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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女神 刁蛮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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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天晚上严灼心都睁着眼睛,别问他想什么,他心里百感交集。这就是屡教不改的结果,他又一次被女人伤害,只是这次与以往都不同。煞宁儿是阿云的后人,在严灼心心里,她就是另一个阿云,因此对她的感情很特别。他渴望一辈子都留在桃花林,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爱上了煞宁儿。花依怒死后,严灼心刚悟出些道理,阿彩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早知道是这样,让史文天杀了他岂不更好。

    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人与人之间真的没有点真情实意了吗?活在一个无情的世上,还不如学学徐妙笔。可以说阿彩是他最信任的人,从和阿彩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觉得阿彩清澈得像一汪清泉,他保护阿彩是在保护他心中最后那片净土。而今天,阿彩亲手把他送进了地狱,他不知道人活在世上还能相信什么?还有什么值得相信的。

    如果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心血来潮给她买了双鞋,她会不会放过自己?也许她就把他给杀了。煞宁儿一面扮成阿彩在他面前装可怜博取自己的信任,一面给他施压,让他时时刻刻不敢忘记要救阿彩。为了进一步控制他,煞宁儿甚至在自己身上下毒,这种手段难道是阿云后人的行迹?严灼心一直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花依怒怎么会死?严灼心把自己相信的一切都推翻,他再次怀疑阿云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那样侠名远播。尽管他此刻怀里抱着煞宁儿,他依然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反而心里是彻骨的冰凉。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出于煞宁儿曾救过他的性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死在眼前罢了。

    严灼心为她处理好伤口,煞宁儿在严灼心怀里感受到温暖,病情逐渐有所好转,就在他怀里睡得很踏实。严灼心反反复复想了许多,一直到黎明十分,他终于想通了。江湖险恶,谁都不可能轻易相信别人。那时候人人都怀疑他寻找洛河图是为了花依怒,煞宁儿怀疑他是理所当然的事。至于后来,他相信煞宁儿肯定不愿骗他,要不然怎么会一次次救他于危难,又怎么会带他到这里精心照顾他,还给他将阿云的故事。以她的武功,这一次本可以置身事外,再多的人也伤不了她。煞宁儿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把他带回桃花林,她不顾自己身上的伤都要他治好,又亲手给他煮面,难道这不是人间有真情?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掩盖,他相信煞宁儿不是不想和他坦白,只是摘下面具容易,可摘下面具以后呢?他无意中才知道阿彩就是煞宁儿这个事实,他尚且整个夜晚都辗转难眠,让煞宁儿亲手摘下面具对煞宁儿而言有多难可想而知。

    其实在无意中知道这个秘密总比煞宁儿亲口说出来的好,让煞宁儿亲口承认她就是阿彩,她一直在骗自己,那对煞宁儿而言有多残忍。煞宁儿不愿说,不正好证明她在意她们之间的情义吗。世上最难得的就是放下,花依怒尚且能放下所有的怨恨,严灼心大好男儿难道不能原谅一个女子。想到这些,严灼心慢慢释怀,所有的烦闷烟消云散,然后闭上眼睡着了。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煞宁儿在严灼心怀里醒过来,她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这么亲密,吓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见严灼心睡得正熟,自己不是一直希望这样的吗?她慢慢平静下来。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要不是严灼心及时发现,她肯定熬不过这个夜晚。既然严灼心闯进她的房间中,想必严灼心什么都知道了,这也好,省了她一直背负着这个包袱。此时此刻平平静静没什么不好的,要是等严灼心醒过来,她只怕再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躺在他的怀里,煞宁儿将错就错闭上眼睛。

    严灼心醒来的时候就快到正午,煞宁儿不在怀里,他心一急猛的从床上跳起来。只见煞宁儿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她穿戴整齐,又把那个白玉桃花面具戴在脸上。煞宁儿可以用一个面具遮住脸上的尴尬,他却要面对这种场景,一时之间让他如何是好?

    严灼心愣了一会,急忙下床穿上鞋往门外闯。走到门口,煞宁儿在背后轻声问道:“你去哪?”

    严灼心一听停下脚步,其实他心中是有些依依不舍,思虑片刻答道:“我先走了。”

    煞宁儿不悦站起来大声问道:“你想走到哪里去?”她大概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严灼心转过身来低头不敢看她。煞宁儿喝道:“江湖险恶你不知道吗?在这个世上骗过你的人不止我一个,难道辛捷楚没有骗过你?难道花依怒没有骗过你?”她何出此言?不等严灼心说话,她又道:“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那么容易吗?”

