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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95 历经两座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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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兵之计。

    地公将军张宝帐下的波才张飞燕几员饱读兵书的渠帅,檀石槐麾下一些时常与汉军作战久病成良医的千夫长万夫长经过商榷,一致认为这一切不过是大汉太子苟且偷生的想要多活一会。

    皆是报以冷笑。

    别说这座城池后方尽是黄巾军统辖的地界,就是战线再向前推进一百里也还是遍布黄巾大小营寨,指望三百里以外的雒阳来救援,和自寻死路的等死没什么两样。

    不敢一纸诏书诏来西凉铁骑并州狼骑的雒阳,已是自顾不暇,哪里有余力来救援你这个太子。

    即使驻扎在泰山附近的两万多汉军步卒及时赶来,除了在他们的功劳簿上多添上几笔多摆几处京观,没什么其他用处了,毕竟按照新出炉的大卒评来评判,那几万草原铁骑最低的也是丙等戎骑,还有为数不少的乙等戎骑。

    丙等乙等戎骑出现的不少就不值钱了?放在幅员辽阔的中原,人口高达四千万众,能有几支乙等丙等精锐?怕是除了雒阳花了大价钱打造的锐士没几支了。

    一汉当五胡,不过是汉武光武时的老黄历了,最近出现这种万国来朝盛况的光景,也已是一百多年前明章中兴时大将军窦宪的勒石燕然。

    大汉王朝歌舞升平了一百多年,中原腹地除了钟鸣鼎食的穷奢极侈,便是养尊处优的醉生梦死。

    不知多少年不闻边塞声不闻马蹄声,乙等丙等这些天下罕见的锐士是有,大多集中在凉州幽州并州还有交州,鞭长莫及。

    这次月旦评的榜评更替倒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也激起了一部分渴望效法先秦出将入相儒生的心气。

    整个中原腹地这么多州郡称得上丁等精兵的寥寥无几,更是别提丙等乙等,官吏贪墨又形成了一股风气,如今大汉王朝腐朽到了聚沙成塔的地步,别说一推了就是一阵风都能吹垮。

    汉军太子麾下是有两支丙等骑兵,数量却不值一提,步卒是跨过丁等的门槛,数目还不少,但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想要抗衡这冲锋起来如江河日下的草原戎骑,无异乎痴人说梦。

    不过纵是面对岌岌可危的形势,刘辩军中那帮还未彻底成长注定要在三国大年中大放异彩的将校们,还是为了一个头战先锋的奇计迭出。

    有仗着自己官职最高蛮横不讲理的,有凭借自己那身无聊脾性耍无赖的,还有准备撸开袖子先干一场的,着实让刘辩见识到了一回精彩纷呈不亚于庙堂文斗的沙场武斗。

    斗将关乎一鼓作气的士气,黄巾军领袖张宝大单于檀石槐看似云淡风轻,实则重视到差点当成国运之战,琢磨着让搜神评第十的宇文普拔挣个开头彩,却又不了了之。

    一来成名已久的宇文普拔作为一名享誉大漠草原乃至中原西域的老一辈大宗师,和这几个还没断奶的小娃娃打生打死过于跌份,二来这里毕竟是由黄巾军主导猛将悍将又多得是,哪里轮的上北方的胡人。

    一员销金黄抹额,绿棉细纳袄,身高九尺五寸比关二爷还高出一头的黄巾军猛士,手持一条铁棒,步行出战,赫然是黄巾军的第一高手截天夜叉何曼。

    刘辩麾下的一大票猛将悍将望见顶天立地在两军中央的截天夜叉何曼,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争执,未来武曲榜排名前十孙策紧追其后的甘宁夏侯惇夏侯渊同样是神色凝重,却又流露出难以掩饰的亢奋。

    截天夜叉何曼成名于三十年前,少有的见证了剑神王越的弹指压江湖,枪甲童渊的大枪挑江湖。

    放在庙堂上那是历经两位长寿明君的股肱重臣,他那一身江湖修为也未辱没了这番令不知多少江湖儿女羡慕的经历,稳稳的踏入了一品门槛。

    拳怕少壮,这句流传极广的至理名言,对,也不对,说它对那是指的一品以下的江湖游侠沙场武夫。

    垂垂老矣,不论是反应能力,还是过去费劲千辛万苦锤炼的筋骨机能都会走下坡路,大幅度下滑到让这些江湖老人恨不得拔剑自刎的地步。

    落在一品武夫身上则就言不由衷了,拥有金刚体魄的江湖老宗师,反而会老而弥坚的始终保持着筋骨体魄充沛,再加上对敌经验丰富、眼光狠辣且精准、琢磨出了各种先手后手神仙手,越老越仙佛。

