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我本闲凉 > 204.第204章 冰冷的疯狂

204.第204章 冰冷的疯狂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那是……

    瞥见这一抹明黄的瞬间, 萧彻整个人头皮一炸,瞳孔立刻就紧缩了起来,一时竟是连顾觉非话里的意思都忽略了。

    他双目中迸射出危险又明亮的光来, 直接从上方走下, 从顾觉非手中夺过了这一封圣旨!

    陈旧的圣旨,已经有了一些年头。

    但因为保存隐秘, 所以甚为完好,看不出边角有任何破损的模样。而圣旨上面写着的字, 落着的年号, 还有那盖着的印,无一不是萧彻所熟悉的!

    遗诏!

    竟然是先皇临终前留下的遗诏!

    这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为七皇子定名为“埙”, 立为储君, 于先帝大行之后登基继位!

    好啊!

    竟是真的有这一封圣旨的!

    先前派人去太师府, 那老奸巨猾的顾承谦竟然还敢冠冕堂皇地说当年的物证无一留存, 实属欺君大罪!

    萧彻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也不住地起伏,既有一种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的紧张, 又有一种这封圣旨最终还是落到了自己的手中的庆幸与兴奋!

    自古皇帝继位, 要讲一个“名正言顺”。

    那个被薛况扶持的什么“萧廷之”,怕是当年连这一封圣旨的模样都没有见过, 更不曾知道这圣旨的内容,所以才一直用着“廷之”为名。

    如此一来, 却是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距离当年宫变, 已过去了整整十六七年, 当年五岁的孩子,成长到二十一二,样貌变化堪称天翻地覆!

    朝中老臣们死的死、退的退,谁还能分辨他身份?

    只要这圣旨握在他手中,那这个萧廷之,这个薛况,就永远是名不正、言不顺!

    萧彻的心底,忽然一片沸腾的火热。

    就像是原本身处绝境的人,忽然之间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瞬间由满心的绝望变作满怀的希望。

    他甚至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从头到尾,顾觉非就站在近处,无悲也无喜地看着。

    对方才萧彻忽然抢夺走遗诏的举动,他未有半分的阻止;面对着他此刻肆意的笑声,他也没有半点异样的情绪。

    倒是萧彻自己笑完了之后,终于想起了他来,也几乎在同时记起了他方才那两句极不一般的询问。

    手持着遗诏,他眼底暗光闪烁。

    在这一闪念之间想起了无数。多年高坐在这帝王之位上,岂能没有半点的算计?

    变脸只在瞬息之间!

    在一手将遗诏合上的瞬间,他抬起头来看了顾觉非一眼,已经是满眼的冷酷,竟是毫不犹豫高声一喝:“来人,顾大学士犯上作乱,涉嫌与反贼薛况勾结!左右侍卫,速速将其拿下!”

    殿内伺候的太监们悚然一惊。

    他们一直都站在这殿中,显然还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皇帝怎么就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都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太极殿外守着的侍卫们,却是一下听见了声音,全部朝着殿中赶来。

    只片刻间已是刀光剑影满布!

    方少行走在众重甲侍卫之间,一身暗光银甲,威武不凡,大步走进来,按剑而立,高声应道:“末将方少行,奉诏护驾!”

    顾觉非袖手站着,岿然不动。

    这时萧彻还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满眼都是膨胀的欲望,还有终于将一切都掌控的得意!

    他从来都不是真的器重顾觉非,尤其是这些年来,对方用尽了手段,明里暗里逼迫他为他加官进爵,三年半的时间就已经官拜一品,几乎触到了萧彻的底线!

    如此年纪轻轻就已能操纵朝野,那将来什么样的地位,才能满足他的野心?

    今日他本没想要直接动顾觉非,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且还亲手送上了这遗诏。

    他怎能不动他?

    这里可是先有顾太师之死,后有他亲眼看过遗诏啊!

    斩草必要除根!

    但凡对他帝位有威胁的,都决不能容忍!

    萧彻紧紧地盯着顾觉非,几乎没有看进来的方少行一眼,大袖一挥,已是凛然地伸手一指:“快!将逆贼拿下!!!”

    顾觉非站在金銮殿中央,被萧彻用手指着,可注视着他的目光中,却多了一分怜悯。

    左右侍卫没动,方少行也没动。

    萧彻终于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劲,浑身冷得一颤,那手也发起抖来,转而一指方少行:“方大人,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朕说他是反贼,你还不速速将其拿下?!”

    “反贼?”