    严灼心低着头轻轻一笑,抬起头对她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煞宁儿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不依不饶骂道:“你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的,你想怎么样痛痛快快说出来。”

    看来她真的误会了,让她这么一凶,严灼心心里反而舒服多了。严灼心轻轻走到煞宁儿面前,他伸出手想去把煞宁儿戴在脸上的面具摘掉。煞宁儿下意识的往后一躲,严灼心停下来,二人目光相对静静看着对方。时间仿佛静止,过了一会,严灼心轻轻摘下煞宁儿脸上的面具,此时煞宁儿已是泪流满面。

    严灼心一笑喃喃道:“其实你不用在我面前戴着面具,事情都过去了,我希望你能原谅我,以后你大可和我以真面目示人。”严灼心顺手把面具放在梳妆台上。煞宁儿瞧见严灼心是真心实意的,一时间激动万分。她内伤不轻,情绪忽起忽落引起内伤复发,鲜血从嘴角落下来。严灼心什么都顾不上,急忙扶着她道:“你先躺一会,我去给你熬药。”之前都是煞宁儿在照顾她,现在该他照顾煞宁儿了。严灼心把煞宁儿扶到床上让她躺下,又匆忙去厨房给她熬药。

    这时才发现他竟连怎么照顾别人都不知道,严灼心惭愧不已,他真不敢想象自已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心中突然间思念起辛捷楚和花依怒,不知道辛捷楚和花葵姐妹到哪了,不知道花依怒在那边过得好不好。他深吸一口气点起火,这几天煞宁儿一直照顾他,肯定没怎么休息也没吃什么东西。他先给煞宁儿熬了碗粥喂她喝下,再去给她熬药。朋友就是在为难的时候相互扶持的人,要不让要朋友干嘛?严灼心不能帮煞宁儿什么,但愿日后回忆起来,煞宁儿不会觉得白交了他这朋友。

    接下来的几天,严灼心忙于照顾煞宁,他每天给煞宁儿熬药做饭,空闲的时间陪她聊聊天或者一起去桃林走走,生活变得忙碌充实起来。化解了所有的恩怨,煞宁儿心情很好,严灼心的心情同样很好,这就更有助于她们疗伤。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很快,转眼七八天过去,严灼心和煞宁儿身上的外伤都好了八九成,至于内伤,用心再调养个十天半个月就会渐渐痊愈。只是严灼心来到桃花林已有十来天,眼看离腊月初八只有二十来天的样子,要是再贪恋桃花林的安逸,鉴宝大会他就赶不上了。要是赶不上鉴宝大会,说什么天意让他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那就成了一句空话。

    一日,梦云和陈道安来到桃花林,煞宁儿不想让除严灼心人知道她就是阿彩,又一次戴上面具。朋友相聚自然是人生一大快事,但也催生严灼心的去意。晚上,严灼心和梦云、陈道安一起吃了顿饭,煞宁儿却一直没有出现,也许她看出严灼心决定要走,因此有些离别愁绪。

    饭后,严灼心推着轮椅上的梦云在桃林中漫步。陈道安倒是个君子,他照顾梦云这么久,对双腿不便的梦云秋毫不犯,凭这一点严灼心比不他,不枉当初救他一命。说起来,这两个月陈道安一直在照顾梦云,应该说尽心尽力,就不知道陈道安对梦云是怎样的心。严灼心能看出梦云强颜欢笑,李香书把她伤得太深,有时候时间会让痛苦越来越强烈,严灼心只希望她能放下一切,那样才能得到幸福。

    走着走着,梦云小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严灼心知道这个问题憋在她心里很久,她一直想问。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骗她的话对她未必是好事,不如老实回答。严灼心停下来叹一声道:“只怕他很快就会成为洛树云的女婿。”这样的回答让梦云心中十分苦涩,她只是轻轻叹了一声,她心里的痛说不出口。严灼心站在她身后接着道:“我和他曾是生死兄弟,虽然他几次想杀我,可我不怪他,毕竟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人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他如愿以偿了,希望以后他能改过自新。”推着轮椅往前走,严灼心道:“花依怒死后我才明白,只有经历过,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有时候想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故意说起花依怒,是想告诉梦云,春来秋去世事无常,她不应该一直感叹过去的事。

    梦云明白他的好意,喃喃道:“多谢严兄安慰。”

    严灼心哈哈一声道:“我可答应过要亲自送你回绿竹山庄,只是眼下有别的事要做,看来你还得在这里多呆几天。”

    梦云不做声了,她思索片刻道:“我辜负了老夫人的教诲,没脸再回绿竹山庄,我想拜煞宁儿为师一辈子留在这里。”

    严灼心“哎”的叹一声道:“不止是你,我也想一辈子呆在这里,这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打扰,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多好,可就算再没脸回去,你也必须回去,人活着不能那么自私,不管犯了什么错,家人永远都不会怪你。”严灼心的话说服了梦云,两人再聊了一会,见天色不早了,严灼心就把她送回房去。

    从梦云的房间里出来就撞上陈道安,严灼心玩笑道:“陈兄这么晚了还没睡,你来找梦云姑娘吗?”

    要说陈道安也是个呆子,他不明白严灼心在说什么,愣了愣拱手道:“严公子,在下找的是你,在下有一事相求。”

    严灼心打量他一眼,真想不到洛树云有这么一个老实的徒弟,他道:“陈兄不用那么客气,咋们已经是朋友,日后就以兄弟相称吧。”说罢迈开脚步。

    陈道安追上去问道:“不知严兄答应在下的事办怎么样了?”

