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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敌友相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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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说,文人上任,都是在晨曦的卯时起床,辰时出发。

    也就是说,在凌晨五点的时候起床,洗刷完毕,加上各种准备,七点会准时出发。

    可是宝玉昨个歇息得晚了些,等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八点了。

    陈长弓和钱谋国站在远处的高楼上,长袖飘飘,飒索寒风,看见宝玉终于出了厢房,面面相觑,又对视难言。

    “不管怎么说,恩师,”

    钱谋国干涩的道:“最起码咱们等到他起来了,这过不了多久,他肯定要去出发上任。”

    陈长弓点了点头,略微转了个方向,看这北地朝阳笼罩下的天狼城景色。

    “是我们来早了,咱们这儿日头上的晚,怪不得宝哥儿。”

    闻言,钱谋国活动了下身子,就算他是举人,被极北处的风吹了一夜也耐不住,络腮胡子里的大嘴撇了一下。

    “恩师,我看您从昨个就对宝哥儿大加赞赏,以咱们跟他的关系,直接登门讨要诗词不就得了,干嘛在这里守着?”

    “要东西是需要还的,上次还了万两君子剑,这次为师拿什么宝贝还?”

    陈长弓笑了一下,正色道:“为师给他送别,得到临别赠诗就是自然,算不上谁欠谁的人情了。再说了,宝哥儿的诗词如今可是万金难求,别说等上一夜,就算等上一整天,又算得了什么?”

    钱谋国想了想,觉得恩师说的,还真他么的有道理。

    能不欠人情就不欠人情,文人之间的人情,向来不是那么好还。

    而且自从贾宝玉作出了《吟剑诗》、《侠客行》加持剑魂,诗才的名声是与日俱增,每天都要翻个倍数。

    直到如今,说是万金难求宝哥儿的诗词一首,那是一点都不为过。

    想到这里,钱谋国感叹道:“可惜了,宝哥儿是国公府嫡子,哪怕府上穷得吃土,都不可能出售诗词,要是寒门子弟……”

    “要是寒门子弟,为师就算倾家荡产,那也要买上几首了了心愿。”

    陈长弓接过话把,又叮嘱钱谋国道:“以后不许说贾府的半点不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你以为贾府辛苦维持的风光是为了脸面?错了,那是为了满门老小的性命。”

    “如果宝哥儿到了贩卖诗词的份上,这世上的人肯定以为贾府大势已去,后果自然不用多说。”

    “而且,有宝哥儿的诗才撑着,贾府也到不了那种境地。”

    钱谋国点头应着,突然笑了起来,叹道:“这说来说去,还是宝哥儿的诗才厉害,咱们就多等一会。”

    “何止一会啊,就算多等上三两天,那也是大赚的买卖!”

    仿佛想到了特别开心的事情,陈长弓对日长笑。

    …

    宝玉刚出房门,北地冷极了的寒风就吹得浑身炸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爷,这儿不比青庐山,每天都比那边的寒冬更冷呢,您得多穿点衣裳。”

    袭人追了出来,把大氅给宝玉披上。

    宝玉笑了笑,见百多个秀才都在院内等候,也都收拾好了行装,但是秀才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疲倦的神色。

    【接连赶了一个多月的路,这里的气候又不怎么舒坦,可是难为了大家。】

    想到这里,宝玉喊过来店小二,仔细吩咐了几句,随后遣散众人,只说休息一天,改日再走。

    赵贵宁等人觉得奇怪,但是宝玉说的,他们全都肯听。

    当下读书的读书,练习剑舞的就找了空地。

    但是没过多久,店小二带着一应伺候的,送来滚烫的热水,又有好些个裁缝给他们丈量身材后,也就明白了宝玉的用意。

    经过了昨天的事情,赵贵宁和百里鸣的感情好了很多,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在两个靠着的木桶里泡澡。

    百里鸣顺手推开窗户,冲着外面喊道:

    “多来几个人,把浴桶都搬过来!宝二爷体恤咱们呢,让咱们多休息阵子,一边泡着澡,咱们也对些对子玩耍。”

    “嘁,百里兄你也忒小气了,宝二爷让裁缝给咱们量了身材,那是要给咱们做衣裳呢,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

    你就知道作对子玩,也不知道请咱们耍耍乐子?”

    “什么乐子?”

    “当然是纤纤玉手,共饮飘香喽!”

    外面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不管是先前跟着宝玉的,还是后来改弦易辙的法道秀才,全都笑得欢快。

    百里鸣立马红了脸,窗户咔的一下关了个大严实。

    “一群不正经的家伙!我,君子!你们,粗鄙!咦?贵宁兄你要往哪里去?”

    眼看赵贵宁擦着身子跨出浴桶,百里鸣的脸色就不好看。

    赵贵宁挠了挠发髻,赧然笑道:“这个,百里兄,这谈诗论对,还是有美人伺候着舒坦。”

    “你要挪用咱们的钱袋子?”

    “当然不是!”

    赵贵宁正色道:“前些日子宝二爷赏了我不少银子,够我喝顿花酒玩乐。”

    “我也去!”

    “不行,我是说——够‘我自己’喝顿花酒!”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百里鸣义正言辞,扯高了嗓子喊:“贵宁兄请喝花酒,好大气,同去!”

    窗外猛然沸腾起来,赵贵宁一屁股蹲进了木桶,溅起了好大的一片水花。

    “怂什么?走!同去!”