    方少行眉梢微微地一挑,眼角下那一道旧疤顿时透出了一股邪性儿,只看了看顾觉非,又转过眼来看了看萧彻,竟是笑了起来。

    “皇上,顾大人一心为国为民,此处哪里有什么反贼啊?臣怎么没看见?您跟顾大人,别是有什么误会吧?君臣之道,也是和为贵,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你、你……”

    若是现在还察觉不出方少行有鬼,萧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了!他一眼扫过去,那些个侍卫全都刀剑在身,但极为整肃,有的面容中虽有疑虑,却是对方少行言听计从!

    方少行不说一个字,他们就不动一下!

    有备而来。

    顾觉非今日竟然是有备而来的!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萧彻整个人都被愤怒给淹没了,一双因多日没休息好而满布着血丝的眼睛里,是滔天的怒火!

    “顾觉非,你想干什么?!”

    殿内所有的宫人太监都被这一幕给震住了,即便是这几日眼见着就要被薛况兵临城下,也从未见过这样剑拔弩张的场面。

    谁也不敢多动一下。

    有些胆小的已经两股战战,站都站不稳了。

    顾觉非显然是场中最镇定的一个。

    对于方少行与侍卫们一起进来,以及方才那看似装疯卖傻的言语,他都没有露出半分的惊讶,好像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一样。

    面对着萧彻的质问,他只是闲庭信步一般上前了一步,清朗的声音不重,却悠长地回荡在整座大殿之中:“我今天来,是想跟皇上您谈谈心的。”

    方少行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萧彻原本觉得万般不妙,此刻心底却忽然蹦上来几分渺茫的希望,强迫着自己平复了自己面上那过于慌乱的失态。

    他冷声开口,先为自己辩解:“朕知道,你因为老太师去世的事情,对朕心有不满,将老太师的死怪罪到朕的身上。可老太师死了,对朕又有什么好处?!他一死,落在那些谋逆叛党的口中,便是畏罪自杀!朕祈求老太师长命百岁还来不及,又这么会害他?当日薛况那檄文来得惊人,朕只疑心当年还有什么事情不为朕所知,所以派人前去问询,绝无任何逼迫之嫌!”

    “是吗?”

    顾觉非低低地笑了一声,转过了头来,没看萧彻,却是扫了一眼这几乎围满了太极殿的侍卫,最后又看向了方少行。

    他走了过去,竟将方少行手中那一把剑接了过来,握住了剑柄,猛将那剑自鞘中拔i出三寸!

    “铮!”

    三寸寒光似雪!

    如镜一般平滑明亮的刃面上,倒映着一双漠然又冷酷的眼。

    顾觉非头也不回地问道:“那皇上您可知道,在您派来的人离去当晚,家父便横剑自刎了?就是这样的一柄剑,亮得很,还沾着血……”

    “哐当……”

    在看见顾觉非拔剑那一刻,萧彻便察觉到了一分危险,畏惧地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御案上的东西,顿时倒下来一堆。

    他心里一下慌乱起来,色厉内荏地呵斥:“朕乃金口玉言,岂会欺瞒于你?!朕本不过只是派人前去问询当年之事,谁能想到他如此禁不得吓!人一走竟然会自戕!此事与朕全无干系!难不成你顾觉非要因这没有半分证据的一己私仇,做出犯上作乱、弑君之举吗?!”

    “犯上作乱,弑君?”

    顾觉非持着那拔过半的剑和剑鞘,踱步转身,反问的声音里是刺骨的嘲讽,说话的同时已踏上了台阶,一步步向上逼近。

    “你倒还记得,自己是‘上’,是‘君”,可你是不是还记得,自己当初是怎样登上这皇位的?”

    “你别过来!”

    那步步逼近压抑感,几乎能将一个正常人逼疯!

    萧彻几乎已经要为一种灭顶的绝望所笼罩,他扶着御案,不断地后退,同时疯了一般朝着四面大喊:“护驾!快护驾!谁为朕杀了这乱臣贼子,朕就封他为大将军,赏金千两,封邑万户!护驾,护驾啊——”

    满殿上下,只有他这沙哑而仓皇的声音。

    里里外外站着无数的侍卫,人人都将他的声音听了个清楚,可竟无一人上前去。

    方少行更是神情都没动一下,只冷眼看着。

    金碧辉煌的大殿,肃穆而森严。

    四面的大柱上,头顶的调绘上,甚至那台阶尽头的御案上,都盘踞着皇室地位相争的金龙。

    顾觉非一身的白,在这里显得突兀又森然。

    便是当年那一场宫变上,萧彻都未曾经历过这般的危机,四下里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竟觉得这金銮殿虽大,却无一处可令自己藏身!

    他绝望,也愤怒!

    他歇斯底里地朝着顾觉非嘶吼:“朕乃皇帝,一国之君,万民之主!你不过一臣子,怎敢谋逆,怎敢对朕动手?!”

