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荆楚帝国 > 第六章 世界

第六章 世界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天子之学名为辟雍,四水环绕,形如壁环;诸侯之学称作泮宫,三水环绕,形如半岛。时值战国,是否逾制已不再重要,只是旧郢兰台形制如此,那寿郢形制必当如此,不然,四十年前白起拔郢的噩梦怎么也挥之不去。

    熊荆不懂寿郢建制的奥秘,他也不关心这些东西。这兰台学宫在他看来只是一间古代贵族学校,他来此入学注册成为一名小学生,要读七年,方能升入大学。

    “……入学以齿,学生皆有长幼为序,不分尊卑。”安顿下来之后,葛开始新一轮的科普。“德有三德,为至德、敏德、孝德;行有三行,为孝行、友行、顺行;礼有五礼,凶、吉、宾、军、嘉;乐有六乐,为《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

    射有五射,为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御有五御,为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书有六书,为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数有九数,为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赢不足、旁要。

    又有六仪……”

    “这么多!”葛科普的没完没了,熊荆以为他说完六艺就结束了。

    “回足下,尚有六仪、三乐、小舞。”兰台学宫是王家正统教育,葛一脸认真,表情一丝不苟。见熊荆挥手,他继续说道:“六仪为祭祀之容、宾客之容、朝廷之容、丧纪之容、军旅之容、车马之容;三乐为乐德、乐语、乐舞;小舞为《帗舞》、《羽舞》、《皇舞》、《旄舞》、《干舞》、《人舞》。”

    “真要跳舞啊?”后世从未跳舞也不喜跳舞的熊荆闻之张口结舌,他搞不懂古人怎么比现代人还要嗨,这没道理啊。

    “敬告足下:小舞乃小学之舞,大学之舞即六乐。大小舞外,又有……”

    “等等。大小舞是必学,其他舞必学吗?”大小舞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其他舞。

    “大小舞乃必学之舞,象舞、散舞、四裔舞、天弓舞非必学之舞,然……”

    “你就不要‘然’了。”学跳十二种舞已经很烦了,其他舞能不学就不学、可不听就不听。拦住葛之后熊荆转口问道:“就学于此,可以外出吗?几日休息一次?宫律严苛吗?”

    “回足下,老仆未闻学宫宫律,休息、外出亦是不知。”葛瞄了熊荆一眼,眼睛眨了眨,最后道:“只闻前岁有公子不守宫律,逐出兰台,谴于边郡,终身不齿。”

    “谴于边郡,终身不齿?”熊荆没有被吓坏反而来了兴趣,笑道:“此公子所犯何罪?”

    “老仆……老仆不知。”想到赵妃的叮嘱,葛的眼睛眨得更厉害。

    “那何事是我需要知道的?”熊荆感觉到了葛的心思,对此唯有浅笑。“学宫是否有墨家名士,可否助我造大舿?”

    “学宫长幼为序,不分尊卑,望足下知之。”葛郑重道。“老仆所知,墨家也无造舿之人,学宫亦无精于奇技之士,如果要造舿,只能外募工匠。”

    “那此事就交给你了。我倦了,你退下吧。”熊荆见问不出什么,只得打发他走。

    “谨遵命。”葛俯身一拜,低着头弯着腰退了出去。

    兰台虽为楚国公族子弟学校,用度装饰依旧比不上王宫。熊荆与葛对话时,随行的奴婢便利索的把房间内外清扫整理了一遍,室内的蒻席、帷幕、被服全都换成了王宫的式样,几案上凤鸟衔环薰炉冒出屡屡青烟,兰草之香充斥鼻翼,那艘帆船模型也摆到了床侧,而熊荆爱喝的茶浆,也由奴婢小心奉上。

    倚在几上,美美的喝上一口茶,熊荆开始下一步的勾画。

    在这里安心读七年书他是不乐意的,他只想实现上辈子无法实现的梦想。先造船、再经商,经商之后再造船,然后环游世界,这是总方针。就不知道这个时代木工技术如何,他们莫非是先造壳后造骨?而放样、尺寸精度,是否全靠工匠的经验?