    严灼心就知道他要问洛英山庄的事,正为这事发愁呢,严灼心停下来转身抱手道:“实不相瞒陈兄,当初答应你,会帮洛英山庄的忙是骗你的,我只是想救你一命。”

    陈道安一听大吃一惊,他愣了愣问道:“敢问严兄,到底是什么人要杀我?”

    告诉他他未必会信,严灼心叹道:“洛树云就陈兄你这么一个好徒弟,在下是不会让你死的。”

    陈道安稍有不快道:“尊师是武林盟主,严兄怎么直呼他的名讳?”

    他处处为洛树云着想,洛树云不见得将心比心。严灼心拱手道:“在下信口雌黄陈兄别介意。”而后道:“洛盟主已经得到洛河图,他邀请武林群雄下月初八齐聚洛英山庄举行鉴宝大会,陈兄放心吧。”

    陈道安大喜道:“师傅他老人家终于如愿以偿了。”

    他那么高兴干嘛?严灼心道:“陈兄高兴什么?你真以为得到洛河图就能号令江湖?”

    陈道安不解的问道:“严兄何意?”

    严灼心边往前走边道:“我没什么意思,当年程不归得到洛河图,结果怎么样不用我说了吧。”

    有时候陈道安也不傻,他道:“严兄的意思是说有人要对洛英山庄不利?”

    毕竟当初答应过他会帮洛英山庄的忙,说出去的话不能食言,严灼心这才旁敲侧击说一通。看他听明白了,严灼心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天玄阁有天玄阁的规矩,我可不想参合江湖上的事。”

    陈道安越想越担心道:“不行,我要回洛英山庄提醒师傅,让师傅小心。”

    其实不用陈道安提醒,洛树云那么聪明,他应该有所准备。严灼心指了指天道:“陈兄着急也不用急在这一时三刻,要走也该等到明日,在下实在有苦衷,望陈兄见谅。”夜深了,他想走也要等明日。陈道安不像洛树云那样不守规矩,他知道严灼心有为难之处,和他说了这么多他已经感激不尽。

    和陈道安分开,严灼心来到煞宁儿门外。一直没有见到煞宁儿,离开之前他想和煞宁儿告个别。屋里亮着灯,煞宁儿就在里面,严灼心在门外徘徊却始终没有上前去敲门。他没有敲门,煞宁儿也没有主动把门打开,离别愁绪就这样隔着一道门在两个人之间传递。煞宁儿知道他要走,严灼心心里清楚走了以后很可能不会再回来,那又何必见面自寻烦恼呢?严灼心知道自己的将来不在这里,煞宁儿同样知道她只是在做一场梦,她们之间所有美好的回忆只停留在那个晚上,那就让一切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吧。

    第二天天刚亮,陈道安就向煞宁儿辞行离开桃花林回长安去。严灼心打开房门时,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想到马上要离开这里,他心中依依不舍。严灼心最担心的事还终于发生了,他好像把自己当成桃花林的主人,竟舍不得离开。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再舍不得终究不属于这里,小公子严灼心风流潇洒,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

    严灼心暗自发笑,他无意间抬头看到天空高高盘旋着一只鹰。只有白驼宫才会用鹰来传递消息,一定是程少依在找他。严灼心心里一咕咚,洛河图已经找回来了,他和白驼宫就再无关系,程少依还找他干嘛呢?如果不是发生什么要紧的事,程少依绝不会急于找到他,难道是程不归变卦了?

    那只鹰落在一株桃树上,脚上绑着一个小竹筒。严灼心顿时感到不妙,他急忙走过去从鹰的脚上取下竹筒。那只鹰张开翅膀腾空而起,严灼心从竹筒中取出一张字条,“爹要我去灭了天下镖局”纸上写着这么几个字。严灼心一看脸色突变,猜的果然没错,程不归到底变卦了,到现在程不归都不肯相信他,江湖上还有什么道义可言?严灼心把字条揉成一团握在手心,这回他非走不可了。

    严灼心急忙跑去和煞宁儿辞行,他要先赶往大同,只好先让梦云留在桃花林,等办完事再来接梦云,亲自护送她回绿竹山庄。煞宁儿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救人要紧,她没有阻拦,当即让严灼心离去。本以为离别少不了伤怀和泪水,程少依的来信却转移了严灼心的注意力,有个必须尽快离开的理由,做起决定就不再是那么艰难。当然,这个理由一样能说服煞宁儿,再者说,梦云还留在桃花林,严灼心承诺会亲自送她回绿竹山庄,他还会到桃花林来,她们终有相见知日。

    严灼心担心来不及去大同给天下镖局解围,他心急如焚,骑上白术快马加鞭一跑就是两个时辰。等他停下马来再回头看桃花林,他一口气跑出五十里路,桃花林早已淹没在茫茫戈壁当中。离别的伤感这时候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但他不能再回头,前方的路正等着他去闯,他深吸一口气“驾”一声飞马向前跑去。