    “你?你又算什么东西!”

    顾觉非喉咙里冒出来的,竟是一声前所未有的冷笑,笑出声时,剑也彻底出了鞘!一双深邃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憎恶!

    “若非当年先皇为平衡各皇子间的势力,特指了我为你伴读,凭你的平庸无能,也配当皇帝?!”

    当年顾卫两家明争暗斗。

    顾承谦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先皇后卫嫱所出的七皇子承继大统,又逢永宁长公主暗中设计,煽动四皇子发动了宫变,这才将计就计。

    纵使卫秉乾有千般的痛心、万般的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逼自戕!

    皇位的继承者,顿时只剩下了两人。

    一者是德皇贵妃所出的四皇子萧齐,一者便是背后有永宁长公主撑腰的三皇子萧彻。

    但最终老太师还是选了萧彻。

    对两大辅臣来说,其实在这两人之中任选一人都无差别。因为剩下的任何一位皇子,都与他们两家没有太大的干系。

    新皇登基,依旧是顾卫两家分庭抗礼。

    当时的萧彻实在是不起眼到了极致,若真论聪明才智和谋略被本事,他连萧齐的一半都赶不上!

    顾承谦为什么选了他?

    一则看中了他的平庸,二则不过因为早年顾觉非曾在宫中伴读一段时间,算得上与萧彻还有些不错的交情。

    人都有私心,老太师也不例外。

    他既要挑选一个合适的皇帝,同时也要为顾氏一门铺下前路,让顾氏未来的掌家人走得更顺当一些。

    否则,选谁不是一样呢?

    可以说,正是顾承谦这一位老臣、重臣、权臣,一手将当年的萧彻扶上了如今的皇位,甚至还曾是萧彻的先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教你诗书礼仪,为君之道,扶你登上了帝位,甚至当年为了护你,在混乱之中为流矢射中,落下了十六年的病痛!你便是这样对他,要逼他去死!!!”

    胸膛里压抑的一切,全都燃烧了起来。

    仿佛化作了炽烈的岩浆,在顾觉非四肢百骸之间奔流涌动,激得他声音在颤,手也发抖,可浑身上下全无半点温度!

    他冷。

    犹如昨夜看见这一封圣旨时,犹如那晚推开了书房门扇之时,犹如今日黎明从挂满了白的太师府走出之时!

    一腔冰冷,一腔寒凉!

    他倒提着那青钢长剑,向萧彻走去。

    锋利的剑尖拉在台阶描金的绣纹上,发出悠长而刺耳的锐响,拖出了一道长长的、颤抖的划痕……

    萧彻却是要躲,绕过了那御案,便想闪避!

    可在这样的一个刹那,他慌乱失措,顾觉非却始终冷酷而冷静,在他绕过御案的瞬间便大步赶上!

    “砰!”

    竟是骤然而沉重,一脚将萧彻踹倒在地!

    他虽是文臣出身,可当年游历四方,练得一身强健体魄,射御之术也不曾有过敷衍,自强眼前这多年养尊处优的皇帝不少。

    萧彻哪里躲得过?

    猝不及防间,不仅倒在了地上,还顺着那台阶往下滚了几阶!

    头“咚”地一声磕在了阶前突出的棱角上,原本就因为惊慌躲避而歪斜了几分的十二旒官面更是掉了下来。

    一国之君,登时披头散发。

    他双手在地面上摸索,连滚带爬地,已然被顾觉非吓破了胆,嘶哑地呼号起来:“不,不,老太师乃是自戕!你不能杀朕,你不能——”

    顾觉非浑然没听到一般。

    他冰冷的神情甚至没有半点变化,只走下去,重重地一脚,将已经爬起来一半的萧彻给踩了下去,如同踩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这一刻,便是连方少行都忍不住面色一变!

    可顾觉非都看不到。

    他只是依从了自己内心那忽然奔腾而出的魔鬼,让那浪潮似的冷血将他携裹,而后高高举起了沉重的长剑!

    “噗嗤——”

    滚烫的鲜血霎时飞溅,洒满台阶,也溅上了他森白的衣袍,苍冷的面颊。

    “咕咚……”

    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头颅顺着染血的台阶滚落下去,吓晕了这殿中一众伺候的宫人,停在了方少行的脚边。

    那染血的脸翻转过来,一双惊恐而不甘地眼瞪视着高处。

    顾觉非却只垂首看着那没有了脑袋却还穿着黄袍的身体,那因病枯槁苍白的面容上溅着妖异的血色,一双平静的眸底是刻骨而冰冷的疯狂。

    “谋反而已,谁不会呢?”