉,如果你恨我,那么请你带着恨我的情绪,好好活下去。”

    “商绾!”

    商闻低吼出声,“我不需要你这种同情——你这种罪魁祸首的同情!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大哥,我爸妈怎么会出事……”

    我站起来,背过身去擦了把眼泪,“那些也都是我的亲人。你承受的痛苦,我同样也在承受。”

    “我不用你来帮我,我哪怕死在牢里。”商闻一字一句,“也比被你救出去要强。”

    我背影晃了晃,差点站不稳脚跟。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想,这句话用在我身上不算过分。

    我走出来的时候,商闻用那种猩红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盯着我直到门被关上,我靠着门差点滑下来。

    吴默说,“你接下去要去哪里?”

    我笑出眼泪来,“吴管家要送我?”

    吴默颔首,“顺手之劳罢了。”

    客气到看不出当年一起生活的一丝一毫。

    我说,“去季存家里。”

    吴默顿了顿。

    “怎么了?”

    “你不是搬出来了吗?”他没有遮掩。

    我顿住了,“你跟踪我?”

    “不。”吴默坦诚说,“是钟少派人监视你,而我,只不过恰巧是那个负责监视你的人而已。”

    我站在那里,一时半会浑身发凉,隔了好久我才说道,“那走吧。”

    吴默转身,去开车,一手来替我拉着行李。

    我在他转身后才声音低微地说道,“那么,我来看我弟弟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传达到钟让那里?”  吴默顿了顿,随后颔首对我道,“商小姐,我是不可能对钟少有所隐瞒的。”

    我绝望地笑了笑,“如果他知道我这么可怜去监狱里看望商闻,一定会特别高兴。”

    吴默依旧沉默,打开了商务车后备箱,轻轻松松把我觉得重的行李提了起来,放进去。

    我又对着他的背影说,“不过,钟让要是知道,是你替我开后门找到的商闻,你说,他还会相信你吗?”

    吴默总算有了表情波澜,他转过头来,眸光没有丝毫动容地看着我,“商小姐,我是出于过往的情分帮你……”

    “过往的情分。”我咧嘴笑了笑,“真是没想到吴助理还是个念旧情的人。”

    吴默顿了顿,随后又礼数周全地提我拉开了后面的车门,这动作就像是很小的时候他跟我们一起上下学,总会先替我们几个拉开车门等我们上去,再最后自己绕到前面的副驾驶座。

    我钻入车内,吴默的动作恍惚中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两年前的商绾,出行豪车,入住豪宅,一颗心爱送给谁就送给谁,永远自由不羁。

    吴默发动车子,我坐在后排报了详细的季存公寓地址,随后吴默道,“过去半小时。”

    “嗯。”

    我看着椅子背发呆,“吴默,这车是钟让送你的吗?”

    “是的。”

    我笑了,“还是钟家有钱。”

    “沉溺于过去没什么意思。”

    吴默对我说,“商小姐,你还活着。活着的人应该努力活下去才是,而不是一味……怀念过去。我们谁都不是活在过去里的人。”

    只有死人才会活在过去。

    我闭上眼睛,“还轮不着你来教训我。”

    吴默没说话了,打转方向盘,车厢内有些寂静,我便睁开眼来看后视镜,只是粗略一瞥,我心一惊。

    我一下子上前抓了一把吴默的手,他被我吓了一跳,“商小姐……”

    “后面有车跟踪我们。”

    我说,“我来的时候……偶然也看见过这辆车,跟在我的出租车后面。”

    吴默眼神变了变,也跟着看了一眼后视镜,“跟踪你的……不止一个。”

    我讽刺地笑,“也许还是你的同伴呢?”

    吴默装作没听出我的讽刺意味,只是道,“不,不可能。这个车牌我不认识。是另有其人。”

    我一颗心猛地一寒,当时就想到了季存。

    是不是……季存想要灭口?好让我彻底没那个机会把慕暖的黑料爆出来?

    还是说慕暖和陆曼联合起来要把我做掉?

    我心里闪过去很多念头,吴默对我说,抓稳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吴默轰的一脚踩下了油门,我被惯性往后带,跌回后排椅子上,随后我们看见后面的车子也跟着一下子加速了,这可以直接确定他们跟的就是我们。

    我赶紧拿出手机给季存打了个电话,对面接通了倒是比我吼得快,“你在干嘛?怎么还不滚过来?”

    我怒急攻心跟着怒吼,“让你的人从我车子后面滚开!”

    季存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直接走到了落地窗边,抓着手机的手指一根根收紧,“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跟什么?”

    “不是你找人追我?”我看了吴默一眼,对方跟我点点头,我便如实道,“有一辆车子从头到尾都跟着我,不管我去哪里。而且……感觉来者不善。”

    “那你现在在谁的车上?”

    季存眉梢一挑,一句话问下来我就沉默了。

    男人冷笑,“谁?”

    我道,“吴默的车。”

    “钟让的人啊。”季存声音跟刀子似的砸过来,尾音都拖着森森的寒意,“那你他妈打电话找钟让求救去呀,来我这儿演什么苦情戏呢?我倒巴不得你被撞死,慕暖的事儿就没人挑了。尽管去找你心爱的钟让吧!”