    严灼心知道,程不归之所以对天下镖局下手,全因为对他不放心,担心他回长安坏了他报仇的大计,干脆把他赶得远远地免得碍手碍脚。严灼心亲口答应要替白念生解围,要是天下镖局有什么三长两短,先别说自己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天玄阁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程不归真会给他找事情做,从河西走廊到大同少说有上千里路,他要先去赶去大同给天下镖局解围,再赶去长安化解程洛两家的冤仇。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二十天,这二十天以内他能赶到大同就是万幸,哪还有时间让他赶回长安,等他把天下镖局的事情办完再赶回长安,只怕洛树云已经人头落。更让他担心的是程少依已经先他一步带人赶去大同,他要是不能及时赶到,那才叫鸡飞蛋打两手空空。

    要想办成这两件事,时间就是一切。严灼心快马赶到张掖,尽管身上的伤没有痊愈,他依旧是不敢有半点怠慢。到了张掖,他一头扎进马市亲自挑了两匹从西域来的上等良马,给马备上最好的草料,再带上些水和干粮匆匆上路。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每天只休息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在赶路。不分昼夜的长途奔袭,对人和马来说都是极大的考验。好在事先准备好两匹膘肥体壮的快马,又给马喂最好的草料,这样一来路上就能轮番换着马赶路,如此,不用走走停停在路上耽搁,也不至于把白术累死。有最好的骏马,加之他合理运用手里拥有的一切,他把什么都做到了极致,第六天天黑时竟来到太原城下。

    从张掖到太原千里之遥,他只用了六天,也就说每天要走近二百里。每天走两百里路,不能不算神速,想一想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何况他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照此速度,再有两天就能赶到大同,说不定能赶在程少依前面抵达天下镖局,等天下镖局的劫难解除了,他也有充足的时间在腊月初八前赶到长安。

    要是他真的能挽救天下镖局于危难,又能成功化解程洛两家的恩怨,白术和另外那两匹骏马可谓功不可没。有人爱马如命,有人以马发家。一般的马每天能跑上一百里就能称得上神骏,朝廷的信使一天能将消息送到八百里开外,是因为每相隔十里就有一座驿站供人员马匹交换。相传赤兔马能日行三千夜行八百,传言未免太过夸大其词,但也充分说明马的本性。好的马往往能够吃苦耐,只要主人没有让它停下,他就会一往无前直到气力用尽倒下。好马往往忠心护主,能助主人脱离险境,好马为历朝历代开疆拓土守卫四方,为天下太平立下赫赫战功。怪不得杨家马场能在短短二十年内集聚天下财富,要是人人有马一般忠心不二、任劳任怨的品格,何愁天下不会太平。

    千里之行人尚且疲惫不堪,何况是马呢?白术是程少依所赠,是天下少有的良驹,严灼心不忍它因路途艰难有所损伤,一路上并多用另外两匹快马。那两匹快马本就不如白术神骏,六日内飞驰千里,到太原时已折膘不少,怕是再也不能胜任接下来的路途。这几天严灼心以马为伴,他看到马坚韧不拔的性格,那两匹快马已是他患难与共最忠实的朋友。明日他必须换马才能尽早赶到大同,又不忍把那两匹马卖了,就把两匹马寄养在友人家中,隔日换了另外两匹快马飞奔向大同。

    两天后的傍晚,严灼心快马停在天下镖局正面口。一眼望去,天下镖局正门口有八个持刀汉子把守,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以往门庭若市生意不绝的天下镖局如今一片黯淡之景象。也难怪,江湖中人信义为先,白念生以信誉为本开创天下镖局纵横江湖无往而不利,偏偏鬼迷心窍接了一趟不该接的镖。他要是把东西平安送到哪好说,失了镖并一世英名一朝散,今天的惨淡早在预料之中。

    看样子程不归要灭天下镖局满门的消息已经传到白念生耳朵里,要不然天下镖局不会是这幅剑拔弩张的样子。严灼心不分昼夜赶路,总算及时赶到,见天下镖局平安无事,这几日辛苦赶路就算没有白跑。

    严灼心纵身跳下马往门里闯,把守大门那领头的汉子提刀一拦喝道:“来者何人?”

    严灼心停住脚步打量那八个汉子一眼,用折扇一指那人道:“麻烦传句话给白念生,就说小公子严灼心来了,有笔生意和他谈。”

    那汉子一听,急忙抱手道:“小人不知是严公子驾到,请公子赎罪。”他一摆手道:“公子里边请。”那汉子在前面引路,把严灼心带进天下镖局。

    刚来到大殿门前,白念生和居士易、雅娜、杨少诚、云鬼、燕十七、针英、启庄一起迎出来,见到严灼心几人笑着纷纷抱手问候。真是意外之喜,严灼心一抱手问道:“各位怎么都在这里?”

