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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彼君子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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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门声响起,院子里都安静下来。过得片刻,门上又响了三下,不慌不忙,听着倒极斯文。

    店家怔了一怔,不知所措。老季不耐烦的说道:“开门去啊!”

    店家仍是站着,不敢动。这时,靠近门边的一名乞丐几步走过去,伸手便将门打开了。

    原本黑漆漆的大门外面,竟然站着一个公子模样的年轻人,斯斯文文,锦衣玉带,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样。

    他的身后跟了一名书童,书童手里提一只灯笼,正瞪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往里面看。

    那年轻公子看到院内的情景,似乎小吃了一惊,却也并不慌张,只是微微一笑,彬彬有礼的拱一拱手,向着院子里说道:“在下姓许,路过此地,想在贵处借宿一宿,不知……”

    他话没说完,那店家已经没好气的劝道:“这位许公子,咱家店小,您就看看这样子,还住得下人么?不如,还请往别家走走,如何?”

    这时,乞丐群里有人咳嗽了两声。那店家回头看一眼,本能的缩了缩身子。

    那许公子不明就里,仍自说道:“咦,这院子里的许多朋友,也是要住店的么?”

    那店家支支吾吾:“那……倒也没有。他们不过是来吃……呃……那个东西的。”

    许公子身后的书童嘻嘻笑道:“这不就结了?我们家公子只是住店,不吃饭。你这里但有空的房间,匀出来一间给咱们住住就行。”

    那店家一时不知所措,眼见那一众乞丐正虎视眈眈瞪着他看,心下害怕,犹豫片刻,只好取了钥匙,送那徐公子和书童往楼上房间里去。

    老季向众乞丐道:“大家伙不用客气!我老季也知道人生艰难,有一口没一口的,全凭造化!”

    说着,他瞥了一眼,低声道:“别看这些公子哥儿,一个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不还是造化的事儿?要我说呢,还是咱们这样的活得痛快,吃什么喝什么,全凭自己动手!”

    这时,恰好那小书童端着盆子下来打水,听老季这么说自家公子,不免有些不服气,“这位大爷,您可别尽顾着说吃,耍嘴皮子,我看这些爷们也是饿的紧,一会忍不住了,先把你给下面吃了才好玩儿呢。”

    老季嘿嘿回敬道:“要吃也得先拣着你和你家公子吃,两个人都细皮嫩肉的,我都想吃。”

    这时,有几个乞丐舔了舔嘴皮,老季见自己的幽默终于得到配合,不免有些得意,也学着那乞丐的样子,对着那小书童舔了舔嘴皮。

    那小书童不服,气乎乎的道:“我和我家公子长得瘦,有什么好吃的,要吃就吃比这块大肥肉!”

    老季笑道:“现下日子好了,谁还吃肥肉啊,都好小瘦肉,小鲜肉这一口呢!”

    小书童来了气,还要回嘴,那店家走下来,没好气的向那小童道:“胡言乱语什么呢?你家公子在上面叫你,快去吧。”

    小书童回头瞪了老季一眼,端着盆子上楼去了。

    老季向那店家道:“别磨磨蹭蹭的,快去做面。跟这小孩子闹腾一气,我都饿了。快去做一大锅来!”

    那店家苦着脸,道:“一大锅面?您老吃得完么?”

    老季不快道:“话说您耳朵怎么长的?怎么就听不懂话来?没听见我说今晚要请客么?”

    那店家苦笑道:“嘿嘿,是不知道耳朵怎么长的,怎么说都听不明白!”说着,往厨房里去了。一面自言自语道:“一块肥肉,这么多张嘴,怎么分?便是再去称上一斤精瘦肉,一斤小鲜肉,也有得抢!”说着,长叹一声。

    这时,那小书童又探出头来,向老季喊道:“长肥肉的大哥,你上来,我家公子要跟你喝茶聊天。”

    老季哈哈大笑:“我跟你家公子有什么好聊的?是要吟诗作对呢,还是聊那些个诗词歌赋?”

    小书童道:“这些都可以。”

    老季笑道:“你们自然是都可以,我老季可就都不可以了。你们也不看看,我这副模样,像个读书人的样子么?”

