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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012):赵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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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分两头,却说龙山梢这边赵瑜再也无心呆在家里了。

    要说赵无求早知道劫囚的事,当然不可能是赵瑜告诉他。

    赵瑜长大了,已经拥有自己的秘密。第一个秘密当然是十五岁生辰那夜的艳遇,只可惜有点失之交臂的危机。然而邂逅了盼儿,尽管不少人嗅出了点味道,然而他们了解的并不比嗅到的更多。第二个则是他和云心合伙劫囚,严格地说,这件事他还算主谋,而云心只能算个从犯,自然不会不打自招。

    在劫囚的第二天,县里专门派出县尉带兵沿途搜查了一遍。自然也找到了本案的首告赵家,并把一干人等找去录了证词,只是没人想到要找赵瑜和云心。

    覃府也被封了,管家吴福被带走了,下人会受到牵累,覃府倒是没预料到。

    海捕文书则在事发一旬后的昨天才到,赵无求派人在村东村西各贴了一份。

    海捕文书每份三张,上面的情形完全是赵家能够提供的那些。一张覃家老太太,一张木子,还有一张则是覃家小姐连带两个丫鬟。每张文书上面都有画像,只是覃家两个丫鬟没配像。赵瑜特地跑去看了一下,芷子小姐简直被画成了一个丑八怪,看年岁比覃府老太太还大,真不知道凭这像怎么找人?

    自从县衙来人之后,覃府的案子便有了很多的说法,几乎没有一个说法对赵家有利。尽管说法越来越多,不断添油加酱,然而主要的情节还是差不多。

    都说赵家看中了覃家小姐的才貌,人家不愿,于是请媒不成,就想强娶。甚至不惜勾结官府,欲逼覃家就范,官逼民反,覃家也就不得不劫人逃亡。

    有的说法还讲,覃家老夫人本来就是一个不世出的女侠隐居在此,膝下小姐自然非比等闲,不仅文武双全,而且才貌双绝。赵家二公子自恃貌比傅卫,欺人太甚,不料捅了个马蜂窝。覃家只是一时不备,报应还在后头呢。

    有多少张嘴传说,就有多少个说法。甚至有人说木子是偷吃了王母娘娘蟠桃的猢狲成精,逃出天界,藏身人间,芷子则是天女下凡,奉敕除妖捉怪。本是一段天界官司,压根儿不关人间屁事,偏偏赵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问青红皂白就横插一杠子。鱼肉乡里可以,开罪了老天自有好果子吃。

    这让赵瑜更是难过,以前只知道老爹在这龙山梢说一不二,哪想到积怨竟是如此之多,如此之深,每一种说法,赵路一学,他就知道邻里想说些什么。

    且不说别的,光这一点他就觉得这地方一天都呆不下去了。走在村道上,免不了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戳戳,别人也许无所谓,可他不巧是个有品德洁癖的人。

    龙山梢东村尽是大户,看似门头独立,除了必须的邻里之道,一般主家之间很少往来。但并不耽误那些下人,尤其是长工和佃户的往来。农忙一起在田头忙,农闲一起在村头歇,家长里短,流言蜚语,不是谁想挡就能挡得住。

    最后或多或少传到赵无求的耳朵里,直气得七窍生烟。最让他难受的倒不是这些传言,而是老二对他的态度。儿子每次从家里上后山,也要经过西塘,夏天的塘边,树荫茂密,正是下人们最喜欢聚堆纳凉的地方。有些胆大妄为之徒对自己尚且不知顾忌,只怕对赵瑜更是肆无忌惮,他如何受得了?

    自从景山回来,赵无求就感觉老二与自己的关系在渐离渐远。原来还时不时跑到跟前来撒撒娇,现在却总是略带不屑的目光聛睨一切。尤其是县衙来人后,投来的目光里面经常是不屑里面还加不满,要么就是懒得搭理人。