    针英看了身边几个人一眼笑道:“我们听说程不归还是不肯放过天下镖局,就和杨兄一起赶来帮忙,赶到这里正好遇到易大侠和云兄、燕兄。”

    早知道是这样,还用得着他马不停蹄跑这一趟,严灼心终于能松口气。这时候,启庄接上话道:“杨兄、师姐我们三个人昨日才到,易大侠和雅娜姑娘是今日一早赶来的,先到的是云兄、燕兄,听说两位仁兄是瞒着老婆赶来帮忙的。”一听这话,众人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云鬼感叹道:“武林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天下镖局的忙我们是要帮的,话说回来,严兄已经找到洛河图还给程不归,真没想到程不归竟会出尔反尔。”

    有些事情她们还不知道,自然就会发出这样的感叹。白念生拱手道:“严兄赶来相助在下感激不尽,咋们进去说吧。”于是,众人一同返回大殿。回到大殿中,白念生一摆手道:“各位请坐。”接着对门外的镖师道:“给严公子上茶。”

    相互含蓄了几句,燕十七哈哈大笑一声道:“早知道易大侠,严兄、杨兄和两位姑娘不辞辛苦赶来相助,哪还有我和云兄什么事呀。”

    听了这话,启庄笑道:“燕兄是怕回去以后家里的老婆不高兴吧?”

    众人又大笑一声,燕十七洋洋洒洒答道:“男人怕老婆怎么了?云兄和我在江湖上朋友遍天下,回到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日子才叫逍遥快活。”此话一出,就再没有人讥讽云燕二人。

    安静一阵,严灼心问道:“易兄不是要急着赶往长安吗?怎么你也到这来了?”

    居士易道:“事出突然,一言难尽。”

    好在离腊月初八还有十来天,只要腊月初八以前不出事,赶回长安一切都来得及。严灼心又问道:“对了,辛捷楚和小鲤鱼她们......”

    杨少诚忙道:“严兄放心,我让她们和爹一起先回长安,我们和她们分开时离长安已经不远。”

    既然是这样,那倒不用为她们担心。众人相互看一眼,针英道:“对了严兄,江湖上传言,听说你杀了史文天、杨一和王屋山的岳家兄弟?”严灼心点点头。众人一看纷纷叹气,针英遗憾的道:“史文天武功了得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鄱阳帮和王屋山的岳家兄弟也算武林中的名门正派,他们要是一心向善不失为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只是严兄,你杀了他们,他们手下的人只怕未必肯轻易罢休。”

    江湖传言不可全信,以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杀得了这么多人,这件事的原委若只听传言未免失之偏颇。眼下严灼心来不及和她们细说,他更关心天下镖局的安危。严灼心道:“白兄,程不归要把天下镖局夷为平地,不知道你有何打算?”

    被这一问,在场之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带着疑惑。片刻之后,白念生抱手道:“实不相瞒,程不归的人已经来过了。”

    来过了?什么时候的事?可天下镖局上下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难道程不归又变卦了?严灼心一听大为不解。几人又相互看一眼,燕十七道:“我们还留下一位朋友,说不定严兄你想见见呢。”朋友?什么朋友?程不归让程少依带人来灭天下镖局满门,难道是程少依?燕十七瞧见严灼心饶有兴致,哈哈笑一声道:“我就知道严兄肯定感兴趣。”他一抱手对白念生道:“白兄,咋们还是赶快带严兄去瞧瞧吧,免得他等着急咯。”

    白念生点点头站起来道:“严兄跟我来。”白念生走在前面带路,严灼心一干人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出大殿。

    来到后院一个单独隔开看守森严的小院,白念生推开一间厢房的门,一摆手让众人先进屋,他跟在身后最后走进房间。一行人刚进屋,程少依并迎上来对居士易道:“易兄,你真不够朋友,我们共生死共患难,我把雅娜姑娘都让给了你,你却动手打我。”刚见面她就满口胡说八道,让居士易和雅娜很是为难。接着,程少依走到白念生面前道:“白念生,我劝你在我还没有生气之前放我走......”程少依此前没有看到严灼心,话说到这里才发现严灼心在人群中。到嘴边的话就此打住,她上下打量严灼心一眼道:“从张掖到大同千里之遥,严兄用了不到十天就赶到这里,你不会把我的白术累死了吧?”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严灼心不到十天行程上千里路,众人一听大吃一惊。虽然他没有帮上天下镖局什么忙,可他对朋友有情有义不能不让人佩服,几人都看着严灼心。大伙都看着他,反叫他有些不好意思。严灼心看了程少依一眼,又看了众人一眼,云鬼忙道:“易大侠封住了严姑娘全身上下的经脉,她现在哪里也去不了。”说罢拱手笑道:“严兄你和这位严姑娘交情颇深,你们慢慢聊。”说完,一干人全走出去把门关上。

    等众人离开后,程少依趾高气扬走回到桌子面前坐下来,好像受制于人她并不担心。严灼心四下看了一眼,这间屋子倒精致,程少依不像是被人抓来的,相反就像是白念生请来的客人。

    严灼心回过神来走过去问道:“为什么出尔反尔?”

    程少依无辜的瞪大眼睛一挑严灼心道:“我没有出尔反尔呀!”她站起来苦着脸指着门外道:“严兄,他们都欺负我,你帮不帮我?”

    严灼心不敢看她的眼睛,一转身背对她咬牙道:“你是白驼宫的大小姐,蓝月的妹妹,你不欺负别人就算好事,谁敢欺负你。”

    程少依一看,拉着严灼心的衣襟摇了摇小声道:“对不起,严兄你别怪我好不好?”急着又问道:“严兄,听说你受伤了,你没事吧?”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她们父女到底想怎么样?严灼心喝道:“严兄,既然你和你爹信不过我,干脆一剑杀了我算了,你们何必来回拿着我折腾?”

