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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以矛攻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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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小喜来叠翠馆后院送贴子,明说是占了兰娥的份子时,王娴心里就七上八下。

    这会儿事儿捣透了……

    王娴哭丧了脸,推推兰娥:“好兰娥,小喜送贴子来时,言大夫人曾留了话,你重病在榻,贴子正好让给我用,若是……我不去了,贴子还给你吧。你只记得别忘了向父亲多说说好话,让他早些放我……柳姬出来。”

    兰娥掩嘴打个呵欠,也不回头,只慢吞吞道:“刚才我说的,你就没有听明白。李家是什么人?嗯,府里五位娘子,人家怎么会只送四张贴子?亏你白长了……算了,回去吧,懒得理你。”

    王娴眨眨眼。

    刚才……确实是说……母亲早备妥了姐妹俩个明天赴宴的衣裳。

    那小喜说……大夫人好不容易说服老夫人,将兰娥的贴子让给自己,都是假的?

    贴子本来就有五张?

    王娴脾气大是大,却也不傻,想通了这一层,她推推兰娥,喃喃问:“大夫人让我欠她人情,有什么用?我不过是个……。”

    “有什么用?”兰娥“腾”的坐了起来,抬手戳了王娴额头上道:“她哪是稀罕你欠人情,你什么身份?她是想用你钓住你娘亲,让你娘亲给她当刀使。要是不信,你去山下打听打听,满府里都知道。”

    说了这些,兰娥从枕下抽出烫金名帖,气哼哼往榻前的小几上一拍:“拿去看看!我的贴子是专程送来叠翠馆的。”

    烛光下,大红底色上两行烫金小字,灿灿发亮。

    王娴只觉那两行字宛如尖针利刺,刺的人眼疼。

    这个裴氏!

    亏的娘亲临走前还叮嘱,让自己以后多与她亲近。

    王娴眼里似乎冒出两团火来,蓦地站起来道:“我找她去,这个奸妇!”提了裙摆便要冲出去。

    这人一急,把个奸诈妇人,溜嘴儿说成了奸妇。

    兰娥听了“咭咭”直笑,直笑出了两眼泪花儿,这才扯住她道:“你也真是……你一个侄女儿,明面儿上她又是好心好意。你去了,她一句婢子胡说便推的干干净净,到时你又能怎样?打她还是骂她?你敢目无尊长么?”

    在后宅里长了十几年,这些话就算兰娥不说,王娴也知道。

    裴氏占了尊长之名,她真要去辨理,旁的不讲,首先一例,便是犯了目无尊长的大错。

    可是不出了这口气,她又实在不甘心。

    王娴回头看了兰娥,肃然道:“原来我曾发过誓,你说什么我都听。现下你有什么主意?”

    言外的意思,自然是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这就对了嘛。

    兰娥拉她坐下来:“贴子本来就是你的,你也不用还。母亲早安排好了,阿秋话虽然少,做事倒是沉稳,你明天赴宴时便带她。到时候我这边带李嬷与阿茉两人,你我同去。”

    意思说的很透,撇开小喜,带阿秋赴宴,宴中若有什么事儿,自然由李嬷这个老成嬷嬷照应。

    何况做为庶女与嫡女同车,无形之中更是抬高了王娴的身份。

    若是刚才王娴还有些将信将疑,听了这些,她立时便信了十分。

    王娴眼里透出几分感激,重重点头道:“嗯,听你的。歇着吧,我回后院儿。”

    兰娥摆摆手,半眯了眼道:“我早倦了,要不是你……阿苿,打了灯笼送送娴娘子。”

    阿苿在廊下应了喏,随之房门开了又关,脚步声细细碎碎,渐去渐远。

    等灯笼光转过月洞门,恽叔这才从房檐上直起来身子,沿房脊小心走到背影处,而后纵身下了地。

    青孚月晓楼与叠翠馆隔着一片竹林。

    此时林子深处,两个蓝衫仆役将灯笼挂在竹桠上,便悄声退了下去。

    王璧盘膝坐在亭子里,眉眼低垂,像是睡着了。

    风吹过林梢,枝挜上挂的灯笼亦是随之摇曵不定。忽明忽暗的光线之下,他原本温润如玉的脸庞,似乎笼了几分清冷。

    远处踏草声渐行渐近。

    蓝衫仆役闪身从暗处出来,低声道“来人可是恽总管?”

    恽叔嗯了一声,低问:“郎君可在?”

    “郎君在亭子里。”这人答过话,仍旧闪身退去了暗处。

    王璧这才抬眼,眼里波光一闪,淡声道:“且近前来。”

    “是。”恽叔应声时,人在十来步之外,声落,老头儿已到了亭内,拍拍衣袖,躬身向王璧施礼:“老奴见过郎君。”

    王璧目光投注在他脸上:“如何?”

    恽叔垂眼看了脚尖儿,道:“如郎君所料,李月笙听了阿茉两人私语,果然令随身护从往叠翠馆送了帖子。”

    “嗯。”

    王璧抬起手来,垂眸去看掌心的纹路,神情专注仔细,嘴里却漫不经心问:“李月笙走了之后,府里又生了何事?”

    恽叔听他这么问,顿时苦了老脸:“郎君有所不知,李月笙送去叠翠馆的帖子,并不是他府里邀宴用的寻常赏花贴,而是盖了他私章的名贴。”

    盖了男子私章的贴子,不管已出阁的还是未出阁的,但凡是个女子,谁敢不要名声了用它?

    也就是说,这贴子送了等于没有送。

    王璧目光一凝,片刻,唇边漾出抹似感概似激赏的笑意来,缓缓点头道:“他倒是警觉的很。他以私贴相邀,就是想看看两个婢子在大路上闲聊,究竟是他偶然相遇……还是背后有人耍了手段。”说罢,抬眼望了远处,轻笑出声。

    恽叔听的云里雾里,茫茫然问:“他既然起了疑心,不理不睬就是了,做甚还要送贴子?”

    做甚还要送贴子?

    王家与李家世代交好,五位娘子只送四张请贴,传将出去,他李家可真成了笑柄。

    只是李家的脸面金贵,王家的小娘子就不金贵么!

    王璧眸中渐冷,扶在膝头的两只手……攥紧了在膝盖上一按,站起来道:“李家只邀嫡女赴宴,这原本没有错。只是现下经裴氏以庶充嫡顶了贴子,你可知……。”

    王璧边说边迈步下了石阶,说到此处,脚下一顿,抬眼望向竹林:“李家作事一向八面玲珑,他既不想传出去令裴氏丢了脸面,亦不想因此与我父亲生嫌隙,更不欲因此等一点小事,使得关中柳家不快。故此,李月笙才会立刻补上贴子。”

    这一番分析利弊得失,兼之对人心的拿捏估量,不仅极准,而且极其透彻。

    透彻的令人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