    百里鸣去扯赵贵宁的身子。

    赵贵宁恨不得把脑袋都埋进水里面,咕哝道:“百里兄,你可是君子,君子,我们才是粗鄙之人!”

    “有花酒喝,当什么君子?”

    百里鸣招呼一声,顿时大门被人冲开,十几个秀才囫囵把赵贵宁给拾掇好了,扛着就往外面跑。

    临出门,赵贵宁喊了店小二,塞了点碎银,又吩咐了两句。

    “贵宁兄,你可别小气了,想耍什么弯绕?”

    百里鸣很谨慎。

    赵贵宁讪笑了几声,只说是宝二爷吩咐的,也就过去。

    没错,确实是宝玉吩咐的。

    不管是这十几个出去找乐子的秀才,还是给众人丈量的裁缝,亦或是别的秀才的各种花费,宝玉都给了赵贵宁。

    当然,安排店小二做事,也是宝玉嘱托下去的……

    …

    陈长弓看着宝玉手底下的秀才收拾行装,看着秀才们把行装又放回去,再看着一群小辈勾肩搭背的去……

    “谋国,宝哥儿怎么派了十几个秀才出去?那个方向,是去了哪里?”

    “恩师……”

    钱谋国老脸通红。

    “快说!”

    钱谋国赧色了许久,终于挤出来一句话。

    “恩师,十几个小家伙不是宝哥儿派出去的,他们去的方向,是……”

    猛的闭上眼睛,钱谋国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苦憋样吼道:“禀告恩师,他们去的是水波楼!是青楼!您别问弟子为什么知道,弟子如今……尚未娶妻。”

    “那么,为师真是亏待你了,是不是该给你说个大媒?”

    “真的?”

    钱谋国大喜过望。

    “假的,”

    陈长弓叹了一声,认真叮嘱道:“谋国,你要记得,这辈子如果要娶,一定要娶一个与你两情相悦的女子。”

    很认真,语气很沉重,

    当然,钱谋国也很憋屈。

    特别是摸了摸自己满脸的络腮胡,钱谋国有种想杀人的感觉。

    而这时,陈长弓看见赵贵宁喊过的那个店小二出了门,直奔南方而去。

    “咦?”陈长弓捋须轻笑:“宝哥儿总归不会白耽搁工夫,做事必有深意。谋国,你去看看那个店小二去做了什么。”

    钱谋国领命而去,出口成章中,化作一道清风卷在了店小二的面前。

    他和店小二说了几句,接过一样东西,就回到陈长弓的身边。

    只是,脸色有点奇怪。

    “怪里怪气的,不成体统!”

    陈长弓训斥了弟子一句,这才接过钱谋国递来的物件。

    很简单,只是个帖子。

    陈长弓打开一看,这脸色,就比钱谋国还要古怪。

    “宝哥儿让我们送他。”

    “嗯,明日辰时,碧波桥下。”钱谋国的脸色更加古怪。

    “宝哥儿……挺有礼数。”

    陈长弓笑吟吟的赞许宝玉,可这时,钱谋国小心翼翼的道:“恩师,那咱们不是……白等了?”

    “陪为师欣赏下夜色委屈了你?

    你个不孝顺的!”

    陈长弓老脸通红,一巴掌呼在了钱谋国的脑袋上,然后吐出一个遁字,立马消失不见。

    钱谋国捂着脑袋,络腮胡子横七竖八的抖着,咔咔的笑。

    “白等一夜,还想遮羞?”

    “恩师真个是太不要脸,不给我说媒,还想遮羞?”

    “呸!”

    钱谋国啐了口唾沫,仰天含泪,满脸唏嘘。

    这一个人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

    北地的寒风,吹动的,可不只是钱谋国一个人的心肝。

    在城外的壮阔轩美的碧波桥头,一个身穿水蓝色长袍的男子,也在对着银带似的长河,长吁短叹。

    “耽误时辰呐,这贾宝玉,怎么还不来呢?”

    从今日一早,柯良策就在桥头的茶摊等候,可是如今日上三竿,还是没看见贾宝玉等人的半点影子。

    桥下的船老大身量精瘦,穿着蓑衣拿撑杆拍打冰冷的河面,一方面宣泄下情绪,一方面,也能略微暖和下寒风里的身子骨。

    船老大扫了眼男子身上的水蓝色长袍,虽然质地不错,却不是那种象征文位的衣袍,代表不了什么,脸色就更不耐烦。

    “我说小哥儿,再不走我可要走了,订金不退,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船老大抬了抬斗笠,露出消瘦的脸,刻意露出来的,还是两个好像是冷血动物的,碎花黄瞳的冰冷眼眸。

    “虽然咱只是个小妖,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你这要了船又不走,订金全都不退!”

    “没关系,你只需要等着就好。不过柯某人要确定一下,这周围十几里地,能够承载百人以上的船只,现在只有你这里有吧?”

    “哼,你给了钱,别的大船自然都离开了这里,现在只有我这里算个大船。但是,你不走的话订金不退,而且我也要休息,除非……”

    “加钱是不是?”

    好几锭硕大的银锞子丢进水里,船老大连忙下水去捞,等捞着了,用牙齿挨边啃了好几口,乐呵呵的浮出水面。

    紧接着抬起头,对桥上的男子露出谄媚的笑容出来。

    只是这种笑容,几乎在船老大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变成无比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