    严灼心话说的有点重,程少依含泪的做到桌子面前越想越委屈,泪水竟掉了下来。她嘟嘟嘴暗暗骂道:“别人欺负我,你也欺负我,人家关心你你不领情,反而还说我拿着你折腾,真是狗咬吕洞宾。”

    严灼心一听一阵心酸,他消消气回过头对程少依道:“刚才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程少依瞅了他一眼喝道:“小公子严灼心真会哄女人开心,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原谅你吗?”

    真可笑,怎么现在反而成自己的错了,还要她原谅。谁让她是个姑娘呢?她说什么都是对的,严灼心道:“那你想怎么样?”

    程少依心里甜甜的怒气全消,她站起来咬咬嘴唇看着严灼心道:“我当然相信你,要怪就怪那个李香书,是他给爹出的馊主意,爹才会让我带人来灭天下镖局满门,好转移你的注意力,让你不能及时赶到长安。”李香书?这又是怎么回事?严灼心越听越听不明白。程少依一时得意说漏了嘴,她丝毫没有察觉振振有词道:“爹的话我不能不听,我就带人来了大同,还给你送了信,白念生虽然丢了洛河图,可严兄你已经把洛河图找回来了,程家要是再找天下镖局的麻烦,那就是我们程家不讲江湖道义,我知道白念生是严兄的朋友,我根本没有打算把天下镖局怎么样,但总要给爹一个交代,所以我就来天下镖局大闹一场,严兄你说我聪明吧。”程少依笑盈盈的看着严灼心。她确实聪明,只是严灼心想问的是她们程家和李香书到底是怎回事。程少依这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见严灼心沉着脸,心中砰砰直跳问道:“严兄,你怎么了?”

    严灼心目光直勾勾盯着她平静的问道:“你们想铲平天下镖局是谁的主意?”程少依一听不妙,顿时心慌意乱,她不敢看严灼心的眼睛,急忙转过身去。怎么哪里都离不开李香书?他到底想干嘛?严灼心心一痛大喝道:“你说话呀。”

    严灼心从没有对她这么凶过,程少依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对严灼心道:“你那么凶干嘛?”

    严灼心泪眼在眼角打转,他问道:“你和香书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你一开始就在骗我是不是?”

    程少依含泪咬牙盯着他反问道:“什么叫勾搭?你说话好听点好不好?”

    严灼心哈哈苦笑一声道:“我真是傻,我一直在想,乔木怎么可能还活着,我早该想到一切都是你在搞鬼,花依怒的死是你和李香书一手策划好的是不是?是你害死了花依怒是不是?”

    严灼心对她的误会竟然那么深,程少依哭了出来喝道:“我没有,你冤枉我......”但花依怒是怎么死的毕竟她早就知道,程少依再也说不下去。

    严灼心强忍着痛伸手解开程少依身上被居士易封住的经脉,他转头不看她,狠下心道:“你走,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程少依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知道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严灼心不想听她解释,她还呆在这里干什么?程少依哭着去打开门。她刚要闯出去,就被白念生挡住喝道:“不许走,这件事还没完呢。”

    严灼心见状大喝道:“让她走。”见白念生依然心有不甘,严灼心正在气头上,大骂道:“白念生,事到如今还不够吗?你是不是想让程不归亲自上门来找你?你想死吗?”白念生一听恍然大悟,天下镖局这座庙太小,哪供得下程少依这尊佛,他急忙让开一条道。程少依转头看了严灼心一眼大步走离去,再没人阻拦。

    程少依走了以后,严灼心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思来想去,他又觉得自己未免太过意气用事。天玄阁行事素来只讲证据,他身为天玄阁阁主,不能仅凭自己的猜测就认定花依怒是程少依害死的,这对程少依不公平。自黑水客栈与程少依相识到如今,她们可以说心心相惜。所有的事是因程洛两家的恩怨而起的,固然是程少依把他拉进了泥塘,但程少依从未有过害他的心,要不然程少依有足够杀他的理由。就说此次天下镖局的危难,如果程少依真想把天下镖局赶尽杀绝谁又能阻止得了呢?

    至于乔木为什么还活着,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大家没有找到乔木的尸体他就有所怀疑。后来得知龙王那三十万两银子落到杨关山手中,他就更不解。李香书有足够的时间转移走三十万银子,为什么没有时间救人呢?发生那么多事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迎刃而解。老实说这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只是自己太过信任李香书,才让李香书有机可乘。他多希望李香书对洛诗禾是真心的,现在看来,李香书既然和程不归搅到一起,他的希望岂不是又一次落空了。

    入夜后,严灼心心烦意乱。他独自一人来到马棚喂马,天这么冷,他还把程少依气跑,真不知道程少依一个人能去哪。白术是程少依的马,见到白术就好像见到程少依。严灼心想亲口和程少依说声对不起,因此有些话他只能和白术说。

    他正在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一条白影忽然落在身后,严灼心一看是程少依,顿时大喜。不等他开口,程少依对他甜甜一笑走过来从口袋里抓起一把黑豆,两个人站在一起把黑豆喂到白术嘴里。两个人和一匹马,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在沉默中烟消云散。

    没有过不去的坎,二人心中平静如水,同时抬起头对对方一笑,又低下头继续喂马。好一会过后,严灼心道:“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那么重的话。”

    程少依微微一笑道:“都怪我不好,其实我早该把李香书的事情告诉你,只是......”她忍了忍玩笑道:“严兄,你说怪不怪,怎么遇见你,我的脸皮就厚不起来了呢?”

