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小先生请赐教 > 第四十一章 孤馆深沉2

第四十一章 孤馆深沉2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七娘与陈酿一路行来,不论镇子或是村庄,所见皆是破败景象,所感无非凄苦人情。

    二人在渡船上待了近一月的光景,似与世隔绝,不闻世事。眼下骤然见着应天府的热闹,直有些应对不及。

    应天府的一切,像极了从前的汴京。

    二人并身而行,脚下是交错纵横的街道小巷,四周是纷繁林立的商铺酒肆。

    再穿过一条不深不浅的巷子,便是勾栏瓦舍的所在。

    只见飞檐画栋,自有别样姿态;梁间雕花精致,莫不丝丝入扣。轩窗半启,又闻得竹笛横吹,悠扬婉转,自窗间缓缓而来。

    所谓江南丝竹之盛,由此可见一斑。

    未及半刻,窗间又传来女子咿呀之声。夜市还未起,原是伶儿在练声吟哦。隐约听来,正是那出耳熟能详的南戏《琵琶记》。

    闻得那般声腔,七娘与陈酿皆愣了愣。二人相视一眼,却并未有甚言语。

    想那夜,在郓王府的莲花池,他们与郓王夫妇泛舟对饮,唱的亦是这出《琵琶记》。

    那时朱凤英初初学得唱念,郓王一管清箫相和,陈酿带着七娘用竹筷敲着酒盏,聊作鼓板。

    虽说闲暇习得,腔不成腔,调不成调。好在水面清圆,咿咿呀呀之声随水而传,倒也清雅风流。

    那一晚,四人心中唯有音律与美酒,自无纷扰世事,再没比那更好的人间时节了。

    眼下这等漂泊之态,蓦地闻着这出《琵琶记》,陈酿与七娘一时思及,心中自是五味杂陈。

    二人双双了然,自不必有甚言语。若蓦然提起,也不过徒添一分伤感。

    行过勾栏瓦舍,再转过一角,便是应天府有名的书房街。

    所谓书房街,并非指街上多做文房四宝的生意。此间旅社颇多,价格亦公道。又因背离主街,很是清静。

    从前举子们往汴京应试,多在此处歇脚。当时的府尹为附庸风雅,遂将这条街更名做“书房街”。

    那年,陈酿自扬州往汴京赶考,途经应天府,亦是落脚于此处。

    如今故地重游,当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陈酿将万般情绪接压在心底,只转头向七娘道:

    “咱们在这条街上先寻个旅舍住几晚。我昨日算过,节省出的船钱,勉强能租辆小驴车。待拾掇好了,咱们便回扬州去。”

    他们在对岸耽误得太久,所剩银钱,七娘心中亦有数。

    她只道:

    “也不知应天府的驴车价钱几何?回扬州的路上,总还需别的花销,只怕难以维持。”

    听她言语,陈酿心下生出一丝酸楚。

    从前,她哪知银钱为何物呢?一掷千金之事,不过是她取乐的法子。如今,她也会细细计算,为银钱担忧了!

    陈酿理了理她的发带,安抚道:

    “不打紧,从前我路经应天府,也认得些人。明日便出门想法子,也不是甚难事。你且宽些心。”

    七娘微微蹙了蹙眉,只看他一眼,抿着唇不言语。

    陈酿又带着七娘朝前行去,忽一座偌大旅舍映入眼帘。匾额上大书个三行楷大字“状元楼”。

    其间人来人往,在本就清静的书房街显得尤其热闹。

    那旅舍高出四周许多,前头还有一座朱红雕花门楼。那等气派,一看便是个有来历的,并非旁的旅舍可比。

    七娘一时好奇,遂向陈酿问道:

    “酿哥哥,这间旅舍看上去,似乎大有来历。”

    陈酿看向状元楼,一时心有感慨。

    他只道:

    “这座旅舍有些年头了。本也不足为奇的,因在太祖朝时出过一位状元郎,故而唤作‘状元楼’。而后自有考生追捧,便越做越大,成了如今的模样。”

    七娘忽想起,酿哥哥本是为赴考才至汴京,遂又笑问道:

    “酿哥哥从前路过,可是住的此处?”

    陈酿微微一怔,只摇了摇头,玩笑道:

    “若住了此处,怎的还不曾得个状元回来?”

    他虽玩笑言语,七娘却听得认真。他不曾得个状元,到底是为了她!

    陈酿又看了状元楼一眼,掌柜依旧是从前的掌柜,好几年了,也不见什么大的变化。

    他自迎来送往,很是周到。想来,状元楼这般兴盛,除了那状元的名气,与掌柜的费心经营亦是息息相关。

    陈酿忽忆起,从前他赶考路过,掌柜亦是热心招客。那掌柜见他意气风发,直好言应承,说住了便能中状元!

    不过,状元楼名气大、气派大,房价更非别处可比。

    当年陈酿念着钱袋里的孔方兄,只婉拒了掌柜。况且,堂堂状元之尊,岂是住一夜店便能有的?

    如今想来,那掌柜的倒是一语成谶。

    头名的状元,果然是与自己无缘的!

    七娘见陈酿久不言语,才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那件事本已过去许久,纵然陈酿不在意,可七娘却从不曾释然。加之前阵子遇着史雄,又勾起了七娘的愁思来。

    她明白科举在陈酿心头的重量,亦明白,他那时候是怎样的忍痛剜肉。

    七娘沉了沉神情,突发奇想道:

    “酿哥哥,不如咱们住状元楼吧!”

    她想着,左右科举不止一回。眼下国难当头,自然顾不得这许多。但天下总有安定的一日,朝廷也总会赴考。

    眼下这一住,也总算是博得个好意头!

    如今漂泊之际,七娘力所能及的,尚可聊作宽慰的,似乎也只得此事了。

    陈酿与她相识多年,她又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心中想些什么,自然瞒不过他。

    见她事事顾及着他,陈酿心头忽涌上一丝暖意。

    只是……那时没钱住,眼下亦是没钱住。

    从前不过是为着不与家中添负担,尚且好说。而如今,钱袋中为数不多的银两,却尽是救命钱!

    七娘想着陈酿,一时又忘了银钱一说!想来,这也是她生来便带的娇贵气。

    纵然落魄至此,纵然逼着自己计算银钱用度,可于她内心之中,对这般之事,却依旧抗拒不已。

    陈酿有些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只抖了抖钱袋,遂道:

    “住一旁的旅舍吧!我带你去我从前赶考时的下榻之地,如何?”

    他本当哄得七娘好奇心起,这事也就过了。

    谁知七娘只微蹙眉头,竟立在状元楼前不走了!

    她将状元楼的牌匾直直审视一回,似在任性耍赖,坚定道:

    “酿哥哥,我就要住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