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朝影宿寒枝 > 第二十章:执念如是

第二十章:执念如是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郢都,长符。

    郢都的雪已经消了,夙寻在长亭中温了杯酒,独自饮着,唇畔偶有弧光划过。

    千池过来:“少爷,小姐走时特地吩咐了,您的腿不能着凉,还是……”

    夙寻将酒盏在手中晃了晃,眸色一贯的温润,可看过来的一瞬,千池终究没有将剩下的半句话说出来。

    夙寻捏了捏眉心,近来心中暴戾更甚:“去将我那新得的狐白裘拿来,再送个暖炉。”

    千池得了吩咐,一会便捧着同雪一般颜色的狐裘过来,这狐白裘取白狐腋下最为轻暖的皮毛,最巧的织工以最无双的织术拼接,耗时数月,价值连城。

    他手指轻轻抚上那皮毛,仿佛轻笑了声。

    半晌,他问:“潇潇走了几日了?”

    千池觑着他的神色,斟酌着回答:“大约,已有二十日罢。”

    夙寻站起身,将狐裘披在身上,眸中划过凉凉的笑意:“是二十七日。还差三日,便整一月了。”

    他站在长亭中,手指轻扣着围栏,眉却一点一点的蹙起。

    他虽不在她身边,可这些时日的事情,还是知道的。比如说,暗卫信中提到的那柄十二骨的折扇,比如说,潇潇救下的那个人。

    呵!十二骨的折扇。他寻了这些年,又碍于灵氏一族始终没有出手,而泽漆虽说使得一手好毒,但性子乖戾,让他出手杀人,却也是难事。能让泽漆追杀,那潇潇救下的,是何人?

    当初逃往郢都,直至今日,他想了八年,却也是想不出,当年泽漆为何要在潇潇体内种下红衣。

    唯一的可能,便是泽漆与白氏结怨,可白氏的仇家,太多了。

    他闭了闭眼,等郢都此事了结,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他便去大梁,亲自接她回来。

    至于八年前那些事,他总会查清的,一个,都不会放过。至于泽漆,且先留你于世,逍遥几日。

    他再睁眼时,手指紧紧扣着围栏,眸中颜色疯狂。

    他问:“王后那边可有消息传过来?”

    “王后只说,请少爷耐心等待。”

    听到这话,夙寻只轻轻说:“快了……”

    他心下突然莫名的想,潇潇救下的那人是谁?她一个人在大梁,可会遇到什么事?他不在她的身边,若是有人欺辱她。

    他一怔,继而转身为自己倒了杯酒,抿唇轻笑,若是有人欺辱她,他必杀之。

    就像,曾经的颜氏一族。

    颜氏一族一百六十四人,他想,这不算什么。

    想想啊!那时候是怎样一步步踩着尸骨,甚至不择手段,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又是怎样逼退李园,又是怎样说服春申君不再置喙朝堂之事。

    颜族覆灭之前,他还没有今日这般尊荣。

    他眯起眼,回忆着那日光景。

    是朝堂之上,颜长得意的谏言,还是楚王暗藏深意的眸光。

    隐忍多年,从没有那样一刻想要杀人,可是,那时他面上波澜不惊,只是轻言:“臣妹尚幼。”

    后来啊!

    后来怎样了?

    夙寻一杯一杯的饮着,酒量本就浅,此刻已是微醺。

    他踏过阴暗的狱房,矜贵的长袍沾染了点点灰尘,四周弥漫着阴寒的腥臭,他开了狱门,那颜氏的家主潦倒不堪,宛若垂死,霜染的鬓发迷在眼上,哪里还有半分生气,他当时甚至都觉得他很是可怜。

    他匍匐着爬在他的脚下,低声哀求:“夙寻,夙寻,我求求你,你放过我颜氏吧,我得罪了你,我愿意一力承担,可你不能断了我颜氏那一点血脉啊!你不能这么狠啊!”

    他高高的站着,雍容清冽莫可逼视:“哦!你说你得罪了我,那你说说,你哪儿得罪我了?”

    那老人抖的筛糠一般,声音凄厉:“我在朝堂上排挤你,我眼里容不下你,是我该死,我该死……该死。”

    他低下头,眸色阴狠:“你确实是该死,可为了这么一点事,我也不至于容不下你。你可晓得?”

    他忽的转了语调,温润如玉:“你不是曾经在朝堂上进言要让我的潇潇进宫去做御妻吗?我记得颜大人好像有几个孙女,如今年岁同当时的潇潇一样大。虽说王已判处你一族死刑,可你我好歹同僚一场,我总得想个法子,救出她们不是?可我长符地小,若是救下她们,我总得为她们寻个好的去处。”

    “颜大人说说,我该为她们寻个怎样的去处?”

    颜长拽着他衣摆的手松了下来,有几分惊慌:“你……你要做什么?”

    “颜大人不是让我留你颜氏一点血脉吗?我这不是留了,只是……”语罢,意味深长的一笑。

    颜长眼中浮上恐惧:“夙寻……夙寻……”

    夙寻温和道:“我曾听闻远在广陵城有一个地方,叫冷香阁。颜大人觉得这个去处怎么样?”

    颜长听到这话的一瞬,死死睁大了眼睛,继而伸出枯瘦的手,死死拽住夙寻的衣袍:“夙寻……夙寻你怎可……你怎可毁我颜氏百年清白,我颜氏的女儿又怎能沦为……娼妓。你……你杀了我吧!”

    夙寻不语,只是笑。

    颜长眼中有深深的恨意,夙寻伸手一点点扣上他的喉咙:“恨我?”

    颜长气息微弱,夙寻嫌恶的松开手,那颜长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气,眼中死灰一般,讷讷道:“夙寻,你杀了我吧,杀了她们吧。”

    夙寻看着他,将袍角一点点拽出,声音清淡:“颜大人可不必急着求死,若是今夜颜大人一个想不开,在狱中自尽,可当想想身后人。哦,忘了告诉颜大人,明日是我监斩。”

    他轻裘缓带出了狱房,颜长还在身后凄厉的喊着:“夙寻……”

    第二日的阳光很毒,押着颜氏的囚车一辆辆的驶进了桓台。

    他坐在高高的监斩台上看着那因惊恐哭泣的幼童,颜长第一个被押上桓台,已经有些木讷。

    他看着日晷,薄唇轻启“斩”

    巨大的铡刀一排排的落下,头颅一颗颗滚落,血花迸溅,染了桓台。

    还没被斩的众人惊恐的尖叫,哭喊声弥漫。

    他微眯着眼,看着那一片血腥。那上面覆着一百六十四个亡灵,将来还会更多,可那又能怎样呢?

    于他来说,又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