    严灼心被她逗得哈哈笑出来,他道:“遇见你,我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程少依听了他的话“噗嗤”一笑。

    安静一阵,程少依摸着白术的鬃毛认真的道:“它是我的命,严兄你能对它这么好,我真的很开心。”

    程少依的话是在表明心迹,严灼心被她吓了一跳,装作听不懂的模样笑道:“这次多亏了它,要不然我不可能在短短八天内从河西赶到大同。”

    严灼心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程少依心中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这样没什么不好,总比被拒绝要好吧。程少依长舒一口气咯咯一笑道:“天玄阁阁主,小公子严灼心带着伤在短短数日之内纵横千里为天下镖局解围,这件事要是传到江湖上,江湖中人人都会说小公子严灼心重情重义,是个可以交朋友。”她说的一点没错,这件事是严灼心行走江湖以来做过最痛快的事,比手里掌握着所有人的秘密还要令人自豪,严灼心得意的一笑。程少依“哎”一声道:“严兄你说,在下是不是在无意中成全了你的美名呢?”

    好像是有点那么个意思,严灼心道:“日后我要是侠名满天下,定不忘今日再造之恩。”

    程少依开心的哈哈笑出来。过了一会,她深吸一口气略带悲伤的道:“严兄,花依怒的死不能说我没有责任,其实她死的当晚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我担心你误会,所以一直不敢对你说,现在你知道了也好,我心里轻松多了。”她担心严灼心不能原谅她,说完走到一边去。

    严灼心轻轻走到她身后问道:“相书怎么会和你们程家搅到一起?”

    程少依转身看着严灼心道:“是他主动来找我的......”她停了停慢慢徘徊着道:“你没有把洛河图交给花依怒,所以花依怒抓了辛捷楚想让你给她一个解释,你还记得洛河图失踪那天晚上的事吗?”那天晚上的事严灼心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点了点头。程少依道:“当天晚上辛捷楚对洛诗禾说的话引起洛诗禾的怀疑,后来,我听到李香书对洛诗禾花言巧语,他分明在骗洛诗禾,却要装出一副对洛诗禾一心一意的样子,我心里气不过就闯进去想把他的谎言拆穿,可拆穿李香书的谎言对程家又有什么好处呢?所以我只是多说了几句,心想,让他有个教训就算了,没想到他竟猜到所有的事情都是程家一手策划好的,他趁机提出想和程家合作,我担心他把事情说出去,就临时答应了,是我太大意,他为了博取洛诗禾的信任竟然想起用苦肉计,他和乔木本就是一伙的,那三枚暗器原本是他和乔木演的好戏,没想到......“她停了下来低着头,接下来的事不用她说,想必严灼心能猜到。

    果然是这样,其实,就算她不说,严灼心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严灼心痛惜的道:“相书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程少依走回来道:“李香书的野心很大,他想要的不止是洛河图,也不止是武林盟主。”

    严灼心震惊了,问道:“难道他有觊觎天下之心?”

    程少依道:“李香书聪明绝顶,他饱读诗书精通兵法,年少成名却几次落榜,心中对朝局难免有怨恨之心,关外是大鹏王的地盘,我一直觉得奇怪,他怎么敢在关外肆无忌惮的放肆,最近我才查到,他和蒙古诸部暗中早有联系。”

    严灼心吓得后背发凉,如果李香书真的当上武林盟主,再有蒙古诸部里应外合,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严灼心自言自语道:“他这是私通外敌......”李香书既然城府如此之深,程不归怎么还敢和他合作?严灼心不解的问道:“既然如此,你们怎么还敢和他合作?难道你们不怕?”

    程少依答道:“我当然怕,可洛树云做了二十年的武林盟主,想把洛英山庄连根拔起谈何容易?爹觉得李香书是个很好的盟友,况且爹已经收了他做义子。”

    李香书既然这么阴险,收他做义子又能管什么用呢?世上六亲不认的人那么多,何况李香书不是程不归的亲儿子。程不归一世英名,倘若李香书真勾结蒙古各部,泰仁山庄程家岂不是也成了通敌卖国的乱臣贼子。严灼心急道:“人在做天在看,程家和李香书联手,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李香书真的通敌叛国,天下人都会骂泰仁山庄是通敌叛国不知廉耻的狗贼,到那时程家何以自处?”

    程少依一听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沉默了一会,她咬牙道:“为了报仇,程家在所不惜。”

    严灼心道:“程老爷子迁居关外二十年不在乎一世英名,不在乎自己生在泰山下孔庙旁,不在乎自己是炎黄子孙,难道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了吗?”