    随后他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一颗心如同在瞬间沉入冰窖,分秒结冰。

    “怎么样?”

    吴默稍微扭了扭头过来问我,“是不是季存派人——”

    就是这一错神,我尖叫了一声,“吴默,看前方!”

    可是来不及了。

    车子甚至没时间打转,在高架的两个出口直直冲向了了中间的分叉口,车轮压上白色导流线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转不回去了。

    吴默身子朝后往下扑,我也跟着压低了整个人的重心,下一秒我们的车身和坚硬的分叉口石壁相撞,发出轰的一声惊天巨响!

    我感觉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似的,我在车子里被这个惯性撞得上下翻腾,整辆车子因为一开始就处于加速状态所以导致被撞的时候力道极狠,竟然直接腾空而起,我的视野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已经大脑做不出任何反应和抉择——

    最后时分掠过我脑海的就寥寥数字。

    我会死吗?

    剧烈的轮胎摩擦声鼓动耳膜,猛烈的冲撞带来了根本无法撤回的伤害,我来不及发出尖叫,所有的一切明明发生在极短的一刹那,可是在那一刻竟慢动作回放一帧一帧地掠过我的脑海。

    随后车子重重摔在地上,轮胎朝天整辆车被掀翻过来,我和吴默也被直接甩到了最下面,车窗的碎裂声传来,玻璃碎片爆了一地,我感觉到头上被什么砸开了一个口子,一道血顺着我的额角落下来。

    我闭了下眼睛,就有浓稠的血顺着我紧闭的眼皮往下淌,染红我半边脸颊。

    我手指颤抖着,在这一刻,思维的清晰带给了我巨大的恐惧。

    我宁可我昏死过去……可是这一刻,我还在剧痛中清醒着。

    我甚至不知道吴默怎么了,我无法发出声音来,张嘴便有血地落在地上。

    我被车子压住,已经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声音,似乎有路人来帮忙,似乎有人在尖叫,也似乎车身还在哀嚎轰鸣,可是我却已然到了极限。

    最后时分我还是拨了个电话出去,我不知道我拨给了谁,我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就差一点点……就能……呼救了。

    ——我的手无力垂下,彻底失去力气,视野一片模糊。

    那个电话到底有没有拨通,我已经无从知晓了。

    ******

    “两分钟前在外环高架上发生了一起惊心动魄的交通事故,接到路人的电话之后本台记者正在赶往现场获取最新消息,据路人说这辆车是毫无减速地一路直接冲了过来,驾驶者是否有喝醉酒的可能呢?一切真相还得等最终结果出来……”

    季存原本正在等着新闻电视台播报自己即将上映的新电影,结果一下子切换成了一个临时消息,屏幕里有滚滚浓烟和一具残破的车型,他忽然间心跳猛地一快。

    五分钟前,有人曾经用一种急切的声音质问他,你在找人追我?

    他怒从心起直接挂了电话,可是现在,新闻报道上就出现了一起车祸……

    这让季存内心的警铃越来越响,何况下了高架就是他家,在距离他家这么近的地方发生车祸……

    季存猛地想起来,这个女人的确是在来自己家的路上。

    他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随后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车钥匙夺门而出,甚至没有通知自己的总经纪人,当场飙车离开!

    消防队到达这边现场的时候是在十分钟后,那十分钟里我的意识已经出现了短暂的昏迷,吸入过量的浓烟让我喉咙一阵疼痛,可是在昏迷中,原本嘈杂的耳边却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随后我听见有不同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像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一样,我忽然间接收到了那些来自外界的清晰的情报。

    “先生,您不能进去。”

    “一般人请退后好吗!不要再拍照了!”

    “记者采访慢一点,让消防队先救人!”

    “请问是不是车主醉酒驾驶?是不是在开车的时候玩游戏或者打电话?”

    “啧,喝酒开车的人还是死了好了,这种人要是不撞死,早晚会去祸害别人性命。”

    “不遵守交通规则,这就是下场啊。”

    在还没出定论的时候,舆论的方向就已经被带偏了,记者带着误导性的言论让大家甚至已经开始直接攻击车主,我最后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冲我这里狂奔而来。

    “先生,您不要冲动,普通人不要太接近事发场地,因为车子很有可能会二次爆炸!”

    “这位先生!请您冷静一点!”

    我隐隐约约听见有人的声音被狂风裹挟着冲我劈来,“商绾!”

    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么熟悉?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支撑下去了,随后彻底陷入一片昏迷。

    ******

    我做了一场梦,梦见有人朝我狂奔而来,可是我看不清那人的脸,只听见他一声一声喊着我的名字。

    曾几何时,我的名字成为了别人口中的一个笑话,如今却也能被人用这样关切的口吻再度念出……竟有些,令人想落泪。

    我在梦中挣扎,最后慢慢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了江铃儿坐在我旁边。

    她见我醒了,口红都不涂了,冲上来看我,“醒了醒了!”

    我扭头,看见了守在一边的钟让,表情彻底僵在脸上。

    钟让双手抱在胸前坐在椅子上,眉眼淡漠,眼神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我旁边一张床上躺着吴默,他还在昏睡,看样子伤势比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