    那小书童眨了眨眼睛,“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老季张了张嘴巴,想到自己这一行常被误解,尤其对着这么个小屁孩,说了他也不懂,于是索性说道:“我是押镖的。”

    那小书童愣了一愣,忽然拍手笑道:“那更好了!您看我和我家公子都长的瘦,你要是不嫌弃,也送我们几斤‘膘’呗!”

    老季真想一头撞柱子上。他耐着性子说道:“爷现在饿得慌,没功夫跟你胡闹!”

    那小书童不由得有几分生气:“你这个人,怎么好好的,忽然就骂起人来了?我就跟你胡闹了,怎么,你有本事上来打我啊!”

    老季鼻子了嗤了一下,“嘿,别仗着你家公子有点小钱,你就猖狂成这样!好,我这就上来收拾你!”说着,做势便要上楼。

    老季一动,那一众乞丐立即也跟着动了起来,有几个索性走到楼梯口挡住,不让老季上楼。

    其实老季本来就不想上楼,不过作势吓唬吓唬那小孩而已。他对着楼梯叫骂道:“楼下的大爷们等着跟在下喝酒,没功夫跟你胡闹!”

    那书童还要说话,一眼瞥见几个乞正凶巴巴的看着他,他只好向老季扮了个鬼脸,退进房间里去了。

    老季折回来,正要进厨房里去催促那店家做面,院门处竟然又响起一阵敲门之声。

    店家小跑着奔出来,一头汗水的问道:“大半夜的,这又是谁呐?”

    他未及走到门边,院门已被一名乞丐打开。黑漆漆的院门之外,又是一名读书人。此人头戴方巾,斯斯文文,一身衣着虽不像是出身大富大贵之家,却也多半是位有钱人家的子弟。

    这书生没带书童,只牵了一匹瘦马。那马匹似乎一夜长途跋涉,累得不行,这公子脸上也隐隐有汗,门一打开,便作揖道:“小生打扰了!”

    老季“噗”一笑,问道:“又是住店的?”说着,伸手一指,“楼上,楼上!”那店家转头瞪了他一眼,却也无可奈何。此时他也懒得再劝那书生,只从腰间取出钥匙,招呼那书生上了楼。

    那书生只道老季是这客店的主人,匆忙将马栓在院角一棵大树上,一面对着老季忙不迭的道谢:“林某感激不尽,林某感激不尽!”

    老季大大方方的一挥手,“来者有份,上去吧,甭客气!”

    店家安置好那书生下楼来,老季好奇的道:“您这生意不错啊!只是,怎么这一晚上,来的都是书生模样的公子哥儿?最近是有什么要紧的科考,而您这小店又恰好是在书生们赶考的道上的?”

    那店家看也懒得看他,只没好气的道:“赶考的从来三棍子打不出半步,这样火急火燎赶来的,从来都是奔投胎去的!”

    老季哈哈笑道:“瞧你这话说的!要说投胎这技术活儿……”他话说一半,院门处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老季和店家对望一眼,慢悠悠说道:“待我掐指一算,嗯,门外必是一书生!”

    院门开处,果然又是个书生。

    此人斯斯文文,摇一把折扇,带着一个老仆,神情傲慢的二话不说便走了进来。

    店家问也不问,直接取钥匙上楼开门。

    一会功夫,又来了五六个书生模样的公子,公子模样的书生。店家索性将院门敞开着,自己站在门边,来一个人,便取一把钥匙上楼开门。

    老季“嘿嘿”笑道:“这倒有点意思!莫非,这些公子哥儿是约在一处作诗斗酒来的?听说,文人最好这一口!”

    可是那些公子各自进了房间之后,却都并不出门,互相之间也没见有什么交流,下人之间连招呼也不打一个,看起来彼此并不相识。

    这样过了有一阵工夫,那许家的小书童又探出脑袋来,站在栏杆边笑着对老季说道:“肥肉大哥,我睡不着,你上来陪我玩会儿!”

    老季正饿得发慌,便没好气的道:“这店家尽顾着开门,到现在我连一根面条也没见着,早就头昏眼花的,还跟你玩儿?!”

    那小书童说道:“您别尽想着吃啊!你知道,春秋时期有个厨师,名子叫作‘易牙’的吗?”

