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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促拍满路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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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酿刚上岸,一众太学生便忙拥了上去。

    又是作揖行礼,又是嘘寒问暖,更要紧的,是讨礼物来的!

    七娘看着他们笑起来,这几个人,还与在太学时一般呢!

    她正欲上前,踮着脚张望片时,忽又泄气,只垂头站着。

    众人围得水泄不通,哪还有她见缝插针之地?

    七娘正撅着嘴,兀自闹脾气,忽闻得头顶传来声音。

    “见我归来,小祁莨不高兴了?”

    七娘闻声一惊,猛地抬头,只见陈酿已负手立在她面前。

    他低头看着她,微微含笑,还是那个风姿清俊的酿哥哥。

    一别许久,风光霁月,那等气度,竟丝毫未改。

    七娘霎时与他四目相对,再顾不得羞,只直直望着他,却怎么也看不够。眼里直要憋出泪来。

    后来七娘年长些,才明白,那时的心境,便是久别重逢。

    时有飞花飘过,落在七娘肩头与衣摆。

    陈酿替她轻轻拂拭,七娘忽地一颤,心下似漏了一拍,又见出女儿家的骄矜来。

    她深吸几口气,缓了缓神思,又慌张地抿着嘴唇。

    只听她打岔道:

    “酿……不……陈兄!快来,咱们接风洗尘先!”

    正说着,七娘拉起陈酿便往阿珠她们那头去。

    陈酿方笑道:

    “不急。”

    七娘一愣,不解地望着他。

    陈酿只解下锦灰斗篷,不提防间,已替七娘披上。

    “渡口风大。”他笑道。

    七娘仰面望着他,双手抓住斗篷,一时又别过头去。

    一众太学生见着,直起一身鸡皮疙瘩。

    郭郎君故作委屈状,双手环抱,只朝陈酿打趣道:

    “陈兄,渡口风大,我也好冷的!”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哄笑。

    陈酿冷眼看着他,只道:

    “冷便添衣。”

    他打量郭郎君一番,又笑道:

    “穿成这样还冷?活该你冻着!”

    郭郎君吃瘪,讪讪道:

    “真不公平啊!就待小祁莨好!”

    “祁莨的身子自来弱些,”陈酿道,“哪像你?”

    这话倒也不错。

    众人又想起七娘在太学射箭,发发不中,又拿此事打趣,笑成一片。

    七娘见他们揭她的短,哪里忍得?

    她眼一瞪,脚一跺,举起沾水的柚叶,便朝太学生们打去。

    “叫你们总打趣我!不留口德!”

    众人忙抬起手臂,又挡又躲。

    七娘只不服气地追着他们打,霎时又笑作一团。

    有卸货的商户见着,自摇头笑道:

    “又是那群太学生啊!哎哟!年轻便是好啊!”

    船工亦附和:

    “可不是,成日看着他们打打闹闹,觉着自己也年轻了许多!”

    渡口众人亦发出笑声。

    这样的趣事,在渡口时时能见着。船工成天上货下货的,也全靠这一分乐趣。

    郭郎君躲得最是厉害,一面跑一面道:

    “这不是给陈兄接风洗尘么?用在咱们身上,岂不可惜?”

    七娘朝他轻哼一声,这才住手。

    她回身看向陈酿,只见他正憋笑。

    七娘方上前,朝他抖了抖柚叶,撅嘴低声道:

    “酿哥哥也笑话我!”

    陈酿倾身向前,亦低声道:

    “自己做得,我便笑不得?”

    七娘撇撇嘴,心下不快,只嘟哝道:

    “果是嫌蓼蓼淘气了!”

    陈酿转而一笑,又朝她额头轻敲一记,道:

    “无妨。”

    太学生门掸了掸身上的水,起哄道:

    “你们又说什么悄悄话呢!”

    陈酿摇摇头,上前抱拳道:

    “多谢你们今日来。只是,我眼下还有些事。不如你们先回太学,夜里我请你们吃酒?”

    郭郎君只笑道:

    “你要早说请吃酒,我们也不赖在这里了!”

    众人这才准备着散了,一时还不忘回头打趣:

    “你和祁莨是好兄弟,咱们都是酒肉交。酒吃不够,回头还来闹的!”

    陈酿只笑着摇头。

    这群同窗,当真是什么玩笑也敢开!

    见他们去了,七娘遂上前想陈酿嗔道:

    “早该走了!每回尽拿我取笑!”

    “你呀!”陈酿扶额,“再这般淘气下去,如何是好?”

    七娘一脸不服:

    “酿哥哥说无妨的。”

    “好,无妨。”他笑道。

    渡口垂柳青青,春风暖软,二人并肩而行,只缓缓踱步。

    七娘面含浅笑,也不看他,但她知道他在,这就够了。

    她忽停下脚步,轻轻闭上眼,又深吸一口气。

    “好香。”她喃喃道。

    陈酿转头看她,只见她微扬起面颊,眉梢眼角,尽是情态。

    初初长成的她,再不是从前那个不知世事的七娘子。

    陈酿低头感慨,算来,七娘已及笄了。

    他举目四顾,此处并无落花痕迹,又哪来“好香”一说。

    他只道:

    “可是昨夜,有人扫除花径,蓼蓼闻着落花残香?”

    七娘摇摇头,依旧不曾睁眼。

    她道:

    “酿哥哥,你闭上眼,细细嗅来。”

    陈酿笑了笑,这是第一回,他听她的。

    他随她闭眼,缓缓吸气,这才觉出此香的妙处来。

    原是,柳叶之香。

    夜里回到太学,陈酿免不得请众人吃一回酒。

    太学生相聚,从来只为风雅。吃过酒,必有诗文,方才不负。

    那夜,陈酿也不作长篇大论,只成了首清新绝句。

    其诗有云:

    半度青春半度风,

    拂低碧色汴梁东。

    飞红渡口曾谁住,

    识得清清柳气中。

    暮春时节,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已是夏日。

    丫头们多在院子里捕蝉。天气越发大了,蝉鸣直吵得人睡不安稳。

    七娘托腮立在窗前,看她们捕蝉,也颇觉有趣。

    这般时节,丫头们多换上轻薄衫子。

    她们人生的好,衣裙又鲜亮,行动之间,盈盈婉转,只怕将蝉儿迷醉了去。

    丫头们一面捕蝉,一面说笑,七娘喜欢看这样的景。

    她转头朝琳琅道:

    “你去拿个网子来,我亦有些想捕蝉玩呢!”

    琳琅摇摇头:

    “快别去了!前日捕蝉,险些绊着,可不是被陈先生撞个正着么?”

    七娘忆起那日,只道不巧。

    好不容易玩乐一阵,又被酿哥哥撞见狼狈样子。

    她有些讪讪,转而又道:

    “对了,前日朱二表姐大婚,那场面可太热闹了!我想着与她说句话,愣是没说上。”

    琳琅笑了笑:

    “成日的拌嘴,那会子又想着说话了!”

    七娘只道:

    “她如今做了郓王妃,大小事务,可有着忙呢!此时,只怕也顾不得我。”

    琳琅知她闺中无聊,遂劝道:

    “郓王府前日不是送来帖子么?说王妃设宴,到那时,岂不又能见了?”

    七娘忽来了精神:

    “是了!我倒忘了。前日遇着酿哥哥,他也去的。”

    说罢,七娘又拉着琳琅挑起衣裙首饰来。

    琳琅只浅头笑笑。

    这个七娘子,真是让人摸不着,猜不到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