    初出茅庐的江湖俊彦将种子弟修习再高深的秘籍,被府内宗师级大高手喂了再多的精妙招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对上这等江湖老宗师。

    闭门造车哪能胜的过混迹江湖沙场几十年的老油子,有时都不需要出手,一包草药便可了事。

    不同于汉军中起先蹦跶活跃现在蔫不拉几的其他校尉曲长,孙策甘宁夏侯惇夏侯渊这些注定引得世道风起云涌的独领风骚人杰,那是巴不得碰上江湖老宗师。

    文人养望讲究个文火慢炖,即使作上几首可以名满天下的诗词歌赋,还得需要经久弥香的时间去大浪淘沙,逐步逐步展露其中的风骨,鲜有默默无闻之辈因为一纸锦绣从而一鸣惊人的。

    除非家中长辈早已为他打好了深厚的基础,常常可以参加顶尖权贵士子的雅集,或是那一纸的锦绣借助香火情入得了画甲曹不兴硕儒庞德公的法眼,为这一纸锦绣批注一二。

    出身于寒门的郭嘉之所以能够一鸣惊天下,除了那一本《察纳十九言》太过大逆不道,更多的还是因为先生是执天下文坛牛耳之一的郑玄。

    不然的话先不说他会不会被世家望族随便寻个理由五马分尸,就是那篇过于超前的文章也会被当做疯言疯语,无人问津。

    武夫扬名则是一鼎乱炖,时常面临火中取栗般的生死搏杀,凶险程度远超文人养望十倍百倍,却是一条条直通山巅的终南捷径。

    年轻时的剑客王越、壮年时的武夫童渊、少年时的百夫长檀石槐就是因为踩着老一辈的肩膀攀登坐看云起时的山巅,才得以仅仅耗费了士大夫文人出任地方官吏打熬根基的时间,便完成了以文坛三大宗主的才学依旧耗费了二十几年三十年才得来的无人能出其右。

    截天夜叉何曼武道光景确实不俗,相比较其他硕果仅存的名满天下列仙评老宗师还是弱了一些,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年轻一辈青年俊彦眼中的试金石。

    现在踩着他的肩膀攀登终南捷径的机会摆在面前,孙策甘宁特别是灌输了一部分王老剑尊蚍蜉剑意的夏侯惇夏侯渊,哪能不珍惜这个既能砥砺武道还能鹊起声名的试金石。

    人老成精的截天夜叉何曼又何尝不知这些小辈们的小心思,试金石?真把老夫当成那些越活越糊涂的二品半吊子了,想要踩着老夫的肩膀青云直上,可以,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是否足金足赤再说。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胡车儿和那个官迷兀突骨不同,一心只想着主公能够多赏几石粮秣,多养活几个族里的小崽子,趁着那些汉人抹不开情面担忧吃独食遭人嫉恨之际,拎着两个大锤子即刻冲出了军阵:“老贼别太猖狂,胡车儿来战你。”

    截天夜叉何曼安之若素的立在两军之间,一个字都没吐出,在胡车儿口中却成了装神弄鬼讽刺全场的倚老卖老。

    有如大江之上驮碑大鼋的何曼,静静趴在浊浪排空的江心,任由惊涛骇浪冲刷过来,迥然不动,好似并未把这个大将军府的第一力士,曾经从将星璀璨的大将军府杀出重围担任如今大卒评第一乙等甲士营主将的胡车儿放在心上。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么浅显的道理老宗师何曼怎会不知,众人眼里装腔作势负在身后的左手,早已是聚集了十成力的气机,这般目中无人的表现,实则是因为老辣的他一眼看穿了胡车儿的看似混不吝内心却比谁好颜面。

    曾是西北胡人的胡车儿来到学风昌盛的首善之城,遭受不知多少白眼,幸是海纳百川的大汉王朝虽说有些排斥这些蛮夷胡人,但本着孔圣人有教无类教化万民的思想,并未排斥他,可那些俨然把他当初猪狗牛马高人一等的目光,委实让他更加难以忍受。