    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是造船,熊荆也发现有许多问题有待解决。

    第一个就是尺寸。他习惯后世公制,可这个时代找不到公制,找不到公制的结果就会闹‘五十石之重’的笑话。陌生的时代,怎么才能知道一米有多远呢?总不能去量子午线的长度,然后再除以四千万之一吧。尺寸头疼,测量也是个问题。他很早就想做一把游标卡尺,但这需要一些手巧的工匠,还有望远镜,还有铁构件……

    一杯茶很快喝完,薄木板上写满了不知所谓的语句。这片写完,仆人赶紧再递上一片,再把写满的这片放入标有年月的箱子里。类似的箱子很多,它们码在一间单独的小屋子里,满满当当。

    “敢敬告足下,有客来访。”进来的竖子拜道。

    “何人来访?”熊荆有些奇怪,在这里他谁也不认识。

    “学友昭断、申通、景肥、景缺……屈桓、屈仁、屈损、昭柱、昭石特来拜谒。”学宫给学子分配的寝房并不大,所以站在门口的访者能听见熊荆问话,这可不是一个人,是一堆人。

    初来乍到就有学友结伴来访,想到三行里的友行,熊荆整襟起身:“请诸位公子。”

    进来都是十来岁的少年,领头的是两位翩翩公子。一行人顿首以拜,自报姓名。为首的昭断道:“诗云:有匪君子,如切如磋。我等失礼,请子荆不怪。”

    熊荆贵为王子,昭断以子荆相称,显然是把他当做同学。他笑道:“子断兄抬爱了,我不是君子,只是垂发小儿,切磋之说愧不敢当。”

    上午群公子只是旁观熊荆和屈遂大夫的对答,申通认为熊荆没什么不凡,不过是‘宫婢寺人教导的多’,现在熊荆如大人般含笑对答,言语神态无半分造作,看得大家是啧啧称奇,一时间忘了说话。好在一心来看舟舫的屈仁不在乎熊荆是否不凡,他道:“刚才我等见子荆有一舟舫,形制奇特,缁布为衣,铜甲为裳,不知能否一观?”

    “……”听屈仁说要看帆船模型熊荆就笑了,再听他说‘缁布为衣、铜甲为裳’,笑容愈发灿烂。他随即起身,示意仆人拉开客厅与卧室间的帷布,道:“请诸位学友一观。”

    帆船实际上是一艘北美纵帆船,熊荆花一年时间,在寺人竖子宫女的协助下制成。对于这种一千多年后才出现的事物,屈仁等人根本就看不懂,所以才会有‘缁布为衣、铜甲为裳’的说法。可他们不是傻瓜,刚才是远观,现在细看终于发现了些奥妙。

    “缁布为衣者,是否借风而行?”为首的昭断大致猜到了缁布的作用,战国还没有帆。

    “正是。”熊荆浅笑。“舟行于海,御风方能疾走。”

    “铜甲奇重,以之为裳能浮于海面?”又有人问道。

    铜甲是帆船水线以下的包裹船底的铜皮,目的是防止船底滋生浮游生物、抵抗蛀蚀。对两千多年前的古人,不管是解释铜皮铜离子杀虫,还是解释阿基米德浮力定律都很费劲,熊荆思绪转了一圈,简单答道:“铜甲单薄,舟可浮于海面。”

    “我大楚有舟师,甲盾皆置于舟墙之上,为何此铜甲置于舟墙之下?”群公子毕竟见多识广,虽不知一千多年后的东西,但眼界是开阔的。

    “舟师行于江河,而船行于大海。海中凶险,恐有生物凿穿船底,需置铜甲。”熊荆一不小心把话说大了,众人皆露惊色。

    “敢问子荆,海中有何物凿穿船底?”离他最近的昭断问道。

    “子荆如何知海中有物凿穿船底?亲见吗?”额头上满是青春痘的申通追问,很是怀疑。

    “海之大,倍于陆。陆上生物有五,海则有十。”第一次见面如果诳语,今后的名声就毁了,熊荆不得不详细解释。“陆上有虫蛀木,海中也有虫蛀木;陆上蛀木可见,海中蛀木不可见;陆上蛀洞可补,海中蛀洞难补,故需置铜甲防蛀。这是一个原因,二则铜甲平滑,置于船底航行阻力小、船速快,海战如车战,船快者胜易,船慢者胜难。”