    老季懒得理他,“我打换牙齿开始,就没这么饿过!不过,我现在倒是知道有个厨师,名字叫作‘老季’的,得亲自下厨做面去了。”说着,便要往厨房里走。

    小书童也不管他,只自顾自说道:“有一次,易牙的主子齐桓公跟他说:‘这世间我什么都吃过,只有一种东西没吃过。你猜那是什么?”

    老季咽了咽口水,问道:“红烧牛肉面?”

    那小书童一笑,“那自然不会是牛肉面!”

    老季又问:“阳春面?”

    小书童还是笑,“《诗经》有云:‘彼君子兮,不素餐兮’。这些主子们,他们怎么会吃素面呢?”说着,转了眼珠子瞥了那些乞丐一眼。

    老季苦着脸说道:“我老季都饿成这副德行了,你还跟我掉书袋?什么诗经,老子不懂,倒不如一大腕卤牛筋,来的实惠!”

    小书童深深叹了一口气,“所谓‘书中自有千盅粟’,您不读书,想救你都难!”

    老季“嘿嘿”一笑:“我不读书,照样活得肥头大耳,你家公子学富五车,照样活得皮包骨头,怎么着?”

    那小书童苦笑着又叹息了一声,摇着头退回房间里去了。

    这时,楼上忽然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老季抬头,见一楼和二楼中间的小露台上,有个公子哥儿正独自坐在月下饮茶。此人看着二十几岁的模样,一身白衣,瘦弱不堪,像是一阵风来,便会如同一片枯叶或者一片鹅毛般,被风吹走了一般。

    他身前的小方桌上摆了一壶茶,一只白瓷杯子。看上去,茶壶和杯子都是上好的瓷器,茶烟在月光里袅袅升腾,透出一阵若有若无的茶香。

    老季忍不住舔了舔嘴皮,却见那茶壶边竟然还放了个棋盘,棋局已经下到一半,看起来,此人是在左右手互相对弈。

    老季心道:“听说江南一带,最多这些酸文假醋的公子哥儿!”他一时想不起,此人究竟是何时进的院子,依稀看到那桌子上一把打开一半的折扇面上,隐约有个“薛”字,想必是其姓氏,于是便没好气的说道:“这位是薛公子吧?请问您有什么话,尽管直说还好。这样鼻子里‘嗤’一下,算是个什么?”

    那薛公子仍自顾自下棋,神情之间甚是冷漠傲慢,完全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老季老大不舒服,“读过几本书,看给你们狂躁的!老子读的那些书,别说你们都没读过,我怕是你们连听都没听过。”

    这时,旁边一扇窗子打开,一个年轻公子探出头来,嘻嘻笑道:“照袁某说呢,阁下长得这一身好肉,倒也跟读不读书没什么关系,倒更像是……”

    “像是什么?”老季老实巴交的问道。

    袁公子道:“《左传》有云:‘食言多矣,能无肥乎?’阁下说了一个晚上要请客,到得此刻,楼下众位爷还一口也没吃上,可见阁下食言多矣,能无肥乎?”

    袁公子此言一出,各房间立时传出一阵窃笑之声。

    “嘿!”老季不快道:“骂人也这么文绉绉的,读书人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啊!”他话音未落,又一个窗户打开,一个公子哥儿笑道:“非也,非也,读书人岂敢随意谩骂,人家不过打趣阁下一毛不拔而已。”于是,又一阵笑声。

    老季怒气冲冲的道:“说我一毛不拔?好啊,你们这些富家公子,随便拔根毫毛,都比我老季腰杆子粗,你们怎么就尽说风凉话呢?”

    那袁公子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忽然看着那薛公子的棋局,叫道:“喂,那一子可不能落,我盯半天,就怕你下这一着。”说着,夺门而出,奔到薛公子身旁,“来来来,我替你左手,跟你战一局。”

    这时,那林公子却摇头道:“我看人家走得对。”说着,也走出门来。一时间,房间里各路公子哥儿都走出来,围在那薛公子的棋局边观战。

    老季正觉无聊,忽然店家端了一锅面条来,放在院子当中,一声懒洋洋的吆喝:“开饭了!”

    老季大喜,正要奔上前去,却发现整个院子里忽然变得寂静无声。乞丐们一个个安静下来,甚至连楼上下棋的,也显得鸦雀无声。店家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老季莫名其妙的看了大家一眼,向乞丐们一招手:“来啊,客气什么?!开饭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