    努力学习汉话,祭祀三皇五帝,寒食节中元节祭拜死去的父母,一切的一切全是为了显示自己早已被汉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披着胡人外皮的汉人。

    卓有成效,否则量才取士而非士大夫那般看中家世名望的大将军何进,再是爱惜他的勇武,依旧不会扶植他作为具甲营的主将。

    截天夜叉何曼视胡人为猪狗的不屑一顾,当即勾起了胡车儿饱受欺凌和侮辱的回忆,留了两分余力只作试探的大锤瞬间暴涨了四分,以十二分的竭尽全力抡向面前老不死的老贼。

    气机勃发,坐镇江心的何曼气机爆发速度之快,就连长于捕捉气机的刘辩险些没能发现这一点稍纵即逝,动也未动,掌刀转瞬间切入了胡车儿的气机节点。

    变刀为掌,看似绵软无力的在胡车儿胸口轻轻一拍,那副铸造精良的卅湅鱼鳞宝甲,多出了一个深深的手掌印记。

    如一头发狂巨象大步奔踏的胡车儿,就像是撞上了大蛟的神龙摆尾,胸骨塌陷,口吐鲜血,拖着两柄一百多斤的大锤倒飞了出去。

    “老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兀突骨早就学精了,见缝插针的本事比起胡车儿大巫见小巫,比起其他人却是小鱼吃虾米,看似是为了给好兄弟报仇,实际上是想捡起南疆斩将夺旗第一人的老本行:“老贼,太子麾下扛旗人兀突骨来战你。”

    气机狂暴程度只强不弱的兀突骨,自认比起只使用蛮力的胡饭缸,一个剑神王越一个江湖虾米,凭借更胜一筹的气机虚张声势出全力以赴的假象,内里却是留了三分余力。

    既然打不过就和老东西好好的耗上几十个回合,我就不信年轻气盛的自己耗不死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东西,年轻气盛确实不是什么好词,可从一方面讲也是在说自己身体棒劲头足,比这个埋进半截土的老东西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武道一途,年轻气盛是一个比起年轻力壮还要赞誉三分的好词,兀突骨却忘了一品金刚不只是有一身难以打破的金刚体魄,气血还堪称磅礴。

    即使何曼真的如他们所想半截身子埋进了土里,但壮得像九牛二虎的一品老宗师,轻轻一抬脚,连山石坟墓都能踏碎,何况是松软的半截土。

    还是一记掌刀,不过这一次何曼却是虚晃一招,成功骗过兀突骨集中大半气机对抗那一记惊艳众人的掌刀,手臂粗细的蟠龙棍轻灵如鸿毛飘落,点向了兀突骨的胸口。

    “咻!”

    千钧一发,江东小霸王孙策在大哥的授意下,腰膂合一的甩出了一根胜过电光火石的熟铁长矛。

    在场唯有张飞燕暗自点头,之前在太子手上吃过一次闷亏的他,显然已经预料到汉军中会有人这么不要颜面,宋襄公从不偷袭敌人的仁义是不错,但沙场无父子去和不死不休的敌人讲究仁义,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从剑神江湖,到剑尊江湖,再到枪甲江湖,老宗师何曼经历了太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虽说没想到汉军有太子在还会这么不要面皮,但是对于这一幕早有防备。

    强行压下气血翻腾的郁结难受,蟠龙棍势头如跌宕多变的激流,及时点向了拖拽一线雾气长虹射来的熟铁长矛。

    这根由力能扛鼎的江东小霸王投出的熟铁长矛,在众人瞠目结舌的震惊中,寸功未立,便被蟠龙棍点中,隐藏在其中的劲力勃发而出,瞬间把熟铁长矛炸成了一堆齑粉。

    自以为侥幸逃过一劫的兀突骨也不好受,虚晃一枪的掌刀,骤然吞吐出无数青芒,按在了坚固的鱼鳞宝甲上,就如按中了面团。

    大雪纷飞的半空又有一人滚落。

    两员半只脚踏入超一流的悍将,竟不是一个半入棺材老头子的两招之敌。

    那道老而弥坚身影,拥有了一种国破、山河在的绝伦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