    倒跟那个云心和尚有说有笑,不是父子胜似父子,不熟的人只怕真容易生误会。

    赵瑜已经明确提出来了,他想出去游学,实际上就是不想在这个家里呆了。有了云心和尚,倒是比赵贵照看都好,可是真要让他离家出走,赵无求心里总有点放不下。

    男儿一届韶龄,若想继续求知,游学倒也不失为一条上进的门径,他不能再以年幼之类的理由阻挡,云心就为做他伴当而来,已经容不得自己做主了。

    望着儿子和云心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睛盈满了浑浊的泪水。儿子没有成人,他的心里为之焦虑,儿子眼看着将要成人,内心的忐忑感却是更加翻倍。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带上奶娘照顾起居,带上书童赵路打杂。他真想把赵贵也派给他,可惜他的伤实在太重,现在还起不了床,只能等他好了再说。

    好在跑一趟景山,还是颇有收获,至少地方上,无论是官府,还是贵族,对自家的态度都是大为改观。县令沈庸雅大热天还专门下来一趟,名义说是回拜,听口气倒像是预作埋伏,意思赵瑜日后平布青云,别忘了提挈一下地方。加之那些朝中有人的官宦之家,从不走动,现在居然也有人来投名帖了。

    他养这个儿子就是为了重振家道,既然机会来了,他也就没有什么舍不得了。只是稍微多关照了几句,要他们一路上多多拜访官宦世家,尤其是在朝中现职的那些。

    赵瑜尽管不能十成十的体会到老爹此刻的心情,但他也忘不了那双酸楚的眼睛。但也真的不想回头,就怕自己见不得老爹的那样子,从而去意锐减。

    事实却是不容回避,父亲确实有点老而颟顸,甚至有点不辨情理。譬如自家的前程之阻,根本不在门第之差,而是罪臣之后,况且那个罪名还是当今天子的亲拟。要想在此朝此代咸鱼翻身,简直就是白日做梦,枉费心机。故而不能再由老父做主了,否则他领着你跑冤枉路,都不知耽误在哪里。

    万事开头难,也许说的就是这一时刻。

    等到赵瑜的情绪平复了点,云心建议,先到溪口租条船,南国都是水乡,有船比马管用。再说有了船,书童和奶娘都能安置在船上,也就不会成为累赘。

    赵瑜这会儿才明白过来,怪不得父亲一百个不放心,非要搭上奶妈和书童,而云心根本不顾自己的反对,一口应承下来。按理带上那两个,云心第一个会反对,毕竟高来高去惯了的人,怎能容许拖家带口?原来人家早有打算。

    溪口船多,云心这儿居然也有熟人,而且在赵瑜看来,这个船行老板跟云心还不是一般的熟。听说也是个挂在法山大师名下的优婆塞,对着云心可是毕恭毕敬。寒暄之后,一听要租船,立马就调了一条带厩房的楼船过来。

    上下两层,底下是马厩,厨房以及下人的舱房,楼上一个客舱,两间主人舱房。他们用可谓正好。配水手,置备品,连带船工船娘,都由那个优婆塞包了。

    赵瑜和云心一老一少等着没事,便在船楼上品茶纳凉。

    这是艘长途游船,没有官船那么伟岸,也没有画舫那样华丽,却是专门为携马出游的客人准备。因为带马厩,舱面倒是宽些,跳板也有专门的牵马通道,所以楼面也相对宽泛了许多。赵瑜头次坐船,不太懂,只是觉得很宽敞。

    时值上午,又是酷暑,湖面上船不多,倒有不少做小可意的舢板在大船之间穿来穿去,不时吆喝,此起彼伏。赵瑜首次领略水上风光,自然觉得新鲜。

    茶叶是船行老板送的阳羡雨前,湖水泡来,粉绿中映着碧绿,在白茶盅里自有一份雅致。这种搭配赵瑜喜欢,每次上口品茗前,总不免多欣赏两眼。

    楼上客舱的两面舷窗都能往外开,支起来,既遮阳又通风,立马就变成了一个楼台。

    湖上的风带点湿意,阵阵吹来,让人特感心旷神怡。在家里,山上总比大宅院里阴气重些,这也是赵瑜喜好上山的缘故之一,然而与此相比还是天壤之别。

    云心总是那付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目光落在远处一艘官船上,那儿竟然有人垂钓。

    那悠闲,赵瑜只在书中领略过,一时之间,竟有恍如梦中之感。他顺便注意到,那好像是一支船队,大小好几只船,依稀辨识,都打着同样的旗号:

    南嘉国临川郡王萧。

    要说临川郡王的船队来此何干,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