    也不管大家听不听得懂自己的现代上古话,熊荆详细解释铜皮的作用。见他言之成理,想继续追问的申通一时语塞。也并非所有人都一心挑刺,他这边刚说完便又人问道:“海之大,倍于陆?我闻陆上有九州,九州之外为五服,五服之外东有汤谷,西被流沙,南有炎火、北有寒山,此是为天下。子荆制舟行于海,是要寻海上仙人吗?”

    “寻仙?”熊荆失笑。他想过很多扬名立万的办法,唯独忘记对古人震撼最大的不是四轮马车、不是弩炮、不是帆船,而是地理。早知如此他就该向楚王献一副世界地图。

    他轻咳一下才道:“仙人于何处我不知,我只知五服之说不对。东有汤谷,汤谷为日之浴池,可九州与汤谷之间,海岛众多,若行舟数月,可见另一片大陆,其宽广倍于九州天下,传闻殷人曾浮海东渡,不知是不是那片大陆;

    南有炎火,然九州与炎火之间,有一半岛南北长逾两千余里,东西宽八百里,半岛往南,又有岛屿过千,其上物产丰饶,世所罕见;

    北有寒山,九州与寒山之间,先是数千里草原,此北戎居处。草原往北,则是万里冰原,冰原尽头方是寒山。彼处冰山浮于海,高则万仞,上有白熊海豹之兽。”

    熊荆语速甚快,来自后世的地理知识顿时将群公子唬住了。说完北面,他顿了一顿才说西面:“西被流沙,若极西之地只有流沙,穆天子西游所见又是何人?”

    “穆天子西游至昆仑,见西王母,此为仙人。”昭断答道,他读过穆天子传。

    “昆仑者,流沙尽处之山脉而已。西王母亦非仙人,西域之国女王罢了。王母国若往西行两千里,有国大夏;大夏再往西行五千余里,有国波斯;波斯再往西行五千里为大海。此海为大陆所环绕,谓之地中海,其南北宽一两千里不等,东西长近万里。海之北有国曰希腊、曰马其顿、曰罗马,之南有国曰埃及、曰迦太基,诸国南北皆有广袤之大陆。

    天下九州,纵横不过五千里,人口不过两千万。与世界大陆相比,仅十分之一,人口亦十分之一。今七雄并立,征战不休,所争者不过东方五千里蔽塞之地,犹如庄子所言井底之蛙,不知海洋之广、世界之大,甚为可笑。”

    说到此熊荆环视群公子,人人皆显错愕之状。

    “仅以一县之力造海船,便可通航至地中之海。海外未必只有仙人,我观诸国皆无棉花,通航可引种印度之棉花,国人野人皆可着棉衣过冬;我观诸国粟米皆低产,通航可引种东洲之玉米、之红薯、之土豆,此作物山地亦可种植,产出倍于粟米,国人野人皆可食,人丁倍增几十年即可实现;我观诸国皆无八尺之马,通航可引入西陆之良马,其马高近八尺,重逾千斤。得此马可耕于田、可战于野,国之利器也……”

    既来之,则安之。熊荆一心想造船环游两千多年前的世界,奈何此时的七国君主日思夜想的不是黄金,而是战争,他唯有把造船通商的好处一一列举出来。不列不知道,一列吓一跳,棉花不说,玉米红薯土豆真是人口倍增器,阿拉伯马、西欧混血马也远胜他所见的楚国马——真要弄来了洋马,装上马鞍、马镫、马蹄铁,纵横中原不是梦。

    仅仅是介绍欧亚地理,就让熊荆和群公子心中震撼,熊荆是激动想马上进献世界地图,说不定楚王会支持自己造船航海;群公子却是颠覆了世界观,这么多东西需要时间消化,是以双方的切磋很快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