    程少依急得说不出话来道:“我......”

    严灼心趁机劝道:“程家若是真的背上通敌卖国的罪名,天下人骂的要比这些还难听。”

    程少依想了想,平静下来咬牙狠狠道:“今后的事今后再说,泰仁山庄大仇不报,我程少依誓不为人。”

    严灼心激动起来道:“报仇报仇,要是你死了怎么办?”

    程少依道:“只要能报仇,我死不足惜。”

    严灼心抢道:“你死不足惜,你可为你爹,你大哥和你嫂子想过?你死了她们怎么办?”

    程少依越听越着急道:“要报仇就会有人牺牲。”

    严灼心仰头哈哈大笑一声道:“好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死的人是你爹呢?如果是你大哥呢?如果是嫂子呢?你想过没有,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该怎么办?”

    这话听得程少依心惊肉跳,泪水“刷”的落下来,程少依不想听,喝道:“你别说了。”

    严灼心道:“你娘已经死了二十年,你觉得她会希望看到你们不顾自己的性命为她报仇吗?”程少依不知道,她回答不了,流着泪看着严灼心。严灼心步步紧逼道:“如果你爹也死了,你大哥和你就是既没有娘也没有爹的孩子,以后有人欺负你,谁给你撑腰?你爹已经快五十了,要是你大哥或者你有什么意外,那是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他有多残忍?你大哥死了,你嫂子就失去了一切,失去心爱的人是什么滋味你应该清楚,你要你嫂子孤独一生吗?如果你嫂子死了呢?你有没有替你大哥想过?还有你,你爹、你大哥、你嫂子把你的性命看得比她们的性命还重要,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们一生都要暗无天日的活在悔恨当中,难道已经死了的人比活着的人更重要吗?难道非要活着的人生不如死吗?”

    严灼心的话对程少依而言简直就是天打雷劈,她完全不敢想象要是严灼心说的事真的发生了,她该怎么办。程少依再也承受不了,她觉得浑身发凉,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严灼心并不像想害她,现在知道痛为时不晚,总好过等到失去后追悔莫及要好。严灼心把她拉到怀里,她想哭就让她哭个够,用一场泪水化解一段仇怨,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事。

    程少依痛哭一会,捶打着严灼心道:“我不能让爹、大哥和嫂子发生任何意外,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严灼心轻声安慰道:“别哭了,现在不是什么都还来得及吗?”程少依渐渐止住哭声,严灼心将她推开,扶着她叹一声劝道:“算了吧,不要再想着报仇,什么都比不过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的好。”

    程少依哽咽着道:“可是娘不能白死。”

    严灼心耐心的道:“她没有白死,她给了你生命,她让你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你应该珍惜的不是吗?”

    程少依豁然开朗,她呆呆的看着严灼心喃喃道:“可是爹和大哥一心要报仇,你说我该怎么办?”

    严灼心道:“我相信没有什么仇恨是化解不了的,我和你一起去长安,只要我们好言相劝,我相信你爹和你大哥一定会明白的。”

    程少依焦虑的点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好吗?”

    严灼心哈哈大笑道:“要走也要等明日吧!”程少依反应过来,她未免太心急了,现在是晚上,她心急也不能急于一时三刻。再说,严灼心一连赶了那么多天的路,总要让他好好休息一个晚上,程少依红着脸低下头。说服了程少依,化解程洛两家恩怨这件事就算成功了一半,严灼心大喜道:“天色不早了,我带你去见见她们吧。”

    程少依刚在天下镖局捣了回乱,她怎么好意思再去见白念生等人。程少依摇了摇头道:“不了,在她们心里,我就是个妖女,我想我还是先走吧。”程少依释怀了,她对严灼心轻轻一笑道:“谢谢你,我走了,明天一早我在城外等你。”说罢高高跃起落到墙头上,她再对严灼心甜甜一笑纵身消失在眼前。

    世事难料,这趟大同之行竟意外的说服了程少依,有程少依相助,化解程洛两家人的恩怨,严灼心信心倍增。一连八天严灼心每天只休息两个时辰,今夜他能毫无心事的睡个好觉,白术也能好好休息一个晚上。可想到明日又要马不停蹄赶路,严灼心不禁心疼白术,他再陪了白术半个时辰才回房休息。

    天下镖局的危难已解除,隔日一早,大家一起去向白念生辞行。快过年了,除云鬼、燕十七回家陪老婆孩子外,其余人一起去长安。遗憾的是天下镖局经历洛河图的得失声誉尽毁,白念生辛辛苦苦用十年创下的基业又要重来。好在生意毁了人没事,这件事以后他应该得到教训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只要他肯守规矩,用不了三五年,天下镖局一样是江湖中名望最好的镖局。

    程少依一早就在城外等候,她不想再报仇,只想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此刻她比任何人更想早点赶到长安。除了严灼心,大家见到她都觉得很意外,不过众人能从她脸上看出,在此相遇是她和严灼心事先商量好的。前一日严灼心和她还吵得不可开交,今日一见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确出乎大家的预料。当然,大家都知道,她和严灼心的感情很复杂,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只要她心里没有那么多歪心思,她还是很容易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