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时有惊鸿 > 第81章 番外——几壶酒

第81章 番外——几壶酒

作者:作者是个坑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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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长老来北山的时候,陈情正坐在幽篁林深处,对着一把凤尾琴发呆。

    “寒霜。”在这种时候,即使当了几百年的西山长老,即使一出生就有了卜问天机的能力,长老天玄却想不出任何额话语来安慰陈情,他们都很喜欢的小师弟,北秋长老唯一的儿子——寒霜。

    陈情没有说话,一团乳白色的灵气开始绕着他盘旋,就像是一种仪式,在洗涤着他的身体、洗涤着他的内心。没一会,坐在幽篁林里的老人,忽然就变成了一位青年,白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倾泻在他腰肌,原本宽松的道袍这时候看着竟更宽松了。

    西山长老脸上又一次染上了惊讶之意,她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再看见当年模样的小师弟。

    那时候北秋长老还在,小师弟是全宗上下最肆意的少年郎,而他一双黑眸里总是打着许多的小算计,一个不留神就让哪个师兄弟掉进坑里。可是,全宗上下也都喜欢小师弟,中清界就像一潭死水,忽然一粒石子投入,激起水花,让活在赤藻下的游鱼再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一众师兄弟里,寒霜与北山任遥关系最好。那时候她还取笑过任遥:

    “任遥师弟,你这么下去可如何继承陈情长老的衣钵?”

    一贯不太爱搭理人的任遥竟然回了她,他神情轻松,很不以为意地回答说:“就算当了长老又有什么意思,再等个几百年,我就离开北山,住在山下的茅屋里没事酿酒。”

    “哟,任遥,你这终于开窍了呀!”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寒霜,一把利剑斜搭在腰上,不正经地拍了拍任遥的肩膀,接着说,“以后你在北山下酿酒,我在南山下养花,咱俩当邻居,你看这样如何?”

    就在寒霜说完这话以后,天上忽然飞下来两位长老,正是陈情长老与北秋长老。当时陈情长老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颇为深意地看着任遥;北秋长老脸色苍白,他们当时都以为是被寒霜给气的,后来才知道,原来北秋长老是去尚武楼连杀了六十四名弟子。

    但是谁都没想到的是,一百年后,北秋长老会因为这么一个旧疾陨灭了。而另一个打击又接踵而至,从来与世无争的任遥师弟,竟然放着北山的传承不要,非要抢寒霜的南山长老之位。

    他两个那一回打了三天三夜,以任遥师弟的全面胜利结束,只是自此以后,寒霜师弟和他就成了真正的死对头,二十七年以后,他在一夜之间老去,似乎是悟透了人生。

    凄怆的琴声在幽篁林里回荡,天玄越是听下去,心里的不忍就越浓。如果说当初还不懂任遥,那么现在她全都明白了。

    “师弟,你莫要悲伤,想来任遥也是不舍得的。”犹豫了很久,天玄开口劝慰道。

    陈情没有回答她,只是兀自抚琴,抚着抚着,他银白的头发慢慢变为乌色。

    “寒霜,任遥师弟每年都会……”她的话还没说完,琴声忽然止住。

    陈情终于开口道:“西山长老,北山长老的名字,历来都只有一个。至于你刚刚一直叫着的那人,早就在三百年以前死了。”

    北山的规矩是,一旦选择继任北山长老一职,以后就只有一个名字——陈情。除此之外,南山长老或许可以没事宣布闭死关,然后从此消失在中清界,但是北山长老却不行,他们的职位都是不死不休。

    天玄看着陈情,把没说完的话都咽下去。也许是赌气,她一拂袖就离开了幽篁林。出了幽篁林就是无情窟,一个情字让天玄觉得有些扎眼。走了的都是情深的,留下的都是冷情的人,她忽然有些明白那无情的天道了。

    而在幽篁林深处,陈情还是坐在原处,一手抚起琴弦。

    “霜儿,为父对不起你,你身上背着的,你母亲身上背着的,我都没能拿下来。”

    那是父亲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北山长老陈情,可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是北秋的独子;知道他是北秋独子的,却不知道他的母亲是谁,可是他知道,他的母亲不是别人,正是上一任善水宫宫主。

    所以他一出生就背负了诅咒,所以他父亲从不束缚他,只想他活得快乐轻松一些。

    他起初也认命了,无非是中道陨落,又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活得肆意潇洒一些,不辜负自己就好。可是他认了,那人却不认,他硬生生抢走了自己的南山继任,妄图为自己挡下夭折之劫。

    可是你凭什么,凭什么能够为我挡劫?当初我父亲是中清界一代强者,杀了尚武楼六十四名弟子也不过为我多增了三百年的寿命。你当自己是谁?你觉得你会比我父亲有“杀神”之名的北秋更厉害吗?

    当长老有什么意思,再等个几百年,我就离开北山,住在山下的茅屋里没事酿酒。

    以后你在北山下酿酒,我在南山下养花,咱俩当邻居,你看这样如何?

    是夜,在北山诸人都已入睡南山诸人还在守丧时,有一个人坐着他的赤炎鸟,从北山上下来。北山下其实也有茅屋的,也是预留给世俗界里上来的外门弟子。山上灵气太浓,那些没被相中的外门弟子就算是上了山怕也只会灵脉尽毁,而山下就不一样了,山下灵气稀疏,和世俗界差不了多少。

    他在茅屋前停下,施了个小法术,原本空荡无一物的屋前忽然就出现了很多个小瓶子,有些是玉瓶,有些是瓷瓶,也有些是木瓶……他随便拿了一个,将壶盖一扔,浓浓的酒香在北山下弥漫开来。

    喝完了一瓶,他又拿起一个,又是同样的动作,他不伤情,只是慢慢喝着酒,一口又一口地小酌着。

    或许是喝的不过瘾,他手一挥,庭前忽然出现了很多的花,清一色都是雪白的,在月光的照耀下很是美丽。

    ……

    他说:“三百二十七年,三百二十七壶酒。”

    他说:“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